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奇幻] 魔域森林 作者:月雨(已完結)

 
kelvin12354 2015-11-16 17:35:05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2 70898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5 16:22
第七章 死靈洞窟之三

  在魔法光球的照耀下,依然看不盡往下的階梯,幽幽暗暗,好似通往冥府的走道。

  星狩彎腰提腿,跨過殘存的牆壁進到裡頭,拿起一塊沒被法術化為泥沙的石頭,向下丟去。

  「叩、叩……」石頭順著階梯往下掉,持續數十秒,直到距離過遠才聽不見聲音,這個向下的通道,還真的是深不見底。

  星狩見狀感到興奮。建造這麼深長的地下通道,又在上頭建造一處虛假的實驗室,豈不代表裡頭藏有秘密?原本覺得這趟旅程不會有甚麼收穫的心情,現在完全改觀。

  星狩立即回到洞窟外面,將行李拿進來,並在入口處,再設下嚴密的警戒結界,帶了一天分的糧食與飲水,檢查身上的魔法藥材,再重新準備魔法後,才動身跨過牆壁。

  當他走了兩階,回過頭,望了一眼那面已經被他的法術風化的牆壁,心中卻又有了疑問。

  牆是封死的,沒有任何暗門,也就是在造那面牆時,就沒打算再讓人通過……突然間,星狩有種強烈的感覺,靈魂深處響起「不要前進」的聲音。

  忽地,星狩感到一陣寒意,本能地覺得底下非常危險,應該就此打住,放棄探索。

  星狩握緊拳頭,冷哼一聲。

  「開甚麼玩笑!死魂界來的使者都不是大爺我的對手,一個洞穴有何懼哉!」

  就算面對拘魂令,還是碰上的陰影,星狩都沒退縮,可在踏入此地時,卻感到極度的不安,察覺到自己竟有害怕的情緒,星狩感到忿怒,這麼多年來,早該拋棄恐懼的情緒了。

  一瞬間的害怕可以原諒,因為這是一種警訊,也是身為人類的證據,可是持續地感到害怕,卻不是一名冷靜的魔法師該有的情緒,況且這麼多年來為求生存,早該學會怎麼轉移害怕的感覺,該怎麼利用恐懼,轉化為抵抗危險的力量。

  然而這一次,卻無來由地只感到害怕,恐懼的情緒不停的迭積,幾乎要壓垮星狩的精神。

  「碰!」星狩用力揮拳打在洞壁上,瞬間的疼痛轉移了恐懼的情緒。手流出血來,星狩伸出舌頭舔了受傷的拳,以血的氣味讓自己冷靜下來。

  心情轉移之後,恐懼的感覺就如同握在手上的春日殘雪,很快的就全部融化,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未知的洞穴,應該沒甚麼值得害怕才對,就算有,也不會因為一時的劇痛就馬上消失,唯一的可能,就是中了魔法陷阱。

  星狩不擅長心靈系法術,不過對該系法術,卻有相當的認識,雖然不懂得施展該系法術的訣竅,也研究過該怎麼對抗心靈系法術的攻擊,方纔的情形,八成是中了強力恐懼術。

  誤中法術激起了星狩好勝、好強的意志。既然有人要阻止他進入,那麼就更要進去看一看了,越大的冒險,就有機會獲得越高的報酬。

  星狩冷笑一聲,提高警覺的往下走去。

  「噠、噠、噠……」安靜的走在階梯,星狩的腳步聲變得非常明顯,前方是無盡的黑暗,後方亦是一片漆黑。

  星狩召喚出來的光源被黑暗所擁抱,他一個人不停的往下走,好似已經跟世界隔離。

  前方雖是一片黑暗,但在魔法光球的照耀下,好像看到甚麼東西在下方晃著、飄著。

  投石探路時,就已經知道這個階梯很長,但是星狩在這不停往下走,時間感都已經模糊了。若以飲水的次數與飢餓感來判斷,恐怕已經走了四個小時左右。

  階梯往下,斜率頗大,若真的走了四小時,這個通道至少有近十公里長,以這個階梯的斜率來算,星狩至少深入地下四公里,想到這裡,他不由得停下腳步。

  深入地下超過四公里的人工洞窟?這太荒謬了。

  據說矮人建造的地下城市,曾有深入地底數十公里的記錄,不過那是矮人歷經數十代、上千年的經營,才建造成的偉大地底王國。這裡若有一處媲美地底王國的地下密穴,那藏的會是甚麼珍奇異寶,抑或是封印滅世的惡魔?

  星狩想一想,覺得應該不是這樣。

  雖然他沒去過地底世界,不過若真的深入地底,氣溫、還有空氣的濕度與氣壓,都會有所改變,最重要的是,地質也會有所不同。而這些,他都沒感覺到,最明顯的是,通道兩側的天然石壁,依舊是相同型式的岩石。

  這一切,都指向一個事實:走了這麼久,並未深入地下,甚至可以確定並未遠離原來的地方。

  星狩早該發現不對勁才是,可是在這種地方,時間感與空間感都變遲鈍了,一個階梯接著一個階梯,好似在勸誘人不停地往下走,四周的黑暗驅使人不停向前走,就為了脫離擄獲人心的黑暗。

  所幸無盡的通道實在太奇怪了,星狩的意志又遠比常人堅強,才讓他停下來,重新思考當前的處境。

  已經走了這麼久,再走下去,恐怕也只有無盡的階梯等著他。

  毫無疑問的,這又是魔法造就出來的效果。

  造成無限走道的方式有二:一則是由人著手,一則由空間著手。

  第一個方法較為容易。簡單的說,就是讓人在原地打轉,卻以為在不停的前進。這可以用催眠或高等的幻術達到這種效果。

  星狩在對抗心靈法術方面很有自信,即使與蝠魔進行意識的爭鬥,他都能讓蝠魔潰不成軍;在奧森門下,他也曾突破蝶凰的迷惑,最後讓那位美艷的法師與他達成合作的協議。

  就算這樣,星狩也不敢確定,他是不是真的陷入幻術之中。因為陷入高明幻術,根本無法察覺,也不會覺得自己看到的、摸到的,都是一些假的事物。

  星狩乾脆先假設,無限的階梯是第二種魔法的效果,也就是以魔法改變空間的連續性,把時空重新連接,將他走過的地方變成無限迴廊。

  這種改變空間的魔法,在召喚系與改變系最高段的魔法裡都有相關,而且都是星狩還未能跨入的領域,但星狩不會施展這種法術,並不代表他無法破解。

  若是召喚系的效果,很可能就是在固定的地方設有魔法陣,當他通過的時候,將他傳送到上方的階梯。也就是說,當他跨過固定的階梯時,事實上,又回到已經走過的地方。

  不過當人通過異界之門時,應該會有不適感才對;就算走的不是異界之門,而是借道星耀之門,還是會有感覺才對;若要做到讓人毫無感覺,施法者的段數恐怕比奧森大師還高。

  另外的方法就是,將這個通道的階梯,變成會不停移動的階梯,向下走一階時,階梯也向上浮動一階,一上一下的結果,等於在原地跨步。

  不過這個方法要控制得好也不容易,因為階梯在移動時,人是會有感覺的,除非能夠將整個通道進行移動,同時把加速度做得非常平穩,否則階梯一動,豈有不知之理?

  最後的一個辦法,就是改變空間的連續性,同時也是最高難度的魔法。

  不論是何種方式,當務之急還是找出真正的原因,才能對症下藥,走出這個無盡的迴廊。於是,星狩在牆壁上畫上魔法印記,再繼續向前走。畫上魔法印記的功用是定位,星狩在一定的距離內,可以感應到魔法印記的魔力波動,還可由波動的大小察覺距離的遠近。

  星狩慢慢地向前走,只覺得魔法印記越來越遠,忽地,魔法印記的魔力波動,竟改由前方傳來。

  星狩露出笑容,這裡的陷阱,是以傳送的方式讓他陷入無限迴圈,走不完下樓的階梯。於是他先往回走了幾階,確認自己的感覺無誤後,便再往下走。

  當他走到傳送點附近時,可以說是一階一階慢慢的走,每走一步,就非常詳細的檢查四周,不論是地板、牆壁還是頭頂,無一不放過,偵測魔法的法術也早就施展出來,希望能找到傳送點。

  可惜他的努力卻沒得到回報,花功夫細心的找尋,結果一個跨步,又回到上方。

  星狩不氣餒,再次往下走。這回他走得快多了,不過到了差不多的地方,便抽出秘銀長劍,以劍尖抵住巖壁,在向下移動的同時,在巖壁上留下劍痕。

  半晌,他又回到上方。

  很快的,他又一次走到傳送點附近,這次,他可以由劍的刻痕,找出傳送點的位置。

  到了正確的位置,便在傳送點之前仔細尋找。然而星狩摸遍傳送點前方的每一寸土地,卻怎麼也找不到讓傳送點發生作用的魔法來源。

  「難道魔法陣是設在下方……」星狩想了想,便取出一片乾糧往前拋去。

  乾糧掉到下三階的地上沒被傳送走,難道,這個傳送陣還是有選擇性的?

  星狩覺得納悶,向前跨過傳送點,結果人就這麼通過傳送點,沒被送回上方。

  他驚奇地又往回走,再向前走,像是要確認自己是否弄錯了,結果一退一進之間,人又被傳回上面。星狩被弄得莫名其妙,難不成傳送的魔法陣已經快要耗盡魔力,所以出現間歇性罷工的狀況?

  不論如何,再試一次。這回走到傳送點,大膽的跨過,又通過了。

  星狩迷惑地轉身往上瞧。這回他縱觀整個階梯,同時也是頭一回由下往上看,這一瞧,可看出不得了的東西。

  這整個階梯與牆壁,不就是魔法陣?符文就刻在階梯上,只不過符文刻得非常大,單一的符文就跨過數階;巖壁上也有魔法陣的紋路,當靠近看時根本看不出甚麼,非得要由下往上遙視的角度,才能隱隱約約看到魔法陣的存在。

  另外,星狩也找到讓傳送點失去作用的原因了。

  為了定位,用秘銀長劍刻的痕跡,正好破壞了魔法陣重要的部位,於是魔力的流動出現不穩定,造成有時能通過傳送點,有時會被傳上去的情形。

  星狩搖搖頭心想,越是精密的魔法陣,越容不下一絲絲的錯誤,果然是不變的真理。

  找出原因之後,星狩才放心的再往下走,這次終於順利地走到下方。

  這個洞窟真的非常深,星狩走了近十分鐘,才走出向下的長廊,進到空曠的房間。

  「光!」星狩再次施展,喚來了較大的光球投向洞頂。

  在光球的照明下,星狩看清楚整個大廳,他嚇著了。

  這裡有人!不、不是人,沒有人會是半透明的!也不會有人的皮膚、肌肉都已經腐爛、露出骨頭,還能活動。

  這裡分明就是亡靈的巢穴!在他周圍,滿滿都是亡靈圍著他,在照亮地下大廳時,它們才全部出現,同時將入口處也擋住,阻斷了退路。星狩急忙在自己所在之處施放縛靈咒。

  「這是甚麼情形!怎麼會有這麼多亡者?」

  星狩暗道倒楣,他近來似乎與亡者特別有緣。陰影谷的陰影,是遭殺害的獨角獸,詛咒貪婪獵人亡靈的產物;才通過的奧森大師的試煉,也有半獸人亡靈;現在,又碰上一大群亡者,難不成今年是亡魂年?走到哪、辦甚麼事都會碰到亡者,而且一次還比一次多!

  未知的洞窟可能潛藏的魔物,包括死靈類生物,星狩當然也有準備對付死靈的法術。然而,即使是在耶佛大陸,亡靈也不是那麼常見的魔物,就算有,也很少成群結隊的出現,碰到幾乎塞滿廣大地下洞窟的亡靈,不知該說運氣是好是壞。

  星狩緊張得不敢吭半聲,這些亡靈也沒進一步的動作。雙方就在大眼瞪小眼的情況下,度過一秒又一秒。

  星狩大感不妙,因為光是這樣耗著,也會快速地消耗他的體力。與死靈對峙,不僅要面對死亡的恐懼,當亡靈出現時,也會很自然地出現超自然的寒氣,與亡者的毒氣。

  站著不動的話,亡靈散發出來的寒氣,會讓人如同置身冰雪之中。而且,這種超自然的寒冷會穿透衣物,直接侵襲人體,再厚的衣服也抵擋不了。一、兩隻亡靈的出現,就足以讓人打起哆嗦,在這邊的亡靈,至少有一、兩百隻,散發出來的冷氣威力更加驚人。

  雖然有專門的咒語可以抗禦這種寒冷,可是奧森大師向來不傳授門下弟子死靈系的法術,星狩也只知道有那樣的法術,卻不會使用。

  本來對付一兩隻死靈時,可以運用縛靈術、淨滅之火,配合魔法能量的攻擊法術來對付,就算碰到很厲害的死靈,打不過,也可以爭取時間逃跑。可是上百隻亡靈……不,光是這個數量,別說是亡靈,就算是被相同數量的半獸人圍住,也是凶多吉少。

  不論如何,這些亡靈暫時沒有敵意,然而星狩對當前的狀況非常不滿。

  這些亡靈們要嘛就派個代表出來交涉,再不然就像尋常的亡靈一樣,看到活人就殺過來,像這樣安靜地互瞪,算甚麼!

  雙方互望的這短短時間內,星狩已經發現這些亡靈有許多不尋常的地方。

  它們太過冷靜,不像以往遇過的亡靈。

  留在人世遊蕩的亡靈,起初可能是為了生前未能完成的心願,它們本能地渴望生人溫暖,可悲的是,一靠近活人就會引發亡靈的本能,吸取生人的活力,而將人殺死。最後亡靈會在一連串並非出自本意的殺戮之中,忘了原本留在人間的目的,化為真正的惡靈。

  那些保有理智的亡靈們,很少跨足至物質界,而是留在游靈界中默默地觀察人世。

  星狩懷疑這些亡靈,會不會是從游靈界來這聚會,慶祝冥壽甚麼的?不過它們與游靈界的亡靈,又有很大的不同。這些亡靈會不由自主的發散出超自然的寒氣——這是游靈界的那些觀察者能自抑的舉動。

  奇怪的不只是它們的態度,這些亡靈的穿著,也令星狩感到疑惑。它們全部都穿戴著覆蓋全身的板金鎧甲,頭盔的部分不是取下護面,就是將面罩打開,露出臉來。

  亡靈的衣著,通常與它們生前的穿著相同,也就是說,這些人曾經是裝備完善的戰士。

  耶佛大陸最欠缺的,不是珍貴的寶石,也不是黃金白銀,反而是缺少上好的鐵器。不同於黃金、寶石可以原來的姿態存在於自然界中,鐵礦必須經過煉製後才能使用。

  要煉鐵成鋼,更需要建造高溫的冶金爐,很可惜,在耶佛大陸上,沒半座城市有能力經營煉鐵,鋼材鐵器的來源,幾乎全靠進口一途。

  是以連富庶的十車城,也不見全身的板金鎧甲。皮甲、青銅與木籐制的防具,是耶佛大陸最常用的裝備,然而,亡靈們全部穿著精鋼打造的鎧甲。

  幾十秒的時間,對星狩而言,好似幾世紀長。

  好不容易總算有進一步的反應,正前方的亡靈以整齊劃一的動作,分向兩側跨步,空出約兩人平臂的寬度,然後四名亡靈由這個空道走來。

  前面的兩人與其他的亡靈裝扮相似,只不過身上穿的鎧甲似乎更為精緻,看得出來這幾位就是亡靈的頭頭。

  至於後方的兩人,一為學者打扮,戴著眼鏡、拄著權杖;另一位像是書記官之類的人物,他看起來較為年輕,手托石板、拿著鵝毛筆。

  前頭較為年輕的那位,才瞄了星狩一眼就道:「只是入侵者……將他除去即可。」

  話語方出,上百名亡靈齊一動作,抽出長劍!這瞬間,星狩恍若聽到齊一的劍鳴,幽冥靈光在劍上閃爍,似鬼火又似催命之符。

  「等等……他身上帶有不一樣的氣息……」後方似學者的亡靈阻止了。

  「嗯……」前方的另一名亡靈沉吟之後問道:「你是黑暗大陸的人嗎?」

  這個問題,將是決定生死的關鍵。

  星狩即刻判斷後回答:「不是。」

  「不是嗎……」亡靈向前走了一步又道:「說謊的代價將是死亡。」

  猜錯了嗎?星狩原以為它們是客死他鄉的亡靈,不是耶佛大陸的人,由它們稱呼耶佛大陸為黑暗大陸,推出它們不喜歡耶佛大陸的人。為迎合它們的喜好,星狩答覆了否定的答案,哪裡知道,這名看起來古板老實的亡靈,竟然會認定他在說謊。

  現在這名看似首領的亡靈,一步一步向前走,竟似要親自製裁星狩。

  眼前情況不利,星狩萌生大膽的念頭——不如抓它當人質。這些亡靈看起來非常有紀律,一眼就能看出它們是受到這名亡靈宰制。要對付上百名亡靈力有未逮,不過只是一隻的話……或許還有機會。

  星狩冷靜地等待它的接近,緊張地滴下冷汗。

  亡靈走到三步之遙……再一步……就是現在!

  在縛靈咒發動的同時,星狩以短咒施放準備好的唯一一道淨滅之火,然後再以法術連鎖釋放七彩閃光、魔法飛彈與能量噴射。

  縛靈咒纏上亡靈,淨滅之火很順利地打中它,接下來的七彩閃光、魔法飛彈與能量噴射,想必也無法躲過。

  星狩再次集中精神念出咒語,「寄於紅寶石的力量,古老的保護者……」

  正打算用「辛德保護網」,強制「保護」亡靈,豈知亡靈遭到接連的魔法攻擊,竟然毫髮無傷!

  縛靈咒居然不針對它進行捆綁,專燒亡靈的淨滅之火,也由它的身軀穿過;七彩閃光放射的虹光是有打中它,但是在它身上也同時發出銀色閃光,將七彩的虹光給抵銷了;近十顆的魔法飛彈也是一樣。

  最後的能量噴射似乎有打中它,可惜只令它略微皺眉,根本談不上傷害。

  法術反轉!星狩想到作用在亡靈身上保護魔法的名字。

  從來沒聽過亡靈也會使用如此高難度的魔法,這跟預想的情況完全不同,辛德保謢網是來不及完成了。正要中止施法,改用別的法術時,亡靈的手指卻插入星狩眉心。

  冰凍的感覺直衝腦門,大腦的思考被硬生生的中斷,這時別說要集中精神施法,就連想動動手指都變得非常困難,寒氣直接入侵大腦,凍結靈魂。

  亡靈的手指伸出來時,星狩也無力地癱倒。

  他的意識尚存,卻陷入如游夢境的感覺,身體不再是自己的,看得到,卻無法閉眼,眼珠子只能定在原處,無神地看著正前方,所有的聲音都變得非常遙遠,好像遠離塵囂似的,唯一聽得非常清楚的只有自己的心跳,皮膚已經感覺不到冰冷了。

  亡靈靠過來,對他呼出死靈的超自然寒息,星狩卻不覺冰冷,更叫他毛骨悚然。

  「他是名優秀而大膽的魔法師……」

  「我知道,可是也是一名有野心的魔法師。」

  「我們已經等得太久了。」

  「沒必要留下,我不認為他有資格!」

  「你怎麼看?」

  「嗯……他以野心通過偽裝、以膽識突破恐嚇、又因運氣走過長廊……也許不是他,但也不能否定他可能有這個資格。」

  「他一定沒有的!」

  「既然如此,就讓我們進行確認……」

  在恍神之中,星狩看到亡靈的臉孔貼過來,意識告訴他要掙扎,身體卻使不出力量。一張臉又一張臉的貼上,似電擊又似寒冰入體。

  一陣抽搐,星狩甚麼也感覺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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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夢境之四

  恍恍惚惚的……似是夢境,許多回憶不停閃過,思緒不受控制的飄蕩。

  這就是瀕死的感覺嗎?

  據說在面臨死亡的瞬間,會回憶起一生的故事。眼前不停飄過的畫面,不就是過去經歷的事物……我的生命已經被亡靈給吸乾,即將走完生命的最後階段了嗎?

  但……又不似如此。

  沒有痛苦的感覺,也沒有恐懼與害怕,當然也不覺得高興還是喜悅,七情六慾的感覺全都消失了。

  平靜嗎?也不是。這種感覺,應該說是根本沒有所謂的感覺……

  神志漸漸清晰起來,種種的感覺好像又回到體內,不過沒有激烈的情緒流入心中,只有淡淡的似是哀愁、似是悲傷,卻帶有喜悅的情緒縈繞不散。

  像是飄在空中,也似放鬆身心地浮在海上,任由潮流的帶動恣意漂流。眼睛忽地張開,影像投入腦中,說是張開眼睛在看,卻又不似用雙眼在看。

  主要的視角是由上往下鳥瞰,然而這種看見卻是更全面的,地面的物品,一件件都能很清楚的看見全貌。

  再強調一次,是看見全貌,人的視覺再怎麼看,也只能看到物品的一個面,就算翻轉視角,同一時間內,看到的還是物體的其中一面。可是現在的感覺,是同時用無數對眼睛在看,可以看清一切。

  這就是鬼魂的視角嗎?

  我不由得要這麼想,因為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手也好、腳也好,全都不見了。

  失去肉體,應該是很可怕的一件事,但是心中卻坦蕩蕩的,不覺得可怕,這真是奇怪的體驗。

  如果這就是死亡,那麼死亡也沒甚麼不好的……

  只是……心中依然帶有遺憾,熙弟知道後會怎樣?他能承受這個打擊嗎?

  不!熙弟的柔弱只是他的外表還有身體,他與我一樣,都有一顆堅強的心。只是善良的他,能靠自己的力量,在奧森那惡鬼的門下好好活下去嗎?

  對不起,熙弟,我並不想拋下你呀……

  咦?底下的風景……好懷念的感覺……可是應該沒見過這地方才對?

  還是說懷念的是底下的人?

  在淳樸的農莊裡,橄欖樹下,一群人坐在日光亭下喝著下午茶。

  農莊中央的空地,有許多婦人正在曬穀子,一邊是馬廄,有幾位年輕的小伙子在為馬匹刷洗,另一邊則是牛棚。

  日光亭建在靠近住家旁,裡頭有四個大人與二位小孩。

  一位是衣裝筆挺的壯年男子,衣料非常精緻,不是耶佛大陸上常見的粗麻。他手上戴了三枚寶石戒指,上面各刻有不同的符文,很可能是位魔法師,再不然就是位高權重之人,不然不可能戴有符文之戒。

  還有一位是年輕些的男士,他的長相清秀斯文,衣著則是純正的魔法師袍,只是款式與耶佛大陸這邊的風格迥異。他的魔法師袍較為華麗高貴,上頭附加的魔法並不多也不強,似乎只是尋常袍子。

  看清楚剩下的兩位,讓我感懷五內,那是父親的臉。他的臉上充滿自信,卻又不會高傲,說話的態度嚴謹,卻又不會讓人感到有壓迫感,這就是我的父親……

  最後一位自然就是媽媽,她抱著一位小嬰兒,慈祥地望著襁褓中的幼兒,偶爾穿插幾句,為男士們的談話增加幾分溫馨與歡樂,這個小嬰兒應該就是熙弟了。

  剩下的小孩又是誰呢?

  對於自己小時候的長相,雖然印象不深,但也不會是那名坐在一旁感到無聊的小男孩。並不是他長得難看,只是那個男孩子的皮膚,白得跟吸血鬼有得拚。小時候的我可是野到不行,帶著附近的小朋友四處玩鬧,身上的小傷從不間斷,哪會是那種書獃子的模樣。

  算了,這不重要……能再見到父母,真的是天大的恩賜。

  想再近點看,卻又感到心虛,我並不算真的完成與他們的約定,熙弟被我照顧成藥罐子,我也沒成為頂天立地、俯仰無愧的男子漢,這樣的我怎麼敢回到父母身旁?能再次遠遠地看著他們,已是心滿意足……

  他們好像在談論重大的事情。

  印象中的老爸,是那種天塌下來,也會不說半句怨言頂回去的人,好像世上沒有事情可以讓他感到困擾。對我來說,他就是萬能的代表。

  母親的臉上,向來只有慈善與最美的笑容,即使是闖禍惹她生氣,也不曾見她露出愁容。可是他們兩人現在,都顯現出躊躇不安的情緒。

  要能聽清楚他們的談話就好了。心思至此,談話聲就流入耳中,明明就距離頗遠,談話的聲音卻非常清楚,就像我置身在他們旁邊。

  真是奇怪,明明是很奇特的情況,卻又覺得理所當然。

  ※※※

  「學會已經決定要驅逐他了。」這是那名像貴族的男子說的話。

  「當初他被奧克蘭公國的法師公會除名時,學會本就不該收容他。弄到現在,讓他做出那麼可怕的事,才要將他驅逐,學會的名譽、還有那些學員受到的傷害,都已經無法彌補了。」

  「會長好像也受了點傷,不過還是順利地將人趕跑……」

  「只將人趕跑嗎?他做出那種事,會長竟沒將他擒住!就算沒當場制裁,也該當機立斷對他進行精神封印,讓他永遠不能再施法才行啊!竟然還讓人跑了……難道連會長也拿他沒辦法嗎?」

  穿著華而不實法師袍的魔法師應道:「不是的,聽說他有後援,而且還不只一位。他好像利用這幾年的時間,吸收了一批年輕的魔法師。」

  「怎麼會有人想在他旗下學習?真是豈有此理!」父親氣道。

  疑似貴族的男子道:「他本來就擁有魔導師的資格,若他高呼一聲,還怕招不到學生嗎?只是……據說他的弟子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而說話的口音,也不似騎士聯合所屬地域的口音,或許他早就有預謀,早做好了準備。」

  魔法師又道:「不過學會、騎士聯合、法皇廳以及大陸上的兩大法師公會,破天荒的同時對他發出通緝令,卻怎麼也找不到人,公會、學會的導師與大師們竭盡全力,用魔法進行搜索,竟然也是音訊全無,難不成他真有通天本領?」

  「我想他一定是躲到黑暗大陸去了。」

  貴族男子拍掌道:「一定是的!他的那些弟子作風殘忍無情,也只有那個地方的魔法師會那麼惡劣!」

  「這可怎麼辦?讓他逃到那邊可就麻煩了。」

  貴族男子歎道:「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對了,你可要特別小心,費格德這個人特別會記仇,當初他要依附學會時,你曾大力反對,之前他還要掩人耳目,裝出好人的模樣,現在那傢伙不再有顧忌,小心他養好傷後,回來找你報仇。」

  「放心,我會注意的,為了我的妻子與才出生的孩子,我會多加小心的。」

  「嗯……對了,還沒恭喜你當爸爸呢!這孩子叫甚麼名字?」

  「他啊,我還沒正式決定,你覺得『守』這個名字如何?」

  守?那個嬰兒叫守?怎麼會?那個襁褓中的孩子不是熙弟,而是才出生的我!

  那麼,這是我才出生的事情?

  我怎麼會看到、聽到這些?這是真、是假?

  疑問一起,畫面整個亂了,空間感與時間感整個模糊掉,身體好像被往下拉去,觸覺與身體的知感頓時恢復正常,雙目所見是近距離的母親,躺在她身上的我,正是全身無力軟弱的小嬰兒!

  就在這一刻,透過嬰兒的雙眼,看到幾名半透明的人形站在旁邊,似是哀愁的望著我。

  心中一片混亂,眼前一黑……只聽到最後一句話。

  「這孩子名叫守嗎……在這種紛亂的年代會不會太軟弱了,不如加重音改叫狩……」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6 21:16
第九章 死靈洞窟之四

  冰冷的房間,冰冷的床,房間的裝飾單調,灰色系與古典的氣味。房間裡頭有壁爐,沒放柴,卻有熊熊火焰在燃燒。

  星狩躺在床上,眼睛猛然張開見著灰色的洞窟頂,虛弱、冰冷隨之侵襲而來。他打了個哆嗦,用雙手撐起身體,看著這間裝飾古老的房間,疑惑地捏捏自己的臉,摸得到,也會感到痛,那麼……應該還活著吧。

  那些亡靈沒奪取他的性命?真是奇怪……

  「你醒啦?」聲音突現,嚇了星狩一跳。

  「你!你……你有甚麼目的?」本來要問「你何時在那」的,不過看清楚說話的人,是一名包覆在全身板金鎧甲中的亡靈,星狩馬上改口。

  亡靈沒回答星狩的問題,反而問道:「你覺得還好吧?我們這裡已經很久沒接待過活人,有怠慢之處請多多包涵。

  「需要將火再弄強一點,還是要先吃點東西?我已經通知團長大人你醒了,在團長過來之前,由我負責招待你,有任何需求請盡量提出,雖然這裡非常欠缺生者所需的物品,但是在下會盡量滿足您的需求。」

  鬼請吃飯?光是想像它們可能端出來的東西,星狩的食慾馬上消失得無影無蹤。

  雖然星狩很需要一碗熱湯,或是提供溫暖的火爐,然而有只亡靈在一旁無意識地散發出超自然的寒氣,這房間就是生起再大的火,也無濟於事。

  壁爐的魔法火焰已經燒得很旺了,可是在亡靈特有的氣息籠罩下,火焰提供的溫暖如杯水車薪,一點用也沒有。

  亡靈說完話,就靜靜地站著。它站得很直,腰是直挺的,一手放在腰間的劍鞘上,讓人覺得它是訓練嚴明的戰士。

  星狩實在搞不懂,這些亡靈到底是怎麼回事?它們沒有對生者的恨意,彼此之間紀律嚴明,更怪的是感受不到任何的敵意。

  只是,它們就算現在沒表現出敵意,星狩還是不敢掉以輕心。

  他試著動動手指,利用握拳張手的動作讓血液流動,好靈活自己的手指。

  寂靜片刻之後,星狩越覺得氣氛難以忍受,亡靈忠實盡責的看著星狩,無神的雙眼看著他,不發半語。也許亡靈本身沒有惡意,可是被盯著的人卻非常難過,那雙眼睛好像能把人看透,再加上虛弱的感覺,讓星狩更覺得可怕。

  甚麼都好,就找個話題,打破這令人難受的沉默。

  「請……請問……」才要說話,星狩發現自己的舌頭也受到寒氣的影響,變得僵硬,「請問,你叫甚麼名字?」

  「在下東維。」亡靈的回答很簡單。

  本來打算以詢問姓名打開話題,好進一步探查對方的底細,哪知亡靈東維還真的只回答它的名字。

  星狩又問:「你們有甚麼目的,為何聚集在此?還有你們打算把我怎樣?」

  問這個問題時,星狩根本不期望會得到解答,畢竟這是探對方的底,可是東維卻開口說道,「吾等只是遵守誓約,在此守護魔法的秘寶,因為秘寶就存放於此,吾等——翔鷹騎士團自然全員遵守誓約在此等候。

  「我能理解客人對亡靈的恐懼,不過遵守騎士誓約的吾輩,是不會任意處決無辜的生命,待會團長和您會面過後,應該就會送您離開。」

  魔法的秘寶!聽到這句話,星狩微微動容。

  雖然很想弄到強大的魔法,不過有它們守護,想拿到寶物,不就要跟數百名騎士亡靈對抗?

  星狩對自己的魔法很有自信,但也知道自己的極限,對付亡者是他的弱項,要跟這麼多死靈騎士對抗,還不如拋棄奪寶的念頭,畢竟活著才能真的擁有一切。

  倒是東維的最後一句話,讓星狩感到意外:會送他離開。

  天底下竟有此等美事!

  這些騎士絕對不是出身於耶佛大陸,不,即使是來自其他地方,也該明白只有死人才能遵守保密的協定,竟然沒想要殺人滅口,這些騎士亡靈未免也太天真了。

  不過它們越是天真,不就越有利?

  星狩點點頭,只希望這名騎士亡靈不是在說謊。

  「你說你們是翔鷹騎士團?我怎麼沒聽說過這個團體。」

  東維露出自傲的神情,說道:「關於翔鷹騎士團的記載,恐怕已隨著時光,湮沒在歷史的洪流中,不過當時吾等是世界上最具榮耀的騎士團。」接著,它又露出傷感的神情,道:「可惜……最後的誓約卻一直未能完成……」

  這讓星狩想到艾凡娜的保護者,聖騎士思沃德。他發現這些騎士還真叫人敬佩,思沃德可以奮不顧身的面對任何危險,就只為了不讓艾凡娜涉入危險;這些騎士亡靈就更偉大了,超越死亡也要完成約定的任務。這對星狩而言,還真是難以想像的生活方式。

  「你們守在這裡已經有多久啦?」星狩好奇地問。

  「很久了。」東維想了一下道:「到底有多久了?你若想知道,可以問問騎士團的書記官,我在數完一千多次的春日慶典後,就不在意時間的流逝了。」

  「一千多年……」叫人難以想像的時光。

  「……」東維突然恍神了一下,然後說道:「星狩閣下請跟我來,團長決定在審議廳與您會面。」

  「嗯,請帶路。」

  東維向前走,它雖然是半透明的鬼魂,不過並不像傳言所說——鬼是沒有腳的。死靈騎士跨正步移動,舉手投足間都露出一絲不苟的嚴謹。

  東維走向房門,卻是直接穿過。

  星狩跟著走到門旁,搖搖頭正打算開門,東維又穿回來,差點撞上星狩。

  它帶著歉意說道:「很抱歉,忘了幫你開門,都快忘記生人與亡靈的差異了。」

  「呃……我能理解。」

  ※※※

  地下洞窟比星狩想像的還要大。

  東維帶星狩走了不少地方,因為它已經習慣當亡靈的方便,忘記有些地方的門是鎖死的,除非會穿牆,否則無法通過,結果帶著星狩多繞了不少路,才抵達目的地。

  不過,這也讓星狩見識到,這個地下堡壘建得有多宏偉。

  光是儲藏室,就有三大間。起居室、交誼廳、武器廳、訓練房、圖書室、甚至連小型的打鐵鋪都有,這裡簡直是個小型的地下城市。

  這種規模的地下堡壘,把倉庫填滿補給品,足以讓四、五百人,在這衣食無缺的住上一年半載,都沒問題。

  最後抵達審議廳。這是星狩見到僅次於訓練房的大廳,裡頭已經有八位亡靈就定位了,其中四名他已經見過。

  審議廳前方是個弧狀長桌,有七名亡靈坐在那,另一位則獨立於略靠牆緣的側下方。

  在弧狀的長桌下方,有一小塊凹下的空地,與前方的七名亡靈的位置,相差近米高,正對長桌的地方,則是獨立的一副桌椅;後方則成階梯狀,每層之間都有二至三階的高度差,並於其間擺有兩列長椅。

  星狩估計這間大廳,要擠入三、四百人,都還很餘裕。

  「請就坐。」位居中央的騎士亡靈開口了。

  星狩見狀,就不客氣地坐在那獨立的桌椅,再回頭,東維以活生生的人類無法聽見的亡靈耳語,向前方的騎士亡靈說了幾句話,便立即離去。

  看這情況,這些亡靈哪裡是要會面,分明就是打算進行審判。

  不過星狩並不擔心,如果它們想將他處死,早就動手,何必如此大費周章?

  話又說回來,這些古板的騎士好像特別注重程序正義,也有可能是想要滿足它們的正義行事方式。

  「閣下便是星狩?」

  「如假包換,我……」

  星狩還沒答完,其他六名亡靈紛紛開口,問題如雪花般飄來。

  「你一生所追求的目標為何?」

  「你來到這有何企圖?」

  「你信仰的理念為何?」

  「你若是面對幾乎無法打敗的敵人,會採用何種態度?」

  「你對魔法所抱持的態度為何?」

  「在面對生死存亡的危險時,你首要考慮的事情為何?」

  每位亡靈好像都在等星狩回答,可是它們一下子就拋出許多難以回答的問題,叫人無所適從。

  「我只有一對耳朵、一張嘴以及一顆腦袋。」星狩這麼回答。

  「呃?」居中的亡靈道:「很抱歉,我們都忘了生者與亡者的差異。」

  星狩道:「我接受你的道歉。」

  「喔……」星狩展現出來的作風,讓上座的幾位刮目相看。

  居中的亡靈露出了微笑,再次說道:「讓我先介紹一下,在下是翔鷹騎士團團長漢斯.梅爾德斯,在我右手邊的,依序是騎士團資事卡薩.詹姆斯、牧師索思.維耶康、魔法顧問科裡納多。

  「在我左手邊的,分別為資深的長騎士南桑.威德、騎士代表柯寧.梅爾德斯、訓練官瑞格.寇普利斯;另外那一位,是書記官奧得森.圖特。」

  星狩之前見的,便是騎士團長,還有很可能是它兄弟的騎士代表,以及資事卡薩與書記官奧得森。

  它們這八個人中,四位身著鎧甲,四位穿著絹衣,其中,團長漢斯、長騎士南桑及訓練官瑞格的鎧甲右胸前,都刻有騎士團的紋章——呈倒三角形的老鷹。

  團長漢斯的感覺,與思沃德相當接近,不過又比他多了幾分威嚴與智慧。

  長騎士南桑則是個老先生,沒戴頭盔的頭上頂著參半白髮,留有十餘公分的美髯。

  騎士代表柯寧則是落腮鬍,年紀不是很大,卻像是故意蓄胡,給人的感覺是較不修邊幅。

  訓練官瑞格則將鬍子修得整整齊齊,眼神中帶有剽悍之氣,可以說是標準的軍人。

  另一邊的資事卡薩,生前很可能也是魔法師,它的衣袍上繡有知識與魔法之神——圖特的朱鷺頭聖徽。它年紀稍長,目光深不可測。

  牧師索思雖然穿的是牧師的外衣,不過由衣服隆起的形狀,可以看出裡頭還穿有鎖甲之類的防具;當漢斯介紹到它,它站起來露出腰帶上的聖徽——紫色的單翼鳥。

  這是星狩未曾見過的,由它那衣袖、衣領紫色系的繡紋,完全看不出是哪位神祇的牧師服。

  魔法顧問科裡納多,一看就是老式的魔法師,尖尖的魔法帽放在桌上,白髮長鬚,雙眼因過多的皺紋被擠成一條線;脖子上還掛有魔法護符,只是不知道那是亡靈的記憶化成的形象,還是真的魔法護符。

  最後的書記官奧得森,也是圖特的信徒,甚至是以圖特子民自居之人。它看起來是在場諸位中最年輕的一位,乾乾淨淨的臉龐不帶半根鬍子。

  在它身前的桌上,擺有一迭米黃色的紙張,手上握著鵝毛筆,原本拿在手上的記事石板,則放在桌上。

  漢斯以謹慎的語氣說道:「星狩,尊貴的客人,吾等已經確定您不是黑暗大陸的邪惡子嗣,原本是該直接送你離開,但是吾等歷經多年的等待,希望確認你是否有繼承遺產的資格,不論結論為何,吾等均會送你離開。」

  星狩聽到這話,心怦然地跳了起來。

  漢斯口中的遺產,不會是它們守護的魔法秘寶吧?天底下竟有這麼好的事!

  「所謂的遺產是……」

  「年輕的魔法師,若你有這個資格,吾等自然會告訴你。」

  星狩知道自己失言了,便灑脫的說:「是我失言了,請你接受我的道歉。」

  漢斯笑道:「哈!我接受你的道歉。那麼我們從頭開始吧,就由詹姆斯開始提問。」

  「你一生所追求的目標為何?」

  星狩不加思索的回答:「自由。」

  卡薩道:「自由?難道你現在的生活不自由嗎?我以為像你這樣的魔法師,所追求的是魔法的知識,以及超越令師的能力。」

  卡薩的話,讓星狩瞭解到,他正處於資訊不對稱的弱勢。這些亡靈很明顯利用他昏倒的時候,直接由他的腦中讀出他的過去;而他所知道的,僅止於交談中所揭露的極少訊息。

  可是星狩並不因而膽怯,他也不打算說謊。事實上,他一說謊,很可能馬上就被識破,這些活過遙遠世代的亡靈,擁有強大的力量,虛假的謊言恐怕只會引起它們的反感。

  說謊的代價將是死亡,這句話還牢牢的烙在星狩心中。

  「你說的這些,都只是取得自由的工具與途徑。我渴望能夠當自己的主人,即使犯錯,過著勞苦的生活,但是一切的一切,若是自由意志選擇下的結果,我也會甘之如飴。」

  「嗯……」長騎士南桑接著問道:「你的經歷相當精采,也越過許多難關,但若是碰到無法打敗的敵人,你將採用何種態度來應對?」

  星狩道:「我不認為世上有無法打敗的人。」

  「真有自信。」柯寧冷言道。

  「我不否認世上有許多比我還強大的人物。就像諸位,我到現在還是找不出可以對付你們的魔法,但是我不認為你們真的是無法被打敗的。世上沒有所謂的無敵,只有相對的強大,只要找對方法,沒有擊不倒的對手,只是在當下有沒有掌握到那個致勝的關鍵罷了。」

  星狩又歎息的說:「為了避免那種狀況,除了平時累積實力外,有時運氣也左右著人的命運。」

  南桑讚道:「很不錯的答案。」

  牧師索思問道:「我知道你並不特別尊崇某位神祇,但是我還是要問你,信仰的理念為何?」

  「我的理念嗎?」星狩有點茫然的說:「我堅信的真理,應該是努力活下去吧……」

  索思道:「真是卑微的理念,相較於你的能力,未免太過渺小。」

  星狩苦澀的說:「會嗎?在耶佛大陸上,能活下去,才有一切,甚麼正義、善良、和平,不才是虛無縹緲的理念?」

  「嗯,我以為會聽到更加精采動人的理念,不過對照你的處境又非常貼切,真是辛苦的孩子……」

  柯寧.梅爾德斯卻以不友善的語氣問道:「你來到這,有何企圖?」

  星狩道:「你們不是很清楚?我是依照老師的指示,來這探查魔法師留下的遺跡。」

  「哼!上頭的東西不就已經是了,你又怎麼會跑到下方來?漢斯要確認你的身份時,還發起殘暴的魔法攻擊,你的野心與危險性讓人心寒。」

  「哈……」星狩大笑。

  「有甚麼好笑的!」

  「那個偽裝實在做得太假了,怎能叫人不起疑?」

  書記官奧得森插嘴問道:「做得太假了?我以為是毫無破綻呢!」

  星狩解說道:「真正的魔法師實驗室,一定會有許多防護措施;即使因為年久失修,失去作用,也一定會留下痕跡。

  「書本在沒用特殊的方式保存下,就算沒被書蟲啃食,也會因為黴菌的侵蝕而損毀;在這種荒野地帶,有一處可供藏身的地洞,必然會成為野獸遮風避雨的場所。

  「你們雖然弄出厚厚的灰塵,像是久無人居的模樣,可是灰塵會因地點的不同,而有不同的厚度,但這裡的灰塵堆積得相當平均,沒有任何生物進出的模樣,反而顯得虛假。

  「別忘了,洞口並無緊閉的大門,任何生物都能恣意進出才是。就算大門深鎖,難道連老鼠、蟑螂或是其他的小蟲,也鑽不進去嗎?」

  資事卡薩點頭稱道:「這倒是我疏忽了。」

  柯寧不滿的說:「你別轉移話題了,我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呢!」

  星狩坦蕩蕩的說道:「既然發現破綻,自然會想要尋找解答。即使不是魔法師,只要是個有冒險、進取心的人,不就會想找出答案?

  「況且,如此大費周章的弄出一處虛假的小寶庫,那麼真正的寶藏豈非更加迷人?我到底是魔法師,希望追求更強大的魔法的心願,是不容否定的。

  「我也承認當時想要一舉擒住漢斯先生。生人對亡者的懼怕,就是最有理智的魔法師,也不能免除,難道生命受到威脅時,要我束手就戮嗎?」

  柯寧煽動的說道:「這個人太危險了,將秘法交予他,必定會造成大災難,我不認為他是合適的人選。」

  漢斯沉聲道:「注意你的言詞,騎士代表。我相信在場諸位,在問完、聽完後,必然會做出明智的抉擇。」

  柯寧露出不以為然的神色,但是見到騎士團長嚴厲的眼神,才不甘願的說:「我問完了。」

  接下來是訓練官瑞格提的問題:「你已經歷過許多生死存亡的場面,在面對生死存亡的危險時,你首要考慮的事情為何?」

  星狩道:「這還用說,當然是怎麼樣才能活下去。」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指面臨絕望時,你想到的是甚麼事情,或是甚麼人?」

  「我嗎?」星狩老實的說:「沒有所謂絕望的時候。不過在一搏之後,慘遭敗北之際,我心裡唯一想到的,只有舍弟星熙。」

  「嗯,我明白了。」

  最後發問的是魔法顧問科裡納多:「你對魔法所抱持的態度為何?」

  「魔法只是工具。如果能讓我得到力量,足以爭取自由的力量,是魔法也好,是武力、還是權勢、金錢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我要成為魔法的主人,而不是盲目追求魔法的力量,若是被魔法所奴役,豈不違背我的初衷?」

  科裡納多道:「我問完了。」

  「那麼就請貴客稍待一會,我們馬上會有結論出來。」

  它們的討論不用言語,而是透過心靈的溝通,所以星狩也無法得知情況,但是一旁的書記官振筆疾書,不停地記錄一切。

  結論比預想中的還快出來。

  漢斯道:「經過表決,翔鷹騎士團決議讓你——星狩,繼承魔法賢者寄托下來的魔法秘寶。」

  這麼簡單!星狩有點不敢相信。

  這時,星狩也不管柯寧氣忿不滿的目光,直接問道:「那麼要給我的是甚麼東西呢?」

  「這個問題,就請科裡納多先生來回答。」

  科裡納多向團長點頭示意後,才道:「那是我輩中最偉大的賢才,托付給吾等的傳說中的秘術。秘法作用的對象是人,正確的說,是人的靈魂。

  「我們受到的委託,是保護秘法的魔法陣,該魔法陣能收集特殊的能量,並且將這股力量加諸於人的靈魂,讓靈魂獲得強大的力量,變成死亡也無法擊倒的強韌靈魂。」

  星狩疑道:「這是甚麼意思?賜予靈魂力量,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法術。死亡也無法擊倒?那麼是變成不死者嗎?難道你們守護的,就是轉化為巫妖的魔法陣?」

  科裡納多搖頭說道:「不是的。巫妖是將人變成不死生物的邪惡法術,這個秘法是賜予靈魂強大力量的法術。

  「人的身軀不會有任何的改變,一樣會老化,一樣會死亡,不過當肉體消逝時,靈魂不會有任何的變化,依然保有生前的一切,若經身體複製、或使用其他的辦法,還可以獲得新生;但也有可能以生靈的形態,繼續存於天地之間,直至賜予固定靈魂的力量耗盡為止。

  「不過,那股力量不去使用的話,幾乎可以存在至天長地久。」

  「這不是很可怕的魔法嗎?看起來是可以得到永生的法術,可是據我所知,以生靈的形態存在,比亡靈的形態存在更為痛苦,因為亡靈可以免除生體需求的感覺,而生靈卻無法斷除那些感覺。繼承這種力量,我看不出有任何好處。」

  牧師索思說道:「有的。你應該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擁有特殊的法術能力,那些人都是因為在他們的靈魂中,蘊藏有強大的魔法力量,這個秘法就是讓人得到這種力量。科裡納多的說明,是強調法術的效用,而不是說明秘法存在的真正目的。」

  科裡納多接著又說:「是的,不必唸咒,只要動念就能發動魔法。創造這個秘法的大師,是為了對抗最強悍的敵人。」

  強大的力量,不必藉由外在的魔力,而是靠自身的力量使用魔法,多麼令人心動的力量!不過……

  星狩覺得,除了科裡納多所說的效用外,應該還有別的風險。

  於是他又問道:「你們為甚麼認為我有資格繼承這項遺產?」

  「因為你的心志夠強韌。」

  「因為你的身軀夠強壯。」

  「因為你生存的企圖心夠強烈。」

  「因為你有需要力量的理由。」

  「最重要的是,你身上流有那位大師的血。」

  星狩譏諷的說道:「哈!你說我是那位大師的子孫?」

  書記官解釋道:「是的,這也沒甚麼好奇怪的。

  「魔法師的子嗣,原本就較容易成為魔法師,再加上魔法師為了探索、求知與尋找實驗所需的材料,是種遷徙性很高的職業,自然會移居到不同的地方留下血脈;那位賢才的血脈,經過數十個世代散播、繁衍,世上流有他的血統之人,早已超過百萬。」

  星狩緊接著又問:「嗯,就算是好了,接受秘術有很高的風險性吧?」

  漢斯點頭了。

  資事卡薩也道:「我們不想欺瞞你,確實是有其風險,若你的身體與靈魂無法承受秘法的力量,代價將是永遠的消失。」

  「果然如此……這我可要好好考慮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7 15:23
第十章 交錯的命運之一

  星狩最後沒有答應成為秘法的繼承人。

  成為天生的法術能力者——術士,獲得翔鷹騎士團至死不渝保護的秘法,確實是很誘人,但星狩還是回絕了。

  因為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若亡靈騎士們保證,繼承秘法後,可以獲得極為強大的力量也就罷了,問題是,接受秘法後,到底會引發出何種能力,騎士團的資事、還是魔法顧問都不知曉。

  創造秘術的先賢,原本就是極為強大的魔法師。依照書記官奧得森的描述,那位大師在創造秘術之前,就擁有與古龍單挑的實力,他的幾個孩子也都是相當傑出的法師。

  為了討伐企圖毀滅世界的惡神,他才會想用這種方式,快速「製造」強大的術士。不過最後,在另一位勇士的奔走下,他們結合了不同種族的精英,成功的將惡神擊垮,因而那位賢才發明的秘術並未派上用場。

  這個秘術到底只是建立在理論上,發明至今,未曾實驗過,是不是真的讓人變成術士,還是個未知數。

  術士的施法方式,與魔法師截然不同。

  魔法師是透過魔力的理解,通曉魔力運作的方式,並學習魔力在不同情況下,與特定物質結合所產生的變化反應,進而操控魔力的運作,加入反應材料完成法術。魔法師的施法,可以說是邏輯的運算與知識的累積。

  然而術士靠的卻是直覺,透過直覺引發體內的力量,可以說是一種生物的本能反應。這跟魔法師的法術根源及施法方式,完全不同。

  一個是理性思考,一個是直覺反應,魔法師的力量,來自控制外在的力量,術士則是引發體內潛能。不論是訓練的方式,還是學習法術力量的方式,都背道而馳。

  星狩本身已經是非常高段位的魔法師,即使他成為術士,也不見得能夠運用術士的力量,或者說,因為他已經習慣魔法師的思考與行事方針,所以更難成為一位優秀的術士。

  而且,魔力與魔力之間會產生干涉效應,誰也不敢保證,在體內注入魔力之後,不會干擾法術的施展。

  縱然科裡納多表示,力量是儲存在靈魂深處,不會有影響,但這也只是科裡納多的推測。靈魂是以怎樣的方式存納魔力?存於靈魂的魔力,平常是不是真的隔絕於外界?這一切都沒人做過研究,到底是怎麼回事,無人能下斷言。

  星狩認為,繼承秘法等於是進行一場大冒險,要有拋棄現今學習、累積的魔法力量的決心。為了拾起不知是寶石還是垃圾的原石,拋棄手上托滿的金幣,不就是個冒險的豪賭嗎?

  星狩不是向虛無縹緲機會挑戰的賭徒,他是理智思考、深謀精算的魔法師。與其挑戰這種不知是好是壞的機會,不如好好把握他能掌握的,努力學習魔法,讓自己施法的技術更加純熟。

  「既然你不願意,那也沒辦法……」

  他的決定,讓騎士團評議會的成員相當失望——除了騎士代表柯寧之外。

  審查結束後,除了科裡納多與奧得森,其他亡靈都憑空消失離開。

  ※※※

  「星狩,你繼承秘法的資格不會改變,等你想通了,要改變主意時,可以再次光臨此地。然而,生者與死者存有難以逾越的界線,我雖然很想招待你,可是在這久留對你並無好處,為了你好,還是盡早離開吧,我由衷期待你的再度光臨。

  「小圖特,星狩想離去時再請你帶他離開。」

  「我以為你是個敢冒險的人,沒想到你會拒絕這種機會。」奧得森道。

  「我並不畏懼冒險,可是也會避免無謂的冒險。我確實渴望強大的力量,深究魔法之道,就已經可以取得無與倫比的力量了。」星狩道。

  「嗯……年輕人,你比我想像的還要理智。」科裡納多道。

  「這只是魔法師的本性。」

  「魔法師的本性?我見過許多瘋狂毫無理智可言的法師,從我那個時代一直到現在,這樣的法師從來沒少過。很有理智的法師?哈,也許你才是法師中的特例,不過,我並不覺得投下反對票是個錯誤。」科裡納多又道。

  星狩沒想到,在場中唯一像是高位法師的人,會投出反對票,便疑問的說:「你反對我繼承秘法?那麼,我是以五比二的票數通過審核了?」

  奧得森道:「不對,是四比二。團長本人沒有參與投票的資格,他的工作是居中協調。」

  星狩好奇地問道:「你們似乎守護這裡很久了,那位賢才的繼承人一直沒出現?」

  科裡納多道:「我想,他的弟子與子孫,早就遺忘這裡的事情了……」

  「喔?」

  奧得森拿著記事石板,翻動上面的記錄,一面搜尋一邊說明道:「會這樣,是因為本團成立以來的最大污點與意外所造成。」

  「方便告知嗎?」

  科裡納多道:「無妨,事情都已經過這麼久了……小圖特,就請你把當時的狀況告知他吧。」

  奧得森便說道:「這塊大陸可以說是惡神的大本營,原本,翔鷹騎士團要與那位魔法師賢才會合,共同突擊惡神的左右手,因為失誤而碰上意外的敵人,延誤了行程。

  「原本可以強行留下一部分的人員,抵擋意外的攻擊,但是留下來的人等同於送死,因此騎士評議會,做出全力打敗敵人後再強行軍的決定,然而時間的延誤讓突襲失敗,也錯失解決惡神那名幫手的機會。

  「對於這個失誤,那名賢才很不諒解,同時也認為,掌握魔法力量的幫手過於稀少,讓他萌生發明秘法的心意。於是,在騎士團的保護下,他心無旁騖的研究、創造出靈魂秘法,不過當他正打算要進行實驗時,惡神對他的故鄉發起攻擊,迫使他趕回故鄉。」

  奧得森傷感的說:「在他離開的同時,也與我們許下約定,要騎士團確保他的實驗成果,並且在他找到合適的人選施展秘術後,保護那位受術者。然而,在他離開不久後,我們遭到攻擊了,很不幸的,敵人過於強大,騎士團全員都犧牲了。」

  「很抱歉,讓你回憶起這些不愉快的事情,你們一定遭遇到可怕的大軍,想必也給敵人相當的傷害。」

  科裡納多歎道:「不,我們碰到的對手只有一個,而且是一面倒的戰役……」

  星狩訝道:「這怎麼可能?貴團的成員皆是無畏的戰士,科裡納多與圖特先生都是魔法師吧?甚至還有牧師,這樣的組合,還有甚麼敵人無法擊倒?」

  科裡納多道:「如果以龍為對手,騎士團的成員再多一倍,也無濟於事。在古龍面前,我的魔法不過是小孩子玩的把戲。」

  「古龍……」星狩深呼吸,緩緩地將氣吐掉後才說:「是死亡沼澤的那位王者嗎?」

  「不,不是牠。那傢伙不過是近來才崛起的角色,況且,那黑龍還不夠格被稱為古龍。」

  星狩質疑地看著這名白髮蒼蒼的老魔法師亡靈。

  在它口中,死亡沼澤的黑龍成了年輕的小伙子,那麼這些亡靈到底存在多久了?

  星狩讀過的記載中,不曾聽過有哪位神祇曾直接干預人世間的事情。即使是最近沸騰一時的雙子戰爭,阿堤絲與阿密絲這對個性迥異的雙胞胎女神,也不過各自選定地上的代行者進行對抗,根本不曾真正涉足人世。

  也許是這些亡靈在這待太久了,記憶產生混亂……這是死靈常見的毛病,不能因為這些亡靈到目前為止舉止都算謙和有禮,就忽略它們是亡者的事實。

  對於亡靈的口述歷史,還是保留幾分,也許在它們的年代,真的有過一場驚天動地的戰爭,或許是位行暴政的大君。在古代,王權常會依附神權,有些君王會自封為神,來鞏固自身的地位。

  星狩猜想,翔鷹騎士團遭遇的,就是那樣的情況。

  至於年代的問題,以它們穿著的鎧甲來看,擁有這種高明的工藝技術,能有多古老?

  亡靈常會不知時代的變遷,對於時間的流逝感很模糊,一千年很可能當成一百年,可是一百年也有可能誤認為一千年。

  星狩質疑科裡納多與奧得森話語中的真實性,它們也許不認為自己在說謊,對這些亡靈而言,奧得森述出的就是事實,至少是它們認定的事實。

  「相信我,年輕的魔法師,即使要面對一百頭住在像死亡沼澤那樣的黑龍,也不要惹上真正的古龍。」

  星狩裝出一副受教的模樣,反正是古早的事情,曾活在那時的人說了算數。

  奧得森也像是想起當時的情況,一副心有餘悸的模樣,它順了口氣才又繼續說道:「翔鷹團在古龍的攻擊下全滅了。

  「那位大師歸來之時,瞧見洞窟口已經倒塌,用魔法也偵測不到活人的氣息,所以又失望的離去了,可是洞窟倒塌的只有洞口附近,秘法的魔法陣並無毀損,我們要保護的東西依然安好。」

  「然後你們就一直守護秘法,直至現在?這太愚蠢了吧!當事人都不在了,你們何必如此?」

  奧得森生氣的說:「誓約就是誓約!約定好要守護的東西,既然還沒交給合法的繼承人,我們的責任就未終了!」

  星狩不能理解騎士這種固執、不知變通的想法,不過他還是說道:「抱歉,是我失言。」

  科裡納多又道:「你雖然不願接受秘法,不過我也不打算讓你空手而回,我有禮物要給你。」

  說完,科裡納多那蒼白半透明的手指,畫了個符文,幻象即現——

  一個書房的影像浮現,七本魔法書置於閱讀架上,相同樣式不同色調的七本魔法書,封皮上各繡有不同法術流派的代表符文,除了聖靈法術外,七大法系的魔法書各有一本。

  「你就選一本魔法書。這是我生前的收藏,現在留在身旁也沒用了。死者的知識可以累積,技術卻無法進步,就算我還想研究魔法也難以精進,不如就將它們送給能活用的人。」

  這真是一份大禮。

  星狩毫不猶豫就選定了他要的魔法書。

  「你要回你的老師那,還是去其他的地方呢?讓我送你一程。」

  星狩回答:「可以的話,我想先到克倫的肥油旅館。」

  奧得森想了一下,也施展幻術秀出鳥瞰的景象,問道:「是這裡嗎?」

  「是的。」

  奧得森接著施法,開啟異界之門。不過它的法術沒使用星烈石,打開的門,與星狩平常開啟的異界之門,也不大一樣。感覺上,奧得森打開的門較為柔和,不似尋常的異界之門那樣,好像是長滿利牙的魔獸之嘴,一副要把人吞噬啖食的模樣。

  星狩正要穿過空間之門,科裡納多突然喊住他:「等等!」

  科裡納多取出青天石,在星狩身上下了個不知名的法術後,才說道:「奧得森,你都忘了星狩是活著的人,不能直接穿越游靈界。」

  「啊!對不起,是我疏忽了。」

  星狩隨著奧得森走入靈界之門,身影消失。

  翔鷹騎士團團長漢斯的形體,隨後出現。

  「我們失去得來不易的機會……」

  科裡納多道:「不,我相信他會回來的。」

  漢斯問道:「你不是反對他繼承秘法嗎?」

  「是的,站在魔法師的立場,我反對,可是我也期待安息的到來……況且他帶走的不是死靈之書,而是心靈之書,也許他並不是會濫用魔法之徒……」

  漢斯憂心的說:「希望如此,柯寧的反對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他的反對還摻雜私心的存在。」

  「怎麼會,雖然他心高氣傲了些,但我相信,他是名正直的好騎士,是我值得騎傲的弟弟!」

  科裡納多歎道:「就因為是兄弟,所以才無法看清對方啊……」

  ※※※

  星狩走過亡靈開啟的靈界之門,回到肥油旅館。

  進到酒吧,走入熱鬧的人群之中,半身人克倫還是將食人魔當坐騎,四處招呼客人,氣氛熱鬧滾滾,人氣迎面撲上,雖然疲倦感急湧而來,星狩卻覺得宛如重生。

  「喔!星狩,好久不見了,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敢情是見鬼了?這回要來吃點東西,還是要住宿呢?」

  星狩喃喃道:「還真被你猜中了。」

  「甚麼?」

  「不,沒甚麼……老房間,我先休息一會。」星狩恍神的走上樓。

  背後克倫嘟起了嘴道:「魔法師老愛裝神秘……喔!半獸人長老,你怎麼有空來小店光顧……」

  星狩又離開了喧囂,鬧靜之間彷彿越過了不同的世界。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7 15:23
第十一章 交錯的命運之二

  星狩在肥油旅館住了兩天,才用奧森大師送的卷軸飛回實驗室。

  在這兩天之中,他幾乎都待在房間內,沒跨出半步。喜獲新的魔法書,而且還是他不熟悉的心靈系魔法書,讓他完全投入了法術的學習之中。

  其實兩天的時間根本學不了甚麼,況且那本魔法書使用的文字又很古老,語法也與現在的有所出入。

  雖然說,書寫的文字是星狩平常就在用的語言,可是語言這種東西是活的,一代傳下一代,會漸漸的改變,還好這是魔法書,不然用字遣辭的差異會更大。

  星狩花了一天才習慣書中的語法,然後再花一天,將魔法書從頭到尾看過一遍。

  若要問他學會了甚麼新的魔法,答案是:一個法術也沒學會。

  就算是天才,要學會一個新的法術,也要花上一、兩天的時間,想要熟用,沒有勤練數周甚至幾個月,是不可能辦到的事情,況且這還是星狩陌生的心靈法術。

  不過他並不打算學習裡頭的魔法,只是想要瞭解心靈法術有哪些作用,又是如何施展的。

  現在才要學習心靈法術,再努力也趕不上浸淫其中十餘載的蝶凰,可是瞭解對手的能力,也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最重要的是,星狩不希望將來與奧森大師正式決裂時,被心靈法術打得毫無招架之力。

  這趟亡靈洞窟之旅,前後不過五天四夜,以星狩平常出任務所耗的時間來看,算是滿短的一回。可當他回到巫師之塔時,奧森大師卻已經離開了。

  奧森似乎斷定星狩很快就會回來。事實上就是如此,他去過那個洞窟,並滿足於亡靈們準備的東西,被他搜括過的洞窟,哪會要星狩花多少時間探索?

  這回,奧森大師要星狩留守巫師之塔,直至他歸來為止。

  ※※※

  「喔!老師出門去進行魔法實驗嗎?」星狩臉上出現微妙的神情。

  與星狩對話的魔法師臉上,有種不以為然。

  這位魔法師是在巫師之塔第十一層工作的成員,他的神情好像在說:奧森大師的事,你為人子弟的有甚麼資格過問?

  星狩雖然是首席弟子,可是他能管轄的,也只限於五至十樓的人員,再往上的樓層,是由奧森大師親自管理。

  在這第十一樓的人員,有的是資深的優秀弟子,有的則是奧森大師招攬過來的研究夥伴。

  這些人,星狩雖然管不著,不過在奧森大師離開的時候,要動用地下倉庫的寶石或法術材料,還是要經過星狩的同意;平時要進行些私人性質的實驗,還是純個人需求的物資,也可以透過首席弟子的權限,去拿到想要的東西。所以這兩者之間的關係相當微妙。

  在那些比星狩年長許多的師兄、還有奧森大師力邀而來的法師眼中,星狩不過是個毛都還沒長齊的小鬼,可是有時又會麻煩到他。

  對這些人而言,星狩最好是有求必應的橡皮圖章,可是世上哪有這麼好的事呢?

  星狩又問:「老師是自己離開的嗎?」

  這名法師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不過還是說出了四個人的名字。

  「我明白了,謝謝。」星狩也不大喜歡跟這些眼高於頂的人交談,取得他要的資訊後,就不想跟這人閒話家常了。

  不過,這名魔法師卻又說道:「對了,康丁.梅吉在大師離去後,跟著放下實驗跑掉了。」

  「嗯,我知道了。」星狩敷衍的應了一聲。

  這名魔法師在想甚麼,星狩大致猜得出來。

  康丁.梅吉,是塔裡跟在奧森大師身邊最久的學生之一,這名年長的魔法師存在感並不強烈,也不是多優秀的法師,如果真的很優秀,就不會一直窩在這裡了。

  不過,康丁.梅吉的人緣卻奇佳,唯一與他處不好的,就是這名魔法師,多說一句他放下工作偷懶的事,就是希望星狩找他麻煩。

  魔法師離開後,星狩馬上施展偵測惡魔的法術,結果令他欣喜。那些奧森大師的爪耙子、令人討厭的信差——蝠魔,也全都不在塔內。

  這是個好機會!星狩一直想到十二樓去尋找醫治星熙的藥方,他雖然拿到了最難取得的藥材(黑蔘),可是沒有藥方也等於沒用。

  平常星狩很少有機會留守,這是奧森大師刻意為之的結果。

  若只有離開三、兩天,管理弟子生活的事情,交由兩名次席弟子即可,只有離去較久的時候,他才會讓星狩留下來管理巫師之塔,可惜這種情況不常見。

  這個機會難得,非得要好好把握。

  不過光靠他一人,要潛入奧森大師的書房,過於冒險,他必須找人幫忙。

  在這座塔中,星狩真正能信任的人只有兩位。這種危險的事,當然不能讓星熙參與,他的個性也不適合做這種事;蕾米又是個粗線條的小女孩,這等大事,星狩才不敢找她幫忙。

  適當的人選,必須有高段位的法術水準,又不會將這件事透露出去。

  不,事後會說出去也無所謂,若能拿到醫治弟弟的秘方,也就沒必要繼續留在這裡;即使找不到,被奧森大師知道他私自潛入也無所謂,只要他還有利用價值,奧森大師也不會公開地將他處決,只要隨時保持警覺,別遭暗算即可,反正他們師徒的關係本來就不好。

  星狩想到留在這裡的蝶凰,近來,她在魔法的進展上遇上了瓶頸,奧森大師不希望門人在心靈法術上有太高的成就。

  如果是她的話,一定很希望能窺視老師珍藏的魔法書。而且如果不幸被老師發現,首席與次席弟子攜手犯的罪,他也不方便當眾處理,這會影響到奧森大師在弟子間的威信。

  不過要怎麼邀請那位狡詐的女蠍星,可要好好規畫一下。

  ※※※

  在星狩策畫引誘蝶凰的陰謀時,向來只審問、不參與陰謀的艾凡娜,卻覺得自己正漸漸陷入陰謀詭計的疑雲之中。

  艾凡娜碰上一位不尋常的客人——十車城的另一位公主,薩拉尤尼。她來訪時,未帶任何侍衛,只帶著一名不像是十車城居民的女子,前來拜訪她。

  那名女子,雖然像十車城裡大部分未出嫁的女子一樣,蒙上面紗,而且包得像粽子一樣,可是衣著全無十車城的風格;她的面紗較厚,真的是為了掩飾她的真實面貌。

  薩拉尤尼對艾凡娜而言,是位相當棘手的女性。

  艾凡娜不是怕她,只是覺得這位公主很麻煩。她們兩人的價值觀,好像是天秤的兩端。

  艾凡娜出身於貴族家庭,雖然不是甚麼顯赫的大貴族,不過身為火之法皇的權杖關係,不時會與大公之女、一國的公主,這些身份地位與薩拉尤尼相似的人交流。

  她見過溫柔高雅的公主,也見過脾氣暴躁、刁鑽野蠻以及任性自私的公主,可是……一名放蕩淫穢的公主……是的,薩拉尤尼就是這麼一位豪放的公主,且還是民風保守的十車城的公主。

  艾凡娜也不是沒見過豪放的公主,只不過沒半名像薩拉尤尼這麼明目張膽的。

  艾凡娜甚至在宮廷內,親眼目睹薩拉尤尼「調戲」宮廷近衛士兵。她的作為,分明是故意要做給十車王看,好像惹十車王生氣是她的娛樂。

  可是十車王每次震怒的結果,只讓她受到嚴厲的責罰。而薩拉尤尼卻一而再、再而三的製造出令人難以接受的緋聞,令王室的聲譽蒙羞。

  看到這樣的公主,艾凡娜不難想像,十車王為甚麼會討厭她。不過,到底是因為十車王討厭她,她才故意變成這樣,還是她這種個性造成十車王討厭她,就不是外人能探知的。

  而且也有這樣的傳聞:長公主拉克希米是在薩拉尤尼的陰謀下,才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艾凡娜當然是站在拉克希米這邊,所以不論傳言是真是假,她已經下意識地將薩拉尤尼列為敵人。

  薩拉尤尼的價值觀,令艾凡娜無法理解,同時又因為她是十車城的公主,艾凡娜也不方便將她列為拒絕往來戶,可是與她共處一室,艾凡娜還真不知道要用甚麼態度面對她。

  「你那位忠實的僕人不在嗎?」

  「思沃德不是我的僕人,他是我執行任務的夥伴,也是我的良師益友。」艾凡娜指正薩拉尤尼的說法。

  這也是讓艾凡娜感到坐立難安的原因。

  擅長應付這種情況的古柯,正好離開皇宮到城內蹓躂,思沃德也到城外指導迦爾納劍術。艾凡娜認為,薩拉尤尼是故意挑這個時機來找她。

  而且薩拉尤尼那位女伴,也讓艾凡娜更覺得不踏實,這是法皇牧的直覺——那位女孩身上有不自然的力量,這種力量不屬於魔法師的魔力。

  如果她是魔法師的話,艾凡娜不會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雖然有許多法師會施展邪惡的法術,也會用魔法扭曲生死的秩序,不過大體上,魔法師還是依照這個世界的正常法則在行事,縱然他們的許多行為是法皇廳所厭惡的。

  然而這名女子,卻不是這麼一回事。

  這名女子身上,散發著一股不自然的魔力,艾凡娜曾在鄉間充滿古老迷信的地方,碰到薩滿施法時,感受到類似的力量,可是這個女孩的力量卻不停地由體內湧出來,違和感比薩滿更加強烈。

  對法皇廳而言,這類的人就是所謂的異類,是要嚴加看管的危險人物,只不過這裡是耶佛大陸,艾凡娜只有忍受這樣的女孩存在。

  「你大概不喜歡我吧?」薩拉尤尼很直接的說出艾凡娜內心的聲音。

  「不,這……怎麼會。」艾凡娜因被戳破心事而臉紅了,顯得不知所措。

  「沒關係,我能理解。反正大家喜歡的,是我那位無瑕的姊姊。祭司團高層、還有知曉姊姊狀況的少數朝臣,甚至還認為是我把姊姊害成這樣的。」

  「你,你別多心了……那只是毫無根據的妄言。」艾凡娜的臉更紅了,畢竟她也是有這種想法的人之一。

  「這沒甚麼,要不是老頭子只有兩個女兒,他早就將我廢了。祭司團現在一定很傷腦筋,長公主變成這樣,另一位公主又是不得體的女人,他們大概在為王位的傳承與十車城的未來,痛苦地煩惱著。哼哼,其實姊姊出事後,真正最傷腦筋的人是我呢!」

  「是嗎……」艾凡娜覺得很頭大,這位公主心裡到底在想些甚麼?還有來這到底有何用意,不會是嫌她救回拉克希米,所以故意來找她麻煩吧?

  「本來王位由姊姊繼承,是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可是她現在變成這樣,我逍遙快活的日子,就變得不得安寧了。

  「本來老頭子對我的事情都懶得管了,現在可好!祭司團的老古董們,成天在我耳邊囉唆,成天向老頭子告狀,弄得我和平的生活變得一塌糊塗,整個事件最大的受害者,可是本公主呢!」

  薩拉尤尼的「和平的生活」到底是指甚麼?艾凡娜光是用想像的,就臉紅心跳。

  「薩拉尤尼公主,你不覺得身居十車城的第二順位繼承人,就該有公主的模樣嗎?再怎麼說,你也有可能擔起這個國家未來的重責大任。」艾凡娜忍不住地勸戒一句。

  薩拉尤尼卻道:「算了吧!所謂第二順位的繼承人,就是所謂的備用品。平常對備用品不理不睬的,等到姊姊出事,才來管東管西,你不覺得這種做法太不負責任了嗎?」

  艾凡娜實在很想說:「你才是真正不負責任的人。」不過這句話當然沒說出口。

  可是,艾凡娜的忍耐也快到極限了,她已經很努力克制自己對薩拉尤尼的不滿,然而語氣中,還是出現了厭煩的語調。

  「那麼,公主大人今天是特地來我這,抱怨、發牢騷的嗎?」

  薩拉尤尼笑道:「當然不是,我是來請求協助的。」

  艾凡娜語氣冷淡的說:「公主地位崇高,在城裡要風有風、要雨有雨,何需我這位外來小人物的微薄之力?」

  「不,這件事只有你幫得上忙。」薩拉尤尼語氣堅定的說。

  「是嗎?若我真幫得上,非常榮幸能提供棉薄之力。」艾凡娜的語氣中,可沒要幫忙的意思。

  薩拉尤尼不理會艾凡娜冷淡的語氣,自顧自地說:「我想知道協助你們救助姊姊的那位魔法師,到底是誰?我懷疑那個人,就是偷偷帶走姊姊的人。」

  艾凡娜雖然不喜歡星狩,不過這個時候為了與薩拉尤尼唱反調,就故意說道:「我想你一定弄錯了,那位高貴的魔法師,是救回拉克希米性命的最大功臣,同時也是為善不求回報的高尚之輩。」

  薩拉尤尼卻道:「我只是合理懷疑罷了。當初帶走姊姊的人,不就是一名魔法師?在那時候,姊姊曾無意之間透露,遇上了一名令她傾心的神奇男子,我懷疑那名魔法師用欺騙的手段,將姊姊帶走。

  「在我心中,有幾位可疑的人選。能在城裡活動的魔法師,人數極少,有辦法溜進宮中的,更是屈指可數。我認為當初沒過來討賞的魔法師是畏罪,所以不敢前來。」

  艾凡娜提高音調的說:「這可是很嚴重的指控!」

  「所以我才要向你確認!」

  「你為甚麼要這麼做?」艾凡娜問。

  「當然是為了找出傷害姊姊的兇手!」薩拉尤尼幾乎是咬牙切齒的說。

  艾凡娜訝異地看著薩拉尤尼,彷彿是今天又重新認識她的樣子。

  「你想為拉克希米復仇?」

  「當然!她可是我唯一的姊姊,世上唯一會用真心關心我的人……即使是不成才、出身卑微的妹妹,她還是把我當成妹妹,而不是十車城的公主來關心,她是我唯一的姊姊啊!」薩拉尤尼情緒激動的說著。

  緩了緩,很快的平定不小心流露出來的真情,又問:「難道那位火之法皇的教義中,禁止受害者的家屬向加害人討回公道嗎?」

  艾凡娜只道:「行惡之人該受到相對的懲罰。」

  也許薩拉尤尼不像謠傳中那樣糟糕,站在受害家屬的立場,就幫她一把是無所謂,但星狩那個人也許很令人討厭,卻不至於會是傷害拉克希米的兇手。

  艾凡娜心想,真兇早就被打回魔域深淵了,不過有時候,受害者家屬的情緒不是這麼容易接受的,就當做點好事,配合薩拉尤尼吧。

  「那麼,你要我怎麼做?是要我描述他的模樣、形象,還是特徵?」

  薩拉尤尼搖頭說道:「不必透過你的嘴巴,我想直接看到那個人的長相。」

  艾凡娜皺起眉頭的說:「我可不會繪製人像。」

  「不是的。」這時,薩拉尤尼才介紹起跟她一同過來的人。「這位是我姨婆的養女,同時也是一位魔靈女,透過她的力量,可以顯現出你心裡所想的圖像。」

  艾凡娜懷疑的說:「有這種事?」

  魔靈女取出拳頭大小的水晶球,道:「請你在心中專心想著那個人的模樣……」

  「好的。」

  魔靈女將食指點上艾凡娜眉心,閉上雙眼暗念魔咒,魔力的波動隨著傳入艾凡娜腦中。

  法皇的牧師不安地扭動身軀,這種不自然的力量讓她感到不舒服。

  「請你專心……不要用神力來抗拒我的力量。」

  「好的……」艾凡娜依然不安,勉強開放心胸。

  漸漸的,水晶球裡浮現模糊的人影,也許因為艾凡娜還是本能的抵抗魔靈女的力量,水晶球裡的人影一直無法變得清晰。

  過了一會,魔靈女才張開眼睛,無奈的說:「她信仰的神祇,似乎特別會抗拒我的力量。薩拉尤尼,很抱歉,我還是未成熟的魔靈女,尚無法將她心中的影像引導出來。」

  薩拉尤尼看了看水晶球道:「這樣已經夠了,他不是那時頻繁進宮的魔法師……沒記錯的話,好像也是很厲害的傢伙。」

  魔靈女正要收回水晶球,低頭說道:「能讓薩拉尤尼有印象的魔法師,想必是能力出眾……啊!」

  看到水晶球中的人影,魔靈女發出動容的聲音。

  「怎麼,你認得他?」

  「認得……何止認得……」魔靈女的音調整個變了,在她的眼中似乎要噴出火焰,不過語氣卻又異常平靜的說:「薩拉尤尼,我改變主意了。如果他是嫌犯的話,我很樂意留在宮裡全力協助調查,要對付強大的魔法師,光靠城裡的士兵是不夠的,你會需要我的力量。」

  艾凡娜的疑問,一下子像豪雨後的溪流那般地高漲,她小心地問道:「你認為星狩有可能是元兇?」

  「星狩……如果是這個人的話,沒甚麼事是他做不出來的。」

  「太好了,有你的協助,我等於多了百人之力。」

  相較於薩拉尤尼的高興,艾凡娜陷入疑惑的深淵中,魔靈女的語調太過冰冷了,她的心有如凍結了一般,讓人不寒而慄。

  艾凡娜不由得動搖了——星狩難不成曾對魔靈女做過甚麼事?

  ※※※

  古柯獨自待在十車城的小酒館。

  他選這家酒館是有原因的,這裡是人員出入較複雜的地方,是十車城東區讓外地商旅可以進出、做買賣的商業特區中的一家小店。

  他現在雖然是獨飲,可是酒杯卻有兩隻,在小桌的對面也放了一副餐具。

  古柯正在等人,不過那位朋友似乎是遲到了。

  無聊的古柯已經吃完一碟小菜,當他正要請侍者拿走空盤、再添上新的菜色時,這間小店卻突然變得安靜無聲。

  幾乎所有人都望向門口。

  一位身著魔法袍的中年男子,進入店裡。

  由在這用餐之人的反應,就可以看出十車城對魔法師的態度。

  這裡是仰賴克利希那加持才能存在的城市,靠著神力建立起來的城市,能對魔法師有多和善的態度?不信任與懼怕魔法師的心情,早已深植十車城居民的內心。

  雖然十車王下達御令要成立魔法公廨,近來在幽幻的邀約下,有較多的魔法師公然進出十車城,可是尋常百姓對魔法師的態度,不會因為城主的一紙命令,就立刻改觀。

  他們還是擔心克利希那,因為魔法師的出入,而降下災禍,也畏懼魔法師那種不自然的危險力量。

  沒有因為疑懼而加害魔法師,全因十車王的命令,可是城民們也只是在容忍魔法師的存在而已。

  這名魔法師走向古柯,古柯也皺起眉額。

  魔法師坐到位置上,主動地為自己添酒,道:「好久不見了……想不到你還在這塵世上打滾。」

  古柯卻抱怨道:「你非得穿得這麼顯眼嗎?」

  「怎麼,有甚麼不對嗎?我方才先去見了幽幻,穿這身衣物進到魔法公廨,有甚麼好奇怪的!畢竟我是藉著要代老師與十車城搭上線,才來這裡的。」

  古柯歎了口氣,暗道:這傢伙少根筋的毛病還是沒變。這身衣服,等於是通告全城的人「請注意我」,那麼我特意選在這種地方見面,還有甚麼功用?

  「算了……」古柯又歎了口氣。

  「你很過分耶!我特別來見你,結果你卻是這種態度。」

  「不……」古柯無奈地說:「我當然很高興能再次與你見面。」

  「這還差不多。老朋友,你這幾年都躲在哪?當我見到你留下的暗記時,還真的嚇了一大跳呢!」

  古柯輕描淡寫地簡略說了些他的遭遇,然後問道:「你呢?還是在他的門下學習?」

  「是啊。」

  古柯搖頭說道:「還真不怕死。」

  魔法師苦笑道:「沒辦法,誰叫我的能力差。不過,也許是這樣,我才能繼續研究我喜歡的魔法。」

  「那麼我直接問了,在他的門下,有位叫星狩的魔法師吧?」

  「現任的首席,就像歷任的首席,都是極為優秀的人才。」

  「你覺得他是怎樣的人?」古柯又問。

  「你跟他有瓜葛……算了,我就不過問這種複雜的事情了。」

  接下來,魔法師說了他對星狩的感想,大體上貶多於褒,事實上,能當上奧森門下首席的人物,哪個不是沾滿血腥、令人生畏?而且討厭趾高氣揚的首席,是奧森門下第十一層樓的那些資深弟子的通病。

  不過魔法師最後又補充道:「那傢伙對自己的弟弟,倒是愛護得無微不至,很難想像在老師門下,還能有這種深厚的兄弟情誼。像他這種帶著龐大包袱的人,能坐上首席的位置,根本是奇跡。

  「再偷偷的告訴你,他與老師之間的關係,簡直快到水火不容的地步了。不過……他那位弟弟還真是討人喜歡的孩子。」

  「我明白了,謝謝你,康丁,真的很感謝你告訴我這些。」

  「小事啦,何必言謝!」康丁.梅吉有點不理解古柯的態度。他哪知道,古柯因為這席話的影響,做出了關係他與星狩生命及未來的重要決定。

  (請繼續期待《魔域森林》第五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7 15:23
【附錄一 名詞解釋

  死魂界:無特別信仰的亡靈的去處,為一死寂的世界,傳說中是由西米爾所創。

  厄努斯:暴力與破壞的紛爭製造者,據說是半獸人的創造者。他告誡信徒,世上的東西都屬於他的信徒,只要用力量就可以取走一切;要求信徒要壯大自己、聚眾以暴寡,強者有資格欺凌弱小。

  游靈界:平行界域之一的游靈界,屬異空間,是許多靈魂的安身之所。留在這邊的靈魂,多半是學者與魔法師,它們會默默地觀察物質界,或是專心繼續生前的研究,這些累積智識的靈魂,是部分魔法師與牧師的顧問兼諮詢者。

  術士:這邊的術士,是指天生擁有法術能力的人。術士施法,靠的是直覺與天生能力,術士的能力無法經過訓練而增強,也無法透過學習得到新的法術能力,但是可以學習控制天生能力,並引出潛在的能力。

  雙子戰爭:發生在耶佛大陸外一座巨大島嶼的戰爭,系因阿堤絲與阿密絲這對雙胞胎戰神的信徒,因信仰問題而引起的大戰。

  代行者:神祇在地上的代表。成為代行者的人,會被賦予非常強大的神力,同時有引領信徒的責任。諸神會在人間選定代行者,通常是人們的信仰出現問題,還是有巨大災難要發生時,因此代行者的出現反而是一種警訊。

  附錄二 異界召喚

  召喚術中最受重視的法術,就是生物的召喚,而召喚來的,多半是異空間與異世界的生物。

  異空間的召喚,包括亡靈(處於游靈界的靈魂)的召喚、元素生物的召喚,系以強制力或邀請的方式,請來異空間的生物。

  邀請是基於交情、恩惠與約定,被邀請來的生物在完成交付的工作,就會自行離去。

  這種召喚方式最為安全,不過受召喚者不一定會回應法術的召喚,而且交情不夠深、或受召喚生物認為自己已經做了夠多,便會自行離去,算是很不安定的召喚法術。能不能留住召喚生物,就要靠召喚者的魅力與口才。

  以強制力召喚來的異空間生物,必須用強大的精神力控制,若無法有效控制,召喚生物很可能會惹惱被召喚來的生物,轉而攻擊召喚主。

  以元素生物為例,當它們被叫來物質界時,會努力脫離魔法師的控制,若是魔法的能力不足,它們很可能一下子就脫離控制;運氣好的話,元素生物會馬上回到所屬的空間,但是空間的通道,往往會因魔法的能力不足而關閉,脫離控制的元素生物,將會暴怒地攻擊將它滯留在人間的召喚主。

  至於異世界的召喚,多半是召喚下層界的生物,又以深淵魔域的生物(惡魔)為最大宗。

  由於世界的不同,當異世界的生物來到人間,會以人間的物質重新構成新的軀體。當他們在人間被殺死,精神無法續存人間時,身體就會崩潰而消失。

  被召喚的生物不會死亡,但會受精神上的打擊,同時因為在人間對應的身軀已經損壞,所以在短期間無法再被召喚,這種狀況被稱為「放送」。

  魔力強大的生物只要沒被「放送」,只要回到自己的世界重新被召喚,就能重得完好的新身軀,不過組成分子將更不穩定,力量將會打折扣,同時更容易受傷害。

  異世界的召喚,與異空間的召喚不同,無法以強制力召喚,必須定下條件、約定與召喚目標。

  召喚的目標很多,款待願意接受召喚的生物,也可以在知道對方真名的情況下,召喚特定目標。

  在訂定契約時可以先設好條件,不過這種方式很難召喚到力量強大的生物,除非許下非常優厚的條件,多半是先與目標建立溝通管道,談好條件,再定下完整的契約。

  另外,在召喚異空間的生物時,為了確保安全,法師會再定下召喚的法則,要求召喚生物服從;一旦召喚生物違反法則,將會被強制驅回。

  異世界的召喚是以約定為基礎,因此契約終結時,召喚生物將無條件返回。

  因此契約的訂定是種高明的交涉藝術,負責任的魔法師,會非常謹慎地確認契約的每個字,以防召喚生物鑽漏洞。】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8 15:38
第五集 惡魔交易

第一章 交錯的命運之三

  「我說不准進去,就是不准進去,狩哥正在忙,嚴禁任何人打擾!你要是想進去的話,就請踩過我的屍體!」

  「你這個笨蛋加三級的黃毛丫頭,別太過分了!也不想想自己是誰,竟敢阻擋我!」

  「我是誰這種事哪需要想,我就是蕾米啊,你記性很差耶。」蕾米露出了同情的神色。

  碰到口才伶俐、聰明慧黠的人難免會被駁倒,可是遇到有理講不清的傻瓜,卻會令人為之氣結。

  這名見習法師寧願擋在門口的是狡詐之徒,也不願意碰到這種令人頭疼的人物。

  「你再不放行的話,我真的要動手了!」眼見無法溝通,見習法師決定要用武力來威脅。

  哪知蕾米年紀雖小,也不會用魔法,可是卻對星狩的請托完全不打折扣。

  她雙腳蹲低,手放虛掌,做出準備應戰的姿勢,臉上的神情有著雖千萬人吾往矣的那種決心。

  見習法師只是純粹想威脅而已,就算他的膽子再大,也不敢真的對蕾米動手。

  要知道,蕾米可是首席的直屬人員,如果真的動手傷人,就算有千百個理由,也無法向星狩交代。

  除非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之下將她解決,否則傷了她半根毫毛,就得要面對首席的怒氣……這可不是「死」就能了結的。

  眼見來硬的不行,那就來軟的。

  見習法師變臉的能力令人歎為觀止,前一秒還是怒眉橫生,下一秒就變成了笑臉迎人。

  「蕾米小妹妹……別這樣,讓我進去嘛。我絕對不會打擾首席的,一個小小的問題,以首席的睿智,只要五秒鐘就能解決,就讓我過去吧……」

  「不行!絕對不行!」蕾米非常堅持,她那靈動的雙眼眨了眨,然後自作聰明地說:「既然是非常簡單的事情,何必要狩哥去解決,你自己搞定不就得了。」

  要是能自己搞定,那何必要來這裡?

  在見習法師的眼中,蕾米是個吃閒飯的人。她在奧森大師的巫師之塔,根本是毫無貢獻的廢物——至少,見習法師以他自己的觀點來看,是這樣子沒錯。

  這個屁股青青的小鬼,邏緝思考的能力太差,記憶力平庸,完全不是學魔法的料子。只不過因為星狩把她撿了回來,她就靠著首席法師的惡勢力,在這裡當個不事生產的食客。

  見習法師不把她當一回事,只不過,打狗也要看主人。

  蕾米的飼主,可是在這塔中權力與地位僅次於奧森大師的星狩。

  「弄這個人回來,到底有甚麼用?」

  見習法師實在不明白,他心想:「難道,首席只是純粹想養只寵物而已?」

  見習法師一時興起的想法,竟意外地命中了星狩當初撿蕾米回來的初衷。

  三年前,星狩出外辦事時,遇上了當時在耶佛大陸不時上演的滅村慘案。

  原本想要就近補給的星狩,發現村子已經成了廢墟,卻還是進入了村莊。

  雖然村子已經被毀,不過,總會留下甚麼可以用的東西。至少村子掘的井,可以讓他把水袋裝滿。

  而在路經村子北方的水井時,星狩恰好看到了蕾米。

  只見一個孤伶伶的小孩子,正在兩眼無神的造墳,滿地一片近百座土墳,沒有墓碑,只有墳起的土丘。

  那時星狩走過去問道:「這些都是你弄的嗎?小朋友。」

  手細得像樹枝的小孩搖搖頭,道:「不是我,小米只有幫一點點忙,是哥哥弄的……哥哥說,至少要讓叔叔、伯伯還有阿姨們,能好好地睡覺。」

  「那你的哥哥呢?」

  「他累了……就躺下了。」指著只剩臉沒被土覆蓋的屍體,蕾米毫無生氣地說著。語氣中沒有傷心的感情,甚至可以說,已經是毫無感情可言。

  這時的蕾米,也許只有身體還在運作,一顆心早隨著土中的親友而去。

  蕾米吃力地又鏟下一壞土,人就隨著灑下的泥土一同倒下。

  原本星狩並沒甚麼興致當個慈善家,更沒興趣救人。

  不過,人就倒在他旁邊,放著不管也不大好,於是,他拿出剩下不多的糧食,和了水,用魔法加熱成糊狀,再灌入蕾米的口中。

  人是救活了,但星狩卻覺得很麻煩。

  這時的星狩才剛當上首席不久,星熙的身體狀況又日益惡化。

  他既要忙著鞏固自身的勢力,建立新任首席的權威,還要照顧弟弟,忙都忙不過來了,哪還有餘力再理會一名孤兒的死活?

  醒來的蕾米沒說話,也沒請求星狩收留他,可是那對楚楚可憐的雙眼,卻不曾離開過星狩,感覺上就像只可憐的小狗,那眼神就像深怕被人丟棄似的,無助的模樣令人憐愛。

  「想活下去,就跟我來吧。」星狩只留下這句話,就以他平常走路的速度離開村莊。

  就這樣,蕾米吃力地跟上來了,一路跟著星狩回到了巫師之塔。

  星狩的速度也許沒放慢,不過,他休息的時間卻拉長了,不然以一個身體虛弱的小孩子,怎麼可能跟得上?

  在野外的最後一個晚上,兩人還是沒有交談。星狩把食物弄好後就分給蕾米,他默默地接過,機械式的進食,像個人偶般的補充能量。

  帶著蕾米走了幾天的星狩認真地考慮著,自己該怎麼處置這名小孩。

  若是他有天分,可以拜入奧森門下學習,可是星狩寧可他沒天分,因為當奧森的學生,並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可是,也不能把他丟到僕役群裡。為奧森大師打理雜物、種植生產的,可都是狗頭人、地精這些充當實驗魔法材料的奴隸,把一個小孩派給奧森大師當僕役,分明是將人推往地獄。

  不如把他交給星熙,星狩心想。熙弟的身體狀況不佳,近來也因種種情事而心情鬱悶,幫他找個伴,就以助手的身份,讓這個小鬼留在熙弟身邊,讓他擔起照顧小鬼頭的工作。

  也許,就像養寵物一樣,有個伴或許能讓人身心放鬆,使弟弟的身體狀況轉好。

  不過……轉眼又瞧,一個髒兮兮的小鬼,既不開朗、又不可愛,活像個癩皮狗似的,這樣的小傢伙,真的能對熙弟有所幫助嗎?

  星狩不由得歎了口氣,自己真是撿回了一個麻煩啊。

  魔法的波動引動星狩的心房,警戒結界傳回訊息,原本帶著蕾米的路途上都算平靜,最後,在接近巫師之塔的山區,還是免不了魔物的襲擾。

  「你待在這兒別動。」星狩決定先予以痛擊,帶著一個虛弱的小鬼頭,並不適合跟人戰鬥,只好主動迎敵、自行選定戰場,讓這個死氣沉沉的小鬼遠離危險。

  星狩施了個飄浮術,如鬼魅般地離開營地,無聲無息地靠近妄想發動襲擊的魔物。

  粗手粗腳的十幾隻半獸人,還自以為找到了肥羊,豈知是碰上死神。

  轟聲巨響,烈火焚燒,爆炸的火球,為這些可悲的半獸人開啟了通往地獄的門。

  然後魔法飛彈、閃電連番來襲,半獸人們連攻擊的人的臉都沒見到,就已經死傷過半,剩下的半獸人無心戰鬥,只能哭天叫地的四處逃竄。

  星狩對這個結果很滿意。他本來就無意與半獸人正面衝突,可是,卻有兩隻半獸人往營地那兒跑去。

  以法術連鎖放出魔法飛彈,三枚魔彈打中了一隻半獸人,將它擊倒,另外三枚卻打在了樹幹上,讓另一隻半獸人得以繼續向前。

  「糟糕!」星狩急忙追趕。

  半獸人看起來雖然醜陋、兇惡,但本事不大,膽子也跟他碰到的對手強度成反比。

  碰上弱小的敵人,半獸人可以像個無情的屠夫,甚麼可怕、殘忍的事都做得出來,不過一遇上強大的敵人,逃起命來可是比風還快。

  「該死,來不及了嗎?」趕回營地的星狩咒罵著。

  半獸人站在營火前,而瘦弱的小孩則坐在地上顫抖著,他的雙手握著木棒,木棒前端的分叉處,沾滿了半獸人粘答答的鮮血。

  看來,是小朋友正好用木棒的尖刺,打中了半獸人的致命部位。

  「幹得很不錯。」星狩誇了一句,將人了扶起來。

  「我……牠……死了?」幼小的心靈似乎還處於震撼之中。

  「沒錯,所以沒事啦。」星狩很輕鬆地說著,他早已忘記自己第一次殺生時心中的震撼,不過,那時也沒空讓他感到震撼,因為奧森大師的訓練,根本沒有機會讓他感受衝擊,永遠有新的苦難在向星狩招手。

  「血腥的味道,會招來噬血與食屍的魔物,我們應該趕快換地方紮營,走了……怎麼了?」

  雖然小朋友的小手捉住了星狩的衣角,但雙腳卻像樹根一樣深植於地。

  星狩皺起眉頭,他可不希望再將整個晚上都耗在無意義的戰鬥上。

  「怎麼了?小、小米。」要叫這個小鬼時,星狩才想到,自己還沒問他叫甚麼名字,雖然想到他曾自稱為小米,不過,這應該只是個暱稱或小名。

  「哇!嗚……好可怕……好可怕喔……」蕾米撲到星狩身上開始大哭。

  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把星狩的法師袍當手帕在抹,才一會兒功夫,星狩的衣服就全花了,這個髒到不行的小鬼,臉上的顏色,也全都轉到了法師袍上頭。

  星狩本來是要將他推開罵一頓的,還好他沒罵,因為這時蕾米正用哭泣,來排解心中的一切死結與悲慟。

  這個小鬼原來還會撒嬌,那麼熙弟照顧起來,應該會比較有成就感,這樣對他也會更有幫助。這麼一想,星狩才沒有說甚麼。

  「乖,沒事了。有我在,一切都會沒事的。」星狩笨拙地安慰著弱小的孩童,手在他的背後輕拍,卻發現這小鬼的骨架好瘦小,一個巴掌拍下去,連肉都摸不到。

  「好了、好了,這裡不能再待了……我抱你好了。」

  星狩不等回應,就用公主式的抱法將人抱了起來,這個動作星狩得心應手,更知道怎麼做,才能讓懷中之人感到舒適與溫暖。畢竟他經驗豐富,拿抱弟弟三成的技術與心情,就足以讓懷中的蕾米感到十分安心。

  星狩大概不知道,這個帶蕾米離開危險地方的舉動,讓她對星狩一輩子都死心塌地。

  不過,蕾米也不會知道,星狩將人抱起來就後悔了,因為那時的蕾米一身骯髒,實在是臭得可以。

  回到巫師之塔後,星狩將人交給星熙照顧。

  就如他所預料的,星熙因為多了一個伴而變得開朗許多,身體也比較健朗了。

  不過,星狩也有弄錯的地方。他本來要丟個弟弟給星熙照顧,讓他轉移注意力,結果卻弄來了一個妹妹。

  這也不能怪星狩。因為那時的蕾米年紀還小,又是皮包骨、活像垃圾堆挖出來的小鬼,星狩直覺反應就認定對方是個小男孩了,哪會想到居然是個小姑娘。

  到現在星狩還無法忘記,星熙先把人帶去「清理」,然後像是逃命般地奔出。

  星熙漲紅臉,語無倫次地說:「那、個、他,不對,是她……女孩……我……呃、洗澡、不方便……」

  這大概是星熙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那麼激動吧。

  不管女孩也好,男孩也好,看到弟弟用心地幫蕾米規畫房間,總是讓他有件事情可以做,有人可以聊天,自己不在的時候,也有人需要他的保護,這可以讓他變得更有活力、更加堅強而且成熟。

  這樣,把蕾米撿回來的目的,就算達成了。

  一直到現在,蕾米依舊是星狩無條件的支持者。在巫師之塔中,她只聽星狩的話,參考星熙的建議,至於其他人的看法,她根本懶得理。

  難得這回星狩交付她一件重要的事情,蕾米自然是將之奉為聖旨、神諭一般,絕對不讓人通過,以免打擾到星狩。

  見習法師眼見蕾米軟硬皆拒,不由得心頭火起。

  要不是看在她是星狩的「寵物」上,他早就用魔法將她解決掉了,哪還會在這跟她耗。

  其實,見習法師也不是非要馬上向星狩請益,只不過因為被一個「廢物」阻擋,才非要想辦法通過。

  「……這樣吧,可愛的小姑娘,我那裡有上個月才由古迷達港運來的蜜餞,很好吃喔。妳放我通行,我就把那包零食送妳。」見習法師改用最終絕招││「賄賂」。

  「蜜餞!」聽到了這個辭,蕾米的眼睛都亮起來了。

  奧森大師這裡很少有點心、零食之類的東西,雖然吃得不差,不過魔法師們注重的是吃得飽、吃得健康。

  成天埋首於魔法研究和勾心鬥角上的人,在休閒食品上,自然就不大注重了。

  「酸酸甜甜的,是紅色的山櫻桃喔。」

  蕾米嚥了一下口水,鋼鐵般的意志彷彿開始崩潰了。

  「好吃的蜜餞,只要讓我過去,就是你的了喔。」見習法師的話,彷彿迷惑人心的惡魔耳語一般。

  「嗚……」年輕的小姑娘陷入了天人交戰。

  見習法師揚起得意的嘴角,然而,他錯估了蕾米的決心,還有她那不講外交藝術的思考方式。

  「我懂了。」蕾米像是下了決定般的發表宣言。

  「你終於要讓我通過了嗎?」

  蕾米搖搖頭。

  「你難道不想吃那甜美、可口的蜜餞?」

  蕾米再度搖頭。

  「那麼?」見習法師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蕾米很得意地說:「想現在到裡頭見狩哥,不、可、能,不過……你還是乖乖的把蜜餞交出來,不然……」

  「你想怎樣?」

  蕾米露出了得意的神情說道:「不然我就去告狀!將你想強行通過、不聽『首席法師』命令的事情告訴狩哥。唉,我雖然不喜歡變成告密者,可是,為了好吃的蜜餞,只好勉強為之。你不會想讓我變成那種討厭的傢伙吧?」

  見習法師露出了慌張的神色,他根本沒想到這個沒長大腦的臭丫頭會來這招。

  不,在他的眼中,耍心機這種複雜的藝術,根本不是蕾米這種白癡所能理解的事情。

  別說要見習法師拋棄自尊地向這個笨女孩投降,就算他想,也拿不出那些他說的零食。

  到底他還只是個見習法師,怎麼可能到古迷達港去辦貨?

  「可惡!」見習法師一再受挫,噁心一起,再也不管蕾米有誰罩著,念起咒語,打算強行通過。

  「火焰,聽從我的意志……」

  火焰矢的咒語念到一半,蕾米驚覺不妙,立即展開衝刺,要搶在咒語完成之前將人擊倒。

  「……火焰化為制裁的刀刃,燒盡一切!」

  蕾米慢了一步,火焰矢打在她身上,紅光烈焰閃爍而逝。

  「甚麼?」見習法師驚呼一聲。

  火焰矢像是打入水池之中一般,立即熄滅。

  「該死!魔力聽我意志,凝聚吧,為我阻擋一切!」見習法師急忙施用魔法護盾,魔法能量迅速地在他身前凝結成一面盾牌。

  就在魔法護盾即將成形之際,蕾米的速度在一瞬間暴增數倍,身體如同炮彈般射出,直拳崩解而出,尚未凝聚好的魔盾立即被打散,餘力未減地打中了見習法師。

  可憐的見習法師被他看輕的人擊垮,身子彈到牆壁又撞了回來,整個人跌個狗吃屎,隨即暈了過去。

  蕾米眨眨眼,似乎對自己的表現感到不可思議的樣子。

  「好耶!那個半精靈教的東西,還真的有用!下次要是有人敢找狩哥麻煩,我就用拳頭把人打成狗頭!」女孩高聲歡呼,興奮得不得了。

  「蕾米,你有見到狩哥嗎?咦!這個是……」

  此時星熙出現了,當他見到了地上的見習法師,不由得大吃一驚。

  「是小哥啊,要見狩哥的話,有點麻煩喔,他現在正在裡頭做實驗,好像是在緊要關頭,所以不要任何人打擾他,我正在為狩哥看門呢,即使是熙小哥,我也不能放行喔。」蕾米很驕傲地說明了她現在的任務。

  星熙指著口吐白沫的見習法師問道:「那……這個是……」

  「他呀……想要強行通過,我就把人打昏了,我很厲害吧?」蕾米更加得意地說。

  「嗯,蕾米做得不錯喔。」星熙誇了她一句。

  「當然啦!」被讚美的蕾米簡直要樂暈了。

  雖然如此,但星熙的臉上,卻浮現出了淡淡的愁意。

  把這個愛記仇的見習法師打暈,將來麻煩可不少,況且,這次能將他打倒,應該只是碰運氣;蕾米在其他人眼中,到底是個毫無戰鬥能力的吉祥物,因此在對付她時,不大可能會全力以赴。

  星熙又見到蕾米胸前的吸霓妖護符,已經變成了紅色,代表著魔法護符已經吸收魔法,暫時失去了作用,要是再有人要硬闖找麻煩,蕾米必然無法再有一次的幸運。

  星熙取出狗笛,連吹了三個音,笛子震動著,發出了人類無法聽聞的音波。

  沒一會兒,三隻狗頭人不停地吐舌,喘噓噓地跑了過來。

  「大人,請問您需要甚麼服務嗎?汪。」

  星熙指著地上的見習法師,說道:「你們兩個,將他送回房間休息。小心點,別把人弄傷了。」

  「是的,大人。」

  星熙覺得不放心,又交代了一聲:「我會告訴他,是誰送他回去的。」

  「汪,是的,大人。」

  兩隻狗頭人躡手躡腳地一人抓手、一人抬腳,將見習法師抬起來,就要送走。

  然而沒走幾步,到了轉角,這兩隻狗頭人,就不小心讓昏迷的法師撞到了牆角。

  星熙搖搖頭,歎了口氣暗中祈禱,希望被運送的見習法師回房後,別增加太多傷口才好。

  剩下的一隻狗頭人,緊張地看著星熙。

  雖然說星熙待巫師之塔的僕役不錯,可是在絕大多數的法師(從學徒到資深),都將狗頭人當成消耗品,沒事就會拿它們當練習魔法的活靶子,被叫來的人,有一半的機會成為屍體,而現在,只剩下它一個沒有被指定任務,也難怪它要擔心。

  「你到廚房拿點餅乾,還有檸檬涼水過來。」

  「餅乾、檸檬水!」蕾米雙眼發光。

  「大人……這個……」

  「放心,我會給你寫張條子好辦事。」

  星熙取出紙筆,一面寫上要的東西,一面說道:「蕾米一個人在這裡守門,想必很無聊,就讓我在這裡陪你好了。」

  「嗯、嗯。」女孩高興得直點頭,卻不知是因為有人作陪,還是為了有好東西吃在高興。

  「蕾米這麼辛苦的幫狩哥的忙,當然要給點獎勵啦。」

  「小哥人最好了!」蕾米笑得好甜蜜。

  星熙覺得自己有義務要守護這個甜蜜的笑容,就像星狩努力地守護著星熙的安全與善良,星熙也同樣努力地讓蕾米保有純真的甜美笑容,為了別再讓她與其他的法師起衝突,星熙決定在這裡陪她。

  「不過,狩哥到底在裡頭做甚麼實驗呢?」

  「不知道!不過狩哥交代的事,蕾米會努力完成,絕不讓人逾越半步。」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8 15:38
第二章 交錯的命運之四

  巫師之塔的十三樓。

  這裡平時如果沒有塔主的旨意,絕對不能跨入半步,但今天卻有兩位不速之客。

  蝶凰與星狩未經老師的同意,就入侵了奧森大師的私人地盤。

  在同一個時間,十一層樓才發生某位見習法師因為要面見星狩,而慘遭蕾米擊倒的慘案,然而被守護的人,並不在房間內,卻正與身材火辣的次席法師蝶凰,一起溜進了奧森大師的私人空間。

  請蕾米守門,原本就是個騙局,這是星狩設下的一個幌子,讓人以為他在實驗室裡不見客。

  因為蕾米在其他人的眼中,是個不懂得說謊的人,耿直而習慣做單線式思考的蕾米要是說謊,大概沒人會看不出來。

  所以,當蕾米強調星狩正在進行重要的實驗而謝絕見客時,那麼就一定是真的。

  而星狩也考慮過有人闖入的狀況││要是有人溜進去,裡頭沒人,他對蕾米撒的謊,不就不攻自破了?不過這也無所謂,因為星狩的計謀是多重性的。

  他早在實驗室裡設下警戒結界,只要有人踏入,他馬上可以用巫師之眼查看,並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控告闖入者輕忽首席的命令,並指出這是個試驗,要看有沒有人會無視他的命令打擾他,然後拿闖入的人開刀,讓奧森門下的學生,將話題放在星狩的計謀與立威上。

  如此一來,就沒人會去討論這段時間內他的真正行蹤。

  奧森大師的書房對星狩而言,算是個滿陌生的地方。他雖貴為門下首席法師,不過奧森大師多半在會見室裡會見門人,因此,他來到奧森大師的書房,也不過才寥寥數次。

  星狩非常討厭奧森大師,別人希望能獲得老師的特別召見,將進到老師的書房當成一種榮耀,然而對星狩而言,與奧森大師獨處則是一種折磨,一股想要將他的脖子扭斷的衝動,往往會無限制地膨脹起來。

  星狩一方面很慶幸,自己對奧森大師保有這種激烈的厭惡之情,並沒被他的虛偽與心靈法術給蒙蔽,另一方面卻也擔心自己會壓不下這股衝動,真的向奧森大師動起手來。

  畢竟,現在還不是時候。

  他可以向老師挑戰而死,可是不能枉死,留下弟弟獨自接受奧森大師無情的報復。是以星狩就算有機會來到這裡,也只想要快點離開,根本沒去注意書房內有甚麼特別的東西。

  還有,他找來了蝶凰。就像他與蝶凰有著逾越同窗友誼分際的男女關係,蝶凰也與老師有著逾越師生的肉體關係。

  這件事在奧森門下是個秘密,不過,星狩也因為將與奧森關係密切之人當成敵人,而特別注意老師與門下優秀弟子間的互動。

  蝶凰雖然將之隱藏得非常好,卻無法逃過星狩的觀察。這也是星狩要找蝶凰一同前往的原因。除了擔心會有心靈法術的陷阱外,有個識途老馬,才能夠事半功倍。

  不過,蝶凰參與這項行動,似乎答應得太過容易,讓星狩覺得頗有問題。

  這件事若有成果,就有機會大幅提升蝶凰的實力,可是風險也很大。

  原本星狩還打算用從亡靈騎士團那兒拿來的魔法書中的法術,當成額外的報酬,可是星狩連暗示的動作都還沒有做出,蝶凰就答應要與他一同潛入了。

  這實在是不像蝶凰平時那種步步為營、凡事要佔盡便宜的作風。

  星狩覺得自己越來越不能理解,蝶凰這只花蝴蝶,究竟在想些甚麼?因為進到老師這邊,很難不被發現,而在被發現後,會有甚麼後果,也實在是難以預料。

  星狩是無所謂,反正他與老師之間,只是表面上的和平,骨子裡雙方都在暗中策劃著,要找機會將對方幹掉,只不過星狩自知不是對手,而且又找不到機會。

  至於奧森大師,則還沒培養出足以取代星狩的接任人選,因此也還不打算將星狩處決。

  但若星狩有太過分的行為,奧森大師也絕不手軟,更不會覺得可惜,即使如此,星狩卻還是要冒險。

  若能找到治癒星熙的藥方,雖然打不過奧森大師,但要帶著弟弟躲躲逃逃的,倒還不成問題。星狩認為只要能保全弟弟,就算是流離失所,也比為奧森賣命強上百倍。

  蝶凰則不然,她還兼任奧森大師的情婦;說是情婦,其實,只不過是奧森大師偶爾用來消遣的人形玩具罷了。

  對奧森大師而言,魔法才是一切,施展強大法術獲得的快感,遠比在女性身上能獲得的來得更強烈,也更令人興奮。

  除去這層關係不談,蝶凰還是奧森大師的左右手,比起其他的弟子,蝶凰顯得更為重要,而奧森大師給她的好處也更多,對她也更為放縱。

  星狩看不出蝶凰有反叛老師的必要,即使是近來奧森大師已不再透露心靈法術的奧秘給蝶凰,但她在奧森門下心靈法術系權威的地位,卻依然不可動搖。

  而在奧森門下的權威,也就等於是耶佛大陸上的翹楚,與奧森大師保持著良好的關係,將來若是離開老師自立,也有說不盡的好處。

  但是,蝶凰卻輕易地隨著星狩冒險。星狩的直覺反應,是她另有盤算,這個女人不可能因為他邀請就欣然答應合作。而星狩在蝶凰眼中,也讀不出信賴與愛情的因子,即使他們之間有肉體關係,但卻不是建立在愛的基礎上。

  簡單的說,蝶凰沒有必要為了星狩而葬送自己。而且在星狩拋出的誘餌還不夠香甜時,蝶凰就急著上鉤,這不是令人起疑嗎?

  不管怎樣,現在既然將蝶凰拉到了同一艘船上,不相信她也不行了。

  就算蝶凰的肚子中另有打算,還是得借重她的長才,只要她的暗盤別妨礙到星狩原有的目的,她想幹甚麼,星狩都不會在意。

  「我們到裡頭去吧,書房裡的書本,對我們用處並不大。」無論如何,書房到底是會讓學生進入的地方,以奧森大師謹慎的個性,應該不會將重要的物品放置於此才對。

  「嗯,踩著我的腳步前進,別踩到警戒魔法與陷阱了。」蝶凰帶著星狩走入奧森大師的房間內。

  裡頭比想像中的還要暗,奧森大師並沒在自己的寢室內設置永久性的照明法術,而且這個房間又沒有窗戶,無法將塔外的魔法光芒引入。

  「老師對自己很有信心,在自己的寢室內並沒有設置警戒的魔法……」蝶凰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至少就我所知,應該沒有才對。」

  這還是星狩第一次踏入這個房間。這裡雖然是奧森大師的寢室,但裡頭卻見不到床鋪,取而代之的是柔軟的地毯;在地上的虎皮躺椅非常顯眼,是從吊眉的大白虎身上扒下來的。

  除了這張虎皮外,有面牆上掛滿了奧森大師狩獵的成果,各種兇惡野獸、魔物們死不瞑目,只留下了一顆睜大眼睛的頭顱在這裡瞪著。

  還有一面牆上排滿了櫃子與書架,有許多強大而珍貴的魔法物品陳列其上。除此之外,還有不少支架橫在牆邊,那是給蝠魔休息用的地方。

  星狩可以想像一大群蝠魔掛在上頭,隨時等待奧森大師差遣的畫面。

  「既然來了,就好好地參觀一下。」星狩走到書架那邊,裝出了尋找法術書的模樣。

  星狩快速地瀏覽著,但卻沒有見到任何一本醫療的書,因此便失去了興趣。

  為了掩飾真正的目的,星狩裝模做樣地隨意拿起幾本,翻了幾頁,便道:「這個房間內的書本,對我們的用處似乎不大。十三樓的實際面積,應該比寢室、會見室、還有老師那間實驗室加起還大上許多,只是不知道密室的入口在哪……」

  星狩埋怨地說:「不知道有沒有足夠的時間找出密門。」

  「交給我吧,密門就在這間寢室內。」

  「你怎麼知道?」星狩說完話,便覺得這個問題很愚蠢。

  蝶凰也走到書架旁,然後將其中的幾本書拉出了數分,道:「老師很有戒心,有其他人待在這裡時,絕對不會開啟密門,不過有一回,他以為我睡著了,才自己進入密室裡。

  「幸好,我沒有被好奇心所誘惑,直到他回到寢室前,我都裝成在熟睡的模樣。」

  蝶凰抽出幾本書後,轉向了另一面牆,在其兩尊標本前遲疑了。

  「真是糟糕,當時是背著老師,因此無法判定是哪尊標本才對。」

  星狩走了過來,看了看,便將頭長山羊角的魔物之角往下扳。

  「你別冒險,誰知道老師有沒有設下陷阱!」然而在蝶凰出聲的同時,牆卻打開了。

  「喔……你的運氣還真不錯。」

  星狩道:「這可不是靠運氣,這只魔物帶有魔法的波動,而且不是屬於它天生的魔力性質,一定是奧森那老頭在它上頭施了法。

  「而且,這座塔少有機械式的機關,想必是啟動了某種魔法裝置的魔力。」

  「原來如此,可是你能保證,不會是啟動了魔法陷阱的魔波動嗎?」蝶凰如此質疑道。

  「哈,這種事誰也不能保證,不冒險,又怎麼會有豐富的收穫呢?」

  「你說得沒錯,太過謹慎是我的優點,也是缺點。」

  蝶凰的自我檢討,星狩不予置評,不過,要是像她這種大膽妄為的人,還算是過分謹慎的話,那麼世上應該沒有甚麼人,可以被稱之為魯莽了。

  這間密室與奧森大師的寢室,又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密室裡頭十分明亮,每隔數米就有個裝飾性的火把,雖然火把上沒有點火,卻有著永久性的照明術在作用。比起火把搖曳的火光,魔法的光芒顯得更加明亮、穩定。

  一進到裡頭,星狩就知道自己挖到寶了。這裡的氣氛不同於寢室,空氣乾燥、清爽,感覺不到灰塵的存在,用來存放貴重的物品,再合適也不過了。

  走沒幾步,轉個彎,就到了一處長廊式的房間。長廊的中間,有個石製的屏風隔著,看不到後方。不過,光是前半部的擺設,就已經讓星狩看得目不暇給。

  每隔幾米就有一座魔法陣。魔法的光芒向上衝至屋頂,珍貴的物品則擺在裡頭。

  這是一種保存物品的魔法陣,在魔法陣的光芒裡是沒有重力、空氣的異空間。

  任何東西放到魔法陣裡頭,都可以保存上千年,只要魔法陣繼續運作,就算把蘋果丟進去,十年後也還是一樣的新鮮、可口。

  長廊中間是鋪上了紅地毯的走道,而魔法陣則對稱地置於兩側。

  長逾十米的距離裡,一共有六座魔法陣。前兩座放的是各種稀奇、珍貴的藥材,不知名的花朵、果實,還有已經調配好的藥劑,飄浮在半空中。

  星狩雖然見識廣博,但卻也只識得其中的幾成。

  再向前走,左邊是些古書、卷軸,右側放置的則是戒子、護符、法器之類的物品,而其中還有許多,是帶著神力的物品。在魔法陣的作用下,魔法物品特有的魔力波動被阻絕了,可是上頭的符文、神文,還是透露出了物品的功用。

  「這是維吉斯的翠玉!」蝶凰驚呼了一聲,伸手就想去拿取。

  「啪!」星狩像是教訓小孩一般,用力地拍打著蝶凰白晰的手背,「你想幹甚麼!別亂動,這魔法陣是碰不得的!」

  「怎麼,不能拿嗎?那麼光看這些寶物,又有甚麼用!」

  「你還真的想要偷走老師的東西嗎?這種魔法陣,可是連接異空間的魔法陣,你伸手過去,很可能會打破空間的平衡,人要是被吸進去,就只有死路一條。」

  「可是……」蝶凰很捨不得那個翠玉。

  「就算你有辦法拿到手,老師肯定會在那東西上面加上魔法印記,是誰拿走的,絕對不可能隱瞞得住,而且擾動魔法陣,你不怕會驚動守衛?」

  蝶凰很不甘願地說:「你說得沒錯,是我的不對。」

  再往前走,只見魔法陣上頭飄著的,是許多魔法書。

  「可惡,竟然用這種辦法來保謢魔法書,那我們豈不是白忙一場!」星狩這回也發出了不甘願的聲音。

  「你在幹什麼?」星狩又問。

  這時蝶凰正拿著書寫板不停地抄寫,她道:「這些魔法陣就值得我好好研究了。六個魔法陣雖然看似相同,卻又有些差異,我想,應該是在防護措施上有所不同。

  「雖然能溜進來的時間不多,但也夠我抄下這些魔法陣了,就算無法找到破解的法門,若能學起來也很有用。」

  星狩笑道:「你還真有心,那就勞煩你了。」

  星狩繞過屏風,卻見到了祭壇,不由得問道:「這個是……」

  這祭壇給人的感覺相當不好,星狩感受到了殺戮的氣息,空氣中雖然沒有血腥味,但中央的石床卻有褐色的斑紋,那是鮮血流過、滲入石材的痕跡。

  魔法師多半不信仰特定的神祇,部分善良的法師還有精靈,會信奉「辛格隆.愛爾芙」,而一般的法師,則會追隨知識與書寫記錄之神「圖特」。

  布畏的戰爭女神阿堤絲的教團,也有魔法師的存在,這名鼓吹信眾積極爭取權勢的神祇,不時會給予侍奉她的法師指引。至於專研死靈法術的魔法師,多少會跟西米爾打交道。

  然而這祭壇上的神像,都不是上述的那些神祇。

  浮雕刻劃出來的女神相當艷麗,神情高傲、帶有危險的氣息,目光並不友善,那樣的眼神,就有如盯著青蛙的蛇一般。

  女神的穿著非常大膽,上半身不著寸縷,掛著用手掌串成的頸圈,巧妙地遮住了右胸的重點部位,腰間掛有頭顱串成的腰帶,而裙子僅能勉強地遮住雙臀。

  然而,在看著女神的時候,心中卻並不會升起半分慾念,她的樣子雖然艷麗無比,卻給人更多可怕的感覺,令人望而生畏。

  女神像是有三對手臂,一對手臂拈指不持物品,一指天、一指地。另外有隻手臂,持著半月形的大鐮刀,相對應的手上則拿著鎖鏈。至於剩下的一對手臂,星狩特意地靠過去,才看清楚她拿的是甚麼。

  心臟!還有頭顱!

  星狩絕對不是膽小之徒,可是在這尊神像之前,他卻感到畏懼了。

  「人壞,連信仰的神也可怕!」罵了一句,星狩便退出了祭壇。

  「裡面還有些甚麼嗎?」蝶凰還在抄錄著魔法陣。

  「沒甚麼,你不會有興趣的。」星狩退出來之後,感到舒服多了。待在那裡,心臟跳得特別快,就好像有人要把它挖出來似的。

  星狩想到自己胸前的神印,那不就是祭壇上供奉的落奈的聖徽?想到這點,星狩就覺得非常不舒服,隱隱約約覺得不安,但卻又找不出原因。

  星狩搖了搖頭,又將注意力放在了最後的兩個魔法陣上。

  只見左右兩邊,各浮著十餘本魔法書,封面上的文字都很古老,書寫的風格差距性也很大,看得出是不同年代的魔法師所留下的著作。

  星狩各繞了一圈,並沒發現半本與醫療有關的書籍,然而其中一本金底燙上緋金火焰紋的書本,卻讓星狩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這個火焰紋……」書本的封面上繪有火焰紋,而底部則是天秤。

  「難道,這是火焰法典……艾凡娜在尋找的東西?」星狩推算了一下,艾凡娜所描述的時間,正好是奧森大師離開良久的期間。

  每隔一陣子,奧森大師都有遠行,離開的時間往往長達月餘,若要說是去哪,那麼離開耶佛大陸的可能性,不就是最大的嗎?

  要說有誰敢硬闖法皇廳殺人越貨,在這世上有這種實力、又敢這麼做的人,奧森大師就是其中的一位。這本書若真的是法皇廳的珍寶,那麼的確是有資格放在這裡。

  「艾凡娜……哈,你的運氣真差。東西落到了奧森這只凶狐狸手上,你是沒機會拿回去了……」

  「哈啾!」

  「姊姊感冒了,要多穿衣服,喝熱開水喔!我幫姊姊倒熱開水過來。」拉克希米很主動地要為艾凡娜服務。

  「真是個好孩子。」古柯笑道。

  「是啊,待在拉克希米身邊,在不知不覺中,整顆心都覺得暖洋洋的呢。」艾凡娜道。

  「既然如此,你怎麼還會感冒呢?」

  「不,只是突然覺得鼻子癢癢的……會不會是家鄉的人在思念我?」

  古柯道:「艾凡娜,你是在想家了嗎?」

  艾凡娜點點頭,又搖搖頭,道:「說不想是騙人的,不過……」

  「怎了?」

  艾凡娜有點無奈地說道:「我的家人,嗯,至少大多數的家人會想我,而法皇廳的一些同伴也令人懷念,不過,也有些人對於我出這趟任務,會有鬆了口氣的感覺。」

  「呵、呵、呵,這麼說來,你應該覺得高興才對。」

  艾凡娜眨了眨眼,對古柯的說法似乎很感興趣。

  「要知道,不會遭人嫉妒,不會讓人感受到威脅的人,通常都是平庸的一群。

  「你會讓人想把你丟來這裡,就代表你的才能讓人感到害怕,你應該高興才對。你就把火焰法典找出來,帶回法皇廳讓人大吃一驚,叫那些人無話可說。」

  「唉……」艾凡娜歎了口氣,道:「要是真能這樣就好了。」

  「羅特小姐,您怎麼會如此喪氣?我相信法皇會引導我們完成任務的。」思沃德連忙幫她打氣。

  艾凡娜卻沮喪地說:「我也盡量這麼想,可是……我們在這待了許久,卻是毫無線索。拉克希米差不多可以交由宮廷的侍女去照顧了,可是,我卻又答應了薩拉尤尼,要幫她找出謀害拉克希米的犯人,短期之內,還要配合她那位朋友尋找疑犯,不能離開……我總覺得自己彷彿被困在了十車城。」

  「哈,不過,奧古都老弟卻是如魚得水呢。」古柯開玩笑地說著。

  「迦爾納真的那麼有天分嗎?」艾凡娜好奇地問道。

  思沃德道:「他的才能真的不負迦爾納這個名字。」

  「迦爾納這個名字?」

  古柯幫忙解釋道:「在克利希那的聖典中流傳的故事裡,迦爾納是位完美的戰士,思沃德給的這個評價很高喔。」

  「這麼說來,他想要在黑天祭中取勝,是很有希望了?」

  思沃德卻搖頭說道:「不,這還很難說。雖然有才能,可是時間有限,再加上缺少真正的打鬥經驗,在實戰中能發揮多少實力,還未可知。」

  女侍在這時走了過來,在艾凡娜耳邊說了幾句話。

  隨後,艾凡娜的臉上出現了複雜的神色,道:「就請她進來吧。」

  「是誰來訪?艾凡娜小姐好像覺得很麻煩的樣子。」

  艾凡娜歎了口氣,道:「是很麻煩,雖然不是討厭薩拉尤尼,可是跟她待在一起,就是……該怎麼說呢,是磁場不合嗎?」

  「哈!」古柯大笑道:「原來,你除了星狩之外,也有合不來的人。」

  艾凡娜嘟起了嘴道:「這一點都不好笑。」

  「姊姊、姊姊,我幫你準備好熱姜茶了喔,對小感冒特別有效喔!」拉克希米親自端著一壺熱茶過來,熱心的模樣看得人心暖暖的,不過,跟在她身後的宮廷女侍,則是一副嚇得心臟都快跳出來的模樣。

  艾凡娜連忙接過拉克希米的端盤,放在桌上,笑道:「謝謝,拉克希米做得很好喔。」

  「嗯。」拉克希米笑靨如花,接著又趴在桌上,盯著艾凡娜直瞧。

  「嗯……」艾凡娜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倒了杯熱騰騰的姜茶來喝。

  現在是夏末,天氣依然炎熱,喝這熱姜茶可不好受,不過,為了滿足拉克希米,她也只好喝下去了。

  「啊!姊姊也在這兒啊!」薩拉尤尼進來後,見到了拉克希米,臉上浮現出了沉重的神色。

  她給人的感覺,好像是還不能接受拉克希米變成現在的樣子,總是避著拉克希米,似乎看到變成幼兒心智的姊姊,對她來說,是一件痛苦的事。

  「……羅特小姐,再麻煩你一下,我想再問問那時的情況……我們可以……」

  「好的。」心中雖然不大願意,艾凡娜還是答應了。

  不論是跟薩拉尤尼在一起,還是跟她請來的年輕魔靈女在一起,總是讓艾凡娜覺得不好應付,不過,幫人找出作惡之徒並加以懲罰,也是法皇的訓示,艾凡娜實在是無法拒絕。

  「咦?不要啦,姊姊,人家要妳陪我啦!」拉克希米當場撒嬌。

  薩拉尤尼的臉上,又出現了不忍的神情。

  古柯道:「拉克希米要乖喔,小姊姊要帶大姊姊去看藥師。你也希望大姊姊的感冒快點好起來吧,這樣子再過幾天,大姊姊才能帶你去玩水喔。」

  「真的嗎?沒騙人?」

  「當然。」

  「打勾勾!」

  「好,打勾勾。」

  薩拉尤尼將艾凡娜帶走了,拉克希米也就跟著回到了長公主的廳房。

  這時候,古柯才道:「那就是魔靈女啊?原來,十車王與魔靈女之間有所糾纏的謠傳,是真的。」

  思沃德卻道:「我不喜歡那名女子,似乎有股邪氣。」

  「你太多心了,魔靈女可不是甚麼邪惡的魔女,就像魔法師也是有好、有壞一樣,況且神的僕人中,也有專門玩弄權謀詭計的。」

  「不一樣,在她的眼中,似乎燃燒著仇恨之火,這樣的人很容易迷失在仇恨之中。」

  「放心,艾凡娜不會有事的,要是在薩拉尤尼的邀約下出事,十車王的立場可就難為了,就算是那位公主,也會明白保護客人的重要性。」

  「嗯。」看思沃德的神情,像是恨不得能跟在艾凡娜身旁保護她似的。

  「對了,你對拉克希米公主說要帶她去玩水,說這話沒問題嗎?

  古柯露出了狡獪的神色,道:「沒問題的,反正我又不必傷腦筋。」

  「十車王是不會答應讓公主離開王宮的!」

  「哈,最多就是失信,反正拉克希米鬧脾氣時,我也不在這兒。」

  「咦?可是拉克希米鬧起來,是很讓人頭痛的!你想逃避啊?」

  古柯眨眨眼,不懷好意地說:「我應該趕快利用時間,到肥油旅館那兒,幫你們打聽法典的下落,至於公主的小玩興,嘿,就麻煩你啦!替同伴達成誓言,也算是聖騎士的工作之吧!」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8 17:17
第三章 惡魔交易之一

  當古柯再次回到十車城,已經是快兩個月後的事情了,而且,他還不是一個人回來,他帶回了一個意外的客人——星狩。

  古柯到肥油旅館後,並沒探聽到任何有關火焰法典的消息,但他卻在打算返回十車城時,碰見了星狩。

  兩人相見,免不了寒暄一番,星狩不著痕跡地問起了艾凡娜,知道她人還待在十車城,便伴隨著古柯而來。

  星狩在入城之前,特別換下了法師袍。由於星狩不像古柯那樣有王璽的黑天符,並不能自由地進出王宮,再加上他也無意進入王宮,所以,就先在十車城東區的茶館裡落腳。

  星狩不喜歡十車城,他覺得十車城與奧森的巫師之塔,是很類似的地方。

  耶佛大陸的兩大城市,十車城與古迷達,都不是甚麼美好的地方,不過,真要比較的話,星狩還是比較喜歡古迷達港一點,至少那個港都很誠實,赤裸裸的呈現人性,伴隨著當地生存競爭的,是一連串的暗殺、搶奪還有不公平的買賣,既殘忍又真實。

  十車城則不然,這是一個粉飾太平的城市,雖然明明就是靠著吸取外圍平(貧)民的血汗而存在,卻又要打著保護者的身份,義正辭嚴地收取名為「稅金」的高額保護費。

  該城公開的表明,當地是受到克利希那庇佑、不歡迎魔法師的城市,但那些宮廷要人的鬥爭,卻會在暗中請來法師,為他們除去敵手;明明就是飽受魔物侵擾的城市,但城內卻總是粉飾出和樂、安詳,好一幅人間淨土的畫面。

  星狩認為,十車城就與奧森大師一樣,先靠著自身的魅力,引來為他賣命的愚者,然後再憑借吸取在下位者的鮮血而茁壯。

  然而奧森的門人,只要肯努力,再加上一點運氣(別在修業途中被同窗剷除),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成為能力卓越的魔法師,但十車城則不然,他們的人民想脫離悲慘的生活,簡直比登天還難,幾十萬的貧困人民,能進到城內成為公民的,每年不過區區數人。

  不過,星狩並不會同情這些可憐的百姓。

  他認為,弱者本來就會被強勢之人所欺凌,是他們自己不爭氣,所以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就算被壓搾,居然還被壓搾得甘之如飴,星狩不會同情這種人,只會鄙視。

  此時,茶館中進來了一名不像會來這裡的人。

  他的出現,令星狩感到好奇,他是一位身著破舊麻布衣的男孩。

  十車城東區雖然允許公民之外的人進出,但是要進來,可是有條件的:一是前來進行買賣,可以為十車城提供貨品、同時購回糧食的商家;二是像星狩這類別有專長,可以為十車城的貴族提供特別服務,或是想要加入十車城巡防軍的人。

  不論哪一種,要進到城內,都要繳一筆可觀的費用,而那筆費用,看來不是這名男孩負擔得起的。而這名男孩也彷彿有些不習慣,不停地東張西望,似乎有些坐立難安,像是進到了不屬於他該來的地方一樣,覺得十分難受。

  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是在等人。片刻過去,又出現了另一位讓星狩注目之人,而他的出現,讓星狩馬上搖頭,同時側身將臉轉向,不希望被他瞧見。

  這位金髮、俊美的半精靈,與這裡的人打成一片,走到哪兒都有人向他打招呼,而讓人驚奇的是,無論是認識他的,還是不認識他的人,幾乎都用羨慕或諂媚的眼神在看著他。

  星狩不與穆睿相會,並非是討厭他,相反的,跟他在一起,其實還滿有趣的,只不過有時也很麻煩;世上有種人,會給人帶來麻煩而不自覺,而穆睿就是這種人。

  當身上有事待辦時,星狩不想給自己增加無謂的麻煩,但如果是空閒的時間,星狩倒是很樂意見到穆睿,只是現在並不適合。

  穆睿真的很有辦法,才來到十車城沒多久,就已經成為非常受歡迎的人物。

  他進入茶館後,向那名粗麻衣的男孩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然後走向一名身著絹衣的貴族那兒,交談了幾句,然後就像變魔術般的,拿出了一袋珍貴的寶石。

  不過……星狩發現,那個裝寶石的袋子,不就是被奧森大師退貨的那個袋子嗎?

  星狩笑了,他這下子終於明白,備前為何老喊他騙徒了,原來,他還真的是個職業騙徒。那名貴族恐怕就是個冤大頭,看他好像很高興地與穆睿交易,用高額的代價買下了假造的寶石,星狩只覺得很爽快。

  交易完成後,穆睿才走向了男孩那兒。這回距離較近,星狩也能聽清楚他們的談話。

  「你真的只要一把稱手的武器?我對幫助過我的人不會吝嗇,閃亮的寶石不是更好?」

  男孩堅定地說:「寶石又填不飽肚子,我也用不著。請你遵守約定,我只想要一把精鋼打造的長劍。」

  穆睿從善如流的說:「年輕人,那是你不曉得寶石的珍貴才會這麼說,有了值錢的寶石,就能買到吃不完的食物,也可以買到上好的兵器,何必執意要把兵刃呢?」

  男孩毫不動搖地說:「寶石對我而言太過珍貴,我為先生提供的服務還沒那種價值。我現在需要的,只是能讓我保護自己和家人的武器。

  「耀眼的寶石只會引來貪婪,覬覦之心會帶來無妄的災難,況且火之法皇的教訓,是以合理的付出獲取合理的報酬,不合理的交易,只會讓天秤傾斜、翻覆。」

  「咳!」穆睿的神色像是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呢喃道:「法皇……真是陰魂不散的傢伙,怎麼連這種地方都有他的魔掌。」

  「先生,你不是想反悔吧?」

  「哈,怎麼會呢,你看我這雙眼睛,像是會騙人嗎?」穆睿指著自己的雙眼,做出了憨厚、老實的神情。

  「當然會啦!」突然傳來了一個吐槽的聲音。

  「咦!喂,這位朋友……星狩?你很不夠朋友耶,我正在導正這位青年朋友的價值觀,讓他明白,世上還有比武力更可貴的東西……」

  星狩笑道:「算了吧,我看你是在十車城裡找不到像樣的兵器,無法向人家交代,所以才想用其他的東西來敷衍吧。」

  男孩臉上出現了不悅的神色,道:「這是真的嗎?」

  穆睿從容地說:「當然不是。」

  「喔……」星狩臉上跟著出現了玩味的神情。他現在越來越佩服穆睿行騙的功夫,睜眼說瞎話,居然還能說得如此自然,他還真有行騙的本錢。

  就如星狩所言,穆睿在十車城內,根本找不到有人販賣精鋼打造的兵器。

  耶佛大陸原本就沒有煉鋼廠,上好的鐵器與鋼材大都仰賴進口。在十車城裡,鋼鐵打造的兵器是管製品,有錢也不見得能買得到,穆睿要是肯花時間再混熟點,也許就能從特殊管道弄到鋼製的武器,不過,現在要他在十車城裡買一把,可真的是連一點辦法也沒有。

  穆睿瞪了星狩一眼,道:「這樣吧,只要你以後別再跟我提到法皇這傢伙,我就給你一把比精鋼打造還要好的武器。」

  星狩對這名男孩頗有好感,便幫腔說道:「你可別隨便拿把尋常的兵器充當神兵利器,我雖然不是戰士,不過,判斷兵器的好壞可難不倒我。」

  穆睿又瞪了星狩一眼,好像在怨他胳膀向外彎。

  「算了,這回我就不惜成本,來個大放送。」穆睿隨手一晃,界域匕首就出現在他的手上。念了幾聲神文後,匕首劃開空間,穆睿從中取出了一把彎刀。

  「這把武器應該滿適合你用的。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十車城的傳統劍技,是行雲流水的彎刀,再加上你的體形與這把刀很相稱,它一定可以成為防身利器。這把刀不只是鋒利而已,而且還下有利鋒的咒語,可以省去你磨刀的工夫,不過,其他的保養還是要做。」

  男孩接過了彎刀,隨後將刀抽出,只見寒光閃耀,刀身如眉月。

  星狩意外地看著穆睿,沒想到他會送出這上好的兵刃。彎刀雖非精鋼打造,卻是以秘銀加上青銅打造而成,不論是價值還是實用性,都高於精鋼打造。

  男孩對刀劍的好壞雖然不能理解,不過倒是會看人臉色。他瞧見星狩臉上讚賞的神情,就知道穆睿取出的是把上好的彎刀,於是他將刀入鞘,謝道:「我就收下了,謝謝。」

  「不客氣,小意思啦!受人一滴,報以湧泉嘛。」穆睿故作大方,心裡卻在淌血。

  「等等!」突然有人出聲阻止,三人皆轉頭望之。

  「羅特小姐!」

  「美女!可惜是……法皇的牧師啊……」

  「艾凡娜!」

  只見艾凡娜走了過來,身後跟著的,自然是思沃德與古柯。

  這位法皇的牧師看來起神色不善,瞧了瞧穆睿,又瞧了瞧星狩,話中帶刺地說:「星狩,你想對這名少年做甚麼?」

  星狩不在乎地說:「我?我甚麼也沒做,只是幫他見證一項公平的交易罷了。」

  「交易?」艾凡娜拿起彎刀,抽出三寸,瞇著眼睛瞧了瞧,然後轉交給思沃德。

  對刀劍頗有研究的聖騎士說道:「好刀!比我的佩劍還名貴。」

  艾凡娜聞言,眼神變得更加銳利,語氣不善地說:「你們不會是想用這把彎刀,唆使迦爾納去做壞事吧?」

  「美麗的牧師小姐,您誤會啦,只因小兄弟曾經收容小生一宿,讓旅行者免去風霜之苦,又好心地引路帶小生入城,這只是小小的謝禮罷了。」穆睿用迷人的笑容和充滿磁性的聲音加以解釋道。

  很不幸的,這些對法皇的牧師用處不大,艾凡娜只道:「若是如此,謝禮也未免太過隆重了。」

  穆睿搖搖頭道:「非也,這不只是謝禮,同時也是對小兄弟通過『三考』的賀禮。」

  艾凡娜重新打量穆睿,問道:「你對迦爾納施以三考,可是……」

  「呵,小生雖然不是法皇的權杖,不過這名小兄弟,卻是遵行著法皇的教誨,所以小生才代行三考,沒想到,在這種邪惡深植的地方,也能見到烈焰的光輝,倒是小生多事了。」

  艾凡娜聽了穆睿的解釋,心中較為釋懷,問道:「你是法皇的在家修煉士嗎?」

  「不是的,只是對法皇傳播的道理略有研究。」穆睿暗道:「誰會這麼笨,自己跑去接受法皇的束縛,要不是為了用法皇的教條堵住死腦筋的牧師,誰會去研究那種硬邦邦的無聊經文。」

  「原來是教友。」

  「沒錯!」穆睿又在心裡加了一句:「常被你們這些法皇的權杖追著跑的朋友。」

  星狩半諷刺地說:「我說穆睿,你哪時候又成了法皇廳的教友了?我以為你信仰的是管理音樂與工藝的精靈之神辛格隆,或是管理創作與藝術的女神聖希拉。」

  穆睿超大方地說:「在研究美麗的詩歌之餘,我還會探討知識與哲學,而向圖特學習呢。有空時,當然也會研究努力維持世界秩序、法理的法皇所傳達的真理。

  「你不覺得四處旅行的吟遊詩人,在被人欺負、壓搾時,只有偉大的法皇才能提供適度的保護嗎?」

  說完,穆睿暗中踢了星狩一腳,用甜美、迷人的笑容,警告他別再壞事,又道:「星狩,你似乎與這名美麗的牧師還有她的同伴熟識,怎麼不幫我引見一番呢?」

  「嗯,這位是艾凡娜.羅特,高尚的法皇牧師,這位是聖騎士思沃德.奧古都,還有以苦行探索至理的古柯,這位是……」

  星狩想了想才說道:「自詡為夢想的傳播者、聖樂之手、傳說中的吟遊詩人,同時也是備前授業之一的睿穆。」

  想不到,在這裡也能見到教友,雖然不是純粹信仰法皇之人,不過也讓艾凡娜覺得很高興,再加上他竟然還是備前的老師之一,於是艾凡娜很快地就喜歡上這名有趣的半精靈。

  「呵,小生不才,只是以傳播美好的音樂與詩歌為己任,同時希望美好的傳奇故事能激發人們心中的勇氣,讓人們勇於追尋屬於自己的夢想。倒是星狩看得起了,能認識各位,才是小生的榮耀。」穆睿一改往態,用謙遜的話語回應星狩的介紹,不過他的語氣,卻像是對星狩的介紹全盤接受、絲毫沒有臉紅的感覺。

  古柯與思沃德同時皺眉。

  他們閱歷較為豐富,不像艾凡娜那麼容易相信人,也因為同是男生,對穆睿美型的臉孔較有抵抗力,不易被他那看起來純真、善良的外貌與油腔滑調的言辭所欺瞞。

  「你是備前的老師?請問一下,閣下是幾歲時收他為徒的?」古柯發問了。

  穆睿的外表看起來比備前還年輕,所以古柯才會提出這個問題。

  不過,穆睿不須回答,他只伸手將頭髮撩起,露出耳朵,答案就出來了。

  穆睿很開朗地說:「原來你們認識小御御?那個笨拙的小鬼沒給諸位添麻煩吧?哈,我原本就是擔心他獨自一人前來耶佛,放心不下,所以才追來這裡,想不到那小子已經結識一群可靠的朋友了,看來,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喔,我知道了,你們就是那群拯救公主的英雄,呵,備前那小子寫的信,總算可以送交給你們了,小徒無能,還請你們多多關照。」

  「你太客氣了,備前才幫了我們不少忙,能夠成功的將……總之,因為有他的幫助,我們才能突破危險。這把彎刀非常珍貴吧?迦爾納獲贈如此寶物,我代他向你道謝。」

  「哈,別客氣,反正小生也用不著,不如贈予有需要的年輕人。不過,你可要好好運用,但也別讓這把劍沾上無謂的鮮血。」

  迦爾納堅定地說:「我會的。」

  不過思沃德卻苦惱地說:「可是你之前練的劍法,並不適合這種武器。我對這種形狀的刀劍並不熟悉,若是讓你自行摸索,要有所成就,就絕對趕不上這次的黑天祭。」

  穆睿熱心地說:「這倒好辦,小生曾經與善用彎刀的戰士一同旅行,更曾向那位大師級的戰士請教過使用的訣竅,還獲贈了一本刀譜。基本的功夫與要訣,我可以傳授給他,不過要學習高深的技巧就要靠他自行摸索。」

  「這怎麼好意思呢?」

  「我只怕搶了聖騎士的弟子,會惹你不高興,看得出來,你給了這小伙子非常扎實的基礎訓練,就算改習彎刀,也必然事半功倍,想要讓他研究刀譜內高深的技巧,還是得靠奧古都先生的指點才行呢。」

  接著,穆睿又興高采烈地說:「不如咱們現在就開始!黑天祭不就是在秋末入冬時期舉行嗎?剩餘的時間不過只有數月,可別再浪費時間了。」

  「這個……」思沃德望向了艾凡娜。

  艾凡娜道:「沒關係的,這裡還有古柯先生在,況且十車城裡的治安很好,我不會有問題的。」

  「那咱們就走吧。」穆睿顯得相當熱心,不過,他可不是真的為了迦爾納著想。

  事實上,當穆睿猜到艾凡娜等人,就是與備前一同為十車城的公主採藥救命的那些人後,他便巧妙地取得了艾凡娜的信任,接下來,他還可以透過迦爾納,成為聖騎士的朋友。

  雖然穆睿並不喜歡聖騎士那種嚴謹的生活方式,不過,卻很高興得到聖騎士的友誼,像這種能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人,最適合當朋友了。

  穆睿等人走後,艾凡娜板起了臉,不悅地說:「你不是不屑十車王的獎賞,怎麼這回又冒出來,是反悔了嗎?」

  星狩笑了,看到艾凡娜不滿的樣子,他就覺得有趣,像她這樣的人,才有逗弄的價值。

  於是,他這麼說了:「我曾經聽聞某位智者說過,人心就像是帶著顏色的玻璃,所以人都是透過帶有顏色的玻璃在看人,當人心是何種顏色,看到的人也沾上了那種色彩,艾凡娜小姐以為我是來討賞的嗎?」

  女牧師馬上氣得鼓起腮幫子,她生氣地罵道:「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了!」

  星狩心平氣和地笑道:「說得沒錯,千萬別把我跟你混為一談,在下可不會用帶有顏色的鏡片來看人,把每個人都當成了貪心無饜的小人。」

  「你!」艾凡娜氣得漲紅了臉,恨不得取出聖錘來「伸張正義」。

  「咳!」古柯急忙發聲打圓場,道:「星狩,你不是說有事要請艾凡娜幫忙嗎?就別再說些有的沒的,把你的事情說一說吧。」

  「喔!」一聽到星狩有求於她,艾凡娜隨即改變態度,她決定讓星狩好好地「請求」她的協助,然後再「勉為其難」的伸出雙手。

  星狩卻不提他的事情,只是問道:「法皇的牧師對惡魔很有辦法吧?聽說你曾經擊退過迷誘魔。」

  「消滅闖入人世間的惡魔,是法皇牧師的職責,法皇恩賜的神跡,有許多是針對邪惡的惡魔,將一、兩隻迷誘魔打回深淵魔域,對受過完整訓練的法皇牧師,根本不算甚麼。」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們把消滅惡魔當成天職?」

  艾凡娜充滿正氣地說:「不,這是一種義務,將破壞秩序、製造傷亡與慘劇的邪惡代表打回它們該處之所,是身為人類就該做的事!」

  星狩故意讚歎地說:「真是偉大。」

  艾凡娜只覺得星狩的語氣裡充滿了譏諷,她捺著性子地詢問道:「你到底有甚麼事?如果不違背法皇的教誨,不傷天害理,我可以考慮伸出援手,畢竟,透過適當的服務,讓人明白火之法皇的神恩浩瀚,也是身為牧師的職責,儘管有些人是難以教化的頑劣之民。」

  星狩輕鬆地說:「不是我有甚麼事,而是你有甚麼事,我想我很樂意助你一臂之力。」

  「我?」艾凡娜再也忍不住,星狩這傢伙根本就是在顛倒是非,明明就是來求助的,怎麼變成相反過來?她氣得站起來,指著星狩的鼻子說道:「我哪會需要你這種人的幫助!」

  「星狩……到底是有甚麼事?你就別再賣關子了,你是不是想請艾凡娜幫你對付惡魔?」古柯急忙說話,同時暗自歎氣。看來艾凡娜交涉的功夫實在要再加強,才兩、三下就中了星狩的詭計,別說想要還清人情,可不要幫了人家的忙,還欠下越多人情就不錯了。

  艾凡娜卻毫無自覺地譏諷道:「你不會是要我幫你清除你那位偉大老師所馴養的蝠魔吧?哼,那不是你們魔法師喜愛的寵物嗎?」

  星狩只是惋惜地說:「我還以為火之法皇的牧師,會很樂意消滅一隻作惡的佛雷。」

  「你是說——佛——雷?」艾凡娜的音調整個變了。

  星狩故意大聲地自言自語:「說的也是,某人還有尋回火焰法典的重要任務,怎麼可以為了一隻佛雷而冒險?畢竟是佛雷,就算是受過專業訓練的法皇牧師,也是難以應付的,萬一死在佛雷的魔爪下,不是太划不來了嗎?」

  「你是說佛雷……真不愧是耶佛大陸……」艾凡娜的神情顯得十分呆滯,似乎還沒有從震撼中恢復。

  古柯沉著臉問道:「你指的,不會是北方下荒三村的那只佛雷吧?」

  星狩故意歎氣道:「就是下荒三村,真是可憐的人們,遭到惡魔荼毒四十餘年……」

  「你是說,那只惡魔已經存在四十餘年了!」艾凡娜再次露出了震驚的神情。

  古柯馬上說道:「我反對!」

  星狩氣定神閒地看著古柯與艾凡娜,故意附和地說:「是啊,太危險了,犯不著為了不相關的人冒險犯難,反正幾十年都過去了,那三個村子的人,也早該習慣有只惡魔作伴的生活了。」

  艾凡娜吼道:「這種事怎麼可能會習慣!」

  古柯急忙勸導:「艾凡娜,佛雷不同於迷誘魔或是賴特,它們的等級完全不一樣,以你的能力頂多能對付賴特,千萬別急著去找死!」

  艾凡娜道:「我知道,這我知道。」

  星狩點頭稱道:「明哲保身,才是最聰明的做法。」

  「星狩!」

  「好,好,不說了,我只是把一件事實陳述給艾凡娜聽,該怎麼做,她自己心裡有數,別人是無法左右她的決定的。」星狩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氣得古柯牙癢癢的。

  艾凡娜再次站起來,說道:「茲事體大,我不可以草率決定,必須與奧古都先生商量後才能下斷決……」

  說完,艾凡娜就轉身離開,去找思沃德商量。

  星狩滿意地笑了。艾凡娜的神色,他看得很清楚,奉行法皇教誨的女牧師,將她的心意全寫在臉上了。艾凡娜現在去找思沃德,分明只是要去說服聖騎士,同意她前去討伐惡魔。

  「該死!艾凡娜,別衝動!」古柯也急忙起身道。他瞪了星狩一眼,問道:「你這回打的是甚麼主意!」

  「我打的是甚麼主意?」星狩低下頭,思緒回到了數天前。

  數天前,奧森大師突然回到了巫師之塔,使得原本打算再次潛入奧森大師私人地盤,嘗試破解存放寶物魔法陣的星狩,計畫全被打亂了。

  然而同行的四名資深弟子,卻僅剩下了兩名回來,而且回來的三人身上全都帶傷,尤以奧森大師最為嚴重。他的半邊身體受到了嚴重的魔法傷害,還能活著回來已經算是奇跡了。

  星狩當下興起了謀害老師的念頭。

  原本他在當夜就想進行暗殺行動,無奈奧森大師一回來,十三樓的防護又變得嚴謹無比,許多來自異界的守衛都冒出來了,他沒有把握闖入,只能暫且打消念頭,伺機而動。

  次日星狩、蝶凰與幾位資深弟子受到召見(鴆執行任務未歸),而與奧森大師離去的那兩位資深弟子卻不見蹤影。

  過了一夜,坐在高台上的奧森大師,身上已經不見傷痕,雖然可以感覺到保護他的魔法弱了許多,可是,他的強大卻依然不減。

  當眾人紛紛猜測老師是以何種魔法將傷勢治癒,並疑惑與他同行的四名弟子的下落時,他便開口為眾解惑道:「我這趟出去,碰上了點危險,跟幾個不識好歹的魔法師起了小小的爭執。很可惜,你們的兩位同學,在魔法的戰鬥中犧牲了性命;而另外兩位勇於逃避危險,所以才能跟著我回到這裡。

  「不過,我的門下不需要只會逃避危險的人,所以,昨夜我已將那兩人處決了。」

  奧森大師輕描淡寫地述說著事情的經過,而諸位弟子則是驚駭不已。能讓奧森大師親自出手,甚至讓他身受重傷,還死了兩名傑出的魔法師,想必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魔法大戰。

  看到弟子們驚懼的模樣,奧森大師道:「雖然損失了兩人,不過,同時面對兩位大魔導師、以及數十位法師,這樣的代價算是很輕了。嘿,一命抵十命,也夠本了。」

  奧森大師的話更讓弟子們吃驚,不過,沒人知道他到底是跑到哪裡大開殺戒。

  唯一可以猜得出來的是,他鬧事的地方絕對不在耶佛大陸,較有可能的是西方大陸的法師公會之類的地方。

  「星狩,我現在交付你一件工作。」

  「請您吩咐。」星狩低下頭,頓時備感壓力。今天的奧森大師雖然魔力已然大幅減弱,可是氣勢卻呈倍數增長,讓人不自覺地感到緊張與害怕。

  「幫我取來惡魔的心臟。」

  「這……」

  奧森大師以玩味的口吻說道:「難道,你也想逃避危險嗎?」

  「不,只是……以弟子的能力,實在無法侵入深淵魔域。」星狩吃力地應著。

  「哈,誰要你到那種地方了!惡魔在人間留下屍體的狀況有二:一是它是自行突破時空界限來到人界;二就是長期滯留人間,身軀已經穩定的高等惡魔。不是有頭佛雷,留在這邊四十年了嗎?你就找牠下手吧。」

  「是,弟子絕對不辜負老師的期望。」

  奧森大師狂妄地笑道:「我期待你帶回來的惡魔之心。」

  回想起奧森大師下達命令的情景,星狩再次流下了冷汗。

  他抬起頭來,對著古柯說道:「我會有甚麼目的?不過就是想殺死一隻佛雷罷了。」
kelvin12354 發表於 2017-2-8 17:17
第四章 惡魔交易之二

  下荒三村,是位於十車城東北方的三個村莊。

  這三個村莊倚傍荒煙群山建立,每村相隔不到十里,人口多則兩百餘戶,少則百戶出頭,三個村莊加起來也不過才千餘人。

  耶佛大陸的村莊,如果能有百戶,就算很有規模的村子了;人口能超過百戶的村子,通常都有位優秀的魔法師駐守,若是村子的規模再大一些,魔法師的數量就要再增加。

  可是,優秀的法師難尋,也很少有法師,願意將時間花費在保護村人上面。

  一般而言,出身在村子的法師,才會擔起保護家園的責任,可是大多數的魔法師,則是選擇獨善其身,或者投入可以盡情研究魔法的生活方式。

  所以,若是村子的規模過大,魔法師力有未逮,被魔物襲擊過幾次後,就會自然而然地縮減為適當的規模。

  要是沒有法師駐守,小型的聚落,通常只有十來戶人家,而且家家戶戶都有高明的戰力兼獵人,不然便無法保全農地與家人,同時,在田地遭到魔物破壞時,還可以用打獵的方式來彌補糧食的欠收,不過,出門打獵的風險過大,很有可能會一去不返。

  就算有人努力聯繫、集結數村之人共同建造城堡莊園,可是只要運氣不好,碰上了強大的魔物,也只有落得全員盡沒的結果,是以耶佛大陸的人口一直無法增加,實在是由於生活環境太過嚴苛的關係。

  而下荒三村能發展到超過百戶人口,已經算是十分罕見的情況。

  這三個村莊,雖然被貝特魔族中最高位惡魔的佛雷所威脅,可是,那只惡魔似乎沒打算將村莊消滅,反而因為有它的存在,而使得這三個村莊能夠在風雨中成長。

  佛雷這種喜歡血腥與破壞的貝特魔,不可能會好心地保護下荒三村,不過,它卻會保護自己的地盤。如果有強大的魔物靠近,它會出面警告,若不聽從警告,自然會成為為它提供消遣、運動的對象。所以,佛雷其實也是變相地保護著下荒三村,為他們阻擋強大的魔物。

  至於半獸人、豺狼人、或是其他較弱小的魔物,在村莊裡的魔法師與戰士們的通力合作下,倒還尚能應付。

  這只佛雷出現在人間,已經四十餘年了,以貝特魔的個性,會一直屈就在下荒三村,而沒有在外界掀起腥風血雨,也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但不管那只惡魔心裡在打甚麼主意,或它是否曾經對耶佛大陸造成可怕的傷害,艾凡娜決意討伐的決心,是不會改變的。

  艾凡娜、古柯、星狩,當然還有思沃德,四個人花了兩天的時間準備,然後就騎著十車城提供的駿馬,前往惡魔的所在之地。

  下荒三村與十車城的距離,遠比艾凡娜預料的還要近,騎馬不過整整五天的路程,若是佛雷展翅高飛的話,不用一天的時間,就可以對十車城發起突襲。

  有只強大、可怕的惡魔當鄰居,十車城怎能無動於衷?這也是艾凡娜無法理解的事情。

  「這沒甚麼,那只惡魔又不曾為害過十車城,因此十車王也沒有理由對它採取行動。」古柯解釋道。

  但是艾凡娜依然無法接受這種說法,她道:「可是不會擔心嗎?那頭佛雷也許只是暫時放過十車城,但並不代表它會永遠按兵不動,等到它準備充裕、突然發難,就來不及了。」

  古柯卻道:「十車城隨時都做好迎戰的準備。祭司團每天塑造新的守護神像,不就是為了這潛在的危險?再說,食人魔、巨魔、半獸人還有眾多可怕的魔物不時地襲擾,早就讓十車城的部隊疲於奔命了。既然佛雷沒主動挑釁,十車城又為何要自尋麻煩?

  「雙方既然都已經和平相處了四十餘年,到了現在,更沒理由去討伐那只佛雷了。」

  「怎能如此!它現在沒有行動,一定是基於某種理由,這個理由不會永遠存在的!」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所以,才會需要代表正義的法皇牧師出動。」星狩似乎是在讚美艾凡娜,也像是在譏諷她。

  艾凡娜瞪著他,把想罵出口的話全吞進肚子。火之法皇賜與她的權杖,有許多專門對付惡魔的神跡,不過,艾凡娜依然沒有絕對的信心。事實上,她自己也知道光靠她與思沃德,是不可能將佛雷打回深淵魔域的,這時候,強大的魔法師,很可能是他們獲勝的關鍵力量。

  艾凡娜原本不想找星狩當她的同伴,可是除了他以外,竟然沒人願意與她同行協力討伐惡魔。

  她原本以為利用十車王的勢力,可以在新成立的魔法公廨中,找到高明的法師。結果一聽到她的目的是去找佛雷麻煩,所有的法師都打起了退堂鼓,就連那位自命不凡的幻幽,都站在朋友的立場,勸艾凡娜別去自殺,最後只有星狩一人,早已做好準備,等著出發。

  這一次的行動,成員之間的氣氛還是不佳,而且還比上回陰影谷之行,顯得更加嚴重。

  艾凡娜已經較能忍受星狩的冷嘲熱諷,他說話較不客氣,甚至還經常故意挖苦艾凡娜,不過,艾凡娜卻不得不承認,星狩是個很可靠的夥伴。

  艾凡娜甚至發現,星狩分明就是在針對她,故意要惹她生氣,看她丟臉、出醜的模樣,有了這層認識,艾凡娜較懂得與星狩相處,但不時小吵一架,卻依然是無法避免的結果。

  而古柯則對這次的行動極為反感,在艾凡娜面前,他雖然沒說甚麼,不過針對星狩的不滿,卻是再明顯也不過了。

  這使得思沃德不由得歎起氣來,即將要與惡魔中最強大的佛雷作戰,同伴間竟然還存有心結,實在不是好現象。然而排解這種問題,又不是他的專長,除了感到無奈之外,他也想不出甚麼改善的辦法。

  「為甚麼那麼可怕的惡魔,會出現在下荒三村那邊?據我所知,強大的惡魔如果私自闖入人間,天界的諸神不可能會漠視這種破壞法則的傢伙。」艾凡娜故意提出了這個問題。

  「當然是某位魔法師將它召喚出來,結果它就利用召喚契約的漏洞,滯留在人間了。」星狩說出了艾凡娜意料中的答案。

  「魔法師真是不負責任又無能,大膽妄為的結果,只會給人添麻煩。」

  星狩坦然道:「你說得沒錯,世上就是有許多這種人,我也為有這種無能的前輩而感到可恥。不過,也因為有這些人的存在,才能突顯出智者與勇士的價值,至少,我們是在為前人擦屁股,而不是給人帶來麻煩。」

  「真高興我們能有共識。」原以為在這個話題上,能讓身為魔法師的星狩難堪,可惜星坦然狩承認,禍端是由魔法師所造成的,這種虛心檢討的模樣,讓艾凡娜一點勝利感都沒有。

  「不過,在貝特魔族中,佛雷雖然是最強大、最危險的存在,不過與其他的貝特魔比較起來,佛雷對人類造成的傷害,反而是貝特魔族中較小的,在貝特魔族中會帶來最可怕傷害的,反而是你曾經擊退的迷誘魔。」星狩閒聊著。

  「有這回事?不!別開玩笑了,怎麼可能有這種事!」

  星狩做出了驚訝的神情,用誇張的語氣說道:「你不知道嗎?火之法皇的權杖,竟然對他們宿敵的事跡如此無知!」

  照常理來推斷,力量越強大的惡魔所製造的傷害不是越大嗎?貝特魔族中最強大的佛雷,理當對人類危害最大,可是看星狩的語氣,又好像真有這回事,弄得艾凡娜對自己的認知毫無信心。於是她回過頭,用求助的眼神瞧向了騎在後方的思沃德,不會說謊的聖騎士歉然道:「星狩說的是事實。」

  「咦!」

  「要去討伐惡魔的偉大牧師,竟然對敵人的認知如此不足,我開始後悔跟隨只憑熱情、衝動行事的牧師,參與這趟行程,實在是太危險了。」星狩的話再次讓艾凡娜臉頰發燙。

  思沃德為她辯解道:「羅特小姐,你不必覺得自責,為了減少人們利用惡魔,教會原本就盡量不讓教眾接觸相關之事,況且羅特小姐你將精神放在牧師的修行上,判官審案的優良判例故事,才是您所熟知的知識。」

  思沃德的話並不能鼓舞艾凡娜,她有氣無力地問:「那麼,思沃德又怎麼會知道呢?」

  聖騎士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到底曾經是個男孩,對英雄故事特別有興趣,會作亂的惡魔經常是英雄討伐的對象,在我知道的故事裡,佛雷確實很少造成過嚴重的動亂。」

  「怎麼會這樣?」

  星狩笑道:「那是因為佛雷太強大了,由於它盛名在外,因此只要一出現,便成為各方討伐的對象,就算佛雷再厲害,也無法面對全人類、還有眾多自詡善良種族的合力討伐,所以有機會出現在人間的佛雷,往往還沒甚麼機會造成破壞,就被圍剿而亡了。」

  艾凡娜嘟起了嘴巴,問道:「那麼迷誘魔又怎麼會有能力,造成比佛雷更大的傷亡?」

  思沃德策馬向前與艾凡娜、星狩並行,道:「有個故事,可以說明迷誘魔的狡詐有多危險。」

  艾凡娜期盼地問:「可以請你告訴我這個故事嗎?」

  「這……」要不擅長說話的思沃德講故事,那可為難他了,於是聖騎士岔開話題,道:「現在不方便吧?雖然快到村莊了,不是更應該要小心嗎?」

  「無妨。」星狩指著前方的刺竹林,道:「下荒三村中的青絲村就在前方。這一帶有礙視線的樹木都被村人砍光了,視線良好,不必擔心會遭到魔物襲擊,況且到了這裡,若有甚麼風吹草動,村人的警鐘也會警告我們。」

  沒了借口,思沃德只好開始講故事:「羅特小姐應該聽過安德斯王國覆滅的故事吧?」

  「是的。」

  「安德斯王國原本是個和平、富足的國家,當王子霍特.安德斯四世繼位之初,他親民勤政,讓安德斯變得更加繁榮,當王后露德生下王子後,更是舉國歡騰,然而好景不常,年幼的王子在一次的秋獵中意外身亡,安德斯王因喪子之痛,竟開始封鎖自己,不理國政。

  「這時露德王后撐起國政,雖然國王將退下王位,不過安德斯的體制良好,即使國王不理國政,在大臣與王后的努力下,國家的運作還算正常,但陰影卻漸漸地籠罩在王國之中。

  「國家雖處於傷痛之中,還好只是進步停滯,人民的生活尚能保持原樣,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直到有一天,安德斯四世走了出來,而他的復出,卻可以說是災難的開始。

  「安德斯王竟然信奉起惡魔,他下令捕捉幼兒做為祭品,要讓他的愛兒復活,已經死去多年的人,當然不可能重新活過來,可是安德斯王卻認為,是阿密絲的祭司用神力阻礙復活儀式,下令摧毀國境內所有的神殿,一連串倒行逆施造成的災難,開始出現在王國之中。」

  「那麼大臣們、還有應該保護人民的騎士呢?他們沒有採取行動嗎?」艾凡娜問。

  「有的,可是忠言逆耳,勇於直諫的大臣往往被五馬分屍,而忠心的騎士不敢違背國王,只能用消極的態度抗拒國王的命令。國王一連串的動作,引發了寒蟬效應,擔心性命不保的大臣不敢再發出諫言,整個宮廷只剩下諂媚國王的奸臣與殘暴執行命令的將軍,就連國王曾經最心愛的王后,也因勸誡國王而被軟禁在後宮。

  「人民的哀嚎聲與悲歎聲四起,最後,代表曙光的列特.安德斯,也就是霍特.安德斯的弟弟,前任國王的幼子,勇敢站出來帶領人民組織反抗軍,對抗兄長的暴政。

  「那是一連串可歌可泣的抗爭,最後,兄弟的對決,在王城之外的平原展開了,列特集結受難的家屬成為義勇軍,並且得到各地領主的支持。霍特雖然失去了民心,可是為了私利的傭兵、還有他由深淵魔域召來的下級惡魔,也共同組成了不遜於列特的大軍。

  「雙方在王城外大戰了三天三夜,不分上下,戰況膠著,然而下級的惡魔卻源源不絕,義勇軍漸漸地落入下風,就在這時候,露德王后在忠心禁衛騎士的幫助下,毀摧國王的祭壇,破壞了連接深淵魔域的大門,逃出了王城,這才終於讓戰況有了轉機。

  「在王后的指引下,義勇軍直搗王城,最後霍特與列特兄弟持劍決戰,英勇的列特含淚斬殺兄長,結束了安德斯王國的惡夢,然而近十年的破壞使得國土荒廢,人民流離失散,至今安德斯還是無法脫離貧困,重新再站起來。」

  「安德列王國的慘劇讓人感到遺憾,可是這與迷誘魔有何關係?若要追究起來,那些將作惡的國王推入魔道的魔法師,恐怕脫不了關係吧?」在這說句話的同時,艾凡娜又瞪了星狩一眼,好像在說,「又是你們這些魔法師濫用魔法幹的好事。」

  思沃德搖搖頭說道:「不,故事還沒結束。如果列特能坐上王位,有效的統領全國人民,制約各地的領主,安德列王國也許可以很快地再站起來,可是,他卻被暗殺了,國家失去足以指引眾人方向的明燈,領主們各自為政,使王國繼續陷於黑暗之中。」

  「咦,這又是怎麼回事?啊!我知道了,讓安德列國王陷入惡魔道路的,不是甚麼不負責任的魔法師,而是迷誘魔。是的,一定是迷誘魔不甘心它的傀儡被殺害,才去找解救了王國的英雄復仇。」艾凡娜做出了推論。

  思沃德道:「羅特小姐猜對了一半。」

  「那事實的全貌又是如何呢?」艾凡娜急著想知道答案。

  「列特王子是被迷誘魔所暗殺,而他的兄長霍特,也是被那只惡魔所迷惑而成為暴君,但惡魔並非為了報復才殺死列特王子,事實上霍特的敗亡,也是迷誘魔一手策劃出來的。」

  「這我就不明白了,怎麼會這樣呢?」

  星狩冷笑道:「那只迷誘魔,就是王后露德吧?」

  「甚麼!」艾凡娜驚呼一聲。

  思沃德意外地說:「想不到星狩對神恩大陸的事情,也是如此瞭解。」

  星狩搖頭道:「不,就像你們不清楚耶佛大陸的事情,我對於你們來的地方的歷史故事,也是渾然不知。」

  「那麼……」

  星狩回答:「我瞭解的是迷誘魔的性格與作風,而且暗殺列特的行動,露德王后原本可以弄得神不知、鬼不覺,想必它是故意在公開場合刺殺王子,然後再公開一切。」

  「你說的一點都沒錯,法皇在上,惡魔的心眼實在可怕。」

  艾凡娜以她自己的觀點說道:「難道那只惡魔,花了數十年的時間策劃那一切?可是我不明白,到最後它為甚麼要故意讓霍特輸掉,而且還要暴露自己的身份呢?迷誘魔確實是可怕的犯罪天才,可是它如果選擇隱藏身份,不是可以繼續地興風作浪嗎?」

  星狩說道:「你錯了。迷誘魔不是故意讓霍特輸掉,而是霍特到後來一定會輸,開啟異界之門召喚大量的下級惡魔,是所有神祇所不允許的,即使是魔法師之間,也禁止這種愚蠢的行為,與其引來各方的討伐,不如選擇在適當的時機,將異界之門關閉。

  「至於迷誘魔為何要自暴身份?想必是它已經玩夠了,一個殘破不堪的王國,已經很難再擠出甚麼悲劇來。讓特列王子獲知一切,悲歎而死,是貝特魔族最喜歡看到的結果,再說,迷誘魔花費大量心血營造如此的慘劇,一定是想讓世人知曉,舉國上下對它的怨恨對迷誘魔而言,可以說是無上的光榮,若不公開,它哪能享受被人恨到骨子裡的快感……」

  艾凡娜聽了,久久不能言語:「這……太可怕了,可是這麼多年來,露德王后就是迷誘魔的事實不曾被人發現嗎?我實在無法想像,國王身邊竟無人能看破王后的真實身份。」

  星狩以理所當然的態度說道:「因為是迷誘魔,所以有可能啊!雖然迷誘魔不像佛雷、賴特那麼強大,就算有心,但尋常的牧師或是魔法師,還是無法看破它的真實面貌。

  「況且它讓國王失常後,不就開始打擊國境內的神殿、剷除聖職者嗎?這就是要減少被人識破的機率。不過你放心,我們要對付的大惡魔佛雷,是不會跟我們玩這種心機的。」

  「為甚麼?」艾凡娜直覺反應地問道。

  星狩笑道:「難道你忘了,就是因為迷誘魔不似佛雷那麼強大,所以才要窮思竭智地策劃陰謀詭計,也因為它沒有那種強大的力量,才必須對霍特那個呆子卑躬屈膝以討他喜歡,再慢慢地策劃一切。如果是佛雷,根本不用這麼做,它大可直接用自己的力量大肆破壞,直接動手享受血流成河的滋味,相對來說,佛雷的力量太過於強大,所以根本無法掩飾啊!」

  「真高興聽到你這麼說。」艾凡娜沒好氣地說:「接下來你是不是要說,因為佛雷特別強大,所以才容易被打敗啊?」

  「不……」星狩臉色沉了下來,道:「其實,我不覺得光靠我們幾個人,就能夠打敗佛雷,勝算渺茫啊……」

  這時古柯說話了,他以指責的口吻說道:「既然如此,你又為何要告知艾凡娜下荒三村這只惡魔的存在,難道,你是故意要讓艾凡娜來送死的嗎?」

  「不,我並沒有這個意思……」星狩低下頭了。

  「古柯先生,別這樣,就算星狩不提起,我早晚也會聽到這件事。剷除滯留在人間的惡魔,是所有法皇牧師應盡的責任,星狩願意冒險助我一臂之力,也算難得了……不論他背後有無特殊的私人目的,我都不介意。」

  古柯再次以嚴厲的眼神瞪著星狩,指責著星狩,好像在說:「艾凡娜都已經知道你是別有目的,還是義無反顧地前來討伐惡魔,若你還背叛陷害她,那豈有資格自稱為人!」

  但星狩卻毫不理會古柯那責備的目光,只道:「我跟艾凡娜的目標一樣,只想解決掉那只佛雷。」

  「古柯……這一次,我願意相信星狩……」艾凡娜實在不願意這麼說,可是她不得不這麼說,畢竟在這個時候,他們之間沒有吵架的本錢,若想打敗貝特魔族中最強大的佛雷,他們四人一定要同心協力才行。

  為了貫徹法皇最重要的教誨之一,艾凡娜與古柯居然角色互換,變成了勸和的人,可是一說出這句話,她就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竟幫著星狩這個超級過分的魔法師說話。

  古柯歎了口氣,他不想讓艾凡娜太過為難,即使向佛雷挑戰已成定局,但也只好盡力保全艾凡娜的安全,而這也是他唯一能做的。

  「穿過這座刺竹林,就是下荒三村中的青絲村了。我們可以在那略作休息,進行補給,然後再商量該如何對付貝特魔中的王者。」古柯神色黯淡,對他們的前途顯然並不看好。

  就在眾人正沿著刺竹尋找入村的途徑時,箭矢破空而來!

  利箭毫不留情地迎面射來,思沃德連劍帶鞘的揮動著寶劍,撥開箭矢,而星狩的意外術也緊急啟動防護箭矢的魔法,擋下了攻擊。

  艾凡娜與古柯也沒被放過,不一樣的是,箭矢只落在他們的身旁。也許是因為看他們一個上了年紀,一個是女子,較無威脅性的緣故吧。

  受到攻擊,思沃德馬上抽出闊劍,默禱聖辭,準備迎戰。

  而艾凡娜也讓神跡降臨,四人身上同時獲得了火之法皇的祝福,泛出了陣陣紅光。

  艾凡娜看到有人躲在刺竹後方,於是再念禱文,打算用聖擊術的神跡將持弓的偷擊者擊倒。然而星狩的動作卻快了一步,他在瞬間完成了解除魔法的咒語,用飄浮術待在竹林上端的魔法師,隨即摔了下來。

  不過那名法師在落地之前,速度突然變緩,像羽毛般輕飄飄地掉下,一點傷也沒有。

  星狩雙手交叉放到雙肩,做出了和平的手勢,說道:「我們沒有惡意,只是想進村休息,若是貴方無意收留旅途勞頓的客人,我們便隨即離去。」

  「這是怎麼回事?」也難怪艾凡娜這麼問,因為星狩向來對主動找上門的挑釁,都會還以最嚴厲的回報。

  「他們是這個村子的人。」古柯回答。

  那名掉下來的法師顯得很狼狽,站起來後,用懼怕又不甘心的眼光看著星狩等人,喊道:「他們似乎沒有惡意……就放人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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