[西方奇幻] 魔域森林 作者:月雨(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5-11-16 17:35: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70904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8 20:42
第十一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二

  艾凡娜看到星狩走出來。

  他的表情好像不怎麼高興,不過也不像是不高興……總之就是很平常的心情,不會讓人覺得他的心情很好,也不會讓人覺得他是繃著一張臉、不愉快的樣子。

  艾凡娜對星狩這種難以猜透的表情,心裡頭可有意見。明明就是做了好事,成功地救了拉克希米這麼一位楚楚可憐、天真清純的女孩,再怎麼也該覺得高興才對。

  可是他那張臉,讓人覺得拉克希米死了也好、救活也好,反正都與他無關。

  艾凡娜不知道星狩對拉克希米存有的心結,也不知道她信誓旦旦要嚴懲傷害拉克希米的那個元兇,就是星狩。

  艾凡娜只知道星狩是一個很怪,又很過分的魔法師。

  陰影谷之前,星狩給予的協助不可漠視,這趟陰影谷之旅,如果沒有星狩的協助,艾凡娜他們必定會鎩羽而歸,可是星狩對待艾凡娜的態度,就是很難讓她對星狩道聲謝。

  他根本就是一個沒血沒淚、無情無義,貪心惡劣、嘴巴又壞的超級大惡魔。

  艾凡娜甚至曾經一度懷疑,星狩背上長有黑色的蝙蝠翅膀,而深淵魔域的那些惡魔大君,則是他的拜把兄弟。

  可是像這樣的人,怎麼會得到神聖的獨角獸的認同?

  那時候,只有艾凡娜看到獨角獸由星狩懷裡跑出來,替他們驅退陰影谷的黑影,解救眾人的性命。

  事後她才知道,原來她所見的只是獨角獸的靈魂,而它的靈魂寄宿在星狩身上。

  為甚麼會選擇星狩?艾凡娜很難過,難道她不行嗎?就算她不行,還有思沃德這位終生嚴守紀律、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聖騎士,再不然也還有備前這位善良風趣的劍士。

  再怎麼樣,也不該是那個讓人厭惡無比的魔法師。

  「原來獨角獸也有看錯人的時候……」艾凡娜只能這樣感歎。

  討厭歸討厭,火之法皇的教義卻又告誡他的信徒,不能以自己的好惡來審理世人。

  在接受牧師教育時,艾凡娜的老師是這樣告誡她的:人心是存有許多面貌,即使是自己,也很難看透自己本身的真實心意,因此不能以自己一時所見所知來評斷、審判一個人,所以才需要法皇以公正無私的法律訂下公平的標準。

  身為法皇的牧師,所要做的就是依照法律來懲戒、表揚世人。即使他的內心是黑暗的,但是透過法律的教化,讓他在外的行徑呈現出善良守法的一面,就算不能造福世人,也不至於危害他人。

  如果用這種標準來看星狩的話,他還不算太糟。

  雖然貪婪、自私,可是也可以當成積極爭取自身的權益,雖然會給身旁的人帶來不愉快的感覺,至少還沒對別人造成實質的傷害。

  冷血、沒有同情心,但只要沒主動去傷害別人,就不算做壞事——至少艾凡娜沒看到他行惡,不過總有一天要揭發他的真面目,證明獨角獸看錯人了。

  他口出惡言,卻不算是毫無建設性的漫罵,火之法皇雖然告誡信眾不能誣賴譭謗他人,可是並沒有禁止尖酸刻薄的言詞。

  按照火之法皇的教義,星狩目前的行為還不算是要加以懲戒的人。那麼在無罪推定的前提下,艾凡娜站在火之法皇的權杖的立場上,就該以公平合理的態度來對待這個人——即使她再怎麼討厭他!

  艾凡娜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是法皇的牧師,因為她是法皇的牧師,所以用法皇的教誨,讓她可以忍住自己對星狩的不滿與厭惡,可是也因為法皇定下的戒律,讓她不能對討厭星狩施加暴力或惡言相向。

  在與古柯、備前甚至思泊沃德商討後,他們都一致認為艾凡娜該向星狩道謝。不論如何,這趟陰影谷之行全賴他的協助,才能成功取得藥草回來,就算星狩接受了獨角獸的協助,但是獨角獸也是透過星狩來幫助眾人。

  想到要向星狩低頭道謝,艾凡娜就有氣,實在不願承認,星狩是受到獨角獸認同的人。

  心裡百般不願意,讓她氣鼓鼓地瞪著星狩。

  走下來之後,星狩與思沃德打聲招呼,又與古柯寒暄幾句,就覺得艾凡娜的視線一直定在他身上。

  他看了艾凡娜一眼,又見她身旁的拉克希米,心裡頭總有奇怪的感覺。十車城的公主似乎對他完全沒印象,也不像對他有特別的感覺的樣子。

  曾經與她相戀,即使只是在演戲,但是現在卻變成陌生人,這真的是滿奇怪的經驗。

  再看艾凡娜的表情,好像要吃人似的。她會露出那種不情願的樣子,星狩隨便猜也知道,她一定是在掙扎要不要向他道謝。

  「艾凡娜小姐,你怎麼猛盯著我瞧?嗯,我知道了,是在共患難後明白我的可靠嗎?其實喜歡上我也沒甚麼好害羞的。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馬上試試。除了心靈外,彼此的身體是否契合也是很重要的,要是你沒經驗,我也很願意引導你。」

  艾凡娜睜大眼瞪著星狩。他在說甚麼鬼話!艾凡娜理解了星狩語中真正的涵意,她的臉馬上紅了。

  「混蛋!你說甚麼傻話,誰會喜歡你這種人!」

  星狩故意歎了口氣,道:「那真是可惜,我好不容易學會欣賞你的優點呢。」

  聽到這句話,艾凡娜心中一片混亂,她不停地猜測星狩真正的意思。「甚麼叫做學會欣賞你的優點?是他喜歡上我了嗎?」

  不可能!這種事太可怕了!

  當艾凡娜心中驚懼不定時,星狩又補充說道:「想一想,你在最後終於醒悟,幫了點小忙重創黑影,這讓我明白原來火之法皇的牧師還是有點用處的。」

  星狩的話,當場再讓艾凡娜氣結。

  這下子,別說要讓艾凡娜向星狩道謝,沒當場發飆就已是艾凡娜忍耐的極限。

  兩人間的氣氛馬上降到冰點,還好這時備前脫離矮人群回到艾凡娜這邊,他就像團熱情的火焰,融化星狩與艾凡娜兩人間的冰山。

  「你可出現了!別老是待在房間裡猛啃書,這樣身體會生銹的,況且你可是讓這位小天使獲救的大功臣,要是沒讓拉克希米當面跟你道謝,實在說不過去。」接著,備前就和顏悅色地對拉克希米說:「來,跟這個哥哥說聲謝謝。」

  拉克希米公主歪著頭,問道:「為甚麼?為甚麼要跟他說謝謝呢?」

  備前笑道:「拉克希米身上的痛痛不是跑掉了嗎?是這位大哥哥幫忙,你身上的痛痛才會不見的喔。」

  拉克希米把頭轉向艾凡娜問道:「大姊姊,是這樣的嗎?人家身上的痛痛,是他幫我弄不見的嗎?」

  艾凡娜頓了兩秒,她的表情顯現是非常不甘願的樣子,用很勉強的笑容面對拉克希米,道:「是的……拉克希米應該跟他說聲謝謝。」

  十車城的公主像個乖巧的小女孩,先以優雅的姿勢向星狩行禮,再道:「謝謝你,大哥哥。拉克希米身上的痛痛不見了,覺得好快樂,謝謝大哥哥。」

  拉克希米當面向星狩道謝後,他只有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嗯。」

  比較起救助拉克希米,欺騙她所造成的傷害遠遠大了不知幾倍,這點小小的恩情根本不算甚麼,結果卻是拉克希米很誠懇地向星狩道謝。

  在這種狀況下,要星狩怎麼會有助人為樂的心情。在他心頭只覺得,這真是個瘋狂的世界,讓他很想發笑,笑這命運的荒謬與諷刺。

  「你這個酷哥,有兩位美女在你身旁,多少也展現一點欣賞的笑容,別用這麼嚴肅的目光看這位小天使公主嘛,小心,別把人嚇著了。」備前打趣地說。

  「你說的沒錯。」星狩收回目光,臉上的神情是緩和了點。

  拉克希米現在的樣子實在讓他感到非常驚訝,這位十車城的公主好像變得更加美麗了,雖然人已經失憶,智能也退化,可是身為公主的氣質與教化,卻依舊展現在她身上。

  她的那對大眼睛帶著稚氣夢幻的神情,柔唇微張嫣然的笑容,露出雪白皓齒,雖然精神方面保有少女的無邪,可是身體方面卻已經轉化為成熟的女人。

  也許是因為失憶的關係,讓她變得更加天真,她的表情變得更加直接而豐富,然而她的身體已由處子轉換為女人,天真純潔中,卻不經意地散發出女性成熟的韻味。

  這樣的女子,更加地能夠吸引男性。

  看到這樣子的拉克希米,星狩透過她的衣物想起那一夜的回憶,自行描繪出她在衣物下那纖細美麗的胴體,體內火熱的慾望突然升起。

  備前又道:「對了,你真的不跟我們到十車城嗎?有你在,我這趟旅途就可以安心多了。」

  星狩搖搖頭,同時拒絕備前的邀請,並且將肉體的衝動趕出體外。

  「那真的太可惜了,不會是你的老師……那位奧森大師又派新的工作給你了吧?」古柯亦道。

  「沒這回事。我現在還有空閒,只不過到十車城的路途過於遙遠,再過幾天我就該回老師那裡,時間上調配不過來。」

  「喔,那真是太可惜了。」艾凡娜臉上完全沒有可惜的成分,反而有些高興。

  古柯卻道:「奧森大師的研究室,不是在十車城更東邊的荒煙山脈嗎?那不是正好順路?多一個人同行,旅途不也安全一點。」

  古柯的話推翻星狩的推托之詞,讓他露出不高興的表情,不過星狩卻不是因為如此才不高興,而是古柯的話讓星狩起了警戒之心。

  他怎麼會知道大魔導士費格德.奧森的實驗室建在荒煙山脈?奧森大師向來嚴禁他的弟子透露實驗室的所在之地。照理說,除了奧森大師的學徒,還有少數與他往來的魔法師知道實驗室的位置外,應該無人知曉這項秘密。

  古柯先是揭露星狩身為奧森大師弟子的身份,然後又道出奧森大師根據地的位置,以一名雲遊天下的僧侶而言,他知道的事情未免太多。

  「這傢伙果然不是尋常的僧侶,往後跟他打交道要更加小心才行。」星狩這麼告誡自己。

  備前順著古柯的話,道:「這不是很好嗎?既然順路,星狩何妨就再走這趟。」

  艾凡娜卻是瞪了備前一眼,好像對這個提議非常不滿。

  才跟他共同行動兩天的時間,就已經搞得一肚子火,要是再繼續與他一同旅行,艾凡娜實在很擔心,到時候會做出甚麼違背法皇教誨的事情。

  還好星狩說道:「不成,古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要知道荒煙山脈南北綿延上千公里,老師的實驗室正好在遠離十車城的地方,我要是跟著對大陸不熟悉的人繞行十車城,增加的行程絕不止三、兩天。」

  這句話的語意又暗損艾凡娜一頓,不過也代表他無意同行。

  知道可以擺脫星狩這個可惡的傢伙,艾凡娜便寬宏大量地不跟他計較。

  「真是可惜……」備前道。

  「既然如此,就不勉強你了。」古柯瞇著眼說道。

  「還真是可惜啊。」艾凡娜笑盈盈地說。

  就在這時候,酒吧裡起了小小的騷動。兩隻小東西一前一後地飛入。

  頭一個是包圍在光暈之中,約略拳頭兩倍大小,一面飛還一面灑下螢光;另一個則是一團墨綠色,有手肘那麼高大,散發著硫磺惡臭的傢伙。

  它們在酒吧上空轉著轉著,然後都飛向艾凡娜這桌。

  它們飛進來後,艾凡娜就感受到一股不愉快的氣息。拉克希米也緊捉她的衣角,本能地感到怕害。

  女牧師向思沃德使個眼色,思沃德的手隨時準備抽出闊劍進行攻擊。

  光團飛向備前,另一個墨綠色的怪物也跟著飛來。艾凡娜默念禱文,手上發出聖光,向墨綠色的怪物揮去,三發聖光彈馬上對它進行攻擊。

  墨綠色的怪物嘎嘎怪叫,以刁鑽的角度避過兩枚聖光彈,但是卻沒能避開最後一發。

  「哇嗚!」哀嚎起,怪物跌落。

  聖騎士抽出寶劍,準備補上一擊。

  「等等!」星狩出言阻止。

  「思沃德,別放過那只惡魔!」艾凡娜道。

  聖騎士揮劍劈砍,躺在地上的小惡魔卻又突然飛起,急忙躲到星狩身後。

  「星狩!別袒護那只惡魔!」

  星狩道:「艾凡娜小姐,請你弄清楚,你想要將它送回魔域深淵我並不反對,不過請你讓它先完成信差的工作。」

  「信差?誰會用一隻蝠魔當信差!」艾凡娜喊道。

  星狩冷冷地說:「不就是魔法師。」

  「這真是太墮落了,竟然會跟惡魔打交道……」

  「呃,艾凡娜小姐,請聽我一言,在這裡,這是很平常的事情。我相信在耶佛大陸外,這也不是稀有的事。」古柯道。

  「用與惡魔打道,派它們來當信差……」艾凡娜不停搖頭,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

  「等我聽完這傢伙要傳的話,你想把它怎樣都與我無關。不過在這之前,請你不要輕舉妄動。」

  「唧!星狩,你怎麼可以這樣,你不怕被大師責罰嗎?」綠色的蝠魔大聲抗議。

  「無所謂,反正老師也不會在意這點小小的損失。」

  「唧,唧,你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這樣!」蝠魔不滿地吼叫著。

  「算了啦,艾凡娜小姐,反正只是只被人馴服的蝠魔,把它打回深淵魔域,那些需要信差的魔法師不是又馬上弄一隻出來?留下已經被人控制的蝠魔,好過增加一次的惡魔召喚帶來的風險。」備前也規勸道。

  艾凡娜還是無法接受,又道:「可是它是一隻蝠魔耶!即使它只是貝特魔族中最低下的成員,還是一隻時時刻刻打著壞主意的貝特魔啊!」

  「甚麼叫做貝特魔中最低下的成員!少瞧不起我們蝠魔了,臭女人!」

  這只蝠魔大聲抗議,迎上艾凡娜充滿火焰的目光後,卻又畏懼地藏到星狩身後。

  「艾凡娜小姐,望妳能理解……」古柯再次請求。

  「哼!」艾凡娜冷哼一聲,對星狩投以輕蔑與不諒解的眼神。

  艾凡娜拉著害怕的拉克希米說道:「來,拉克希米,我們別理那個可怕的魔法師,到這邊來,我們來瞧瞧備前哥哥這個可愛的小東西。」

  在備前頭上轉來轉去的是天界的生物——羽精。她的體形雖然嬌小,卻有著成熟女子的身材,背上三對半透明的薄翅不停拍打,身上則散發著白色的柔和光芒。

  羽精這種生物雖然美麗,不過卻也只是美麗。她是天界的生物,甚少有魔法能夠召喚她來到物質界,不過對魔法師而言,羽精的用途也不大,除了飛得很快可以當信差之外,就只有觀賞用途,基本上重視功能性的魔法師,很少會為了觀賞這個目的來施展魔法的。

  來到備前身旁的這只羽精,為他帶來一封信。

  取下羊皮紙後,備前便開始閱讀,至於等待他回復的羽精,就與拉克希米玩了起來。

  另一位信差,墨綠色的蝠魔,也為星狩帶來奧森大師的口信。

  奧森大師很少將他的指示書寫下來,他認為這種方式過於危險,萬一碰上意外,書信很容易被攔截,所以他向來只傳口信。

  所謂的口信也不是以口相傳,這還要負擔被竊聽的風險,所以奧森大師利用蝠魔的特殊能力——意識交流,透過心靈的對話,傳達他的旨意。

  這種方式,有效地避開資訊外洩的風險,可是,星狩卻憎惡與邪惡的蝠魔進行意識交流。

  因為在意識交流時,不僅心中的想法會被對方所窺視,謊言難以得逞外,在進行意志的角力時,取得優勢的一方,還能夠獲取對方的記憶,沒有人會喜歡自己心中的秘密被別人竊取。

  星狩現在已經是與蝠魔打交道的個中好手,很懂得如何封鎖自己的想法,並且阻止蝠魔的窺探。不過總有萬一的時候,況且與蝠魔粘答答的邪惡意識進行意識交流時,神志就像是被只粘怪纏住,這種意識交流從來不會是愉快的經驗。

  蝠魔與星狩的眼神交會,互相注視,兩人精神世界很快地就連成一體。

  (有甚麼事就快說!)星狩讓話語在心中成形。

  (有甚麼事你自己看吧。)蝠魔不大高興,決定讓星狩吃點苦頭,要他自己在蝠魔的記憶海中,尋找奧森大師要它傳達的指示。

  要是尋常人,大概真的要在蝠魔的記憶海中辛苦地努力搜尋。

  蝠魔在貝特魔族中雖然只是最低下的成員,但好歹也是貝特魔的一員,只要運氣好,沒惹惱深淵魔域的貴族,活個一、兩千年是常有的事情。

  這只蝠魔雖然不算老,但也累積了數百年的記憶,要真由它的記憶海中慢慢搜尋,精神意志很快就會被耗光,屆時蝠魔就能輕而易舉地入侵對方的心靈,甚至可以在腦中製造虛幻的記憶,大動手腳。

  蝠魔打的,就是這種卑劣的主意。

  不過星狩也不是簡單的角色,他不往蝠魔的記憶中搜尋,而將精神集中在蝠魔現在所想的、所在意的事情上,同時以他堅定強大的精神意志壓迫蝠魔。

  蝠魔敵不過星狩,心裡盤算的壞主意全攤在星狩眼前;然後星狩再往蝠魔想遮掩藏匿的記憶區塊探索,果然發現奧森老師與它談話時的回憶。

  得到想要的資訊,星狩馬上將蝠魔的意志趕出他的腦海,強制中斷精神意識的交流。

  「原來奧森老師要我到古迷達港接人……」

  「嘎,痛死了!死人類,你幹了什麼!」精神意識的連結被強制切斷,蝠魔的大腦像是遭到天雷轟擊般的震撼,瞬間的痛苦令它破口大罵。

  「咦?呃,不對,你已經知道了大師的傳話啦!」蝠魔嚇了一大跳,它沒想到星狩是這麼厲害的角色。

  星狩冷冷地說:「你可以滾回去了!下次別再跟我耍花樣,不然,我有很多辦法可以整治你。」

  精神意識上的戰爭,蝠魔一敗塗地,屈服於強者的現實性格,讓它身為貝特魔的傲氣在瞬間消失。蝠魔從善如流的說:「是、是,尊貴的魔法師,不知您有甚麼要我向奧森大師轉達的嗎?」

  「就回去告訴老師,我已經收到指示了,會將人還有東西一併帶回去。」

  「是的,尊貴的魔法師。」蝠魔捲起尖刺的尾巴,在空中翻了一圈以示敬意,然後化為綠色的旋風高速飛離。

  同一時間,星狩也聽見備前的聲音。

  「哎呀!真是會找麻煩的傢伙……艾凡娜小姐,我恐怕不能陪你到十車城了。我的一位朋友要搭近期的船隻前來耶佛大陸,我得到古迷達港去接他才行。」

  「這樣嗎?不如我們陪你走這一趟,再前往十車城。我是由星耀之門來到這邊,還沒見過港口呢!」艾凡娜道。

  備前搖搖頭說道:「不了,你應該盡快把拉克希米公主帶回十車城,避免橫生枝節。那個港口……沒必要的話,還是不要去的好……」

  (請繼續期待《魔域森林》第三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8 20:42
附錄一 名詞解釋

  藍鋼:藍鋼具有強烈的魔法抗性,難以施用魔法強化,常被做為扺抗魔法的器具,如抗魔盾等物品。只是藍鋼的硬度並不高,又得施用魔法強化,實為兩難。藍鋼卻又意外地能接受醫療女神的祝福,因此又被稱為神鐵。由藍鋼打造的聖鎧在高階神官的祝福下,可以成為具有恢復性質的聖鎧。

  精金:堪稱世上最堅硬的金屬,同時具有良好的魔法適性,為製作上等魔法武器的材料。

  返土玉:泛指曾經陪葬過的玉珮。

  英靈劍:附有英雄人類靈魂的魔法寶劍,通常是有遺願未完成的英雄,為達成心願而將靈魂依附在物品之上,適當的持有者可與該英靈溝通。

  法皇廳:火之法皇的總神殿,同時也是進行審判的法院。

  騎士聯合:西大陸南部最強大的國家。

  異界之門:利用交叉在物質界的其他界域,所打開的、穿越界域的通道。並不一定用於來往異界,反而常用於物質界兩地間的往來。在遠距離傳送時,魔法師必須能清楚在心中描繪出目的地的樣子,才能正確地利用異界連接兩地;另外,也可以在目的地設下魔法的浮標,做為定位之用。由於是借道異界,魔法的力量如果不足以提供充足的保護力量,會對身體造成很大的負擔,虛弱的人甚至無法忍受這種痛苦。

  星耀之門:不同於異界之門的傳送魔法。由神力來施展,借道天界,所以通過星耀之門不似通過異界之門時那樣,會感到不適,但這種神跡比開啟異界之門困難許多。

  深淵魔域:為惡魔與部分邪惡神祇的故鄉,為多層次的世界,通常越下層的居民越強悍可怕,也代表地位越高。

  天界:相對於深淵魔域,為許多神祇與光明屬性生物的居所。

  附法術:通常是指附加在其他物品上的魔法。用來強化、弱化或是賦予物品某些特性的法術。

  陰影:陰影谷中的魔物,實為人類意念的具體化形體。為達成慾望會去追尋活人的身體,但是卻無法依附在人體上,只會剝奪人類的生命,並造成精神傷害。

  蝠魔:深淵魔域中的生物,為貝特魔族中最低下的惡魔。狀似蝙蝠,長長的尖尾上帶有劇毒,具有行精神連結的能力。

  羽精:天界的生物,狀似少女,背上長有三對薄翼的翅膀,帶有神聖的光暈。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8 20:42
附錄二 法術流派

  咒法術:為魔法中最重要與最基本的類別,大半法術都有應用咒法術的學理基礎。咒法術系以符文及咒語為根本,運用魔力產生奇跡般的力量。

  塑法術:以魔力操控各種能量的法術,稱為塑法術。塑法術作用直接且威力強大,小自魔法飛彈,大至火球術、閃電術、冰凍術都是塑法術的範疇。

  變化術:以魔法改變物體、生物原來面貌、功用甚至能力的法術。比方巨力術、加速術都是變化術中常見的法術。另外,也有將這個派別的法術發揮到極致的國度,他們並將這類的法師稱為煉金術士。

  召喚術:呼喚異界力量與生物的法術,魔法師召喚的力量,多為下層界與平行界域的力量與生物,至於上層界多是牧師、神官打交道的界域。

  幻術:製造各種假象、虛影的法術,幻術本身雖然沒有殺傷力,可是運用得好,卻比所有的攻擊法術更可怕。

  心靈法術:此為操控人心、支配精神的法術。這是八大系統中次難修煉的法術派別,除了理論基礎外,主要要有天分才能習得高等的心靈法術。不過大半的魔法師為了磨煉自己的精神意志,都會研修些簡單的心靈法術。

  死靈法術:一般而言,與亡靈打交道是牧師的工作,不過法師也會與下層界中的死魂界打交道,並且希望超越生死的界線而研習相關的法術。就算不鑽研死靈法術,至少也會研究對付不死生物的法術,不過這些都屬於死靈法術。

  聖靈法術:此為法術流派中最不科學、最需要天分、也是最難的法術,其內容包括預言、占卜、知感、奇跡等等。

  法術的流派也可稱為法術的系統,相同系統的法術,其作用的方式與原理較為接近,研習起來能收舉一反三的成效。

  另外,一個法術往往包含數個系統的原理,所以,相同的法術可能出現在不同流派之中。

  附法術並未成為一個流派,這只是法術運用的技巧,事實上,各種法術都能以不同的形式附加在別的物體上。其中咒法術為所有法術的基礎,所有法師都是由咒法術的基礎學起。塑法術尤重咒法術,主修塑法術的魔法師往往兼修咒法術。召喚術與變化術則與需塑法術相輔,死靈法術又需召喚術與變化術的輔助。心靈法術與幻術則是相輔相成。

  除了聖靈法術外,各個系統的法術,其實都需要別的系統法術的學理相輔,只是不同系統的法術,切入的重點與應用研究的方向不盡相同罷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00:15
第三集 希望與絕望之都

第一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三

  兩名男子策馬疾奔。在前方那位身材高大的男子披著魔法披風,臉上的表情充滿孤傲之色。他的臉上有幾處疤痕,那些疤痕留在臉上,非但沒讓男子的長相變得兇惡可怕,反而讓他看起來很有男子氣概。

  另一位男子身材較為矮小,不過也不算矮小。在皮甲之下包覆著壯碩的肌肉,這名佩帶寶劍的男子神情充滿陽光,嘴邊掛著春天般的笑容,給人非常親切的感覺。

  他們兩人的神情都過於輕鬆了。

  不論是陽光男子的笑容,還是魔法師的冷笑,在他們臉上都無法察覺到危機感。

  這實在不像是被近百名半獸人追趕之人該有的神情。

  縱然兩位旅行者騎馬飛奔的速度,比用兩隻腳追趕的半獸人快多了,也不該這麼沒緊張感。

  魔法師的神色,讓人覺得,被近百名半獸人追趕,像是吃飯睡覺般尋常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大驚小怪。

  劍士則像淘氣的孩子,偶爾還回過頭對半獸人做鬼臉。要不是他這種故意挑釁的行徑,也許那些半獸人就不會如此苦苦追趕了。劍士的挑釁,讓半獸人們明知道追不上駿馬,還是固執地追了數十公里。

  這一追一逃,當旅行者完全擺脫半獸人時,已經進入山區,太陽也西下了。

  他們在山區休息。

  這片原始的山林崎嶇難行,只有些獸徑,不適合騎馬。

  在他們休息的地方,兩匹駿馬也不見蹤影。

  魔法師在他們休息的地方施展了簡單的隱蔽魔法,在地上點起無光的魔法火焰,這是為了驅除夜晚的寒冷,並且避免火光引來危險。

  劍士在星光下把玩著一個魔法徽章,徽章上刻畫著一頭駿馬,其形態就如同白天騎乘的那匹馬。

  「真是神奇的魔法,把這麼珍貴的魔法物品送我,真的沒關係嗎?」劍士問。

  魔法師回答:「那匹血引靈駒的主人已經是你了,即使他人拿到徽章,除非重新進行契約,否則無法將它呼喚出來。況且靈駒是仰賴你的體力在活動,除了一開始的契約儀式,根本不花費我的魔力。」

  「原來如此,難怪我怎麼覺得騎了一天的馬,肌肉竟然會疲憊……我懂了,難怪你的體力這麼好,原來是用這種方式持續地鍛練。」

  「好說。不過備前,你的體力比我想像中好多了,你是我所見過,第一個騎了一整天的靈駒後,精神還這麼好的人。」

  「星狩……」

  「嗯?」

  「你該不會是故意想看我出醜的樣子吧?」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

  「不過這真是個好東西,它讓我明白自己哪邊的肌肉鍛練得還不大夠。可以讓人快速趕路,又能一面自我磨練,這個道具真的太方便了。」

  「哈!真難得,你還是第一個肯定血引靈駒的人呢!」

  「這當然是好東西,不然咱們的行程肯定會拖延許多。」

  「嗯,明天上午翻過這個山頭,就能抵達古迷達港了。算算時日,船也差不多這兩天該到了。」

  「是啊……艾凡娜他們也差不多已經到十車城了吧?」

  「如果順利的話,是該到了。」

  備前欠身,調整一下姿勢,又問:「十車城是個怎樣的城市啊?我在古迷達港聽了不少關於它的傳言。在那裡,十個人中就有九個半希望能到十車城過生活,敢情十車城是天堂般的地方不成?」

  「天堂嗎?哈……」星狩露出嘲諷的笑容說道:「對生活在絕望之地的人而言,總是要有點希望與期待,才有動力活下去。不過在我看來,由古迷達港移居到十車城,不過是由灼熱地獄跑到寒冰地獄罷了,真正能夠脫離地獄進入天堂窄門的人,只是少數中的少數。」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星狩嘲諷的說:「不過帶著公主的人,當然能成為少數中最幸運的少數。」

  備前再問:「那你呢?」

  「我?」星狩看著遙不可及的滿天繁星,道:「人活在那裡多半是身不由己,可是活著的心境卻是由自己決定的……在地獄中打滾,不是比無聊的天堂有趣多了?」

  ※※※

  同時,艾凡娜帶著十車城的公主拉克希米,也已經進入十車城的地境。

  從肥油旅館到十車城的距離,比到古迷達港近了二、三天的路程,不過艾凡娜他們卻與星狩差不多同時抵達目的地。

  艾凡娜等人的旅程會多費時日,一方面是帶著拉克希米,另一方面則是隊伍龐大,多少容易拖延。

  由肥油旅館出發時,保護艾凡娜的隊伍多達四十餘人,幾乎把旅館的客人帶走大半。不過現在,還待在艾凡娜身旁的人,已經剩不到十人。

  這趟旅程可謂死傷慘重,令人唏噓,不過艾凡娜覺得可歎的,倒不是耶佛大陸眾多魔物的危險與可怕,反而是對人心的陰險感到遺憾。

  減少的人口,都不是死在魔物的獠牙利爪,而是被同行的人給除去。

  這一行人原本就是各懷鬼胎,幾乎所有人都希望能夠獨佔送回公主的利益,加上成員中原本就有不少是互相敵視的,沒有發生互相殘殺的事件反而奇怪。

  暗算、反叛艾凡娜,將公主搶過來的念頭,有準備進入實踐階段的就有四起,不過真正讓艾凡娜知曉的僅有一件,因為這一件古柯實在來不及事先處理掉,演變為雙方對峙殺戮的局面。

  另外三件則在實行暗殺行動之前,被消弭於無形。至於是怎麼讓那些人打消念頭?方法很簡單——死人是無法再進行任何活動的。

  這種結果,讓艾凡娜不禁感歎,人類最大的敵人終究還是人類。

  身為火之法皇的牧師,對於耶佛大陸之人毫無道德法紀觀念,實在是難以自處,更叫艾凡娜覺得身處於異世界之中。在這趟旅程當中,她才真正體認到,她來到了黑暗、蠻荒、無法無天的國度——耶佛大陸。

  不論如何,這趟充滿勾心鬥角的旅程已經快抵達尾聲。剩下的成員,已經很難再對艾凡娜他們造成威脅。

  由肥油旅館加入的成員,僅剩魔法師幻幽,還有他的同伴灰矮人血斧,以及另一位盜賊喜夫.夏克利。如果這三人聯手,正好形成三對三的局面,不過喜夫僅是一位個體戶的毛賊,對魔法師向來是敬而遠之。而幻幽也明白他擅長的幻術,很難在火之法皇的神力之前發揮效用,況且人數已經變得很少,與其為了獨佔利益而冒險,不如安全地和平共享。

  ※※※

  十車城是個與艾凡娜想像中完全不同的地方。

  傳說那裡應該是個鳥語花香、山明水秀,至少是個讓人能夠安居樂業、令人嚮往的福地。不過進入十車城的地境,艾凡娜看到的居民,卻沒有那種因安居樂業而滿臉幸福的感覺。

  安居是有,至少良田四處可見,玉米田上的玉米長得是又多又大,豐碩的麥子下垂低頭,四處可見辛苦工作的農民。

  十車城外圍的人民很努力辛勤的耕種,但他們的臉上卻沒有豐收的笑容。

  這裡的人,眼神是灰色的,臉頰是凹陷的,表情沒有生氣,有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

  這既不合理又奇怪,明明就是安居之所,為何沒有富足歡樂的人民?

  進入十車城的地界之後,在路旁不時可見一座又一座的神像。

  這些神像形狀、動作各異,更沒有兩尊神像的臉孔是一樣的。有的坐落在道路旁邊,有的則直接站在麥田里頭。這些神像的樣貌威武,姿態兇猛,或四臂、六臂、八臂,手上持有刀、劍、錘、鞭、金鋼杵、法輪、法旗等等不同的武器。

  神像的材質頗為特殊,黃土色的外表,不似岩石雕刻而成,也不像是由泥土塑形而成。

  在來到十車城之前,古柯就已經說過,十車城所信奉的主神為武勇的克利希那。這些神像果真充滿武勇的風格,不過應該都不是克利希那的神像。

  進到十車城外圍時天色已晚,在古柯的建議下,眾人決定先休息一晚。

  幻幽與古柯離開艾凡娜身旁,前去打聽十車城內部的消息。

  這麼做是有原因的,他們不能保證公主的失蹤,不是城內某些人士的陰謀。畢竟有「人」能將公主由防守嚴密的十車城中擄走,最有可能的嫌疑分子,就是十車城有企圖竊國的內賊,要是不小心找錯通報送回公主的官員,不就等同於羊入虎口。

  因此為了安全起見,古柯與幻幽先行入城,瞭解該向誰通報他們帶回公主,才能帶來最大的利益。

  艾凡娜等人,就在距離城牆不遠的地方暫且歇息。

  灰矮人血斧利用空閒,拿起鋼斧刻起石頭來。灰矮人的石刻技術相當高明,而且不用鐵錘、鑿子,手上有甚麼武器,就用甚麼武器來進行鑿刻的工作。

  看那灰矮人粗短的手指拿著笨重的斧頭,在比拳頭大兩、三倍的堅硬石頭上,雕琢出樸素卻不失精緻的作品,實在叫人很難想像,除了讓人感到粗魯的灰矮人也有心思細密的一面外,也展現出他那驚人的腕力。

  灰矮人在創造他們族人的傳統工藝,而聖騎士思沃德則靜靜地守在艾凡娜身旁,雖然也是坐著,劍卻不曾離手,他眼睛半閉,沒有出聲,嘴巴卻是一開一闔,默念禱文。

  這時的艾凡娜心情也輕鬆多了。

  好不容易將拉克希米送返家園,她的責任也算是告一段落。到了明天,將拉克希米送交十車王,她就可以正式開始尋找法皇殿失落的火焰法典,不過要與粘著她的拉克希米分離,多少還是有些傷感。

  隊伍中剩下的成員盜賊喜夫,則閒不了半刻。只見他在艾凡娜他們休息的不遠處走來走去,這兒看看、那兒摸摸,活像停不下來的猴子。

  這個時候的喜夫可不是到處尋找下手行竊的對象,而是因為興奮而坐不住。他光是想到有機會成為十車城的公民,就覺得自己實在太幸運了,除此之外,還能獲得金銀財寶的賞賜,這令他忍不住手舞足蹈起來。

  「嘿……接下來,我該弄幾個美女來當老婆呢?」正當喜夫臉上露出淫蕩的傻笑,心裡編織桃色美夢時,一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年,神色匆匆的疾跑而來。

  十車城的連外道路好歹也有四十餘米寬,至少可以四、五十人並肩而行,不過那名少年卻正好也靠著路邊飛奔。

  喜夫見狀雙腳輕彈,像是跳舞般地向右讓開。可是很不巧的,那名少年也有相同的想法,他將奔跑的路徑向左略微修正。就像是約好似的,砰的一聲,兩人撞成一團,摔倒在地。

  一下子,喜夫在腦中描繪的美夢就給撞飛了。

  他火大地罵道:「小鬼,會不會走路啊!路這麼大條,你中間不走,旁邊不走,偏偏跟老子我過不去,非要往我身上撞嗎?」

  少年連忙爬起來,慌張地向後望去,忍著痛就要跑開,完全不把喜夫當一回事。

  「喂!你撞了人就想跑啊!世上哪這麼好的事!」

  喜夫來不及爬起來,伸手一勾將人絆倒。

  少年又重重地摔了一下。

  「哼!想溜?門都沒有。你也不去探聽一下,老子這輩子甚麼都吃,不管是地上爬的、天上飛的,管他四隻腳、八隻腳、兩隻腳,還是沒有腳的全都能吃……不過,就是不吃虧!」

  喜夫得意地說著,哪知那名少年理都不理,只知道快點再爬起來要離開。

  「喂,你沒搞錯吧?這麼急是趕著要去投胎嗎?」

  少年聞言又回過頭。不過看他的神色,卻不像是因為喜夫的話才回頭,倒像是在看身後有沒有人追來。

  這種著急想逃跑的表情,讓喜夫心中浮現一種親切感,他想到自己過去學藝不精時,也常有這種表情,不過這並不代表他願意原諒相撞之仇。

  少年再次爬起來,又要逃跑。

  這次喜夫沒再阻止,可是他卻再次摔倒。

  少年額頭滴下汗水,神色甚是焦慮。他抿著嘴、咬著牙,忍著跌傷的腳痛,只見他一拐一拐的,就要繼續跑開。

  喜夫的叫罵聲驚動艾凡娜。

  「發生了甚麼事?」

  「沒甚麼大事啦,不過是個不懂禮貌的小鬼,撞了人只知道要逃跑。我正打算好好的教教他甚麼叫做生活禮儀。」

  見到少年一跛一跛的模樣,艾凡娜忍不住說道:「你也沒怎樣,就別跟小孩子計較了。」

  喜夫雙手一攤道:「是、是,既然艾凡娜小姐這麼說的話……」

  「你沒事吧?」艾凡娜走近,溫柔地問著。

  少年帶著攻擊性的眼神,推開艾凡娜的友誼之手。

  艾凡娜並沒有被他無禮的態度激怒,她反而仔細地觀察少年。

  在他臉上,艾凡娜看到了堅毅、驚恐與不信任。少年在臉上刻畫的神色,遠超過他這個年紀的青少年該有的程度,那是在肩上長期背著重擔之人,才能培養出來的不屈不撓。

  「這小子肯定是幹了什麼壞事,正被人追趕啦!艾凡娜小姐,我看快把他丟掉,以免麻煩纏上來。」喜夫道。

  喜夫的話提醒了艾凡娜,讓她明白為何少年眼中會有驚恐的神色。不過艾凡娜卻覺得他的害怕並非來自於擔心自身的安危,反倒像是憂煩別人的樣子。

  於是艾凡娜便道:「你受傷了吧?來,別怕,讓我為你治治……」

  「不用妳多事!」少年的語氣中充滿了憤世嫉俗的怒火。

  艾凡娜的好心遭到如此的對待,她卻還以微笑。

  她想到在行往十車城的幾天裡頭,隊伍的成員彼此殘殺,甚至到最後還引發一場正面的對決。要在耶佛大陸上生存,得面臨多少背叛與相殘,是多麼的辛苦?這一位少年就在這種環境中生長,想必少年是在許多可憐的遭遇中長大的吧!

  艾凡娜不多話,直接以行動展現善意。

  「公正的火焰之王,請賜福於您忠實的追隨者。保護您忠實的追隨者,讓您忠實的追隨者能實踐您那充滿智慧的教誨……」

  「可惡!臭女人你想幹甚麼!」少年毫不領情的罵人。

  「小毛頭!你給我乖乖地坐好,接受艾凡娜小姐的幫助!」血斧這名粗魯的戰士一手搭在少年肩上,有如千斤巨石壓在他身上,令他動彈不得。

  「真好,能享用艾凡娜的神跡……真是辛福的小鬼頭……」喜夫道。

  神聖的光芒隨著艾凡娜的禱文漸漸亮起。紅光帶著春日陽光的溫暖,隨著艾凡娜的手掌流入少年跌傷的腳踝。

  「你到底要怎……麼……樣……」少年的臉孔,由掙扎轉換為不可思議。

  受傷的疼痛漸漸消失了。他的心也跟著覺得暖洋洋的,他那一直處於寒冬的心房,終於吹進一股暖流,生灰的壁爐第一次點起帶來熱能的火焰。

  「小心點。你的身體很重要的,別讓家裡的人擔心。」艾凡娜溫柔地說。

  少年呆住了,他彷彿看到死去的母親,藉由艾凡娜的形體再次出現在眼前。

  自從父母死後就再也沒有人關心他,久違的關懷好陌生,卻又令人無比的懷念。

  少年的表情變得很微妙。充滿警戒心的態度像是要放開,卻又不敢鬆懈,在他內心深處有個聲音要他向艾凡娜道謝,可是他卻不知道如何表現。

  還好,現實的情況沒讓少年迷惘多久。

  就在艾凡娜運用她那有限的醫療神力治好少年的腳傷時,他們被一群人團團圍住了。

  「小鬼!真會躲,這回你絕對跑不掉了!」

  追捕少年也順便將艾凡娜他們圍住的人,來頭似乎不小。

  他們身上披著織有七彩花色的毛線披肩,在肩膀上還有青銅的護肩,一行十多人,人人帶有長槍與短刀。其中開口說話的那位,佩刀上還鑲有孔雀石。

  「請問這孩子做了甚麼事?我是火之法皇的牧師,如果不嫌棄的話,可否讓我進行裁決。」艾凡娜挺身開口。

  若是在艾凡娜生長的大陸上,提出火之法皇的名號,就算不是法皇的信徒,不相信法皇牧師能做出公正裁決,看在法皇廳的面子上,也會給予適度的尊重。

  很遺憾這席話沒有造成任何作用,畢竟這裡是耶佛大陸,火之法皇的名號,在這個黑暗大陸上毫無特殊的意義。

  戰士的頭頭雖然不知道火之法皇是甚麼東西,他卻知道灰矮人那把磨得精亮的斧頭有多危險,也看得出來一個全身鎧甲的男子很難對付。

  於是他說:「朋友,別妨礙我們辦事。馬上退開的話,我可以不予計較。」

  「羅特小姐……」思沃德做好準備,就等待艾凡娜的決定。

  「人類的姑娘……」血斧也提起巨斧,準備要大幹一場的樣子。

  「喂,艾凡娜,他們應該是……」

  喜夫話還來不及說完,那名少年卻搶道:「你們這下可慘了!我的老闆過來支援了,識相的話,就拍拍屁股乖乖的滾回去吧!」

  「甚麼!」

  戰士頭頭正感到驚訝時,少年馬上對那名頭頭丟出鴿蛋大的石頭。他的動作就像在滾沸的油中倒入水滴似的,挑動那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

  對方動手。

  無奈之下,艾凡娜為了自保,只好反擊。

  「思沃德小心點!」

  「哇,真是的,死小鬼頭竟然來這套!」喜夫氣憤地罵著,抽出兩把匕首好自保。

  「喔!」就只有血斧很興奮地舉起巨斧準備大幹一場。

  「血斧先生,請您守護公主。」

  「咦?」血斧楞了一下,卻沒有停下腳步,停止衝殺。

  他認為艾凡娜的分配一定是錯誤的,守護公主這種工作,再怎麼樣也該是聖騎士的責任,要衝鋒陷陣,當然是交給勇猛強悍的灰矮人才對。

  「那可是武藝高強、最勇猛的灰矮人才辦得到的事情!血斧老大,這件最艱巨困難的工作就拜託你啦!」喜夫馬上灌上迷湯,才打消血斧大開殺戒的念頭。

  艾凡娜並不懼戰。為了維護法理,火之法皇的牧師必須提起聖錘捍衛公理,可是在是非曲直尚未明朗之前,並不宜濫用武力。

  因此,思沃德的闊劍並未出鞘,連劍帶套的揮動,威力依然驚人。思沃德的劍法紮實,威力十足,不過他本身較不知變通,所以只有用這種方式降低殺傷力。

  至於艾凡娜本身拿的武器就是鈍器,只要避開要害,並不容易造成致命的傷害。只是不論思沃德的闊劍還是艾凡娜的聖錘都威力十足,被敲中後,可不是腫一兩個包就算了的。

  那些戰士的武器雖然不錯,訓練也相當實在,可惜碰上包覆在全身鎧甲下的思沃德,長槍的刺擊根本穿不透受到祝福的鎧甲,光是思沃德一人就壓制十多人。剩下的,也被艾凡娜的聖錘輔以神跡的攻擊吃得死死的。

  「真是沒意思。那個騎士怎麼不把劍抽出來,這種打法要打到甚麼時候啊!」血斧越看越覺得不過癮。

  「話不能這麼說,這些人好像是十車城的士兵,我們是送公主回來的,又不是來這裡找十車城麻煩的。」喜夫搭腔。

  「你這偷偷摸摸的壞石頭,怎麼沒在幫那個人類女人?這個頭腦有問題的人類女人就交給你照顧了,由我來為這場爭執做個完全的結束好了。」

  「我?」偷偷退出戰鬥,回到拉克希米旁邊的喜夫,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這種小場面用不著我啦!連我都不用上場,那麼讓血斧大爺出動不是大材小用嗎?」

  「是這樣嗎?」

  「當然是。」

  「哈,說得也是,這些雜碎還不配本大爺出手!」

  很快的,戰鬥的勝負就要揭曉。

  已經有近半的戰士躺在地上,雖然剩下的還很努力作戰,不過他們的恐懼已經很明顯地寫在臉上,可是好像有某種力量在鞭策他們繼續奮勇作戰,即使明知不是對手,也不能後退。

  戰士的頭頭見情勢不妙便抽出佩刀,刀柄上的孔雀石跟著發出淡淡的光芒。奇怪的是,那把佩刀卻沒有發揮特別力量,雖然孔雀石發出魔法的光輝,戰士頭頭也只拿它當一般的武器在用。

  就在這時候,那名少年卻躡手躡腳的要偷偷趁亂離開,不過他的作為,不可能逃過眼尖的喜夫。

  「喂!別想惹了事就這樣跑開,況且想逃,也要等情勢不利再逃吧?」喜夫拉住少年。

  「你懂甚麼!現在不逃就沒機會了!」

  「拜託,你眼睛長哪去了?這些人是有點實力啦,不過絕不是那位騎士大叔的對手。就算騎士大叔非常不小心的失手,這裡還有灰矮人戰士中的戰士血斧大爺。你要跑,至少要等艾凡娜把那些人擺平,把事情說清楚再跑。」

  少年急道:「笨蛋!再不跑就來不及了!你以為我是怕那些人嗎?」

  「不然呢?」

  轟轟……

  突然間,大地好像震動了。

  「怎麼回事?」喜夫道。

  「完了!來不及了。」

  「啊!這是……」喜夫倒吸了口氣。

  出現了!

  聳立在附近的巨大神像,竟然一尊尊的走過來。

  大小不一的神像,帶著憤怒的臉孔踏過麥穗,穿過玉米田,包圍過來。

  戰士頭頭高興地喊道:「看你們還囂張到何時!」

  「克利希那,偉大的守護神,請您聽從您忠心僕人的請求,展現您那無比的神力,懲戒這些破壞秩序的罪人!」

  戰士頭頭揮動佩刀,刀柄上的孔雀石綠光閃爍,如同是在對接近的神像下達指示。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7:19
第二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四

  突然來到的援軍,把艾凡娜他們嚇了一跳。

  那些原本只是立在田埂、路邊的神像,竟然成為活生生的魔像跑過來,成為危險的敵人。

  「喜夫先生!那是甚麼?」艾凡娜發問。

  「這……不就是你所見到的嗎?問我是甚麼……這我也……」喜夫雖然來過一、兩次十車城,但是他可不曾在這製造動亂「惹惱神像」。

  「我的石頭,甭管他是甚麼鬼石像,全部打碎不就得了!」

  血斧大吼一聲,提起巨斧轉了兩圈,以他那驚人的力量舞動巨斧,就往神像上砍。

  鏘!巨斧與石像交擊,冒出火花。

  灰矮人的豪擊沒傷到神像半分,反倒是他心愛的巨斧利鋒捲曲了。

  血斧雙手發麻,驚訝地說:「我的石頭,這是哪門子的怪物……」

  戰士頭頭示意要他的部下退開,好讓這六尊神像盡情發揮。

  思沃德與艾凡娜也對石像發動攻擊,但是他們的武器都被彈開了。

  面對這種不怕打擊的神像,兩人不由得向後退,活動的空間也漸漸被壓縮了。

  「喂!人類女人,快幫我的斧頭進行祝福!我就不信砍不壞這幾個難看的石頭人!」血斧粗聲粗氣地說。

  「好吧,先掩護我。」

  「那有甚麼問題!」

  血斧二話不說,就再次提起巨斧,朝神像猛劈狂砍。

  灰矮人的功擊力道十足,對這些神像卻毫無作用,他的巨斧根本沒真的砍到神像。這些神像好似被某種力量所保護,武器的攻擊在接觸前的瞬間全被彈開,要不然,以血斧的蠻力,早把這些神像砍得坑坑洞洞。

  艾凡娜念起禱文,可怕的神像全交由思沃德與血斧對付。思沃德的闊劍這時已經出鞘,而且還加上聖力,還是無法傷及神像分毫。

  「我的石頭呀,念個咒語要多久!」血斧不禁破口大罵。

  那些神像雖然巨大,動作可一點也不遲鈍,而且全無死角,三頭六臂加上金鋼之身,才一會的功夫,血斧與思沃德就危於累卵。

  戰士頭頭見思沃德與血斧已經不成氣候,便再下令:「那女的好像會用魔法,先把那女的打倒!」

  兩尊神像分別拋下血斧與思沃德,直接攻向艾凡娜。

  「艾凡娜小姐!」思沃德著急地喊著,卻苦於無法脫身。

  艾凡娜的禱文就要念完,可是一尊手持矛槍與金鋼杵的神像卻已經來到,它的四隻手臂分別揮動長矛與金鋼杵,毫不留情的攻擊。

  「可惡!」喜夫奮力一撲,將艾凡娜推開,自己卻被長矛劃傷。

  同時艾凡娜的禱文也已經念完,火紅的神光頓時注入眾人身上,眾人的武器馬上發出赫赫耀眼的靈光。

  「沒事吧?喜夫先生?」

  「哈……沒……沒事……」喜夫苦笑道。

  「抱歉,連累你了。拉克希米就交由你照顧了。」

  艾凡娜說一聲,就跟著加入戰鬥。

  「哈……這種工作就交給我好了。」

  「你們這些笨石頭,老子非把你們砍成碎片不成!」

  血斧大吼一聲,提起精神再次進攻,砰砰鏘鏘的與神像打得難分難解。雖然還是打得很吃力,可是多少能在神像身上削下一些石屑粉末。

  然而情況並沒有因為武器附上神力而改善多少。

  就算火之法皇的聖力加持,能讓武器穿過保護神像的力量,可是這些原本就是泥土、砂石塑造而成的神像,尋常的打擊根本難傷分毫。況且它們四到八隻不等的手臂也不是裝飾品,即使武器能傷害它們,也只能讓極端不利的情況,變成非常不利罷了。

  「哼!看你們能撐多久。」戰士頭頭得意地說著。

  「你這傢伙……」喜夫拋出匕首,銀光射出,穿過戰圈直向咽喉。

  鐺的一聲,很可惜,一隻土黃色的手掌,幫戰士頭頭擋下匕首。

  戰士頭頭冷眼望向喜夫,道:「嘿,我都忘了還有個小毛賊呢。」

  「誰是小毛賊了!你們才是強盜、惡賊!」少年氣憤地吼了回去。

  「喂!小鬼,你還惹他幹嘛!嫌你惹的事還不夠嗎?」

  少年似乎積壓許久,怒氣一爆發就不可收捨。

  「去你的,你們這些惡鬼、寄生蟲!只會壓搾別人的廢物,來呀,怕你不成!反正就是爛命一條,有種來拿!

  「像你這種為虎作倀的下三濫人物,別妄想得到克利希那的祝福,就算你天天像狗一樣去舔城裡那些爛人的屁眼,還不是只能當最沒用的三流走狗。我詛咒你,死後被克利希那打入地獄,永不得超生!」

  「你這小鬼頭!」戰士頭頭氣得青筋都冒出來了。「這可是你自找的!」

  最大、最雄偉的一尊神像,在戰士頭頭的指揮下移向少年那裡,連帶的喜夫還有拉克希米都跟著遭殃。

  「你這個小鬼,看你幹了什麼好事!哇,血斧大爺、聖騎士大叔……完了!完了,沒半個有空的……」喜夫急得亂叫亂罵,最後只能握緊手上的匕首。只是那把短短的匕首,在巨大的神像前面,就像兒童玩具一樣。

  四面的神像,四對手臂各持著不同的武器,四隻腳如同跳舞般走來。

  「小鬼!你這死小鬼頭,竟然把我也拖下水了。可惡,好不容易有機會可以大撈一票的,這下子全完了……」

  「怕甚麼,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少年倔強地說。

  「誰管十八年後啊!」

  喜夫大罵一聲,拉著拉克希米就要逃跑。

  後方四面神像追來,喜夫又罵:「小鬼頭!路這麼大,幹嘛跟在我後面!」

  「誰跟在你後面了!」

  啪!四面神像大手一揮巨劍打空,卻也將地面打出個大洞,飛石四射。

  「我的媽,這是甚麼力氣……」

  「膽小鬼!」

  「死小鬼頭,你還有心情說風涼話,看我不先斬了你出口惡氣!」

  「來呀!怕你不成!」少年這時已經完全豁出去了。

  兩人在這種危急的情況還不忘爭吵,拉克希米拉拉喜夫的衣角勸道:「好朋友,不可以吵架。吵架不乖,壞壞不好。」

  喜夫馬上換上友善的表情道:「呃……小公主,我沒吵架啦……」

  接著他暗中踢了少年一下,猛對他使臉色,後者會意道:「嗯……我們沒吵架啦……」

  拉克希米一手一個,將兩人的手拉在一起,又天真說道:「好朋友握握手,不吵架。」

  「呵……當然……」

  「嗯,我們不吵架就是……」少年也被拉克希米天真無邪的態度感染,配合地露出笑臉。

  可是當他看到喜夫那張狡詐臉孔又想把手甩開,同時暗罵自己到底在搞甚麼,怎麼會被一個小女孩牽著鼻子走,但是見到那張天真無辜的臉孔,卻又不忍心了。

  喜夫與少年在拉克希米的影響下,正演出感人的青春喜劇,可是追擊的神像卻利用機會靠過來了,一下子四對手臂,將三人全納入攻擊目標。

  它的影子籠罩住喜夫,這名盜賊才感到不妙。

  「糟了!快逃啊!」

  喜夫握住手上的手,拔腳快跑,深怕來不及躲開神像的攻擊。哪知情急之下,卻忘了他這時握住的是少年的手,而不是拉克希米的小手。

  「啊!完了!我的美夢還有下半輩子的美好生活……一切全完了。」喜夫在心中大聲哭喊。

  來不及了,神像那巨大有力的手臂就要落下了……那名失心的公主卻還呆呆地看著神像,不知道危險。

  「別……可惡!別再發生了!」少年大吼地撲了回去,他英勇的態度,好像要以自己的身軀代替拉克希米承受神像的攻擊,但是卻怎麼也來不及。

  土黃色的砂石手臂高高落下。

  喜夫不忍心地轉過頭,閉上眼睛。

  他不敢看,他害怕看到淒慘的畫面,喜夫感到心痛!唾手可得的榮華富貴,轉眼間就煙消雲散,美夢還沒開始就要結束,這種慘劇的發生,怎麼能叫他不傷心呢?

  「這是怎麼回事!」戰士頭頭發出驚訝的叫聲。

  喜夫這才張開眼睛,看到神奇的畫面。

  拉克希米毫髮無傷。

  這可不是神像的攻擊失誤,還是天降奇兵幫她擋下致命的攻擊,而是那尊神像居然跪下,向拉克希米致敬。

  難道拉克希米的純真,連無血無肉的神像都能折服嗎?

  「啊!」

  同一時間,擔心拉克希米會受到傷害的艾凡娜,被一尊神像擊中了,她整個人在神像的攻擊下,飛出五米外。

  「羅特小姐!」

  「爛石頭,有種就針對俺來,只會找脆弱的人類女人有甚麼好得意的!」血斧一怒之下大斧揮擊,竟然將神像的手臂給斬斷了。

  不過最生氣、最激動的人,恐怕是拉克希米了。

  她那天真無邪的臉蛋先是僵住了,好奇的笑容垮下,擔心的眼淚順著臉頰滴到地下。

  「不要……」她的眼角開始顫抖,嘴巴張開,卻只吐出害怕的情緒。

  接著擔憂、害怕與不安,才轉換為激動的聲音:「不要欺負姊姊!不要!不要,壞東西,可惡的壞東西!」

  拉克希米哭著、叫著、跑著,衝向艾凡娜。

  讓人感到驚奇意外的事情,再次發生。

  六尊神像竟然不再以艾凡娜等人為目標,不論戰士頭頭怎麼揮動手上的佩刀,就是不聽指揮。

  那尊最大的四面神像緊跟在拉克希米身後,像是她的僕從。另外四尊則放棄對血斧與思沃德的攻擊,轉向艾凡娜。不過它們可不是要對倒在地上的女牧師攻擊,而是針對那尊擊倒艾凡娜的神像。四尊神像,二十隻手臂由四面八方同時攻擊,那尊打倒艾凡娜的神像則像認錯的罪人,乖乖地接受制裁,不知反抗。

  「姊姊……姊姊……」拉克希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拚命地搖晃艾凡娜。「嗚……姊姊……姊姊……」拉克希米搖累了,就乾脆趴在艾凡娜身上哭。

  好在艾凡娜只是受到衝擊,一時之間暈了過去。拉克希米的眼淚滴到她臉上,艾凡娜跟著醒來。

  她伸出手憐惜地拍拍拉克希米,輕聲說道;「姊姊沒事,不要哭喔。」

  「嗚……姊姊……」

  「你看你,把一張臉給哭成大花貓似的。來,姊姊幫你擦擦。」

  「羅特小姐,您沒事吧?」思沃德緊張地問。

  「托你的福,不礙事。」艾凡娜輕輕地道。

  「感謝法皇的庇佑。」

  「太好了!我就知道會沒事!呵……哈……」喜夫亦是高興的差點沒當場高聲歡唱。

  艾凡娜這邊沉浸在喜慶之中,另一邊當然就被不祥烏雲給籠罩。

  戰士頭頭拚命地的揮動佩刀,孔雀石綠芒依舊,可是卻再也無法支配召喚過來的神像。那些神像全都乖乖地圍在拉克希米身旁,一副隨時等候差遣的模樣。

  「可惡!怎麼會有這種事!」

  「爛石頭,別再玩啦!咱們可以開始第三回合了。」灰矮人掄著巨斧,單槍匹馬地走到敵人前面。

  近十位戰士不知所措地望向頭目。在他們心中,神像只會遵循上位者的命令,可是那些人怎麼都不像是十車城的貴族,況且他們就是打不過,才要召喚神像前來助陣,現在神像倒戈,更沒勝算了。

  「嘿!爛石頭,怎麼啦?就算你們現在想求饒,俺還是不會客氣的。」血斧毫不客氣的挑釁。

  「可惡!還不上!把他們全解決了。」戰士頭頭大聲怒喊。

  「隊長……這不大好吧?」

  「渾帳!你們想抗令嗎?」

  「不是的,可是……」

  「那還不快動手!」

  戰士頭頭已經完全失去理智,傾倒破碎的神像,還有倒戈的神像,這一切已經超過這名地位低下的隊長所能承擔的範圍。想到上級追究時將遭到的刑罰,戰士頭頭不由得恐慌驚駭。

  「太難看了。」悅耳、清脆的聲音突然出現。

  只見一群人由昏暗的道路走近。

  最先出現的,是兩列精壯的佩刀待衛,然後是一頂大轎。

  這漆金的轎子,由三十二名虎背熊腰的壯漢抬著,轎緣雕著華麗,四面粉紅,帶著金穗的薄絲布幔垂下。在這昏暗的夕陽下,透過薄紗,依稀可見裡頭有位半臥半坐的女子。

  斥喝的聲音,就是那由名女子口中喊出。

  她的出現,令所有的戰士全都慌張地退到路旁,俯身趴跪,不敢抬頭。

  尤其是那位戰士頭頭,更是全身發抖,一副驚駭惶恐的模樣。

  「這裡發生了甚麼事?驚動大神克利希那恩賜的守護神,還落得如此醜態,十夫長,你給我解釋清楚。」

  看到轎子是皇家才能使用的三十二人轎,這名十夫長心就已經涼了半截,加上轎內傳出的聲音是年輕的女性,十夫長心就全冷掉了。

  十車城裡僅有兩位公主有資格乘坐皇家的轎子,那位被美譽為無瑕的長公主拉克希米向來深居宮內,除了特定的慶典外甚少出現,會出來四處蹓躂玩鬧的,只有小公主薩拉尤尼。這名公主的性格與長公主大是不同,關於她的傳聞可比長公主豐富多了,卻沒一項是好的。

  十夫長心裡暗叫完蛋,可是又不能不回話。

  「回……回公主的話……這……這群人鼓吹民反,不交……交田稅,屬下正……正要抓拿治罪……」

  「我還以為是甚麼大事。不過那尊神像又是怎麼回事?」

  「這……我……呃……」

  「大神克利希那恩賜的守護神,可是十車城的珍寶,吾等將指揮運用守護神像的權柄分與你們,是為了守護十車城的安全,避免外界魔物、妖獸的入侵,可不是讓你拿來追捕幾個小賊。何況還因你的運用不當,讓大神的威名蒙受傷害,十夫長,你說這要怎麼辦呢?」

  薩拉尤尼半笑地問話,那名十夫長卻是嚇得全身打哆嗦,無法回話。

  「你還杵在那?還不快把事情解決,將道路清理好,別礙我的路了。」

  「是……是……」十夫長急忙磕頭,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事實上,他已經完全沒辦法了。

  現在他已經無法控制神像,以他的兵力根本無法對付艾凡娜他們。要是小公主薩拉尤尼能開尊口命令神像,事情就能解決,可是一個小小待罪之身的十夫長,就是向天借膽也不敢請求公主開金口下命令。

  「你還要浪費我的時間嗎?」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十夫長拚命磕頭,情急之下只好說道:「我……這……佩刀好像出問題了……守護神不受我控制了……」

  「真是稀奇啊……」

  薩拉尤尼翻開幔布薄紗,露出半張秀麗的臉孔。

  她往神像那望去,見到兩名女性、三名男性,以及一位矮人。一個是面黃肌瘦的少年,一個是賊頭賊腦的青年,還有位中年的戰士,這些人看起沒半個是魔法師,難道問題是出在女人身上?

  一名女子好像受傷了,另一位……

  「啊!姊姊……」見到拉克希米的臉孔,薩拉尤尼驚呼一聲。

  難怪十夫長無法控制守護神,小小的十夫長所下達的指示,哪能跟流有皇家血液之人的旨意相比?別說是十夫長了,在十車城內,唯一能由拉克希米那搶來守護神指揮權限的人,僅有十車王一人。就算是薩拉尤尼與拉克希米的旨意相駁,最後守護神還是會以拉克希米的指示優先。

  可是失蹤多日的拉克希米怎麼會突然出現在城外?薩拉尤尼心中除了疑惑還是疑惑。

  「爛石頭,你們到底想怎樣!別讓俺等太久了。要打還是幫忙教訓這個沒用的傢伙,快做決定!別在那礙眼了!」血斧還不知輕重地喊著。

  「十夫長你退下,這裡由我處理。」

  「可是……」

  「嗯?」

  薩拉尤尼音調略微提高,十夫長馬上嚇得連滾帶爬地退開。

  「喔……原來是來助陣的啊,真是可惜……」血斧見十夫長被罵跑了,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薩拉尤尼輕敲轎緣,轎夫們馬上將轎子放下,一位女侍同時端來鏤金鑲銀的矮梯。另外有兩位女侍小碎步地奔來轎前,為公主撥開幔布。

  薩拉尤尼走了出來。

  喜夫眼睛發直,差點沒流出口水。

  薩拉尤尼衣著風格,與拉克希米正好是天秤的兩端。

  拉克希米是清秀高雅、艷而不妖;薩拉尤尼則是性感嬌媚,她的上半身僅穿著針織秀麗的胸圍,不過這寬僅僅十公分左右的高貴布料,怎能包得住她那偉大的雙峰?

  下半身覆上多層次的彩紗長裙,這色彩鮮艷的紗裙雖長抵地面,可是雙邊開岔卻又直至腰間。薩拉尤尼秀足輕移,左右大腿分次展露,直叫人臉紅心動。

  左右護衛緊跟著,還有女侍不停地鋪上粉紅地毯,為薩拉尤尼開道走近。

  「哇……真是性感尤物,要是讓我上一次,就算死也甘願……」

  喜夫不禁感歎,馬上遭到艾凡娜還有思沃德的白眼。

  薩拉尤尼終於走到艾凡娜前方。

  她看著拉克希米依在艾凡娜身上,見她走近,卻似看見陌生人,怕生地抓緊艾凡娜。

  再看艾凡娜,她的神情中沒有害怕,也沒有想要對權貴低頭巴結的形穢神色。

  「她應該不是擄走姊姊的惡人才是……」薩拉尤尼當下做了這樣的判斷,然後便道:「尊貴的客人,容我代那愚昧無知的下人道歉,也感謝你將皇姊帶回,就讓我馬上帶皇姊回城,好讓父王放心。當然,諸位客人也請一併同行,接受十車城由衷的款待。」

  ※※※

  幻幽與古柯兩人由十車城內走出。

  「你那邊怎樣?」古柯問。

  「呵……滿有趣的,公主失蹤的消息竟然沒傳開呢!好像拉克希米還在城內似的。」幻幽道。

  「跟我打聽到的一模一樣。真是傷腦筋,我們帶回來的,不會只是一個長得像拉克希米的女孩吧?」

  「哈!你這傢伙就別裝了!那些官員,分明是在掩飾甚麼。王宮護衛的人數與嚴密度,很明顯比以前多上許多。你可別告訴我那些人會閒著沒事,找自己麻煩。」幻幽道。

  「不過,我們要找管道可要多加小心了。畢竟能把公主帶出城的人,很可能就是能夠進出王宮的人物。要是不小心找錯人,別說要討賞了,恐怕還會死得不明不白。」古柯又道。

  「哈,這件事就交給我。我會運用魔法找出可以信任的人。」

  「這種時候,有位擅長幻術的人還真方便。只是你頂力幫忙,不怕得罪十車城那些想要謀害長公主的勢力嗎?」

  幻幽道:「無所謂。反正魔法師在十車城本來就是不受歡迎的人物,他們只有需要時才會想到魔法師,這回我只要得到十車王的賞賜,何須理會其他人?反正我要的只有十車城供應我研究魔法的珍貴材料,至於得罪人就得罪人,出了十車城,我還會怕那些人嗎?」

  「你說的沒錯。我也沒打算留在十車城,不過弄張公民證倒是滿有用的。」

  兩人就這麼討論著明天該怎麼打探正確的管道,好讓他們將公主送到十車王手上。

  走著走著,卻見到十車城的皇家金鑾正要回城。

  偶爾有皇家的人員出巡,倒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情,可是隊伍中竟然出現喜夫、血斧還有思沃德,這可就不妙了。

  他們三人在侍衛的保護下,走在三十二人轎後方,像是受到保護,而不像是被押解的模樣。

  「喜夫!這是怎麼回事?」古柯走向喜夫,同時喊著問道。

  「喔……這就一言難盡了。」

  古柯與幻幽正好靠過去,卻被衛兵給擋住。

  「這位大哥沒關係啦,我們不是說還有兩位同伴嗎?就是這兩個啦。」喜夫加以說明,護衛才讓兩人通過,不過見到幻幽的服裝,護衛卻仍是緊緊盯著他,好像在防甚麼似的。

  「艾凡娜跟公主呢?」

  喜夫指著金鑾,笑道:「不就在上面,跟另一位超級美人的公主在一起呢……唉,真可惜,那轎子要是再大一點,說不一定我也能登上去。

  「那個公主,跟我們救的這個完全不一樣,真是他媽的騷……呃……美麗大方啦!」

  「你是說,艾凡娜還有拉克希米,跟十車城的小公主同在王轎上!」古柯驚道。

  「是啊……怎麼了,有甚麼不對嗎?」

  古柯與幻幽交換眼神之後,同時露出擔憂的神情。

  「喂?怎麼了,有甚麼不對嗎?」喜夫察覺兩人的神色,急忙壓低聲音的問。

  古柯站在喜夫與思沃德中間,小聲說道:「你們想想,好好的一位公主怎麼會被帶出王宮,落入惡魔手裡?十車城可不是閒雜人等能夠任意進出的地方。」

  「你的意思是有內賊?」

  「是啊,十車王只有兩個公主,要是長公主消失,誰最有利?」

  思沃德皺起眉頭說:「你是說,我們被捲入王位的紛爭之中?」

  「是啊,還羊入虎口了。」

  「這……這可怎麼辦?他媽的,早知道就不要把那個少年趕走,多個墊背的也好。人家說最毒婦人心,果然沒錯,越是美麗嬌艷的女人,越是危險啊……」喜夫苦惱地說。

  「甚麼少年?」

  「沒甚麼啦,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喜夫緊張地問。

  「現在只能盡量小心,別分散開來。畢竟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測,拉克希米與薩拉尤尼這兩位公主是不是不合,也只有她們自己知道。」

  「喂!你們在說甚麼悄悄話?怎麼不讓俺也聽聽呢?」血斧的大嗓門,發出高分貝的聲音。

  「沒甚麼啦,他們是在討論拿到賞金要去哪找姑娘。這裡是十車城,沒灰皮膚的好女孩,怕你沒得玩,才不跟你說。」幻幽隨口編了個理由。

  「我的石頭。俺對留在山脈的老婆可是專一不二的,就算這兒有強壯的灰矮人姑娘,俺也不會動心的。」

  「血斧果然是灰矮人中的好漢。」

  幻幽再灌迷湯,血斧便大聲述說他過去的英勇事跡,大噪門的音量,正好成為古柯他們秘密會商的最佳掩護。

  就這樣,艾凡娜一行人,隨著薩拉尤尼公主進入城裡,直達王宮。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7:20
第三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五

  進入王宮後,艾凡娜等人被安置在一處雅致的房間。

  以王宮的標準而言,這個房間並不大,然而擺設卻仍是相當豪華,而且這裡的豪華,不是金碧輝煌那種俗氣的豪華,而是要能識貨的人才懂的豪華。

  裡頭有兩對各四張椅子,其中四張是石椅。

  那四張石椅引起灰矮人的興趣,因為石雕精美巧若天工,加上石材是整塊優質的碧石,更加提升石椅的價值。

  房內散發著特殊的木香,則是由四張木椅所發出。這四張木椅不似石椅有著複雜的浮雕,但是它們的珍貴與價值,絕不亞於碧石之椅。這四張木椅是以千年的沉香木所製,木香濃郁而不擾人。這種沉香木,小小一塊就比等重的黃金更有價值,即使是雕制的殘渣木屑,都可以再磨成粉末製成沉香。

  四面牆中有三面掛有字畫,另一面則是琉璃窗戶,可以透過琉璃看到帶上異彩的花園。

  不過,這裡一點都不像是招待貴賓的正式場所。再怎麼樣,艾凡娜他們也是將公主帶回來的貴人,就算是私下招待,也該選擇半正式的場合,怎麼會把他們帶來這個像是王公貴族私下的休憩房間呢?

  他們搞不清楚小公主薩拉尤尼到底有何用意,只能盡量提高警覺,小心以對。幻幽這名魔法師甚至做好最差的打算,隨時準備施用他不熟練的魔法「異界之門」,好丟下其他人獨自逃跑。

  當艾凡娜等人忐忑不安的時候,薩拉尤尼正與十車城的大祭司烏多囉交涉,不過說是交涉,不如說是吵架。

  烏多囉年逾六十,在耶佛大陸上算是極為長壽的人類。不過,在十車城頂端享受良好的物質生活,又不須與大陸上的種種危險搏鬥,倒還不算十車城內最老的人。

  這位大祭司看到薩拉尤尼就有諸多怨言,還沒等她開口,一連串教訓的話語就由他口中流出。

  「薩拉尤尼殿下,請您注意您的穿著打扮。別忘了您公主的身份,怎能穿著這種不雅觀的衣著?您要知道,您的一言一行,都是十車城上下近百萬子民的表率,您要展現身為皇族該有的氣質與高尚。

  「還有,老臣前一陣子,常聽到許多關於殿下的不當傳聞。雖然老夫深信那絕對只是一些誇大的傳言,但是身為王上的女兒,怎麼能有那種傳聞出現?要知道無風不起浪,若不是您經常往外跑,偶有些輕佻的舉動,又怎麼會有那些謠言出現?在這種時刻,就請您務必收斂,別再讓王上操心了。」

  薩拉尤尼不大高興地說:「算了吧,老頭子會關心我?我看他巴不得我直接消失,不再出現。」

  「殿下!您怎麼可以這麼稱呼王上!您絕不能有這種想法,王上當然關心您。他是愛之深,責之切,才會經常責罵殿下。如果殿下能多學學拉克希米殿下……」烏多囉的話突然停住,神情跟著變得非常難過,深深地歎了口氣,才又繼續說。

  「現在殿下變得更為重要,請您務必自重。」

  「啐!」薩拉尤尼不高興地嚷道:「以前不管我,現在才想要求我嗎?我跟姊姊不一樣,她能忍受老頭子做個乖寶寶,我可辦不到……

  「算了,我今天特別來這,可不是為了聽你訓話。老……王上呢?我有事找他。」

  烏多囉瞪了公主一眼,才滿是無奈又憂煩地說:「薩拉尤尼殿下,您就不能好好的稱王上為父王嗎?」

  「喂!你很煩耶!我要怎麼叫老頭子是我家的事!快點幫我把他找來啦,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老頭說。」

  烏多囉暗自搖頭,他的表情好像在說,薩拉尤尼是朽木不可雕也。

  「王上已經休息了。」

  「這麼早?那麼你去把他叫起來。」

  烏多囉忍不住又訓道:「殿下!您這是身為子女該有的表現嗎?王上為了拉克希米的事情已經煩心多日,宮廷的御醫好不容易,用數種安神的香草才讓王上合眼,您忍心將他吵醒嗎?有甚麼天大的事情,也等王上醒來再說。」

  說完,烏多囉又以輕視的目光看了薩拉尤尼一眼,好像在數落這位公主只會給王上添麻煩,反正也不會有甚麼正經事,要處理她闖下的禍,緩一緩也無所謂。

  「哼!算了。我告訴你,姊姊已經找到了。有幾位異邦人將她送回,我把人安置在清雅廳,要不要把老頭叫醒,你自己斟酌。」

  說完,薩拉尤尼一跺腳,轉身就走。

  「殿下!殿下!您不是在抓弄老夫吧?」

  薩拉尤尼頭也不回說:「你自己不會去確認一下喔!」

  「殿下!殿下……」老祭司喘噓噓地在後方追趕著,又道:「殿下,您要上哪,不陪著王上去見客人嗎?」

  「算了吧,我見到那老頭子,會讓他發火,也會讓我不高興。要是把人氣死了,把罪加在我身上那多划不來?為了我好,也為了他好,還是不見面的好。」

  「殿下……」

  ※※※

  艾凡娜等人在清雅廳內等了個把鐘頭,卻一直沒人出現。雖然不時聽到腳步聲,可是全都是王宮內巡邏的士兵。

  血斧的耐性被磨得差不多了。對於房內石椅的研究告一段落之後,他就不時走來走去,還不時發出抱怨。

  「去他的爛石頭,你們人類會不會招待客人啊?讓人等這麼久,也不知道要拿出麥酒還有吃的出來嗎?就算當家的在忙,至少也要派個人出來,哪有讓客人空等的道理!」

  就在血斧發出第十七次的牢騷時,房門打開了。

  大祭司烏多囉踏入房間,以和善的笑臉說道:「真是抱歉,讓諸位貴客等待多時。我家主上特別為了宴請諸位,才耽誤了點時間。這就請諸位貴客移駕宴廳。」

  血斧瞪了烏多囉一眼才道:「哼,這還差不多。」

  「這邊請。」

  眾人跟隨女侍就要離開清雅廳,大祭司卻攔下艾凡娜。

  「尊貴的客人,王上希望能先與殿下見面,還請你作陪,略待片刻再到宴廳。」

  「嗯,好的。」

  艾凡娜一留下來,思沃德也跟著不走了。

  擔心人員分散會被各個擊破,古柯便道:「既然如此,我們就在這等一下。反正也不趕時間。」

  烏多囉道:「王上盼著公主歸來,他們父女相會的一刻,想必不希望有外人在一旁,還請諸位諒解。」

  「這個嘛……那麼我們與羅特小姐就一同先到宴廳上,不打擾他們父女的重逢。」古柯道。

  「不,還請這位……羅特小姐留下。」

  「祭司大人,這就是您的不對了,我們會打擾他們父女相會,難道艾凡娜就不會嗎?」幻幽道。

  「不是這樣的,你們看看,公主殿下現在的情況,根本離不開艾凡娜小姐。這也是很無奈的事情吶。」

  「沒關係的,你們先過去,我等會就到。」

  「這……」

  「古柯先生,我們先走一步。艾凡娜小姐能應付的。」思沃德道。

  「對嘛,俺已經餓了。這個人類女人肚子小不容易餓,就讓她多待一會,不會餓死的啦。」血斧以他自己的觀點發言。

  這下子,於情於理,古柯都無法堅持,況且連思沃德這位忠心的護衛都同意讓艾凡娜單獨留下,他也沒立場再反對了。

  於是,古柯等人就隨著女侍前往宴會廳。

  宴會廳上,由女官長還有宮庭侍郎以及一名主祭司負責招待,這些人都是王宮內地位不算太高的人,可是每一位都是十車王身旁之人。

  除了這些人,沒有半名王公大臣,也沒有歌姬舞伶加入這場簡單的宴會。桌上的菜色雖然豐盛,場面卻不熱鬧。

  除了血斧之外,大伙都顯得憂心忡忡,沒心情享用豐盛的菜色。

  宮女原本要請思沃德解劍,但是在這名聖騎士絕對堅持之下,席上眾人沒半個人將武器離身。

  酒過三巡之後,烏多囉再次現身。

  他與眾人寒暄幾句之後,就坐到幻幽身旁與他密談。

  「閣下是魔法師吧?」

  「沒錯,我確實是與你們這些祭司對立的魔法師。」幻幽沒給他好臉色。

  「您愛說笑了,那是少數祭司的偏見。其實魔力與神力雖然會互相干涉,但是會受到影響而造成意外的多半是魔法。會討厭魔法,只是些無能祭司懼怕魔法的力量,擔心自己的地位與權勢會被魔法師瓜分罷了。」

  烏多囉的話讓幻幽頗為意外,不過這名祭司會這麼說,應該別有所圖才是。

  幻幽笑而不言,等待大祭司進一步的動作。

  「閣下將公主殿下送回,王上相當感激。有意請您留在宮庭任職,不知意下如何?」

  「我的專長是魔法,經世濟民之術可不是我擅長的領域。不知道貴城能有何種職位可讓我發揮所長?」

  烏多囉道:「如果您願意的話,魔法公廨之長就是您的新工作。」

  「哈,你真會開玩笑。我對貴城的官方組織結構雖然不是非常清楚,卻也略知一二。我可從來沒聽說過有甚麼魔法公廨這個單位。」

  「您當然沒聽過,因為這個單位才要成立而已。不過這是王上殷切的期望,而且是直屬於王上指揮的獨立單位。」

  幻幽先是一楞,然後開始思考大祭司話語中的真實性。十車城向來有不接納魔法師的默契,至少魔法師是不能放到檯面上的。雖然說十車城的王公貴族們常有需要魔法師幫他們辦事的時候,不過都是私底下的委託,基本上,十車城的信仰讓他們與魔法保持距離。

  現在十車城的大祭司突然說出要成立魔法公廨之事,幻幽當然會對這件事多有存疑。

  「這件事,十車城的大祭司也同意嗎?」幻幽問。

  「哈,絕對沒問題。」

  「老先生,你怎麼能夠這麼肯定?十車城的安全向來是依賴克利希那的守謢,有甚麼事向來是商請克利希那的祭司解決。如果魔法師硬是插手,祭司團們有任何動作的話,十車王的立場豈不是很為難?」

  幻幽頓了頓又道:「我這個人雖然貪心,可是對自己能力的極限也很清楚。我所希望的是將精力放在魔法的領域上,將太多的精神放在政治權謀的鬥爭裡,只會影響魔法領域上的成就。」

  幻幽經過快速考慮後,決定明哲保身,他認為插手十車城的王權與神權鬥爭,對自己並無利益可圖。

  烏多囉笑道:「這您可以放心。祭司團那我會處理,畢竟現任的大祭司都同意了,底下的小鬼想要反抗我的意思,還早一百年呢!」

  烏多囉的話再次讓幻幽大吃一驚。原來招待他們的人是十車城的大祭司,如果十車城這邊想要謀害長公主的話,絕對沒必要派出大祭司,也就是說,這公主是平安的送回十車王身邊了。

  不過,幻幽沒見過十車城的大祭司,無法確認他是否是真的大祭司。可是他說的話要都是真的,那麼拉克希米很可能不是如同他們之前所推斷的——是繼承權鬥爭下的失敗者,而是有外人將公主帶走,而且這位神通廣大的外人,八成就是魔法師。

  也因為這次的事件,令十車王發現,光靠祭司的神力無法有效保護王宮的安全,要防止魔法師,最好的方式還是借由魔法師的力量。所以才會產生成立魔法公廨的念頭。

  大祭司又道:「如果先生願意的話,公廨的其他成員可以由您來召募。只要能為王上提供必要服務,王上就會提供您充足的資源,讓您能夠專心進行魔法的研究。」

  烏多囉拋出的糖果極為甜美誘人,就算這是十車王的旨意,大祭司的態度也過於積極,多了魔法公廨,等於是出現一個能動搖祭司團獨大地位的機構。就算大祭司對十車王再忠心,也很難沒有私心。

  幻幽並沒有被大祭司以甜蜜糖衣包裝的言語給迷惑,他很清楚烏多囉在這個時候拉攏他成為魔法公廨的主事,必然還別有用意。

  「大祭司,這麼做真的好嗎?若是成為魔法公廨成立,你的實權必然大打折扣,你真的願意讓這魔法公廨成立?」

  烏多囉保持一貫的笑容應道:「魔法公廨的成立已然是王上的定見。祭司團是因為有王上的存在才能成立,可不是祭司團支撐著十車城才讓王上穩坐王位。既然王上決定要成立魔法公廨,加強保護王宮的力量,那麼老夫希望建立魔法公廨的人,是位能夠信賴之人。我深信拉克希米殿下的恩人,必然是位能夠信任之人。」

  幻幽可懂了,他馬上應道:「祭司大人,我很樂意與你配合,能為王上還有大祭司服務,是在下的榮幸。」

  「哈哈哈!幻幽先生果然是識大體之人,相信我們能夠合作愉快。」大祭司露出滿意的笑容。

  ※※※

  又過了一會,宴客廳的門再次被打開。

  由十餘位精壯的戰士開道,艾凡娜與拉克希米走入宴客廳,然後十車王才緩緩走入。

  十車王渥拔.十車,年方四十,可是他現在一點也不像才步入四十歲的壯年人。他的頭髮黑白參半,眼眶凹陷,神色萎然。最重要的是,他的臉上並無尋回愛女的喜悅,相反的,沉重兩個字正好代表他現在的心情寫照。

  十車王一出現,幻幽等人急忙起立致敬。

  十車王伸出雙手輕揮兩下,示意眾人坐下。

  「酒。」

  一個命令,馬上有人端上清淡的美酒。

  十車王的聲音顯得非常疲憊,好似幾十天未曾好好休息,語氣中也充滿了惋惜與失望。

  「感謝各位為孤帶回愛女,孤會盡力滿足各位的希望,有甚麼需求,盡量提出來吧……」

  十車王有氣無力的樣子,讓人感到不對勁,不過血斧可不管這麼多,他不客氣的用那大噪門說道:「我的石頭,那麼俺就不客氣了。

  「你們這兒出產不少糧食吧?咱們灰矮人從來不會無端受人恩惠,不過如果可以用合理的代價跟你們買些麥子、玉米的,我還有我的族人就能夠更有精神挖礦了。跟俺做生意,絕不會讓你吃虧的,你們也會需要上好的寶石吧?」

  十車王點點頭道:「大祭司,這件事就麻煩你處理。馬上設一個專屬灰矮人的事務窗口,今後灰矮人就是十車城的盟友了。為了表示友好,就派人帶十車麥子、十車玉米還有十車麥酒到灰矮人那裡,做為締結盟約的禮物,屆時還請血斧先生為我方使節領路。」

  「哈,好石頭!我喜歡你,夠大方、夠乾脆。」血斧對於十車王的大方相當滿意。

  見到血斧的心願輕易達成了,喜夫這才急忙說道:「小人只有小小的請求啦,就是希望今後能夠在十車內安居樂業,不用為生活太過煩惱,不知道大王你能不能……呃……那個……」

  「侍郎,馬上幫我草擬御令,冊封喜夫為一等爵士,年餉百石、金幣千枚。」

  「是的,王上。」

  「哇!感謝您,大王真是太慷慨了,今後有甚麼需要效勞的,只要您吩咐一聲,就是要小民上刀山還是下油鍋,小民都不會推辭!」喜夫高興得嘴都闔不攏了。

  「幻幽先生呢?」十車王問。

  「就依王上的意思。在下很樂意為十車城的繁榮盡一分心力。」幻幽回答。

  「嗯!很好。孤期待先生能大展身手。」

  「那麼古柯先生呢?」

  古柯笑道:「女士優先。功勞最大的艾凡娜小姐都還沒得到賞賜,我這沒幫上甚麼忙的侶人那敢僭越?」

  「嗯,不知尊貴的羅特小姐還有奧古都先生有何希望?」

  「不敢,我只是依照火之法皇的教誨行事,做我該做之事。」艾凡娜說。

  「幫助受難的少女是吾輩的天職,不敢以此居功。」思沃德亦道。

  「這樣嗎?真是傷腦筋……那麼,古柯先生,你有甚麼需要嗎?」

  古柯道:「唉呀呀,我只是艾凡娜來到耶佛大陸的小嚮導。艾凡娜都無慾無求了,我這小人物又怎麼敢向大王要東西呢?不過考慮到大王的立場,我很明白,身為十車之王是不能欠人恩情的,所以甚麼也不要,那未免太看不起大王了。

  「不如這樣,我就代替艾凡娜,將她目前最迫切的需求告知大王,希望您能大力相助。若能完成艾凡娜的心願,也等於是完成思沃德的任務,也就等同於恩賜於我。」

  「古柯先生,那是我私人的事情,不須勞煩十車王。」艾凡娜道。

  「耶?你這麼說就太見外了。我相信十車王很樂意提供協助的。」

  「但說無妨。」

  「事實上,艾凡娜來到耶佛大陸,是為了尋找幾個月前被人偷走的火焰法典,雖然那本書本身沒甚麼用處,不過對信仰火之法皇之人,卻具有無比的意義。

  「再怎麼樣,光憑艾凡娜與思沃德兩人,也很難走遍整個耶佛大陸,要是大王能夠幫忙打聽點消息,讓艾凡娜順利尋回法典,我與艾凡娜都會非常感激大王。」

  「嗯,這事容易,大祭司,就請你告知各部官員多加注意,若有任何蛛絲馬跡,馬上通知羅特小姐。」

  「是的,王上。」

  十車王又沉重地看了拉克希米一眼,緩緩地閉上眼睛,好似不忍見到現在的拉克希米。

  「諸位,孤非常感謝各位為孤帶回愛女。各位今夜就在宮內好好休息,這杯酒就代表孤的謝意。」

  十車王舉杯一飲而盡,又道:「請容孤先行告退。大祭司,請你好好招待貴客。」

  十車王走後,宴客廳馬上爆出笑聲,喜夫與血斧笑得下巴都快掉下去了。

  不過,艾凡娜卻沒有喜悅的神色。

  「真是太好了,這下子我往後只要躺著就有人送上金銀財寶,真是太爽了……不過艾凡娜,我怎麼覺得十車王好像不大高興?」

  艾凡娜道:「如果是我也高興不起來。想想看,好好的一個女兒無故失蹤,當別人把她帶回來的時候,卻變得不認識自己,心智還退化成幼兒一般,做為一名父親,怎能開懷呢?」

  「啊!說得也是,說得也是,不過人能找回來就不錯了,要知道,十車城外面的世界那麼危險,一個小姑娘家能完整無缺的回來,已經很不容易了。」

  古柯歎道:「拉克希米公主的情況,可不能算是完整無缺。」

  「管他的,反正接下來要傷腦筋的是十車王,跟我們又沒關係。」

  「是啊,人類女人,你就別替十車王傷腦筋了。哈,這裡的酒不錯喔,不比克倫釀的差,沒多喝幾杯,哪對得起自己?咱們就開開心心的吃一頓啦……」

  ※※※

  夜晚,艾凡娜被安排與拉克希米同室共寢。

  門外有重兵守衛,顯見十車王深怕掌上明珠再次遺失。不過除了十車城的衛兵,思沃德也倚劍守在門外。這名聖騎士盡忠職守的程度令人咋舌,好似除了他以外,就沒有一個可靠的人能夠保證艾凡娜的安全。

  他這種態度自然引起些許的紛爭,不過在大祭司的協調下,最後還是讓聖騎士貫徹他的堅持。

  古柯在安頓好後,又前來探訪艾凡娜。

  艾凡娜沒讓古柯進到公主的閨房,而是等到她哄拉克希米入睡之後,才到外廳會見古柯。

  這時艾凡娜的神情並不高興,雙眼充滿責備的神色。

  古柯見到艾凡娜便道:「艾凡娜小姐是在氣我,將法皇廳失落法典之事洩露出去嗎?」

  艾凡娜直接了當的說:「當然,這關係到法皇廳的聲譽。你這等於是昭告天下,法皇廳無能守護法皇賜下的法典。」

  「請你千萬別這麼想,別忘了,這裡是耶佛大陸,沒人在乎法皇廳的作為與想法。況且來到這裡的人幾乎沒有機會離開,法皇廳失落法典之事,會傳回去的機會是微乎其微。」

  「不論如何,我覺得不該將此事公諸於世。」艾凡娜依然不高興。

  「難道,艾凡娜小姐真的要靠自己走遍整個耶佛大陸嗎?」古柯問。

  艾凡娜堅定說道:「如果有必要的話,翻遍整個耶佛大陸,我也要找回火焰法典。」

  「請你不要想得這麼簡單。如果火焰法典帶有強大的魔力,那麼還能用魔法加以探測。雖然它美名為火之法皇恩賜的聖典,其實也不過是一本書而已,要把它找出來,遠比你想像中的還要困難。」

  「即使如此,也不該麻煩十車城。那是我的任務,不是十車王的責任。」艾凡娜依舊堅持的說。

  「那麼你不如這麼想。現在的拉克希米公主根本離不開你,難道你要帶著她四處搜尋嗎?當你帶著拉克希米適應王宮時,讓拉克希米的家人替你找書,就當是一場交易吧。」

  思沃德亦道:「古柯先生說的沒錯,光靠我們兩人在耶佛大陸上尋找法典,無異於大海撈針。」

  「可是……」

  「你就別堅持了。我相信讓艾凡娜一到耶佛大陸就遇上受難的拉克希米,必然是法皇的旨意。何不順著形勢的發展,借用十車城的力量?」

  艾凡娜歎了口氣。她覺得來到耶佛大陸後,任何事情的發展好像都不能如意,雖然該做的事情都一一完成,尋書的工作也得到有力的協助,但是事情運作的方面,卻沒有一個合乎她的想法,進入陰影谷取藥也好,送拉克希米回到十車城的旅途也好,還是現在尋書的進行方式,都讓她感到不愉快。

  唯一能讓她感到欣慰的,就只有拉克希米天真的笑容。

  她覺得自己的行事作風,好像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思沃德,你也覺得可以依靠十車王來尋找火焰法典嗎?」

  「羅特小姐,我並不這樣想。可是我們必須盡早取回法典。如果法典在火焰的慶典再三缺席,法皇廳恐怕很難掩蓋法典遺失的事實。」

  「好吧……反正我暫時也拋不下拉克希米……」最後艾凡娜無奈地妥協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7:21
第四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六

  古迷達港,耶佛大陸上由人類為主要成員的第二大城市,也是耶佛大陸對外的出入口,是個以進口各國的罪犯為主要功能的港口。

  每個月,總是會有幾艘大船,載滿被判放逐之刑的罪犯入港,然後丟下數十至上百名犯人。一個月下來,有時甚至丟下多逾千人的各國犯人。

  雖然古迷達港每個月都會增加數百至上千位「移民」,這座海港城市的人口,卻一直保持在三十餘萬人,長年下來,人口從未有過增加的趨勢。

  依照星狩的說法,登岸後的新「移民」有一半活不過三天,剩下的,又有近半撐不過一周,最後能熬過個把月的又不到一半,算一算,這些新「移民」能存活下來的機率,只有一成左右。

  這些「移民」會馬上被「弄死」,主要是基於放逐者的「人道考量」,每位流放者都會配發一周份量的糧食,他們就因為身上的食物成為被狙擊的對象。

  看起來比較好欺負的,一下船,身上的糧草馬上就被迫交繳,失去糧食又沒能力「搶奪」回去的人,在一周內就會餓死。也有抵死不從、拚命抵抗的人,不過這些人就是三天內馬上被殺死的傢伙。

  古迷達港的糧食並非匱乏到非要搶奪新「移民」配發的食物,才能維持當地居民的生活。靠海可以吃海,縱然各國都不允許古迷達港自行建造大型船隻,可是岸釣加上舢板、小船在近海捕魚,就可以有豐盛的漁獲,再不然在港區外圍的河岸旁耕作,也能有相當的收成。可是,就是沒甚麼人願意當漁夫、農夫。

  會被送來耶佛大陸的人,自然不會是甚麼善男信女,就算有,也很快的被淘汰。這些人要是能安份守己的捕魚耕作,還會被送來耶佛大陸嗎?所以豪奪巧取,還是古迷達港最大的經濟活動。

  也許有人會問,沒人在生產,那麼古迷達港的眾多人口要靠甚麼吃喝?

  其實也不是沒人在生產,有大陸上其他的種族會來到港口進行交易。灰矮人會帶來紅寶石換取鋼鐵,豺狼人也會將獸皮、獸牙拿來換取狩獵工具,還有食人魔巫師也會用生肉交換魔法材料。

  另外,這裡也是魔法師們集結、交換各種魔法物品的場所。

  港口的居民就靠著各項交易賺取利潤,再向往來的船隻購買食物。簡單的說,古迷達港就是耶佛大陸所出產各項珍寶的集會地,運送犯人的船隻總能賺得飽飽的。

  ※※※

  一踏入古迷達港的外圍,星狩就打起十二萬分的注意。

  這裡永遠處於無秩序的狀態,髒亂的街道,垃圾、穢物、死屍躺在街道兩旁。雙眼無神的人靠在牆緣等待死神的降臨,還有眼眸不停溜轉,在尋找下手獵物的惡人。

  在這裡,所有的陌生人都是敵人,稍有不慎,殺人越貨的慘劇就伴隨而來。

  星狩收起旅行用的斗篷兜帽,讓魔法師的袍子顯露出來,大方地展示身上的魔法物品。備前也將長劍提在手上,好像隨時準備砍人的樣子。

  魔法與劍的結合,顯現他們的實力,也為兩人省去不少麻煩。

  有實力的人,不管走到哪都受人懼怕,依賴暴力搶奪財物的人,見到兩人很自然就打起退堂鼓。不過,還是有不少眼睛緊盯著兩人,明的不行,來暗的總行吧。

  「唉!有可能的話,我還真希望再踏入這裡時,是要離開耶佛大陸的時候呢!」備前不禁怨了一聲。

  「你說的沒錯,我寧可跟粗暴的食人魔打交道,也好過在這裡駐留。」星狩也有相同的看法。

  「不如直接到碼頭,找到人,就馬上離開吧。」

  「不,既然來了,我想先到魔法店舖補充材料。看這情形我們來晚了,船已經進港,該下船的應該都已經下船了,到碼頭恐怕已經找不到人。」

  「這下可傷腦筋了……咦?不對,你怎麼知道船已經進港了?從這可看不到碼頭。」

  「這很簡單,盯上我們的人太少了。這代表大部分的人把精神放在初入大陸的雛鳥。」

  「哇!這下糟了。雖然那傢伙的適應能力很強,但這裡可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

  「我已經做好帶回屍體的最壞打算了。」星狩的話說得非常自然,可是這種態度代表的意義更讓人不寒而慄。

  「總之先去找船長問問,看結果如何再做打算。」備前道。

  「我不去了,我跟那些走海人沒甚麼話好說。」

  「是嗎?也對……那麼就約個地方會面好了。」

  「你知道碼頭旁邊的深水酒吧嗎?」

  「知道,就是那家以船員為主要客源的酒吧嘛!」

  與備前分手後,星狩走入一家熟識的魔法商舖,用沿路狩獵獲取的肉品,還有肥油旅館那買來的美酒,換來用盡的仙靈塵,還有些許的施法材料,另外還弄了幾張魔法卷軸。

  交易進行得非常快速,星狩用由奧森大師送的魔法扁盒倒出大量的冰凍肉品,讓店家很有效率地將他需要的物品全部呈上。

  拿到所需的東西後,他就離開魔法商舖。

  商舖裡頭是港口內少數安全的地方,魔法篩選客人後,能進到店舖裡頭的,都是學有專精的魔法師。他們都很清楚,在擺滿魔法物品的地方打鬥會有甚麼下場,自然能夠克制自己。

  不過,星狩不喜歡店舖裡頭的氣味。多種魔法藥劑混合的味道,大量稀奇古怪的生物樣本,總是讓星狩想起奧森大師的實驗室——那個令他痛恨的地方。

  沒有必要的話,他絕不會在這種地方多待一秒。

  距離約定的時間還早,星狩不想那麼早到深水酒吧。

  來自其他大陸的人,總把耶佛大陸上的人當成病菌,混在水手裡頭可不是件讓人心情愉快的事情。他打算等到最後一秒再到深水酒吧,便在碼頭附近找了間露天茶館。

  古迷達的城市結構相當奇特,以碼頭為中心向外擴展。城市最外圍地方的建築物最為破爛,而且地形複雜混亂,是居住人口最少的地方。

  再往內推進一點,房舍破舊,但至少還能遮風避雨。這一帶住了最多的人口,也是古迷達的居民互相殘殺、搶奪外來人士的地區。

  再往內推移,是港口的主要商業區。耶佛大陸上的各個種族,在這邊與港都的居民交易,星狩購買仙靈塵的魔法商舖,就在這一帶,在這邊算是港都內生活條件最好的地區,不過也是人口最少的地帶。

  再往內移是碼頭的外圍,到這邊又變得跟外圍滿類似的,又是混亂殺戮四處可見的地區。在這邊,被殺害的大半都是甫入耶佛大陸的生手,同時,這個區塊禁止人類與精靈以外的種族進入。

  最後才是碼頭區。碼頭區又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將流放者送下船隻的區塊。在這個區塊就與碼頭外圍的情況差不多,唯一的差別,只在於建築物看起來比較乾淨整齊,不過也只限於外表。另一部分,則是星狩現在來到的露天茶館。

  船上的船員基本上是禁止踏入耶佛大陸,不過在歷經月餘的海上航行後,還不讓水手上岸休息,就顯得太不仁道。所以就在古迷達港的碼頭區劃了一塊地區,隔離古迷達港的一切,讓水手們能夠上岸找樂子。

  在這邊的人員,除了來自各國的水手外,就是當地的商家。

  除了提供水手喝酒休息的酒吧、餐館,再來就是像星狩所待這類商店。

  這兩種商店的差異,在於一種是專供海上男人發洩壓力的服務所,另一種則是讓耶佛大陸的人與船上成員交流的場所。

  依照各國的法律規定,遣送罪犯來到耶佛大陸的船隻,是禁止與耶佛大陸進行任何商業行為的。

  實際上,則是每艘船都會將糧食、工具賣給港口的居民,換取極大利益,甚至有時候,運送罪犯只是用來當成將貨物送往古迷達港的借口。畢竟用便宜的麵粉、工具材料就能換來高價值的寶石與黃金,這種驚人的暴利,甚至是某些小國家的經濟基礎。

  這個地區,便扮演各國船員上岸休息與交易平台的角色,也因為這個緣故,此區是閒雜人等禁止進入的地方。

  要是某位流放者跑進來,正巧看到曾經在船上虐待過他的船員,憤而殺人,這不但讓運送罪犯前來的船長傷腦筋,也很有可能藉機大作文章,片面中止交易。這對交易雙方都會造成極大的困擾,所以,除了有辦法的人,尋常的耶佛大陸人是沒辦法踏入這個區塊。

  星狩選擇街道旁的露天茶館休息,除了想要避開粗魯無禮,又不把耶佛大陸人當人看的船員外,同時也希望能夠在這種顯眼的地方,增加自己的曝光率。

  蝠魔的記憶中有他要接的人的名字,卻沒有他的長相。奧森大師的說明是,他已經告知那位「客人」星狩的相貌,只要他來到港口,訪客見到人,自然會找上他。

  星狩認為,既然是奧森大師的朋友,還能在船上跟奧森大師通訊,必然是位有辦法的魔法師。像這樣的人,只要有大腦的話,應該會混入這個地區。

  所以待在大道旁邊的露天茶館,應該有很大的機會與「客人」不期而遇。

  不知道奧森大師的朋友是怎樣的人,不過會是「他」的朋友,就絕不可能是甚麼善男信女。想到要接待奧森大師的朋友,星狩就覺得不愉快,竟然要護送「那種人」的朋友,幫他跑腿找尋魔法物品也就罷了,還要帶他的朋友回去,那根本等同於伴隨毒氣而行。

  不過,備前的朋友不知道是怎樣的傢伙?他應該不會是被處以放逐之刑的犯人吧?很難想像備前結交的人之中,會有無惡不赦的惡徒。

  況且,能在船上派遣羽精,又怎麼可能會是行動受到限制的犯人?能夠與天界交流,獲得羽精當信差的人,想必是個品德高尚之輩,若是能像備前一樣,是個可靠又好相處的人就好了。

  「我怎麼會冒出這種想法?」

  星狩為自己對備前的朋友有所期待的心情感到驚訝。畢竟在他的世界裡,人只分為可利用和不可利用的,沒有甚麼人是值得他期待的,也沒有甚麼人值得他相信。

  就連與備前交往,星狩也沒百分之百的信任他。因為星狩認為,這個世上沒有人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出賣他人,現在的交好,不過是利益上的結合。

  「沒錯,是為了騙取備前的友誼,為了能夠借用他那高明的戰鬥能力,才以現在的態度跟他來往的。對了!會期待他的朋友,也是為了增加像備前這樣可以放心利用的工具,只是這樣而已……」

  正當星狩的思緒陷入自我的矛盾中時,街道上突然出現騷動的聲音。

  「可惡!別讓他跑了,快抓住他!」

  紛爭與動亂,對這個區域而言是少見之事,這邊可是古迷達港唯一有格調的地方,也是為了確保船員安全,而隔離動亂與閒雜人等的地區。不是沒有紛爭,至少在擾亂安寧的紛爭出現之前,騷動源往往就被碼頭區的安全人員給強制清除,鬧到有人被追逐驅趕的情況相當少見。

  被數名凶神惡煞般的男子追殺的,是位具有精靈血統的男士。

  他臉上的表情,與目前的處境相當不協調。照理說,被一大群兇惡之人追趕,臉上該有的是緊張的神色,可是這個半精靈卻還帶著笑臉,好像是在跟人家玩捉迷藏遊戲的模樣。

  不可否認,半精靈的動作相當靈巧,速度也比追兵快些。可是在人數上、體力上,還有身上的兵器上,他都佔不上便宜,況且,接下來就會出現維持治安的魔法師,半精靈處於岌岌可危的狀況下。

  他還能用逍遙的態度面對這一切,只說明了一件事——他是初入耶佛大陸的「新人」,還不明白被抓到後的下場是甚麼。

  星狩只看了一眼就將目光移開,難得來到碼頭區,就別讓古迷達港的混亂破壞這份暫時性的安祥。他相信,半精靈造成的動亂很快就會平息,那個無知半精靈的生命,很快就會回歸大地。

  星狩完全沒打算理會眼前這樁動亂,端起茶杯,正想要繼續享用進口的鍚爾茶時,騷動卻主動找上他了。

  那位半精靈竟然很大方地坐下,就坐在星狩所在的小圓桌對面,那對賊眼烏溜地亂轉,還用很親切的口氣說話,裝得像是跟星狩有幾十年的交情似的。

  「哎呀,想不到會這在碰上你。喔!鍚爾茶,我喜歡這種茶,它的口感濃淡適中,不帶激刺性,是我最喜歡的飲品之一。」

  說著,半精靈就很自動地幫自己沏上一杯。

  「嗯!茶是好茶,可惜水質還有泡茶的技術過於拙劣,不過在這種地方就別太苛求了。」

  半精靈以一副專業品茶師的姿態,裝模作樣的為這壺茶評分。

  追兵當然不可能因為半精靈跑得快一點就追丟,況且他不是躲到甚麼隱密的地方。隨便往路旁的茶坊一坐,怎麼能擺脫身後的凶神惡煞?

  不過,當他坐下悠閒的喝茶後,追兵們也沒馬上動手。

  所謂打狗看主人,這個半精靈敢這麼大膽的停下來休息,想必是有個有力人士在罩他。那位被認定為袒護半精靈的有力人士,自然就是無端被捲入的星狩了。

  魔法師的袍子不但是身份的象徵,同時也代表著力量。

  在耶佛大陸上,沒有人願意跟魔法師直接起衝突,可以的話,敬而遠之是最好的選擇,不過當利益有所衝突時,以些許的犧牲來打敗魔法師也是值得的。

  不過,在那些人尚未清楚星狩這位魔法師,要以多大的犧牲才能擊敗,這樣的犧牲值不值得之前,這些凶神惡煞不會做出輕舉妄動的不智行為。

  「魔法師,可以將這個傢伙交給我們嗎?」

  說話的是位袒胸露背的光頭大漢,他的臉上、胸口都有可怕傷痕,與精壯的胸肌、六塊結實的腹肌配合起來,讓壯漢變得更加高大可怕。

  「請,他跟我沒關係,你想怎樣就怎樣。」星狩冷漠無情地回話。

  星狩表明態度後,這群人如釋重負,正準備要動手,半精靈卻嘻嘻哈哈說道:「來吧,來吧,快點動手捉拿我呀,不想活的就快動手。

  「很久沒看你大顯身手了,不介意我弄些小雜魚讓你解解悶氣吧?死亡一指是很有效率,不過缺乏戲劇效果,丟火球還是用連環閃電,又怕會弄壞這美麗的街道……嗯……嗯!不如就用永恆放逐,把這些人丟到異界好了。」

  光頭大漢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臉上的表情好像碰上燙手山芋。

  半精靈把星狩說得像是殘酷不仁、不能招惹的大法師,可是光頭大漢要真的就此收手,留在他身上的勳章,就會變成搖尾乞憐、向人求饒殘生的記號,一旦讓人認為他是個沒種的傢伙,便再也沒人會聽從他的指示。

  為了保住強悍的外衣,他沒有退讓的空間,即使對手是最危險的魔法師也不例外。

  「魔法師,罩子放亮點,可別為了這種人喪命。」光頭大漢再次出言威脅。

  星狩從來就沒想過要幫這個半精靈的忙,也沒必要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傢伙浪費魔法。雖然他不喜歡這些碼頭維安人員的態度,不過為了日後還能自由自在的進出這裡,沒必要跟他們一般見識。

  星狩站起來了,圍住他的凶神惡煞們,反射性地退了幾步。

  「老大,我認得這傢伙。蒙面法師曾用最好的條件招攬過他,不過被他拒絕了。」

  所謂的蒙面法師,就是維持碼頭區安寧的魔法師集團。因為他們懲治的對象,都是古迷達港當地的鬧事者,而且不分青紅皂白的偏袒各國的船員,為避免遭到報復,這些治安魔法大師出勤的時候一律蒙面。

  成為蒙面法師,要協助維持碼頭區的治安,保護船員在岸上的人身安全,是項吃力的工作。不過能夠享有優先交易的權利,能夠獲得的利益也非常驚人。

  光頭大漢知道蒙面法師的成員都是最強大的魔法師,事實上,他就是受雇於某位蒙面法師。

  原本還帶有幾分僥倖的心理,希望星狩只是虛有其表的魔法師,現在他的期望破滅。

  「真的要跟蒙面法師想要招攬的人幹上嗎……」光頭大漢在心中掙扎不已。

  要是退卻,這些部下恐怕再也不會把他當成老大,可是跟這種程度的魔法師幹上,可不是死幾個人就能解決的,萬一要連自己的命都賠上,就太划不來了。

  早知如此,馬上通知蒙面法師來處理,就不用面臨這種為難的局面。現在向蒙面法師求援,也等於是告訴部下他畏懼這個法師,不敢對付他。

  不過星狩的動作,卻又出乎光頭大漢的預料。

  「真無聊。那個半精靈,要殺要剮都隨便你們,我可沒這個閒工夫管閒事。」

  星狩說完,以行動表示他的立場,跨步就走。

  撒手不管,對星狩與光頭大漢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如此一來,倒楣的就只有那個半精靈。

  本來,星狩以為只要從容不迫的離開,就能遠離是非,可是那名半精靈像是吃定星狩似的,嘻皮笑臉的跟上。

  他還火上添油的說道:「說得也是,拿這些人來打發時間確實太無聊,我們到別的地方找樂子去。」

  星狩皺起眉頭,這個半精靈的臉皮未免太厚,哪有人像他這樣死皮賴臉的纏人?

  半精靈緊跟著星狩,好像要跟他稱兄道弟似的。

  星狩見狀,馬上釋放法術連鎖所準備好的電擊術,等待半精靈靠近就將他電昏。

  這時,一名大漢再也按捺不住,手一伸就抓向半精靈。

  光頭大漢見狀,既不加以阻止,也不加派支援,也就是拿這個衝動的部下當炮灰。

  要是星狩不插手,他就馬上下令將半精靈逮捕處死,如果星狩有反應,那麼他打算叫部下一擁而上,至於他自己則打算趁亂避退,再伺機狙襲。

  要是星狩真的過於強大,狙襲的準備就會變成逃跑的準備。反正只要部下死光,也沒人會知道他臨陣脫逃,就算星狩沒把他的部下清理乾淨,他還是會完成這項工作。

  這名光頭大漢有的可不只是一身的肌肉與蠻力,沒有狡詐的心思,是不可能爬到今天的地位。

  星狩要電昏為他帶來麻煩的半精靈,碼頭區維持治安的兵隊要半精靈的命,任何一方動手,都可以將這名纖細的半精靈痛宰一番。

  半精靈保持嘻皮笑臉的態度,往星狩身旁靠去。

  同一時間,壯漢伸手抓他,半精靈眼眸中閃過狡獪的神色,也不躲避壯漢的抓拿,甚至還伸出手讓壯漢抓拿。

  壯漢很自然抓住半精靈的手掌,就在壯漢以為自己得手的時候,半精靈用力甩手,壯漢當然不肯放手。

  「滋」的一聲,壯漢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啊啊……」

  最後,壯漢還是放手了,還倒地不省人事。

  「哈!你的脾氣還是一樣暴躁,他不過是想跟你打聲招呼,有必要把人電死嗎?」

  明明就是半精靈故意拉著壯漢的手去碰觸星狩,誤中他的電擊術,可是被半精靈這麼說,卻變成了星狩有意傷人。

  這種程度的電擊還不至於把人電死,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還有誰會去檢查人到底死了沒有?

  在光頭大漢眼中呈現的狀況,是星狩在瞬間完成咒語,把他的人給電死。

  「可惡!兄弟們上!先把魔法師解決,別讓他再有施法的機會。」

  「喂喂喂!千萬不要!生命寶貴,別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我這個朋友向來是自掃門前雪,貫徹人不惹我、我不惹人的立場,現在收手,還來得及喔!」

  半精靈的話哪裡是在勸解這些凶神惡煞?分明是將這些人逼上火線,讓他們為了面子更加不能收手。

  「魔法飛彈!」

  數道紅色光彈由星狩雙掌間飛出,擊倒第一批衝上來的三名壯漢。

  「擬我之形、化為光形……」

  趁著第二批人還沒補上的時候,星狩急忙唸咒撒出玻璃碎片。

  「鏡影化形!」

  星狩頓時變成四個。

  朗誦咒語的聲音繼續傳出。

  一名矮小的刀疤男子射出匕首,穿過星狩的身體,那個身影隨之消失。

  另一位壯漢也揮刀砍劃過星狩身軀,打散另一具鏡影。才一會的工夫,鏡影術製作出來的幻像就只剩一具。

  同時對付大量的敵人,對魔法師而言,還是相當不利。

  這個時候,光頭大漢也不急著逃跑了。他看到星狩用的都是些低等的魔法,認為蒙面法師恐怕是挑錯人,這名魔法師根本沒他預料中的強大。

  火焰由星狩手掌噴出,他又用最低等的魔法噴焰術燒傷一人。

  不過這時候已經有人準備好淬毒的十字弓,外加三名壯漢,拿著大刀圍住剩餘的兩個星狩。

  「放箭!」

  簇箭射出,箭尖帶著陰森的寒芒。

  「鐺」的一聲,簇箭就在星狩身前彈開,在他身前,同時閃現長軸半米的橢圓形魔法光芒。

  光頭大漢急忙喊道:「就是那個!用魔法護盾的那個就是真的。」

  三名壯漢同時攻擊,由前方、左、右猛力揮砍,魔法護盾沒辦法同時擋下三道攻擊,就算星狩及時完成簡單的法術,也很難同時擊倒三人。

  刀砍過星狩的脖子,刺入他的右肩,穿過他的左胸,三名壯漢的大刀上卻沒有染血。星狩的身體化為霓霧消失不見,用力過猛的三人不但撞成一團,還差點被自己人的刀劍傷害。

  「哼!愚昧之輩!」真正的星狩露出了冷笑,同時完成咒語。

  「去吧!跳躍的雷電!」

  雷電的閃光由指尖躍出,一瞬間閃過大半的壯漢,連環閃電肆虐之後,留下一具又一具焦黑的屍體。

  「哈哈哈!真不賴!你的戰鬥還真精采!能把法術連鎖與連環閃電用得如此精妙的魔法師可不多呢!」

  「你竟然沒事?」星狩也把半精靈加入連環閃電的目標,卻不知他用甚麼辦法逃過一劫。

  「我該有事嗎?哈!有你的保護,我怎麼可能會有事嘛!」半精靈還是嘻嘻哈哈、玩世不恭的模樣。

  「哼!扮豬吃老虎的傢伙。」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7:22
第五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七

  「你竟敢傷害我的人!蒙面法師不會放過你的!」

  光頭大漢像喪家之犬般大叫。這種毫無意義的威脅,星狩根本不想理會。當星狩施展第一道魔法時,就已經觸發碼頭區的警戒結界,蒙面法師早以巫師之眼將這場紛爭盡收眼底,如果他們想插手這件事,早就現身了。

  光頭大漢的吼叫,完全是喊給自己人聽,告訴他所剩不多的部下,還有蒙面法師在背後幫忙撐腰。不過事實上,蒙面法師才不會為了幾個古迷達港的小角頭出手,像光頭大漢這種人,能取代他的人多的是,即使是他的僱主,也沒必要為了無能的「消耗品」與其他的魔法師起衝突。萬一兩名魔法師在碼頭區大動干戈,上岸玩樂的船員很可能受到波及,這種事絕不能發生。

  況且星狩出手很有分寸,所用的魔法都在碼頭區的忍受範圍內,即使施用連環閃電這種高階的法術,也沒傷害到「人」以外的任何物品。

  蒙面法師何必找自己麻煩,去向一位能力高超的魔法師挑戰?

  「你是甚麼人?看起來不像魔法師。」星狩不再理會那些失去鬥志不復威脅的人,只要他們不再找麻煩,就沒必要浪費魔法,反倒是這個半精靈相當可疑。

  「我?你在問我嗎?真高興,能向你這樣可靠的魔法師自我介紹,是我的榮幸。」

  「甚麼!你們不是同路的嗎?」光頭大漢氣得直跺腳。

  「我一開始不就說過,我跟他毫無關係!」

  「你這麼說就太無情了。好歹咱們也已經一同經歷過惡棍的欺凌,同心協力將邪惡勢力給擊垮。歷經這場可歌可泣的生死之戰,說咱們之間有著過命的交情也不為過了。」

  「我可不記得曾與你同心協力過。」星狩不滿地說。

  「哈!那只是技術層面上的說詞。正所謂出外靠朋友,相會便是有緣,不如讓你請客,咱們可以找一家酒館喝酒聊天,敞開心胸,來場男人間的對話……呃……別走嘛,不然我請客也行……」

  「我還有事,懶得理你。」星狩拋下一句話,再也不理會半精靈,逕自離去。

  哪知這名半精靈像麥芽糖一樣粘人,跟在星狩身後,鼓動三寸不爛之舌繼續說道:「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誰嗎?這是個很有哲理的問題呢,我們可以找個地方坐下來,好好研究研究。」

  「沒興趣。」

  「哈!別害羞嘛,我就先自我介紹一下好了。雖然我只是個四處流浪、搜集美麗詩歌的游吟詩人,不過也被人稱為幸福的傳播者、神音的豎琴手、密境的探索者,還有高雅的福音、絕色之金月所指的都是在下。對於這些稱號,閣下應當略知一二才是……」半精靈滔滔不絕說著。

  「不,都沒聽過。」星狩冷冷地回應。

  「那真是太可惜了。不過沒關係,日後你有的是機會,瞭解為何這些偉大、高尚的稱號會加諸在我身上。」

  半精靈舌燦蓮花滔滔不絕,弄得星狩越感厭煩,於是他停下腳步,轉過身以銳利的眼神瞪著他。

  半精靈似有金鐘罩護身,練就百毒不侵、水火不懼的神功,面對星狩充滿怒氣、意欲殺人的目光,還能還給星狩夏日盛陽般燦爛的百萬級微笑。

  「有沒有人說過你很令人討厭?」星狩終於主動開口。

  半精靈很得意的說:「當然有。」

  「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既然如此……」

  「哈哈哈!有才華的人,被人忌妒、討厭,總是難免的,有越多無能的男士怨恨我、討厭我,就更突顯我的價值了。唉!沒辦法,誰叫我就是如此優秀、英俊呢?」

  聽到這些話,星狩再也無法忍受這名半精靈,雙唇彎成微妙的曲度,形成充滿殺意的淺笑。

  半精靈還不知死活,很興奮地說道:「太好了,太好了,你終於笑了。我就說嘛,就憑我比九重天還要高尚的人格,深逾馬裡亞海溝的誠意,就算鐵石心腸之人也能打動。」

  「是嗎?那麼你就給我飛到九重天,跌入深海中吧!」

  「咦?啊!」

  星狩突然止步,釋放法術連鎖,魔法飛彈立即由雙掌間射出。

  半精靈卻正巧在這個時候跌倒,身後一名壯漢揮刀偷襲落空。

  「砰、砰、砰、砰、砰!」

  五枚紅色的魔法飛彈,全打在偷襲者身上。

  光頭大漢同時大吼:「可惡,兄弟們拼了!要是不把他們解決,蒙面的法師的懲罰,會讓我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星狩被半精靈搞得心情煩躁,開口罵道:「想死嗎?好!我就成全你們!就讓我代替蒙面法師清除垃圾。」

  半精靈才爬起來,就見到一場混戰,便道:「咦?啊?哇!怎麼又打起來了?真是沒辦法,太受歡迎果然是種罪過。」

  「你第一個給我下地獄去!」星狩冷冷地說完,便由腰間取出權杖,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打出一發又一發銀色的魔箭。

  「哇!哇!好朋友,有話好說,我知道你生活的壓力很大,可是也別用這種方式來發洩……」

  「兄弟們別怕!他能用的魔法所剩不多了,一個小小的魔法權杖能量有限,努力撐下去,勝利是屬於我們的!」

  「把他打死!搜括身上的魔法物獻給蒙面法師,肯定能得到最豐盛的報酬。」光頭大漢混合威脅與利誘,鼓勵部下向前送死,自己漸漸躲藏到安全的地方,避開這場混戰。

  一道又一道的銀箭如同死亡的宣告,殺得這些壯漢呼天嗆地。

  好不容易有人踏著同伴的屍體,逼近到刀劍可及的位置,哪知星狩抽出秘銀寶劍,連劍帶人,將靠近的壯漢劈成兩半。

  眼見星狩強悍,再也沒有人敢找他麻煩,可是懼怕光頭大漢還有他身後的蒙面法師,這些人依然不敢退卻,只好將攻擊目標轉向半精靈。

  星狩一有空閒,馬上追擊半精靈,可是倒霉的全是那些追殺半精靈的凶神惡煞。半精靈穿梭在壯漢身邊,拿那些人當盾牌,以靈巧的身手躲過魔法的銀箭,卻讓那些壯漢成為魔法銀箭的祭品。

  沒一會,街道上就屍橫遍野,哀嚎四起。還能動的全都極力閃躲,將半精靈當成死神的使者,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眼見部下已經潰敗,光頭大漢這才取出十字弓,裝上淬毒的破魔箭。

  他趁著星狩的注意力都放在半精靈身上時,躲在一旁偷偷的瞄準。

  星狩再次揮動權杖,魔法銀箭卻沒射出,經過連番施用,權杖上的能量被用盡了。

  這時星狩才發現,街道上躺滿被他殺傷的倒霉鬼。

  「哼……」他將能量用盡的權杖順手拋棄,轉身就走。

  他決定不再理會那個可憎的半精靈,同時暗自反省道:「我是怎麼了,竟然會被激怒,差點失去理智,還白白浪費一根權杖……看來我在精神上的修煉還不夠,我何必浪費魔法在這種人身上……」

  「哈哈哈!正義必勝!我的朋友,通力合作的感覺不錯吧?你看看,在我們的努力下,破壞街道安寧的惡黨,終於被我們給殲滅。」半精靈大言不慚的說。

  「別理他……讓他覺得無趣,就會離開了……」星狩冷笑,默然不語的繼續前進。

  「接下來咱們要去哪?打也打累了,不如去喝點美酒,這次先讓地頭的你請客。下回我再加倍還你如何?」

  「別理他,別理他……」星狩不停默念。

  「對了,我為咱通力合作的英勇戰績做了一首詩歌,我現在就唱給你聽如何?」

  「別回應,別理他,讓他自討無趣,耳根馬上就能清淨……」星狩繼續不停地提醒自己。

  這時,光頭大漢的十字弓已經瞄準星狩。

  「準備受死吧!」光頭大漢屏氣凝神,準備扣下機簧。

  唰的一聲,寒芒閃過,簇箭由星狩臉頰旁飛過。

  簇箭帶過利風,如同鞭子掃過,雖然沒在星狩臉上留下新的傷痕,由身旁掃過的魔法波動卻足叫他嚇出冷汗。

  「太大意了!竟然忽略那個光頭大漢!能率領一大群無賴,好歹也有點能力,我怎麼會如此輕忽!」星狩檢討過後,馬上修正他的錯誤。

  「魔力之流,呼應的我的怒氣,化為……」

  快速吟唱魔法飛彈的咒語,紅色的魔力在雙掌之間成形。正好完成咒語要射向襲擊的方位時,星狩卻將雙掌放下,紅色的魔彈便化為霧氣飄散消失。

  「星狩!你也太不小心了。」豪爽開朗的聲音由街道的角落傳出。

  備前踢開光頭巨漢的屍體走出來。

  「看來我被你救了一次。」

  「沒甚麼,本來就打算幫你一把的。不過這些小混混好像不是你的對手,我又看到這個帶頭的偷偷摸摸準備十字弓,就把目標轉向這傢伙了。」

  半精靈看到備前就很熱情地跑過去,像是見到久未碰見的親人,要衝過去相擁。

  笑臉的備前見到半精靈靠近,在瞬間變成怒目金剛,拳頭用力揮出,落在半精靈頭上。

  「哇!痛死我了!」半精靈差點沒被打趴。

  「打得好!」星狩在心中大聲叫好,他覺得自己早就該這麼做了。

  「喂!備前!」半精靈指著備前,正氣凜然地訓道:「你是這樣對待自己的恩師嗎?沒馬上來接我,就已經夠失禮了,甚至還用暴力來報答自己的老師!我真是太失望,想不到當初那位天真可愛、活潑無邪的小男孩,已經變成沒心沒肝、無血無淚的惡魔,早知道我就忍痛將邪惡的芽苗給摘除。」

  備前摩拳擦掌地說:「嘿!偉大的游吟詩人,光是一拳,好像還不足將你那惡劣的行徑加以矯正,那麼是不是要再加上一拳一腳呢?」

  「哈……不必了……暴力並不能解決問題,有甚麼話我們就攤開來說,何必動手動腳呢?」

  「攤開來說嗎?」備前的表情好像處於暴怒邊緣,他像是極力克制自己,不讓怒氣轉化為肢體的暴力。

  「突然就叫羽精隨便送封信,要我馬上來接你,別把我當成隨喚隨到的保鑣了!耶佛大陸可不是讓你觀光遊玩的地方,你是不是闖了大禍,不然怎麼會跑到這裡?還有,我問過船長了,隨船人員名單上並沒有你的名字!」

  半精靈很委屈地說:「人家只是擔心你,特別來探望我傑出的弟子,何必這麼凶……」

  「少在那裝可憐了!別人會被你光鮮亮麗的外表給欺騙,我可不會!」

  「你這麼說未免太難聽了,好像把我當成騙子似的……」

  備前冷冷地說:「難道不是嗎?」

  半精靈斷然否定說道:「不!請稱呼我為美夢的製造家。」

  碰到這樣的半精靈,備前最後除了搖頭,還是只能搖頭。

  「星狩,我這個不成材的老師,沒給你帶來困擾吧?」

  「我該說有,還是沒有呢?如果說沒有,似乎太虛偽了。」

  滿地死屍,還有躺在地上發出痛苦呻吟的傷兵,如此真實的物證,沒說他帶來大麻煩,就已經很客氣了。

  「真是抱歉,讓我代替這傢伙的失禮向你道歉。」備前不好意思說。

  「算了,你也救了我一命。不過清理的人差不多要來了,我們還是快點離開。」

  「穆睿老師,還不快跟說人家聲謝謝。」

  「算了,看在你的面子上……穆睿?你也叫穆睿!」星狩突然露出驚訝的神情。

  「怎麼了?有甚麼不對嗎?」備前問道。

  星狩疑道:「你就是穆睿?」

  「沒錯,我就是那個要去拜訪費格德的穆睿。」

  半精靈的臉孔還是笑嘻嘻的,星狩暗罵一聲老孤狸。

  星狩等人離開碼頭區之後,踏入古迷達港的商業區,此時商業區內人馬雜沓,吆喝聲不絕於耳。

  星狩避開人潮擁擠的市集。沒有必要的話,星狩從不在人擠人的市集中活動,畢竟在那種前胸貼後背的地方,很難防範有心人士的暗算,隨便一個人拿把淬毒的匕首擠過來一捅,就能讓人死得不明不白。

  星狩帶著兩人,避開大街,進入巷道,鑽入小弄,來到古迷達港中算是上好的酒館。

  這家酒館客人並不多,一樓大廳近十張桌子,坐沒三張,倒是二樓閣廊靠著欄杆的小桌坐了半滿。

  店裡頗為陰暗,除了半開的大門外,只有二樓靠著巷弄的地方有張窗戶,其他就沒有透光的地方。古老的木製建築加上不透陽光,踏入酒館,沒聞到酒香,倒先聞到發霉的味道。

  「這就是你所說的名店?碼頭那邊隨便一家都比這間店強多了,我們何必捨近求遠,來到這裡用餐?」半精靈穆睿掩鼻抱怨,清秀俊美的顏容好似染上黴菌。

  星狩卻道:「碼頭區的商店專做船員的生意。我們去那裡消費,要用百倍的價格才能買到菜單上的東西。況且有些店乾脆不理會船員以外的客人,甚至會直接將誤闖的客人『處理』掉。」

  「那也別挑個『地窖』,我都覺得自己變成殭屍了。」穆睿依然抱怨不停。

  「你就別再挑剔了。所謂客隨主便,再吵,我就不陪你去見那個甚麼奧森大師了。」備前責道。

  「哈!別這樣,我只是說說而已。備前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最隨和了……」

  三人在拌嘴中登上二樓,選了個位子坐了下來。

  坐下之後,穆睿的臉色變得更臭。

  桌子上還有前一位客人留下的食物,而且是放了好幾天的食物,上頭已經孕育出紫青色的黴菌。黴菌特有的異味,熏得穆睿捏住鼻子不敢呼吸。

  這下連備前都皺起眉頭,他摀著鼻子說道:「我們真的要在這裡吃東西嗎?要不要換家店?」

  星狩堅決說道:「就在這裡。」

  「唉……待在這種地方,美麗的聖希拉都會為我流下同情的眼淚。不過沒關係,歷代的藝術大師,都是經過刻骨銘心的艱苦磨難,最後才有永垂不朽的曠世巨作,現在我也走上偉大詩人的苦難道路了……」

  「能讓您踏入成為偉大詩人的道路是本店的榮幸。請問幾位貴客要吃些甚麼?」侍者打斷穆睿的囈吟。

  「客隨主便……」穆睿的這句話要這樣翻譯:「我對這家店不抱有任何期待,別端出發霉的麵包還是酸臭的清湯,就要謝天謝地了。」

  星狩笑道:「就給我們三份長麵包,還有一盤時節的肉品,另外幫我把水裝滿。」

  「我的也順便。」備前也將他的牛皮水袋遞出。

  「那麼這樣夠嗎?」星狩將薄長的三枚金貝放到桌上。

  侍者微笑不語。

  「果然不夠。」星狩又放上兩枚金貝,侍者才取走金貝,道:「請稍待一會。」

  備前將雙手臂展開,驚訝地說道:「我沒看錯吧?這家店是黑店嗎?還是他們的麵包有這麼大!」

  穆睿半開玩笑地說:「也許他們的長麵包,是嚴選特等的麥粉,加上火鳳凰蛋,還有黃金蜜蜂採集的蜂蜜製成。」

  星狩卻道:「不,他們賣的只是尋常的麵包。」

  「我以為肥油旅館的東西就已經夠貴了,想不到這裡的物價更可怕。」

  「備前,你是第一次在古迷達港內的酒館吃東西,之前也沒在這裡待多久吧?」

  備前道:「你說的沒錯。我只在這裡待了三個晚上。光是三天的時間就讓我碰上兩次暗殺、三回突襲,還有四次正面衝突。第四天早上,我就急急忙忙的離開港口。」

  穆睿見隙就道:「你這孩子,就喜歡跟人起衝突。我平常不是教你,出門在外要以和為貴,與人和平相處嗎?」

  備前瞪了穆睿一眼,好像在說,穆睿是這個世界上最沒資格教訓他的人。

  星狩說明道:「這家店的主要客源,是在古迷達港從業的魔法師,店東也是某家魔法商舖的法師,所以這裡的東西,向來是新鮮無毒,來源可靠。」

  「這不是餐飲業的基本要求嗎?」備前道。

  「是這樣嗎?也許在古迷達港外是這樣,不過在這邊,很多酒館的客人是半獸人、食人魔這些野蠻的生物,不管是發霉的、還是客人沒吃完再回收的食物,熱一熱就可以又端出來給客人吃,而送給食人魔的肉品,往往都是死在路邊的屍體,在這裡,我們不須擔心會吃到自己的同類。」

  「不會吧……」

  星狩繼續說道:「這還算好的。甚至有不少店專門毒死客人,扒光他們身上的財物,再將他們的肉做成料理。」

  「呃……」穆睿臉色難看的說:「就別在吃飯前談這個話題了……」

  三份長麵包送到三人身前,接著一盤燉肉也端上來。

  侍者放上食物,才收起前一批客人留下的食物。

  「水待會再送過來。」留下一句話,酷酷的侍者就自動離開。

  「這就是我們點的麵包嗎?」備前一字一字驚訝地說。

  那盤裝燉肉的盤子只有拳頭大小,長麵包也只有巴掌大小。雖然燉肉與麵包熱騰騰的冒著白煙,可是量未免太少了。

  穆睿小心翼翼地捧起麵包,將它從頭到尾檢視一次,再把它移到鼻子旁邊用力地吸口氣,然後才以肅穆的表情,慎重地咬了一口。

  「啊……熱騰騰的麵包……好平凡的麵包……這種粗糙的香氣,是陽光的芬芳,大地的味道……啊……」

  穆睿裝出陶醉的神色,備前卻是兩三口就將麵包送入口中,怨道:「很平常的麵包嘛,克倫烘的麵包比這強多了。」

  「喂!你這小子,難得有人花大錢請你吃大餐,就不能表示出感激的模樣嗎?」

  「備前說的沒錯,這裡的麵包確實遠比不上肥油旅館的東西。不過這已經這附近最好的店之一了,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這裡的食物。」

  「哈,既然這樣,我也不用勉強自己吃這些難以下嚥的食物。」穆睿拋下麵包,只差沒連嘴中那口也吐出來。

  「你的態度也差太多了。」

  「我這是誠實展現自己的感覺。」

  「不知道是誰說要心存感激的享用這頓大餐?」

  「不對,這小子不會是故意帶我來這,吃這種東西的吧……」

  他們兩人毫無火氣的鬥嘴,說是在彼此嘻鬧也不為過。星狩看著兩人吵架拌嘴,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

  就在此時,一位身著法師袍的陌生人坐到空位上。

  兩人的鬥嘴驟然中止,同時望向自動坐下的陌生人。

  「終於來了嗎?這小子不就是那家魔法商舖的助理法師……」星狩想。

  「唉!碼頭區不該有騷亂發生的。不久之前的衝突,給碼頭的交易帶來不小的麻煩。這叫港內所有人都覺得很難為呢。」這名助理法師抱怨道。

  星狩很直接說:「這是蒙面法師的警告嗎?」

  助理魔法師道:「我有蒙面嗎?這只是魔法商舖的怨言而已。不過讓商舖蒙受太多損失,是會驚動蒙面法師的。你一直是小店的好主顧,我的老師不希望少了一個慷慨的顧客。」

  星狩點頭說道:「我明白。我還會是個好顧客,要『出貨』時就說一聲,我會配合的。」

  「很高興你能理解小店經營的難處,我會向老師轉達你的誠意。祝各位用餐愉快!」說完話便離席而去。

  「這是怎麼回事?星狩你認識他嗎?」備前問。

  星狩爽快地回答:「見過,是商店的雜役。只是來討人情的,沒甚麼。」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9:46
第六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八

  青蔥的森林帶來清新的芳香,群樹崢嶸競相比高。沿著漸漸陡升的山坡,一排又一排的大樹蜿蜒而立,望眼看去,綠色樹葉的分際,漸漸與天空的藍混在一起,到了山陵之處,綠樹就變成淡淡朦朧的綠影。

  山後又山,更上一層,深綠的樹木背後,則有披上青綠草地的山坡,再後方又是以白雪覆蓋的白色山景。最後面最高的山峰,被冰雪洗成白茫茫的一片,又與天上的白雲搭在一起,分不清是雪是雲。

  山景的層次由翠綠漸淡,最後以藍天為底色,混著雲霧與白雪,形成壯觀又虛幻的美景。

  現在,星狩等人就走在森林的外圍。

  森林裡也飄著白霧,與天邊的白雪互相輝映。只是不遠處的白霧,是帶著魔法的神秘與危險的霧氣。在旁邊的森林,就是耶佛大陸裡唯一能讓精靈安居的迷霧森林,也是充滿神秘氣息的森林。

  在這片迷霧的保護下,沒有精靈帶路,進入森林的人總是左繞右轉的,運氣好的最後將不明不白的走出森林,運氣不好的就枉死在森林裡頭。

  住在迷霧森林中的精靈,多是被判處放逐之刑的精靈。部分的精靈是被判刑之後送來耶佛大陸,另外也有被精靈牧師烙上辛格隆的罪人印記,而自我放逐到耶佛大陸上。

  辛格隆的罪人印記,即是墮精靈的記號。罪人之印上會發出晦暗污濁的靈光,另外,烙上罪人之印的皮膚所流出的汗會飄散臭氣,靈光與氣味,會讓墮精靈無所遁形。

  被烙上罪人印的精靈,就算沒被送到耶佛大陸,留在原生的大陸上也根本無法生存,除了受盡折磨而亡,就只有主動逃至耶佛大陸一途。因為墮精靈就是罪惡的象徵,不論走到哪都會被人唾棄,除了會被討伐、獵殺外,還有言語上無情的攻訐。

  被送來耶佛大陸的精靈,不一定是甚麼大奸大惡、姦淫擄掠的大壞蛋,反倒是觸犯精靈族的禁忌而遭到放逐。其中又以武藝高超的戰士,與優秀的魔法師最容易觸犯那些禁忌。

  精靈族的忌諱,與人類訂定的法律標準大不相同,他們的禁忌,外人不得而知。可是許多優秀的魔法師,往往會為了探索魔法知識,而成為精靈族中的異端,這對天生就擁有魔法天分,並且受到魔法之神辛格隆所祝福的精靈而言,無疑是種很諷刺的現象。

  迷霧森林外緣的東西走廊,是耶佛大陸上較安全、平靜的道路。因為有迷霧森林的關係,尋常的魔物不會靠近。兇猛邪惡的種族,又會被森林中的居民加以驅逐,所以只要沿著迷霧森林移動,就可以避開許多危險。

  這條道路也不會對耶佛大陸上所有的居民開放,要是有入侵森林的意圖,還是隊伍的成員中包含精靈厭惡的種族,思想趨向偏激的墮精靈,將會毫不留情地拉弓射箭、施展魔法,清掃居所的門面。

  總之,只要不去招惹森林中的精靈,迷霧森林南緣的道路是非常平靜的走廊。

  「太無趣了……不如讓我撥動七絃琴,吟唱美妙的歌聲,為旅途增添樂趣,同時振奮心情,排憂解勞?」

  「不准!」

  「不用了!」備前與星狩同時拒絕。

  「怎麼這樣,難得我有這興致要引吭高歌呢!難道你們不知道,我的演奏連天上的飛鳥都會降下聆聽,有如此美樂可以免費欣賞,你們竟然拒絕。」穆睿說完,不理會兩人的反對,還是準備取出他的銀豎琴。

  「夠了,把手移開。」備前嚴厲地說。

  「我這是好心吶。」穆睿滔滔不絕地說:「況且做為一位專業的演奏者,每天練習是必要的,為了維持我的音樂水準,就算颳風下雨,我也要努力練習。即使生活困苦,三餐不濟,我依舊不放棄每日打起精神,找出空檔來磨練琴技。

  「數十年的辛勞,才在音樂表演的領域上有小小的成就,你竟然要我放下,中斷這百年如一日例行練習……難道……你就這麼討厭我的演奏嗎?」

  穆睿裝出受到打壓、無盡委屈的神情,就好像是有淚往肚子吞的小媳婦,同時手掌已經握住豎琴,準備將它取出來。

  砰的一聲,備前的拳頭,重重敲在穆睿腦袋瓜上。

  「叫你不要把琴拿出來,你製造的麻煩還嫌不夠多嗎?無聊的話……嗚……你這傢伙……」

  穆睿被打倒之後,非但沒有反省的意味,甚至還變本加厲的演出。

  他像是受盡後母凌虐灰姑娘,楚楚可憐的斜躺在地上,一手撐起半身,一手放在眼角,像是在拭去委屈的淚水,然後以戲劇似的悲嗆語調說道:「備前啊……你的良心真的被惡魔換成冷冰的石頭了嗎?竟然對你的恩師施以暴力……這一定是缺少音樂的滋潤的結果。

  「上天吶……偉大的辛格隆,請你賜給我勇氣,讓我以美妙的樂聲,感化這名被戾氣纏身的少年……」

  「你這傢伙……」備前握緊拳頭,額頭上冒出一個又一個青筋。

  「哇……等等,你來真的啊!」

  「哼!既然你這麼無聊,就讓我陪你玩玩。」

  「等等,等等……」

  「與其讓你的噪音把我們帶向魔物包圍的絕境,不如讓我先把危險排除!」

  「別動刀動槍……星狩!星狩!快勸勸你的朋友……救命啊!殺人啦!」

  穆睿繞著星狩逃竄,後方備前揮劍追趕。備前的劍術依舊高明,不過穆睿的身手亦是靈巧,總能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備前的長劍。

  星狩難以理解地看著兩人。

  備前的攻擊不帶強烈的殺氣,不過也不像是在玩鬧,出手並無留情的跡象。而穆睿則以誇張的表情一面責罵備前,一面閃避他的攻擊。兩人繞著星狩移動,而星狩又以原本的步伐持續前進。備前與穆睿,簡直就像精力充沛的頑童在嬉戲,只是備前手上的玩具危險了點。

  穆睿在星狩眼中,可比異界生物,是一個充滿謎團、難以理解的人。

  離開古迷達港的第一個晚上,他以雙手撥弄琴弦,彈出輕鬆悠揚的曲子,讓人難以忘懷。就是對音樂接觸不深的星狩,也覺得內心深處好像有甚麼被這美妙的琴音給撩動了。

  可是接下來的旅程,卻因為穆睿的樂音引來附近的魔物,讓他們遭遇多次戰鬥。穆睿的樂曲就像是磁鐵,將迷霧森林附近的魔物全吸過來。

  雖然經過努力奮戰終於逃出生天,可是他們再也不敢讓穆睿演奏。

  如果讓他任性的彈奏,那麼選擇走在迷霧森林外緣這條道路就毫無意義。這麼想要驚險刺激的話,乾脆找個食人魔的巢穴衝進去算了。

  星狩本來很懷疑穆睿怎麼會是備前的老師,他們一個是半精靈游吟詩人,一個是劍士,兩人所學專長不同,怎麼會有師承關係?

  不過看到他們的追逐戰,星狩才發現,備前的動作,確實帶有穆睿的影子。

  他的劍法豪放中不失嚴謹,可見學承淵源精練的劍術大師。他的豪放屬於個人風格,那分嚴謹則是辛苦磨練下的產物,在嚴謹的劍法中,又偶見投機與靈活的變化,備前靈活多變的部分,應該就是受到半精靈的影響。

  除此之外,備前的劍術步伐也帶有穆睿的影子,甚至從個性上,也可以發現他受到穆睿很深的影響。至少一樣是來自西方大陸的思沃德與艾凡娜,就沒備前的變通與高度彈性。

  只是這麼一位半精靈,怎麼會是「那個人」的友人?

  一個是開朗、風流不正經的游吟詩人,一個是陰沉歹毒的大魔導師,這兩個人怎麼會有所交集?況且穆睿看起像是初入耶佛大陸,他又是在哪結識奧森大師?

  聽他稱呼大魔導師為「費格德」,是以對待深交同輩朋友的態度直接呼喊其名字,而不是以其姓氏「奧森」尊稱之。

  穆睿怎麼看都不像是能與奧森大師平輩相交的人。或許他身上還有些秘密,但是星狩不認為穆睿在魔法上的修為夠資格當奧森的朋友,在其他的領域,也不似有值得奧森大師利用的地方。

  幾過十幾分鐘的追逐,穆睿終於被備前給追上、壓倒、制伏。

  「好啦……好啦……我放棄了!不彈琴就是……真的啦,我不彈了……」

  「你發誓?」

  穆睿轉動眼珠子,瞄了一下架在脖子旁邊寒芒閃爍的英靈劍,才無可奈何說道:「好吧……我發誓,沒有你的准許,我不會在這趟旅程中彈琴啦!這樣可以了吧……」

  「嗯……」備前似乎不大滿意他的誓詞。

  「嘿,刀劍無眼,你就先把它移開嘛……好啦,好啦,要是我違背誓言的話,就會遭天打雷劈,總得了吧?」

  「不夠,還要加上會被所有的女性討厭,再也無法吸引女孩的目光才行!」

  「這……未免太狠了……好啦……好啦,再加上會被女人討厭啦!」

  備前這才滿意地站起來,收起寶劍道:「這還差不多。甚麼天打雷劈的,我才不相信你會怕甚麼天打雷劈。」

  「你這麼說未免太失禮了,小生向來是是敬天畏神,別把我說得像是深淵魔域中的大惡魔。」

  「算了吧,這種說法太糟蹋那些惡魔了。」

  「嗚……」穆睿露出受到傷害的表情,不過三秒他馬上又欣慰地說:「不過我的小御御,你真的變強了,我記得以前你根本追不上我的,現在竟然還能預測我的動作,將我絆倒,真不簡單。」

  「這當然,難道你以為我會永遠是那個被你欺負好玩的小男生嗎?」備前顯得高興的樣子,好像穆睿的讚譽是無上的榮耀,只是在口頭上他可不這麼承認。

  「那麼……」穆睿撥開金色的瀏海,以感動的口吻說道:「為了慶祝小男孩長大了,就讓我演奏一曲,聊表賀意。」

  「嘿……」備前帶著危險的笑容,提起英靈劍,道:「看來有人想幫我測試這把劍磨得夠不夠鋒利呢!」

  「哈!我只是開玩笑的嘛,別這麼認真……」接著穆睿又垂頭喪氣說:「真是殘酷的命運,這是上天給我的考驗嗎?不能用音樂洗滌旅途的辛勞,我真是苦命吶……」

  星狩這才說道:「到了老師的實驗室後,你想成天撥琴高唱,徹夜演奏,都隨你高興,在這邊就請你忍一忍吧。」

  「唉……那要等到甚麼時候……咦?」

  穆睿突然振奮精神的抬起頭來,瞇著眼、翹起鼻子,像是聞到甚麼令他意外的味道。

  「喔,這種氣味,淡淡的硫磺煙硝味……嗯!沒錯,這是溫泉的味道!我們走,既然不讓我用音樂紓解身心的疲憊,至少讓我泡泡溫泉消除疲勞!」

  說完,穆睿也不等其他人同意就往北方跑去,衝向迷霧森林。

  「喂,穆睿!別往那跑,星狩的話你是沒聽進去嗎?迷霧森林是不容外人進出的,別闖到森林裡啦!」

  「沒關係啦。我身上帶有精靈的血統,不算是外人,快點過來,難到你們不想泡個熱水澡嗎?美好的溫泉我來了!」

  「啊……那傢伙還是一樣的任性。星狩很抱歉,給你製造那麼多麻煩。」備前無奈地說。

  「無所謂,護送他是我的工作。我們還是快點跟上,不然森林的迷霧會把我們給分開的。」

  白色的水氣冉冉上升,迷漫的水蒸氣上升之後,漸漸與週遭的迷霧混在一起,成為森林迷霧的一部分。帶著硫磺氣味的溪流,在地勢彎折的地方沖刷出水流平緩的小塘。

  這個地方的水溫正好,不似方流出地表時的滾沸,還保有相當的溫度,正好適合泡澡。

  備前與星狩兩人已坐在水中,半瞇著眼仰望天空。

  左右伴著直挺高聳入天的大樹,被綠葉掩住的天空正好在此露出臉來,好似由峽谷中向上觀天,只是在這邊的天空還要透過一層迷霧,讓閃爍不定的星星變得更加撲朔迷離。

  「啦啦……溫泉溫泉……」穆睿穿著寬鬆的浴袍,哼著奇怪的歌,手上抱著臉盆逍遙地走來。臉盆裡裝有不少東西,兩壺酒、四組白瓷的淺杯、絨毛的短浴巾、木雕的小玩具……

  真不知道他是打哪弄來這些東西的。

  「我以為精靈只有視力特別敏銳,想不到穆睿的嗅覺,竟然能聞得到十幾公里外的硫磺味,找到這個溫泉。」

  待在岸邊正準備下水的穆睿很得意地笑道:「我的本領可不只於此呢。」

  「不過像狗一樣,有甚麼好自誇。」備前不忘損他兩句。

  「請說我是天賦異稟。呵……今晚就泡個痛快,把漂洋過海累積的疲勞全部洗盡吧。」

  「唰——啪、啪、啪——」

  三把箭矢,突然射出,釘在穆睿腳跟前。

  「啊!這是……」

  「危險!」

  「可惡!」

  備前手往岸邊一抄,握住寶劍人跟著站了起來,又像是想到甚麼似的,改站馬步壓低高度。星狩也急忙唸咒,卻苦於光著身體,所有的施法材料都不在身上,得花更長的時間聚集魔力,念出複雜的整個咒語。

  「底下的魔法師,閉上你的嘴,除非你想成為一隻刺蝟。」

  備前立即站到星狩前面,打算掩護他,不過這時穆睿卻說:「先聽聽她怎麼說。」

  「哼。」星狩這才停止施法,將雙手高舉,讓魔法的能量散去。

  人影由樹上躍下,金髮飄揚,潔白的肌膚在月光下好似會發亮,一名年輕貌美的精靈出現在岸邊。她腰間佩有短劍,背著復合長弓,箭囊上的弓箭,排成孔雀開屏般的扇形。

  「人類們,入侵我等的居所有何目的?若不能給予合理的答覆,吾等將不留情。」

  「不留情嗎?用弓箭瞄準我,代表你們也有相當的心理準備是吧?」星狩目中流露出危險的色彩。

  穆睿帶著和平的笑容說道:「不要這樣啦,有話好好說,我這個人向來愛好和平,看在我的面子上,別衝動。」

  「哼。」星狩冷哼一聲,瞇著眼努力觀視,打算要找出其他精靈藏身的地方。

  「人類,你有甚麼話要說?就算是誤闖,也不是一句道歉就能了事的。」女精靈態度高傲,語氣中充滿銳刺。

  「人類?」穆睿撥開頭髮,秀出尖尖的耳朵,道:「我的表親,我們不是誤闖啦,只是來這休息一下,尋求森林的庇護。」

  「那麼半人類,還有人類們,說明來意,否則後果自理。」女精靈的態度依然強硬。

  「半人類嗎?算了……」穆睿搔搔腦袋道:「我以為只要是辛格隆的孩子,就可以受到迷霧之鎖的保護呢?」

  女精靈諷刺地說道:「辛格隆的孩子?應該說是辛格隆的棄子。」

  她瞄了穆睿一眼,目光飄過忌妒的意味又道:「尤其是你——逍遙自在的半人類,你有甚麼資格尋求此地的庇護?」

  「你怎麼這麼說呢?我可是苦中作樂。不信的話,你看。」穆睿伸出左手,刻意露出手背。

  在迷濛月光的照耀下,手背的刺青好像會吸收光線,讓暗色的刺青變得更加幽暗陰沉。

  「罪人的印記……你是被烙上印記的墮精靈?」

  「哈!照你的說法,應該是墮落的半人類才對。」

  「你真的是墮精靈……」

  女精靈不理會穆睿的嘻哈,只是猛盯著他的手背瞧。黑暗靈光會驅走光芒,在夜色中顯得特別黝黑,那似乎真的是辛格隆的神印。可是他在白天還能唱出充滿喜樂氣息的歌曲,被烙上罪人的印記,沒有一個像他這麼開朗的。

  如果他真的是墮精靈的話,迷霧森林有義務收容他,這裡就是他的家。帶著客人回家就是他的權利之一,只要他還有他的朋友沒做出傷害迷霧森林的行為,就沒理由攻擊他。

  女精靈很不甘願地說:「歡迎你的來到,我將代表森林中所有的精靈接待你,帶你熟悉、適應這片暫時的家園,直到我們取得希望之城,重回……」

  「不必了。」穆睿打斷她的話,「我只在這休息一晚,明早馬上離開,你不用招呼我。」

  「這怎麼可以,就算你身上有帶有一半人類的血統,被烙上罪人的印記,即使是在耶佛大陸上也很難行走……你……啊!你要幹什麼!」

  穆睿將衣襟敞開,手又移到腰帶的部分,準備脫下浴袍。

  「幹什麼?來到這溫泉邊還能幹甚麼?不就是加入他們一同泡澡。」

  「無禮者,啊!」

  穆睿解開衣服的同時,女精靈嚇得退回樹上,罵道:「你還有沒有羞恥心啊?竟然在少女面前……呃……那個……」

  「奇怪了,我本來就打算這麼做,是你自己闖進來中斷我的動作。夜晚風寒,不跳入溫泉中,要冷死我嗎?對了,要不要陪我一起泡澡,我還可以免費幫你擦背喔。」

  「不必了!既然你沒打算進入森林,那麼也不必我來領路了。吾等會在附近停留,若是走不出森林可以向我求援。」

  「那真是謝謝了。」穆睿向女精靈揮手致謝,同時雙襟大開正面全裸。

  「夠了!再見!我們走……」

  精靈們離去後,穆睿才慢條斯理的泡入水中,口中還笑道:「真是害羞的小女孩。」

  「穆睿,你幹了什麼!竟然被烙上罪人之印。」備前氣極大罵。

  「沒甚麼啦,幹嘛這樣大驚小怪的。」

  「你還有心情說笑,你這真是……」備前氣得幾乎說不出話。

  「等等,他這似乎不是神印。」星狩道。

  「甚麼?」

  「真不愧是高明的魔法師。沒錯,這只是只假手啦!你的目光可比評議會的那些老傢伙高明多了。」穆睿將一具唯妙唯肖的手掌交給星狩。

  原來穆睿方才展示給精靈少女看的,只是一隻假手。

  備前看得目瞪口呆,又道:「等等,甚麼是評議會的老傢伙,你這不是用來欺瞞這裡的精靈嗎?」

  「就算我的技術再好,也不可能在瞬間生出這麼精密的假手吧?沒這假手,我怎麼會以犯人的身份來這裡渡假呢?」

  星狩道:「做得真精密,這個神印下面藏有黑暗術的魔法印記吧?以黑暗術來仿造黑暗靈光只能騙騙外行人,所以你才要想盡辦法讓那些精靈離去。」

  「嗯,你果然是內行人。這個假掌可花了我兩個月工夫才做出來的呢!」穆睿驕傲地說。

  「穆睿!你到底犯了甚麼事,讓你不惜假冒墮精靈的身份來到這裡?」

  「不就是些小事,風頭過後我自己會回去啦,你就甭操心。」穆睿滿不在乎地說。

  「這個印記就是辛格隆的記號?」星狩問。

  「沒錯,這是他打下的罪惡之印,是所有諸神徽記中最令人生厭的一個,不過把月冠翻正,就成了光榮的徽記了,就像這樣。嘿!要是讓方纔的精靈看到這個正位置的聖徽,衝突可就免不了。」

  穆睿秀出他的左臂,但是紋在上臂的刺青卻不是代表辛格隆的月冠,而是蔓陀羅花與一把斜置於花下,好像準備要收割的鐮刀。

  星狩一看臉色微變,並下意識低頭看看著自己的右胸,在那裡有著相似的徽記。

  「啊!錯了,這是個才對。」穆睿轉身,改秀出留有辛格隆聖徽的右臂。

  「等等,方纔那個是甚麼?跟我胸前一樣的記號,穆睿先生知道那是甚麼吧?」星狩期盼地問。

  「這個啊?是另一個女神的聖徽,你應該聽過復仇女神落奈吧。」

  「原來這就是落奈的聖徽,我一直以為是魔法的印記。」

  「我這個是受她保護的記號。嗯,上面刻的神文不一樣,那麼用途也就不同了……」

  「穆睿先生應該懂得天界語,可以幫我解讀嗎?」星狩急切地問。

  「哎呀,天界語是天界語,神文是神文,兩者是不一樣的。雖然在天界各層用天界語都能通行,可是每位神祇都擁有自己獨有的神文,能閱讀神文的,恐怕只有信仰該神祇的牧師。我雖然跟奈落那位美艷的大姊有點交情,卻不是她忠誠的信徒。」

  備前不滿地說:「難怪你這麼有恃無恐,原來有兩尊神祇在你背後撐腰。」

  「哈!才不止呢,其他的那些神印是隱形的,要在特定的條件下才會出現。你看我還有這個呢!」這回穆睿很得意地秀出他的右手背,上頭有個上下鏤空的8字形圖案,若是仔細觀察那個圖案,會發現那是由許多小小的神文組成。

  「這是神印嗎?我倒覺得像是魔法陣。」星狩道。

  「沒錯,也可以說是魔法陣,不過是神祇賜與,用神文構成的魔法陣,裡頭可藏了超好用的道具。」

  「你這傢伙,該不會連神祇都欺蒙唬騙,讓諸神為你做保吧?」備前道。

  「哈哈哈!小生可是才華洋溢,普遍受到眾神的喜愛,才贏得他們的認可的,哪裡是詐騙了?就算是耍了些小手段,沒有實力,也無法獲得諸神賜與神印啊。」

  備前搖搖頭,無可奈何地說:「你真是可怕的男子,詐欺的目標連神祇都不放過。」

  穆睿臉不紅氣不喘地說:「能獲得多位神祇的印記,可是我光榮的戰績。」

  「不過星狩,那位精靈說要取得希望之城是甚麼意思?他們不會正計畫要對甚麼地方發動攻擊吧?」

  星狩回答:「沒那回事。他們口中的希望之城就是古迷達港,這裡的精靈妄想取得該港,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

  備前質疑道:「希望之城,那個港口都市?我看是絕望之地吧?」

  穆睿難得正色說道:「不,確實是希望之城,那裡是唯一能讓被放逐的精靈回到故鄉的出口。」

  星狩接著又道:「以他們的人口與兵力,想要打下港都,除非所有的精靈法師全體動員。不過大多的法師醉心於魔法的探究,對於能不能回到故鄉,根本不是那麼在乎。

  「況且在森林裡的魔法材料、寶石都相當充足,進行實驗又不會受人管制,比起能夠自由自在的研究魔法,鄉愁就顯得不是那麼傷感了。」

  星狩接著又道:「據說只要有人能帶領精靈離開耶佛大陸,打回故土,就算是半精靈也可以當他們的領導著呢。」

  「這倒有趣。不過我比較喜歡自由,當王家的成員那多累啊,況且還是墮精靈之王。」

  穆睿接著又傷感說:「不過這裡的精靈還真是矛盾。明明就自稱為辛格隆的棄子,卻躲在辛格隆最強大神跡之一『迷霧之鎖』後面苟延殘喘。

  「明明就因不容於故土才躲到這裡,卻還念念不忘要回故土……還是說,這只是讓那些放逐者還有無辜的後代,保有繼續努力的目標呢?」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5-11-19 19:48
第七章 希望與絕望之都之九

  艾凡娜來到十車城後,形同軟禁。

  其實,大祭司烏多囉並未下令要將艾凡娜一行人軟禁。血斧在三天前,已經跟著十車城的使節大隊浩浩蕩蕩的離開;幻幽亦為籌組魔法公廨而忙進忙出,四處招攬可用之人,就連喜夫也是成天在城裡的聲色場所花天酒地。

  所有的人,就只有艾凡娜、思沃德和古柯還沒離開過宮殿,這一切全為了拉克希米,被軟禁的人不是艾凡娜,而是公主拉克希米。

  拉克希米現在就像未斷奶的小嬰兒離不開艾凡娜,為了讓她適應環境能夠獨立,艾凡娜盡她最大的能力,轉移拉克希米的注意,讓拉克希米熟悉新的宮庭侍女,並接受她們的照顧。

  一開始,艾凡娜對於大祭司請求不要將公主的真實狀況說出,還要將公主藏在深宮內院中,不讓她見到外人的做法,感到非常不滿。

  十車城是受到克利希那的庇護,才能立足於耶佛大陸。事實上,克利希那庇護的也只有十車一家。克利希那賜與十車一家的直系血親控制「守護神」的力量,並且給他們呼喚守護神的權柄。

  這個力量只傳給直系的血親,由經過儀式確認的繼承人獲得繼承權柄的血統。城主的兄弟姊妹,只能由他的父親那繼承部分的權柄,但無法將這個權柄傳承下去,除非當任的城主身亡之際,尚未立下繼承的血親,方可由他的兄弟姊妹中選出傳承者。

  現在繼承這個血統的人,只有十城王以及兩位公主。而十城王曾明言長公主拉克希米就是下任的繼承人,現在公主出了意外,已經不可能掌理政權。

  這個消息不能傳出去,至少在找出解決之道之前不能讓外界知曉,否則會引起王位的紛爭。

  十車王不喜歡他的次女,不打算讓薩拉尤尼取代拉克希米。

  因此他只能另尋可靠之人,讓那個人終身愛護拉克希米,在他百年之後,代替他照顧愛女,並讓十車城的血統傳承下去。

  如果基於保密的考量,十城王暗中殺死艾凡娜他們,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只不過十城王另有考量,在他研究過艾凡娜信仰的火之法皇后,他發現這位女牧師是可以信任的人。他相信透過法皇牧師公正的評判,才能找到會真心愛護拉克希米的人。

  經過幾天的適應期,拉克希米終於能夠接受宮庭侍女的照顧,甚至可以跟她們玩在一起。艾凡娜也終於有自己的時間,她打算出城走走,用自己的雙眼看清楚十車城的真貌,初入十車城那天碰到的事情,一直讓她很在意。

  因此她找了個理由,甩開十車城的護衛,與思沃德、古柯三人出外「野餐郊遊」。

  走出十車城那高大的城牆,那是一面分隔兩個世界的高牆。

  艾凡娜感歎,一道五米寬、十米高的城牆,竟能劃分出兩種完全不同的世界。

  在城內,人人身著華服、體態豐腴,他們的皮膚柔嫩光滑,生活是富裕悠閒的;在城外,四處可見面黃肌瘦,辛苦操勞之人。城內是天堂般的生活,城外卻苦如地獄。

  為何有如此不公的事情?

  「這是很公平的。十車城提供安全,以強大的『守護神』提供免於魔獸侵害的生活,而城外的人就用勞力辛勞工作,換取安全的生活。受人保護,本來就該用相等的代價換取。」古柯解釋。

  「可是不該剝削人民吶,城裡眾多之人,何有權利享用城外之人辛勞的果實?」

  「那也是他們應得的。能住在城裡頭的,不是服侍王家的僕役,就是負責塑造守護神寄身神像,與協助王家管理守護神的祭司,再不然就是戰士與文官。他們為十車城出力有功於十車城,才獲與家人住進城內的資格。

  「即使城內大臣之子,若在成年後,不能成為戰士、祭司還是文官,一樣會被剝奪公民資格,被趕出城,變為一般的民眾。」

  艾凡娜道:「這並不公平!受到壓搾的廣大民眾不會反抗嗎?我是法皇的牧師,有義務將傾斜的天秤扶正。」

  古柯勸道:「艾凡娜小姐,這裡可是耶佛大陸,別把你在西方大陸學的那一套用在這裡。十車城是因為有十車王的存在才存在,而不是有這些人民才存在,如果將現今的十車王推翻,十車城絕無法繼續存在。你知道,光是城外的田地四處林立的守護神像,一年就清除多少入侵的巨魔嗎?

  「五百頭!光是巨魔就有五百頭,這還不包括主動出外清掃魔物的戰果。如果少了守護神的力量,不用三年,十車城就會變成廢墟。」

  古柯語重心長的繼續勸道:「艾凡娜小姐,別忘了你來到耶佛大陸的目的。十車城自有十車城的法律,沒有人逼迫這裡的人一定要留下來。他們都是自由的,隨時可以離開,尋找更好的生活,沒有人會阻止的。」

  古柯說的沒錯,這裡的人民有去留的自由,只是一離開,便等同於投入魔物的懷抱,無異於自殺。只要稅吏向他們徵得定量的農作,城內的軍隊就不會迫害這些人。想留下來,就要繳出規定的保護費,不然軍隊在防止魔物入侵之餘,就會用點手段要求人民繳稅。

  「可是……」艾凡娜就是覺得不對,即使十車城只是遵照十車城的法律在行事,艾凡娜就是覺得不對。

  「哇!哇!」突來的哭聲,打斷艾凡娜的思緒。

  在路旁兩名玩耍的小孩之一好像跌倒了,在那嚎啕大哭。

  「小朋友,你沒事吧?」艾凡娜過去關心。

  「走開、走開!只是跌倒,不用妳多事啦!醜女人!小比,自己爬起來,別讓這個臭老太婆看笑話。」小孩子一點也不領情。

  「醜女人!老太婆!」

  就算是火之法皇的牧師,決心要將生命奉獻給公理與正義的人,艾凡娜到底還是個女孩子,被小朋友這麼一罵臉都青了。

  「童言無忌……只是不懂事的小朋友,他們哪知道女子的美醜……

  「可是,孩子的話不是最純真實在的嗎?難道我真的……不!沒這回事!法皇的牧師重視的是智慧的光輝,與維護法律的決心,是美醜或是年輕老朽,並不重要……可是我真的變醜了嗎……」

  「惡!醜八怪!」

  艾凡娜內心陷入掙扎時,兩名小孩做出鬼臉,就要跑開。

  「等會!」古柯卻一手一個,像提小雞般的將兩名小朋友抓起。

  「古柯,沒關係的……小朋友嘛,不用跟他們計較……」艾凡娜態度寬容,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卻是受到不小的打擊。

  「艾凡娜,你沒發現嗎?」古柯問。

  「發現甚麼?」艾凡娜無精打采回應著。

  「臭老頭放開我!」

  「再不放手,我可要不客氣了!」

  「古柯先生,你也別為難小孩了。」思沃德也看不過去了。

  小孩伸手亂抓,甚至要張口咬人。

  「真是不受教的小鬼。」古柯隨手一拋,兩個小孩跌撞落地,同時本來該在艾凡娜身上的錢包與聖徽,一併撒落在他們身旁。

  「原來是小偷……」艾凡娜將被竊的財物取回,歎口氣看著兩個小孩。

  偷竊這種事,在不同的地方,罪則可大可小,嚴重的甚至要用一隻手臂、幾年的奴僕生活來償還,有的只要賠出等價的物品,或是關上幾天到幾個月的時間。在十車城的法律是怎麼定的,艾凡娜並不清楚,不過她並無心將這兩個小孩交給十車城的法官處理。

  雖然說法皇的牧師就是法官,但那是在有跟法皇廳定下協定的國家,或是犯罪、被害人的其中一方是信仰火之法皇的民眾。

  耶佛大陸的人不可能是法皇的信徒,十車城與法皇廳更是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被害人艾凡娜」雖然是法皇忠貞的信徒,問題是基於利益迴避原則,被害人及其三等親內不得擔任審案的法官。何況財物已經取回,又見這兩個小朋友一副營養不良、衣衫襤褸、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根本無心懲戒。

  但是,說教一番還是必要的。正當艾凡娜板起臉孔,要對年幼的現行犯曉以大義時,小孩子的手卻突然像鞭子般甩出,投出一把細沙。

  「啊!」艾凡娜驚覺細沙迎面而來,想要急忙閉眼,卻已經來不及。

  兩個小扒手趁機逃跑。

  「艾凡娜,你沒事吧?」古柯問。

  「沒事沒事,不過是眼睛沾了沙……」

  「哎,妳太不小心了。在這裡,即使是黃發孩童也不得大意。」

  「我知道了……」艾凡娜苦笑。

  沒一會,思沃德將兩個小鬼抓回來了。

  「可惡!臭鐵甲怪放了我!」

  「東西是我偷的,要抓抓我一個,老子隨便你們處理,別為難那個還沒斷奶的小鬼。」

  兩名小鬼頭在叫囂中,被思沃德一手一個給提著。

  「羅特小姐,這兩個小孩要怎麼處理?」聖騎士看起來很為難的樣子。

  「是啊,該怎麼處理呢……」艾凡娜也顯得很為難。

  「快放了他們!不然我饒不了你們!」年少男子的聲音在這時出現。

  「大哥,是大哥!有救了!」

  不遠處,一名少年急忙跑來。

  「怎麼是你們……」跑過來的,正是他們甫抵十車城碰到的那名少年。

  「真巧,我正想找你呢!」艾凡娜露出了微笑。

  ※※※

  一間小茅屋。

  這間茅屋是貨真價實的茅草屋,是用竹竿與麥梗搭出來的。家徒四壁空無長物的房間內,擠了快十個人。

  除了艾凡娜三名成年人外,就只有那名與艾凡娜巧遇的少年略有年紀,其他的都是十歲上下,甚至五、六歲的孩童。

  原來這名少年名為迦爾納,前些日子因為沒繳田稅而被收稅的官兵追趕。他一名少年要養五個小孩,就算再努力辛勞,也力有未逮。

  這些小孩與他的遭遇相同,父母都死於入侵的魔物。雖然守護的神像已經為他們的親人復仇,可是死去的人不會因而復活,也沒有人願意收養這些小孩。畢竟城外的人生活都一樣貧苦,能讓自己一家溫飽已經很不容易,哪有餘力去照料別人家的小鬼?

  於是,就由迦爾納一人獨自挑起照顧這些小孩的重責大任。

  他接受父親留下的耕地,偷偷種植,並帶著其他的孤兒過著躲藏的生活。但是在幾個月前,官吏為了分配新移民而進行的土地清查時,他們的存在終於被發現,無力繳稅之下,遭到官兵的捕捉,田地也被收回,交由他人耕種。

  他們就四處躲藏,靠著偷取他人的農作,與獵捕弱小的野獸過活。

  艾凡娜聽完迦爾納的說明後,便問:「那麼你打算怎麼辦?這樣下去不是長久之計。」

  「這我也知道。所以我打算參加今年的大黑天祭的競技,只要能進入準決賽,就可以被擢升為十夫長,就算不能將所有人接到城內,也要讓他們溫飽。」

  「大黑天祭?」

  古柯回答:「就是宣揚克利希那恩德的祭典。

  「據我所知,這項祭典同時也是十車城遴選英勇戰士的時間。城外被分為數區進行格鬥比賽,每區依人口多寡選出選手,入城再行決賽。只要能入城參賽,就可以成為十夫長,表現良好的還可以成為百夫長,有時城主大悅,還會將優勝直接提拔為千夫長。」

  「你有信心嗎?」

  「當然有!我非贏不可!」迦爾納握緊拳頭說。

  「迦爾納哥很強的!上回他才打死一頭狼,救我一命呢!」一名小男孩大聲地說。

  艾凡娜道:「真的是這樣嗎?如果你能打敗我,那麼今天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

  「羅特小姐!」思沃德甚是意外。

  「我不欺負小孩還有弱女子。」迦爾納也很有骨氣的應了回去。

  艾凡娜激將道:「還是你怕我?」

  「才……才不是呢!」迦爾納上回受了艾凡娜的救助,又看她施展神跡,在瞬間將他的傷口治癒,早將她當成女神般的人物看待,哪好意思跟她動手。

  「小鬼,你應知道,我們跟十車城裡頭的大人物關係良好,要是想追究偷竊的罪責會怎樣?你可要想清楚,這可是你們唯一的機會。」古柯道。

  迦爾納閉上眼,腦中浮現兩位小孩淒慘的樣子,跟著想起自己的親弟弟被抓走處死的慘劇,一咬牙便道:「好,我會全力以赴的!」

  他拿了武器就到屋外。

  迦爾納用的是加長的柴刀,可以用來防身、劈柴、除草。在鋼鐵貧乏的耶佛大陸上,各式的鐵器往往是一物多用。迦爾納父母留下的器具幾乎全換成食物,僅留下這把防身利器。

  艾凡娜取出聖錘,看著迦爾納。這名少年只是將柴刀指向對手,就拿劍架式而言,他這種舉刀的方式並不理想,腳步左前右後,雖然利於挪移,但是沒跟他持刀的姿勢配合。

  「小心了!」見迦爾納沒主動進攻的打算,艾凡娜主動出擊。

  「鐺、鐺、鐺!」艾凡娜出錘幾次,迦爾納就退幾退,兩人一較,高低立判。

  「怎麼,你只有這種程度?」

  「可惡!」

  靠著野性還有直覺,迦爾納抓到空檔猛力揮刀。

  艾凡娜輕輕架檔,引導刀勢,腳步微移避開攻擊,再回身一擊,敲在少年背上。

  啪的一聲,少年倒地。

  ※※※

  迦爾納醒來後,已經被搬回茅房中,幾名小孩圍著他臉色憂愁。

  「我輸了……」迦爾納覺得非常遺憾,卻又感到理所當然,好像輸給艾凡娜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當他看到這些沒有血緣的弟妹們,心情卻又變得沉重無比,他不可以輸的,他倒下的結果,並不只有他一個人倒下,而是這一家人全都倒下。

  「我……艾凡娜大人,請將懲罪加於我一人身上。他們還小,有甚麼過錯,都是因為我沒將他照顧好才會產生……」

  艾凡娜道:「嗯,那麼一切的責任就由你擔起。」

  「謝謝你,大人……」

  「從今天起,你要接受思沃德的劍術訓練,你必須在大黑天祭之前打敗我,然後在祭典上取得入城的資格。」

  「啊!」迦爾納眨眨眼,一時之間還轉不過來。

  「思沃德,你可以訓練他嗎?我想在我們離開十車城之前,應該還有不少的時間。」

  「迦爾納,我的訓練非常嚴格,你可以承受得了嗎?」

  「可以的!我一定全力以赴!」迦爾納堅定地說。

  不浪費時間,思沃德馬上開始指導迦爾納基本動作。距離大黑天祭還有大半年的時間,不過艾凡娜他們也不可能天天來這裡,所以思沃德先教他許多最基本的動作,以及有效鍛煉肌肉的方式,讓他可以自己練習。

  原本艾凡娜還要將身上的寶石送給這些失依的小孩,讓他們可以在大黑天祭之前過活,不過被古柯阻止了。並非古柯無情,不讓艾凡娜幫幫這些小朋友,而是高價值的寶石落入他們手上,非但換不到食物,恐怕還會被當成小偷,或是東西被搶走,而換不到食物。

  古柯改為自己掏腰包給了點碎金,數量不算太多,讓他們可以換點食物,又沒辦法光靠施捨的財物過活。

  古柯與艾凡娜不一樣,他不會當爛好人。他只打算推一把,讓這些小孩能自己活下去,而不是讓他們依靠別人的協助過活。

  傍晚回城的路上,思沃德難得高興的開口說話,句句不離迦爾納,十句中有八句在誇他的認真與資質,感覺上好像在向別人誇耀自己的兒子似的。

  「你好像很滿意這個弟子,一身所學能夠後繼有人,真是恭喜你了。」古柯道。

  聖騎士突然沉默下來。

  「怎麼了?」

  「不,沒甚麼……後繼有人嗎?我只是……想到我的孩子,如果能有迦爾納一半的資質就好了……」

  「很抱歉……」

  「不,沒關係的。小孩子想往哪發展是他的自由,我也不能強要他當個騎士……」說完這句話,思沃德就閉上嘴巴不再開口。

  反倒是古柯又問:「艾凡娜,你這麼做好嗎?」

  「怎麼,有甚麼不對嗎?」

  「你幫助迦爾納那個孩子的事情啊。十車城外像他那樣的孩子不在少數,今天十車城的士兵可能會看在你的面子上,暫時不找迦爾納他們麻煩,但是這等於是在挑戰十車城的管理制度。

  「你要知道,在耶佛大陸上,沒有能力、沒有貢獻的人,就沒有存活的資格。當你又見到第二位、第三位像迦爾納那樣的孩子時,你不會永遠有餘力幫助他們的。」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自己的責任,只是看到了,沒辦法抽手不管。」

  「這樣我就放心了。」

  艾凡娜突然問道:「古柯先生不會覺得我只是偽善吧?」

  「不,怎麼會呢……」

  「其實我也知道的,不過法皇廳的老師曾說過,一個人的力量也許無法改變世界,但是可以撒下改變的種子,總有一天有機會開花結果。」

  「所以迦爾納就是你撒下的種子?」

  「嗯,希望他這個種子最後能繁衍出一片森林。讓十車城變得更美好,不再以一道牆相隔希望與絕望的世界。」

  古柯呢喃道:「播種嗎?就像那位先生對我做的事嗎?我又該怎麼將種子流傳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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