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要做首輔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成)

 
mk2258 2015-11-18 21:51: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7 1053589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1:59
   第十章請節哀(求推薦)
  唐秀才和唐毅在天妃宮又住了兩天,沒有了利益糾葛,雙方關係迅速修復,唐秀才把需要寫字的地方都弄好了,還許諾了真,以後需要只管吩咐,然後才欣然回家。
  走在路上,唐秀才看哪裡都順眼,臉上的笑容就沒斷過。

  “毅兒,怎麼有點春風得意馬蹄疾的滋味啊!”

  “現在是秋天好不好!”唐毅正是無語了,不過也不好打擾老爹的興致。二百兩銀子可不是小數目,差不多是十家農戶一年的收成,爺倆算了發了橫財,口袋裡有了錢,人頓時變了樣,路過酒樓的時候,點了二十幾道菜,讓伙計送到家裡。桌子太小了,都擺到了床上。

  唐秀才不由皺眉了,說道:“毅兒,我看該換張桌子,對了椅子也該換了,床太小了不舒服,換成金絲楠的……”

  “好了,您換一套房子成不。”

  “也對啊。”唐秀才說道:“說實話啊,這竹樓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以前住的不也挺好的,唐毅也知道老爹出身官宦之家,二十歲之前都不知道什麼叫缺錢。這些年的確苦了他了,折騰就折騰吧!

  正所謂窮人有了錢,如同上了弦,慶功宴吃完,到了晚上唐秀才突然睡不著了,心頭就彷佛有小耗子不停抓撓,不得安寧,不停地偷看櫃子裡,生怕銀子不翼而飛了。

  一遍又一遍,只要閉上了眼睛,就彷佛有小賊跳進來,把錢都偷跑了。翻來覆去的烙餅,到了半夜三更乾脆爬起來,放在了枕頭下面。

  這下放心了,可枕著硬邦邦的元寶,後腦勺生疼,這也不是長久辦法啊。

  乾脆,豁然坐起,披著衣服就往外面走。

  “爹,您省省行不。”唐毅紅著眼睛,怒沖沖說道。

  唐秀才不好意思,尷尬一笑:“還沒睡啊,你也睡不著?”

  “我睡著了——又被您弄醒了!”唐毅無奈道:“爹,爺爺好歹是縣丞,您也吃過見過,區區二百兩銀子,不至於吧?”

  “怎麼不至於,失去了才知道寶貴!”唐秀才神秘兮兮道:“毅兒,這可是咱爺倆的身家性命,爹準備挖個坑埋起來,等以後你娶媳婦用……”

  唐毅翻翻眼皮,笑道:“是不是還要寫上此地無銀二百兩啊?”

  “臭小子,你敢嘲笑你爹,找打!”唐秀才氣得哇哇暴叫,作勢要打。

  唐毅連忙求饒,說道:“爹,您老想想,孩兒隨便一個主意,憑空就能弄到銀子,您老還有什麼可怕的。”

  唐秀才撓了撓頭,他的確是窮怕了,不過臭小子說的也有道理。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訕訕地把銀子放在了床邊,坐在了唐毅的身旁。

  “毅兒,那你說下一步該怎麼辦?爹都聽你的!”

  “您真的聽我的?”

  “當然,誰讓你有本事呢!”

  唐毅也看明白了,不把老爹安撫住,是別想睡好了。

  “爹,其實孩兒早就想過了,咱們還是要回太倉州,二百兩足夠買個小院,租房子不是個辦法,孩兒想著去私塾讀幾年書,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想出人頭地,就要走科舉的路子。”

  唐秀才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毅兒好見識,爹也是這麼想的,當初來劉河堡就是貪圖花銷少,現在看來是爹短視了。明天爹就回太倉找個合適的房子,等安頓下來,再找個掙錢的活,你就只管用心讀書,爹養活你,咱們唐家日後就指著你了!”

  唐秀才越想越高興,結果更是睡不著了,一直到了四更天才稀里糊塗的地睡下,轉過天,到了中午還沒爬起來,別說去太倉了,連午飯都剩下了。

  唐毅也沒了興致,只好跑到朱家的麵館,吃碗麵充飢。

  一見到唐毅,內掌櫃的就眉開眼笑,急忙走了過來,感激地說道:“小相公,多虧了您啊,死鬼和廟裡的師父談好了,您可給我們一條來錢的路子啊!我還琢磨著,賺了錢,要給您一份呢!”

  說完之後,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明顯是試探,唐毅哪裡不明白。他現在有了銀子,更不願意和內掌櫃的計較。

  “朱大嬸太客氣了,賺錢還是靠你們自己,我不過是牽線搭橋而已!”唐毅謙虛地笑道:“要說感謝嗎?給我來碗麵吧,早上還沒吃東西呢!”

  “好嘞!”

  內掌櫃的笑著答應,臉上彷彿開了花,沒多大一會兒,一大碗麵條送來,興奮之下,愣是放了四個荷包蛋,弄得唐毅怪不好意思的,自己都成了飯桶了!

  飯桶就飯桶,總之先填飽肚子。唐毅甩開了筷子,熱乎乎的麵條,燙嘴燙心,沒一會兒,額頭上就冒出了汗水。

  他正在吃著,對面桌子坐著一個二十啷噹歲的年輕人,穿著短打,帶著瓜皮帽,太陽穴上貼著一塊不知道多長時間的狗皮膏藥,在手邊還放著一把短刀。

  嚴禁民間武器那是蠻夷膽怯的作風,在明朝老百姓是可以攜帶刀劍一類的武器。不過盔甲和旗號卻是不行的,一旦發現可要按照造反處理的。

  規定雖然如此,可是尋常百姓誰又會沒事帶著武器在身邊,這樣的人多半都是地痞無賴,幫閒的打手,普通人都躲得遠遠的。

  這小子盯著唐毅半天,突然站起身,啪的一拍桌子。

  “你姓唐對不對?”

  唐毅正喝著噴香濃郁的骨湯,一見對方的模樣,就有些皺眉。

  “沒錯,你有什麼指教?”

  “哈哈!果然是你小子!”這個傢伙頓時打了雞血,擼胳膊挽袖子,弄得唐毅心裡頭毛毛的。

  “我問你,前些日子是不是改了招牌,把王三財給耍了?還有,你是不是幫著朱掌櫃的弄到了新生意?”

  “應該是吧!”

  “果然,這麼說你是劉河堡最聰明的人了!”

  噗,唐毅差點噴出來,哪跟哪啊,沒等他分辨,對方自言自語道:“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耳聽咋地,也不眼見咋地……”

  “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沒錯,就是這​​句,行啊!這樣小子你聽好了,爺有個事情要找你幫忙,可是呢,爺要先考考你是不是真聰明?”

  唐毅這個無語啊,老子聰不聰明和你有個屁的關係,輪得著你來測試。

  “朋友,我還要……”

  “你聽著啊,就這個桌子。”這小子根本不顧唐毅,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就是這張桌子,一共四個角吧,我一刀,就一刀砍下去一個角,還剩幾個角?

  就這個啊,

  見唐毅沒有回答,小子頓時得意地笑道:“不用著急,你先慢慢想著,當年我爺爺就這麼考我的,爺想了三天就想出來了,我爺爺還說我聰明能考狀元呢!”

  你要是能考狀元,那個狀元得多不值錢。

  對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唐毅是半點興趣也沒有。偏偏這小子握著刀把,分明不回答就不讓自己走。

  唐毅眼珠轉了轉,正好看到內掌櫃的在那邊熬湯,主意來了。

  “呵呵呵,四個角砍掉了一個,自然就剩三個,難得住誰啊!”

  “哈哈!”這小子高興的一跳三尺高,​​手舞足蹈,別提多得意了。搖頭晃腦說道:“笨啊,真是太笨了,看來老子才是劉河堡,額不,是太倉州的第一聰明人!”

  唐毅眨眨眼睛,故意怒道:“餵,四減一等於三,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你憑什麼說錯了。要是不講出個道理,我可不服!”

  “就知道你不服!”

  這小子拿起朴刀,煞有介事的在桌面上一劃,然後說道:“看到沒有,這一刀下去,砍掉了一個角,卻多出兩個角,所以正確的答案是五個,明白不?”

  “不明白!”唐毅把腦袋搖得像是撥浪鼓。

  “明明是三個,另外兩個我可沒看到。”

  “你怎麼那麼笨啊!”這小子急得抓耳撓腮,就是不知道怎麼解釋。

  唐毅突然笑道:“要不這樣,你砍一刀,果然如你所說,我就信了。”

  “砍一刀啊,也行。不過我說的對了,你可要承認我是第一聰明人啊!”這小子還真執著,說話之間,他抽出了朴刀,高高舉起!

  咔嚓!

  一刀落下,桌面應聲斷裂,上面的碗筷稀里嘩啦,落了一地。

  “你看看,是不是五個?”

  “啊,真是啊!”唐毅故作吃驚,卻忍不住笑道:“施主,請節哀……”

  還沒等他說完,一聲霹靂,嚇得這小子一哆嗦,只見內掌櫃的像是猛虎一般撲了過來。

  “徐三,你個兔崽子,敢砍壞老娘的桌子,看我不打死你!””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1:59
   第11章被鄙視了
  “乾娘,饒命啊,別打了,再打就看不到干孫子了!”
  徐三是一把鼻涕一把淚,抱著腦袋,哭得別提多慘了。

  內掌櫃的卯足了勁頭的大腳停頓了一下,不足三成的力道踢在了徐三的屁股上。一連串的罵聲就出來了。“小兔崽子,我可告訴你,你娘和我是多年的干姐妹,她臨死的時候,告訴老娘,要好好看著你,讓你小子長成個人模樣!你瞧瞧你,都混成了二流子,在外面折騰不夠,還敢砍了老娘的桌子,你小子不想活了是不?”

  “乾娘啊,我不是想……”

  “想什麼?”內掌櫃的狠狠啐了他一口。

  “撒泡尿照照鏡子,就你那點道行,連老娘都騙不過,還敢在小相公面前丟人,真是不知死活!”

  徐三一聽,竟然猛地坐起,驚呼道:“姓唐的小子,你知道還讓我砍桌子?”

  唐毅撓撓頭,陪笑道:“剛知道,剛知道而已!”

  嘴上這麼說,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出賣了他,徐三氣得哭天搶地,內牛滿面!

  唐毅看著滿身腳印子,可憐兮兮的徐三,突然臉色發紅,自己似乎有點做的過了。

  “朱大嬸,都怪我不好,不該和徐兄開玩笑的,這樣吧,桌子的錢我出。”唐毅說著就掏銀子,他現在可不比以前,兜里有不少碎銀子。

  內掌櫃的卻連連擺手,笑道:“小相公,你這是什麼話,您給我們找了新活兒,這個麵館也不掙錢,藉著機會就關了。這個混小子就缺教訓! ”

  徐三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著滿身的塵土,一聽麵館要關了,也顧不上疼痛,怪叫道:“乾娘,可不能關了啊,我以後上哪吃飯啊!是不是兒子欠賬太多了,我,我這就拿錢去。”

  “你給我回來!”

  內掌櫃的一把拉住了徐三,氣呼呼道:“三兒,乾娘這些年也沒照顧好你,正好現在有了活計兒,你就跟著你死鬼學趕車吧,別往碼頭跑了,打打殺殺的,萬一出了點啥事,後悔就晚了。”

  內掌櫃的雖然疾言厲色,可是心腸不壞,這幾句話處處都為了徐三著想,弄得傻小子眼圈通紅。

  “乾娘,還是您對我好,可是眼下我不能答應,雷爺有了麻煩,要是跑了,不是爺們做的事。”

  還挺仗義,唐毅有些刮目相看了。

  “唉。”內掌櫃的嘆口氣,搖頭道:“兒大不由娘,你自己個機靈著點,到了啥時候啊,乾娘這都有你的一碗飯。”

  內掌櫃的轉身去忙活了,眼看著臨近飯口,來的客人越來越多。雖然不打算乾了,但是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做麵條是一點馬虎不得,熬湯的骨頭更多,給的麵條更實惠。

  想到了還在睡覺的老爹,唐毅又要了一碗麵,端著往家裡走,沒走出幾步,突然眼前一閃,徐三跳到了他的面前,張牙舞爪的,嚇了唐毅一跳,這小子不會想報復吧!

  愣神的時候,徐三突然單膝點地,一抱拳,說道:“小相公,徐三有一事相求,你能不能幫忙?”

  “什麼事?”下意識問道。

  徐三急忙從地上爬起來,一伸手從后腰掏出了一本賬冊,送到了唐毅的面前。

  “看看這個。”

  唐毅眉頭緊鎖,這小子到底搞的什麼鬼啊。把麵條給了徐三,他捏著鼻子,翻開了賬本,一目十行,看了起來。

  自從穿越之後,唐毅就覺得自己記憶力明顯提升,腦筋轉得飛快,不說過目不忘,也差不多。

  他飛快的翻看,這應該是一個商舖的出入流水賬,可是看著看著,唐毅不由得搖頭了。這份賬目非常混亂粗糙,上面的日期錯亂,字跡不清楚,外加上不少塗改的痕跡,一看就讓人撓頭。

  不過這還難不住唐毅,他在後世什麼樣的賬目沒見過,什麼手段不知道,應付這些,簡直就是小兒科。

  徐三眼巴眼望看著,小心翼翼問道:“小相公,賬本有問題沒?”

  “問題肯定不小,被黑的銀子最少上千兩。”唐毅不知道這小子打得什麼算盤,只能含混說道:“不過光是這一本我也沒有辦法說清楚。”

  徐三咽了口吐沫,問道:“所有賬本都給你,能不能弄清楚?”

  “應該差不多吧!”

  “太好了!”徐三拉住唐毅的胳膊,不由分說就走。

  “餵,你要綁票啊?”

  徐三連忙賠笑:“小的哪敢啊,求你高高手,幫我一個忙成不?”

  “查賬,對嗎?”

  “嗯。”徐三祈求地點點頭。

  “不去!”唐毅拒絕的別提多痛快了。

  “你敢?”徐三把怪眼一翻,手裡的朴刀又舉了起來,怪叫道:“小子,剛剛你哄騙大爺,害得挨了頓揍,這賬還沒算呢!我這把刀叫青龍,青龍月亮刀,信不​​信一刀劈了你!”

  那叫青龍偃月刀好不!唐毅徹底被打敗了。

  “你小心點,別把麵條弄​​撒了,看朱大嬸不收拾你!”

  聽到朱大嬸,徐三下意識打了個機靈,急忙把碗抱好。

  “我答應你還不成,我爹還在家裡睡覺呢,先把麵條送去。”

  “哦,你爹咋這麼懶呢?”

  丫的,找打是不!

  “你再說一個字,就算你跪著求,我都不搭理你。”

  徐三嚇得一縮脖子,趕快閉上了嘴巴,老老實實跟在了唐毅後面,亦步亦趨,上了小竹樓。

  唐秀才半睡不醒,唐毅拿著麵條,在他的鼻子前面一晃,就乖乖張開了眼睛,笑瞇瞇說道:“還是毅儿知道心疼你爹,我先洗把臉。”

  起身,正好看到了徐三吊兒郎當靠在門口,忍不住問道:“這是誰啊,怎麼不像好人?”

  眼裡真不差!

  唐毅笑道:“爹,他讓我幫著去查賬。”

  “查賬,你會看賬本?”唐秀才可真的吃驚了,小東西一個主意,一個點子,爺倆眼看著成了有錢人,兒子天資聰明,腦筋靈活,唐秀才是承認的。可是想弄懂賬本,必須算學精深,還要懂得記賬的規矩,沒有幾年的功夫可做不到,貌似沒有教過他啊?

  看到老爹懷疑,唐毅呵呵一笑:“看看而已,要是不成,不還有您老嗎!”

  這個馬屁拍的很舒服,唐秀才傲然一笑:“沒問題,打仗親兄弟,上陣父子兵,要真是不成,有爹兜著!”

  “成了,孩兒先走了。”

  從家裡出來,徐三在前面帶路,沒走幾步,突然停住了,自言自語道:“我好像又上當了!你爹是不是比你厲害?”

  唐毅點點頭,笑道:“那是自然了。”

  “那我找你幹嘛,找你爹多好啊!”徐三轉頭就跑,唐毅一伸手,拉住了他的衣領,徐三勁頭還挺大,唐毅跟著跑了幾步,才停了下來。

  “我可告訴你,大人干大事,就一點爛賬,要不是看在朱大嬸的面子上,我都懶得去!要是我爹出馬,走一趟至少二百兩銀子,你能出得起嗎? ”

  “二百兩啊!我連二兩都沒有”徐三頓時耷拉下來腦袋,乖乖帶路,往劉河堡的碼頭走去。絲毫沒想過,要是唐秀才那麼厲害,何至於住在逼仄的小竹樓……

  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碼頭,放眼看去,有幾艘船隻正停靠著,有力巴搬運沉重的貨物,累得渾身是汗,吭吭唧唧。在岸上有一群人簇擁著一個大漢,正在指揮搬運。

  徐三高聲叫道:“七爺,七爺,我把您要的人找來了!”

  大漢猛地回頭,一眼看到了唐毅,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一抹絡腮鬍,怒罵道:“徐三,你瞎了狗眼,我讓你找賬房先生,找個沒斷奶的娃娃幹什麼?”

  丫的,被鄙視了!

  唐毅瞬間就怒了,不就是一點爛賬嗎,老子在後世見識了多少,別說區區一個劉河堡,就算到了京城,唐毅也絲毫不怵。

  當然有自信是一方面,還要有平台不是,眼下唐毅傻愣愣跑到京城,最大的可能就是到鋪子里當個跑腿的,搞不好還要上大街捧著碗要飯。

  但是無論如何,眼前這傢伙至少沒有鄙視唐毅的本錢。

  唐毅有心罵回去,可是看了看對方的胳膊根,比自己的腰只粗不細,再加上周圍的打手,很快就認清了形勢。

  年輕人可以中二,但是不能犯傻!

  “徐三,既然人家瞧不起我,那我也就不在這礙眼,告辭了!”唐毅轉身就走。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0
   第12章秒殺(新書求票求收藏)
  唐毅走的很快,徐三心中大急,他本來拿著賬冊請教朱掌櫃的,朱掌櫃的看了大半天,啥都說不出來,偏偏唐毅看了幾眼,就知道有問題,徐三對唐毅別提多崇拜了。而且他還有個更厲害的爹,想弄清楚賬目,非他莫屬啊!
  “別走啊!”

  徐三情急之下,腳下被石頭絆了,撲在地上,兩隻手順勢保住了唐毅,來了一個完美的抱大腿!

  “小相公,你可別走啊,七爺是不知道你的本事,您露一手讓他看看不就行了。”

  唐毅沒法走了,只能站在地上,徐三掙扎著轉身,兩隻手還死死抱著唐毅的腿。

  “七爺,這位唐小相公絕對是高手,我可是費了好大勁才請來的。”

  大漢眉頭緊鎖,幾步到了唐毅面前,撇著嘴看了看,鼻子裡哼了一聲。作為碼頭最大牙行的東家,雷七在太倉都算是一號人物,手下有百十個弟兄,掌握著劉河堡的碼頭,也在山東和江南之間販運土產,實力可不容小覷,說話之間就帶著一股居高臨下的味道。

  “三兒,上個月的時候,有人來碼頭鬧事,是你小子給打了回去。爺承你的情,可是你小子別不知好歹,爺有大事要辦,沒空看你丟人!爺讓你找高明的賬房,隨便找個小子就想騙我,我可不是三歲孩子!”

  一再的瞧不起,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唐毅傲然說道:“有志不在年高,小爺自幼精通十大算經,區區賬冊就是張飛吃豆芽——”

  “怎麼講?”雷七遲楞問道。

  “小菜一碟唄!”

  雷七上下看了看唐毅,雖然處處透著稚嫩,可是儀表堂堂,底氣十足,不像是一個騙子。

  “你小子吹牛皮沒用,有沒有真本事還要驗證一番。”雷七對著手下人說道:“去把那三個廢物點心都叫來。”

  不大一會兒,三個賬房先生小跑著趕過來。最前面的人姓方,有四十來歲,額頭上掛滿了汗水,到了雷七面前,慌忙低頭。

  “七爺,小的們無能,您,您再寬限幾天,保證把賬目算好!”後面兩個也點頭哈腰說道:“是啊是啊,都理出頭緒……”

  “呸!”雷七狠狠啐罵道:“五天前你們就這麼說,頭緒頭緒,老子要的是結果!老子要知道,我的銀子哪去了!”

  管你哪去了,反正不是我們拿的。

  三個賬房只敢腹誹,表面上還唯唯諾諾,含糊說道:“快了,快了!我們這就去算賬了。”

  “慢。”雷七指了指唐毅,說道:“看見沒有,我新找來的賬房先生,他說算學厲害,賬冊都是小菜一碟。你們就考考他,看看有沒有真本事!”

  三個賬房把目光都落在唐毅身上,一看之下,差點笑出來,小傢伙最多十二三歲吧!大明不缺神童,甚至還有不到十歲就能作詩的,但是唯獨沒有聽說過算學神童。這也沒有辦法,誰讓大家念的都是四書五經呢!

  看這小子的樣子,認不認識銀子還兩說,他也敢誇口精通算學,簡直可發一笑。三個傢伙被雷七逼得狠了,天天被罵得狗血噴頭。正好藉著小傢伙,告訴雷七,不是我們無能,是做賬的人太厲害。

  唐毅不知道三個傢伙的餓齷齪心思,只是背著手,鬆鬆垮垮地站著,絲毫不緊張。

  方賬房看看唐毅,笑道:“小友當真敢接受在下的考校嗎?”

  “有什麼不敢的,只管出就是了!”

  “好狂妄的小子,你聽著!”方賬房略微尋思一下,說道:“今有甲持錢560,乙持錢380,丙持錢180,三人俱出關,關稅百錢,欲以錢數多少衰出之,問各幾何?”

  “這有什麼難的,不就是按比例出錢嗎!”唐毅不假思索,迅速報出了答案:“甲出51錢、109分錢之41;乙出32錢,109分錢之12,;丙出16錢,109分錢之56。”

  方賬房出題可不算厚道,雖然思路不難,但是計算不容易,就拿他的學徒來說,都要擺弄算盤,才說得清楚。唐毅這種如此迅速報出答案,而且分毫不差,就連他都未必做得到。這小子不簡單啊!

  頭一炮就啞火了,後面的葛先生微微得意,心說老方啊老方,你這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這小子自詡算學精通,多半是腦筋靈活,算數特別快,你這是撞槍口。算學博大精深,光靠把數字算得精,還差著天地呢。

  葛先生撫著鬍鬚,得意地說道:“輪到我出題了,今有善田一畝,價三百;惡田七畝,價五百。今併購一頃,價一萬錢,問善田,惡田各幾何?”

  這道題已經涉及到了盈不足問題,在《九章算術》之中已經是非常困難的,就像雷七和徐三聽在耳朵裡,完全就是天書,一頭的霧水。

  見唐毅沒有說話,葛先生只當他被難住了,老氣橫秋道:“年輕人,可不要隨便口出大言啊!”

  唐毅扣了扣耳朵,輕蔑一笑:“這種問題連三歲孩子都難不住,先生確定沒有更高明的了?”

  “無知小兒,有本事說出答案!”葛賬房吹鬍子瞪眼怒吼。

  “善田一十二畝半,惡田八十七畝半嗎!您都鬍子一把了,還玩這麼幼稚的東西,出息不大啊!”唐毅學著葛先生的口氣說道,氣得葛先生直翻白眼。

  唐毅也感到了幾個賬房的敵意,你們在雷七那裡受了氣,就拿小爺當撒氣桶,哪有那麼便宜的事情。

  最後一位吳先生眉頭深鎖,突然說道:“小輩,不要猖狂,我這裡有一題,你要是算出來,就算你略懂算學,聽著:今有句五,股十二。問句中容方幾何?”

  換成幾何了!

  倒也聰明,只是可惜啊,老子可是應試教育培養出來的,等級差的太多了。唐毅撿了根樹枝,在地上畫了幾筆,笑著說道:“方三步,十七分步之九,我說的沒錯吧?”

  唐毅迅速給出了答案,吳先生臉憋得通紅,張著大嘴,驚訝地說不出話來。三個賬房顯然都沒難住唐毅。

  “呵呵,你們出過了題目,我也出一道:某人去皮草店買狐裘,狐裘成本25兩,賣35兩,某人付一張百兩銀票,掌櫃沒錢找零,拿著銀票去隔壁茶舖換了一百兩的銀子,找個某人65兩,某人走後,茶舖發現銀票是假的,東家無奈,又賠給了茶舖一百兩。問皮草鋪虧了多少?”

  剛開始聽唐毅的題目,三位賬房都渾不在意,可是仔細思索一會兒,卻發現了不對勁,一個個擰著眉頭,苦大仇深的模樣。

  最先說話的是方賬房,他尋思半晌,遲疑說道:“皮草店給了某人65兩,又賠了茶舖100兩,應該是165兩。”

  他剛說完,葛賬房就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某人還帶走了一件狐裘,值25兩,所以應該是190兩。”

  吳賬房更是搖頭,說道:“你們怎麼忘了,找零的時候,還剩下了35兩,可以拿這個錢去配給茶舖,所以啊,皮草店賠的一百兩之中,只有65兩是從腰包拿出來的,因此賠的錢是155兩。”

  三個人三個答案,這下可麻煩了。大家面面相覷,沒一會兒,就嘰里呱啦吵成了一團。到了後來,更是吹鬍子瞪眼,就差動手打人了。

  方賬房咬著牙說道:“我算了一輩子賬,就是165兩!”

  “你算兩輩子也不成,錯了就是錯了!”葛賬房也不示弱:“咱們也別在這吵,拿算盤算好了!”

  果然,三個人爭先恐後跑回屋裡,劈裡啪啦地響起了算盤聲。可是越算越麻煩,越算數越多,額頭上不停冒汗,手指都哆嗦了。

  “不對啊,怎麼還是不對,到底是多少啊,不帶這麼玩人的!”三個賬房苦兮兮的,他們自己都整不出答案,更別說面對唐毅了。

  雷七不懂算學,可不是傻瓜,三個賬房的模樣,明顯被唐毅秒殺了,這小子真夠厲害的!

  “三兒,你立了大功啊!”雷七大手拍得徐三齜牙咧嘴,差點趴下。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1
   第13章一個徒弟
  “小相公,雷七是個粗人,得罪之處,還請海涵。喝茶,這是今年的龍井,你們讀書人一定喜歡。”
  唐毅笑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的苦澀,濃郁的清香,讚道:“果然是好茶,不過正事要緊,我還是先看看賬冊吧。”

  “好,雷某就喜歡水蘿蔔就酒嘎嘣脆,這邊請!”

  雷七早就等不及了。晃著高大的身軀,帶著唐毅出了客房,到了東廂房,正是三個賬房待的地方。剛走進來,就看到了吃驚的一幕,三個人互相揪著衣服,擰眉瞪眼,氣喘如牛。

  方先生就說道:“老夫算得就是對的,你們全都錯了!”

  “姓方的,咱們都指著算學本事吃飯,憑什麼你是對的,我們就是錯的?”葛先生個子小,氣勢卻不弱,跳著腳怒吼,吐沫星子滿天飛。

  吳先生同樣如此,罵道:“你們的道理都不通,我算得才是對的。”

  “你是對的,誰承認啊?”

  “誰承認?”吳先生猛地抬頭,正好看到了唐毅,頓時喊道:“年輕人,你出的題,有本事你就說說正確的答案?”

  其他兩個人見狀,也鬆開了手,對著唐毅一起吼道:“說,到底賠了多少?是不是你也不知道答案,胡編亂造,欺騙我們?”

  雷七也挺好奇的,當然也想看看唐毅的真本事如何,就說道:“小相公,雷某也想開開眼界,你看方便與否?”

  唐毅微微一笑,對雷七說道:“其實這道題並不復雜,不如讓三位先生扮演一下,一個是皮草店的,一個是茶舖的,一個是買東西的,原來手裡有多少錢,經過交易之後,還剩下多少錢,自然就知道了損失!”

  “對啊,我們怎麼沒有想到!”

  方先生一拍額頭,驚喜地叫道,很快三個人進入了角色,按照步驟,進行交易。很快扮演茶舖的葛先生和扮演皮草號的方先生就驚奇地發現他們一個借出去一百兩,收回一百兩,一個借來一百兩,又付出一百兩,實際上雙方都扯平了,真正的損失就在客人身上。

  方先生找給了吳先生六十五兩,外加一件狐裘,損失如此而已!

  “哎呀,我怎麼這麼糊塗啊​​!”

  三個人全都仰天長嘆,淚流滿面,鬍子一大把,怎麼就被這麼個障眼法給騙過去,丟臉丟大了啊!

  方先生和葛先生老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雷爺,我們無能,告辭了!”

  兩個賬房連這些日子的工錢都沒要,直接敗退了。倒是年紀最輕的吳先生一直低頭思考,突然猛地抬頭,眼中冒出光亮。

  “我明白了!我終於明白了!”

  吳先生神情激動,抖了抖衣襟,面對唐毅,深深一躬。

  “小相公,您這一道題終於讓我想明白,這些天我們都沉浸在復雜的賬目之中不能自拔。其實很多都是乾擾而已,只要抓準核心的銀子流向,就能弄清楚虧空!”

  吳先生說的篤定,其實他在三個人之中,算學基礎最好,《九章算術》也研究的明白。按理說唐毅的題目難不住他,之所以會陷進去,就是見識不足。畢竟劉河堡只是個小地方而已,他們平時接觸的都是往來流水賬,把借貸混進去,就摸不清南北西東了。

  通過實際操作,吳先生大有撥開雲霧見青天的暢快感,他又感嘆說道:“古人說受人一字便為師,今天小相公教了在下一道題,更是教了解題的方法,吳某感激不盡。若是小相公不嫌棄,吳某就拜您為師!”

  說著吳先生真的屈膝下拜,唐毅可吃了一驚,吳先生差不多和老爹一個年紀,怎麼能受他的禮。唐毅急忙伸手攔阻,哪知道吳先生還是個死心眼,真的就拜了下去,弄得唐毅手足無措,連連叫苦。

  倒是一旁的雷七不怎麼在乎,他豪氣地笑道:“小相公,收個徒弟而已,碼頭上不少白了毛的老頭還管雷某叫師父呢!”

  “那能一樣嗎!”唐毅苦笑道,他一個讀書人怎麼和江湖人比。不過吳先生頗為真誠,罷了,就教他一點東西吧。

  “吳先生,你先起來。”唐毅說道:“我年紀太小,可沒法收徒弟。不過你要是願意,這幾天跟著一起算算賬,有什麼不懂的,我可以指點一下。至於以後遇到了難題,也可以找我,就當是切磋了!”

  “我明白了,師父是想考驗我,您放心,吳天成一定用心學,保管讓師父滿意!”吳先生信心十足地說道。

  還解釋不清了,唐毅索性不多話了。

  三個人走進了房間,架子上擺著好幾十本賬冊,地上桌子上還有不少廢棄的紙張,顯然都是三個人以前算得東西。

  “先收拾一張乾淨的桌子,再把賬冊按照時間順序整理好。”

  “是,師父!”吳天成迅速回答道,他已經乾了好幾天,輕車熟路,沒有多大一會兒,就把賬冊整理好。

  這時候唐毅提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了四個詞:舊管、新收、開除、見在。吳天成偷眼一看,頓時驚喜地問道:“師父,是不是四柱清賬法啊?”

  “嗯,沒錯,我看了下賬目,主要的問題就是太亂,太雜,看得人頭暈眼花。如果能重新理順關係,解決問題不難!”

  吳天成老臉通紅,感嘆說道:“師父是會者不難,我們可是難者不會啊!”

  唐毅倒是一驚,忍不住問道:“你不知道四柱結算法?這可是從唐朝就有了,宋朝更是發展完善啊!”

  “弟子確實聽過,前些年去蘇州的時候,還請教過幾位賬房先生,只是他們都不願意教。”吳天成越說聲音越小。

  算賬可是一門高級的手藝,普通的算賬先生,一個月也有三五兩收入,高明的先生更是被東家當成了寶貝,甚至能給官員當師爺。幾乎所有的賬房先生都敝帚自珍,省得教會了徒弟,餓死師傅。

  倒是唐毅不怎麼在乎,如果不是怕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他甚至都想直接拿出複式記賬法,畢竟算賬在他的眼中,只是小的不能再小的本事了。

  唐毅這麼想,吳天成可不這麼想,他讀過幾年私塾,後來家道中落,父母雙亡。他靠著聰明勁,從老帳房手下偷師,學會了算數記賬,硬是養活了兩個妹妹,還把她們都風風光光嫁了人。吳天成深知,什麼都不如本事來的實在,因此他不在唐毅年紀小,也不在乎丟不丟面子,只要能學到本事,吃再多的苦都​​不怕!

  從這一天起,每當唐毅趕來的時候,桌上都擺著一杯冷熱合適的茶水,昨天整理完畢的賬目,還有今天要做的內容,條分縷析,擺在桌面上,一目了然。

  唐毅也大為驚嘆,吳天成這傢伙就算放在後世,也有優秀的秘書啊。他也不藏私,每天清理賬冊之餘,就向吳天成講解算術和幾何的知識。

  這一講可不得了,唐毅把後世的很多概念灌輸給了吳天成,頓時彷彿打通了任督二脈,往常的中國算學注重實例應用,對背後的原理反而不怎麼清楚。唐毅則是把定理直接點了出來,吳天成本來底子不差,這麼一點撥,原來模糊的地方全都融會貫通,而且還舉一反三,到了最後兩天,唐毅只要負責驗收就行了,吳天成一個人就把賬冊弄得差不多了!

  要知道幾天之前,三個人還茫然沒有頭緒,現在他一人就能應付,其中的差別之大,簡直不可以道裡計。

  吳天成是徹底心服口服,當最後一筆賬算好之後,他恭恭敬敬,撩袍跪在唐毅面前,不容分說,連磕了三個頭。

  “師父在上,不管您認不認弟子,在弟子心裡,您都是我吳天成的師父!”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2

   第14章又是二百兩
  日頭偏西,夕陽紅勝火。
  對著清算結果,唐毅和吳天成師徒兩個大眼瞪小眼,恨不得把幾張薄薄的紙片給吞下去。傻愣了半晌,唐毅先嘆了口氣。

  “我好像掉進了坑里啊!”

  吳天成深以為然地點頭,隨口說道:“師父,其實幾天前弟子就听到了風聲,拿走雷七爺銀子的是他的夫人,而且這位夫人身份非同一般。”

  肯定不一般,要不然也不會把雷七逼到了劉河堡找賬房先生,這點賬目放在太倉早就解決了。

  家庭糾紛,豪門內鬥,幕後黑手,簡直一個大坑!

  唐毅想想就覺得頭皮發麻,自己小胳膊小腿,就不該摻和到這種事情,痛苦地抱著腦袋,埋怨道:“你咋不早點告訴我啊!”

  吳天成撓了撓腦袋,委屈地說道:“當時不是沒拜師麼,再說了,弟子要是早點說了,豈不是沒法和師父學本事了!”

  “算你狠!”唐毅咬咬牙,猛地站起身。

  “拿著這些東西,去見雷七!”

  “哎!”

  吳天成急忙答應,抱著計算出來的結果,屁顛屁顛跟在後面,離著雷七的房間越來越近,突然聽到啪的碎裂聲。嚇得吳天成跳起來,惴惴不安地說道:“師父,這東西要是七爺看了,會不會發火啊?”

  “還用問嗎?如果放在你身上,氣不氣?”

  “豈止生氣,簡直發瘋了,那麼多銀子被貪了,泥人還有三分火性呢!”吳天成伏在唐毅耳邊,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道:“他氣不氣不關咱們的事,我怕他一怒之下不給工錢了,弟子倒是沒什麼,能和師父學這麼多東西,已經知足了,可是師父您不可能白乾啊!”

  果然封建的師徒就是好,瞧瞧,都知道替老師擔心了。

  “沒事的,雷七做了這麼大的生意,還不至於差工錢,咱們進去吧。”

  唐毅在前面,走進了雷七的房間,只見雷七正光著膀子,露出一巴掌寬的護心毛,手裡拿著一尺二寸長的桑皮紙扇,上面畫著五鬼捉劉氏,坐在那裡凶神附體一般,就好像傳說中的蔣門神,地上有不少碎瓷片。唐毅也不由得一陣嘀咕,這位到底靠不靠譜。

  倒是雷七看到唐毅進來,急忙把信放在一邊,站起身焦急地問道:“小相公,算得怎麼樣了?”

  “幸不辱命,這是清查的結果。”唐毅拿著清單沒有直接送到雷七手裡,而是說道:“雷七爺,您可要有心裡準備啊!”

  “嗯!”雷七突​​然哈哈大笑。

  “小相公,雷某十年前就是碼頭扛包的腳夫,一文錢沒有,吃了上頓沒下頓,做夢都沒想過能有今天!雷某吃過苦,還差點丟了命,還有什麼可怕的,拿來我看!”

  看這位信心十足,唐毅略微放心,把清單送到了雷七手裡。

  雷七拿過蠟燭,仔細看著一條條資金的流向,漸漸的眼珠瞪圓,鬚髮皆乍,手指關節劈裡啪啦作響。怒火止不住地湧出來,就像是暴怒的雄獅,散發著可怕的氣息。

  看到後面,雷七再也忍不住了,剛才說的話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破口大罵。

  “償還洪順商行欠款一千二百兩,老子幾時欠過那些龜孫的銀子!”

  “施捨靈隱寺七百五十兩香火錢,好大方,雷爺爺就信一句話,神鬼怕惡人,讓禿驢去死!”

  “好啊,連掩飾都不用了,直接往家裡搬!賤婢,我必殺之!必殺之!”

  ……

  雷七仰天長嘯,宛如受傷的野獸,一怒之下,舉起巴掌,對著條案拍了下來。只聽咔嚓一聲,打了響雷,硬木條案愣是碎成了八瓣,好大的力氣,好大的威風!

  這要是打在身上,只怕就筋斷骨折了,唐毅別提多尷尬了,想想也是,一共被黑掉的銀子有五千八百多兩,幾乎相當於兩年白乾了。

  通過查看賬目,唐毅也估算出來,雷七的家產也就在兩萬兩左右,其中大半都是商行、倉庫、船隻一類的不動產,可以說損失了這些銀子,已經把雷七逼到了絕路上,搞不好就要傾家蕩產了。

  不過雷七接下來的表現讓唐毅頗為吃驚,他緩緩閉上了眼睛,再三努力,把怒火壓下去,長長出口氣。

  “小相公,讓你見笑了。”

  “沒什麼,七爺生氣是人之常情,要是不方便,我們先告辭了。”

  “慢!”雷七大步走過來,一伸手,拉住唐毅的胳膊,輕輕鬆松把唐毅放在了椅子上,吳天成戰戰兢兢,也不敢不跟過來。

  雷七一屁股坐下,目光閃亮,隨時都要擇人而噬。

  “小相公,你們幫著我算清楚了賬目,讓雷某不至於當糊塗蛋,這個恩情雷某一定要酬謝你們!”

  “不敢,不敢!”

  雷七把眉毛一挑,怒道:“有什麼不敢的,該是你們的,就是你們的,拿著!”

  說著,從懷裡掏出兩張銀票,啪的聲,拍在了桌子上。

  “看看,是多少銀子。​​”

  唐毅急忙拿了起來,仔細一看,嚇了他一跳,一張一百兩,兩張就是二百兩,見票即兌。他一共才乾了五天時間,這未免也太多了吧!唐毅雖然缺錢,該是他的不會客氣,可不該是他的,也不能隨便伸手,要不然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雷七爺,你要是不說清楚,這麼多銀子我可不敢拿!”唐毅還來了倔脾氣,伸手一推,把銀票推到了雷七的面前,扭過頭去,一副不屑一顧的模樣。

  雷七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客氣道:“就你們讀書人事多,給錢還不要!”

  “病從口入禍從口出。”唐毅冷笑道:“雷七爺,如果我要是知道賬目的結果是這個樣子,當初我寧可被嘲笑,都不來幫你算!”

  雷七把眉頭挑了挑,傲然說道:“小相公,你是不是覺得雷某要完蛋了?落魄的鳳凰不如雞,我雷七要是這麼容易就被打敗,都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

  他接著說道:“沒錯,我是看走了眼,錯信了那個賤人,都說嫁出去的女如潑出去的水,誰知道人家還是向著娘家人!不過沒有關係,現在賬目理清楚了,我不會急著找她算賬,而是要一點點查清楚證據,把賤婢還有她的家人靠山都送進大牢。吞了雷某多少銀子,全都讓他們如數吐出來!”

  聽著雷七的話,到讓唐毅大吃一驚,沒想到看起來粗魯的大漢竟然有這樣細膩的心思,真是人不可貌相。

  “雷七爺,我不過是一個算賬的,您和我說這些怕是說不著吧?”

  “哈哈哈,小相公,我知道你怕了,那個賤婢的確有勢力,可是我雷七也不是吃素的,而且我更不會讓朋友吃虧。這兩百兩銀票既是我對你的感謝,還有一個要求。”

  唐毅不動聲色,說道:“請明示。”

  “好,你幫著我算賬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要走漏出去。”雷七說完,兩隻眼睛惡狠狠盯著唐毅,弄得唐毅心裡毛毛的,不就是封口費嗎!

  “放心就是,我不會多嘴的!”唐毅保證道。

  “嗯,還有,等到我拿到罪狀,把他們都搬倒的時候,遇到賬目上的難題,還請小相公幫忙,到時候雷七另有重謝!”

  “這是兩個要求好不!”唐毅無奈地搖頭苦笑:“雷七爺,我這個人就是膽子小,只要沒有風險,又能賺錢,我有什麼理由拒絕。”

  唐毅說著將兩張銀票拿了起來,塞進懷裡,衝著雷七拱拱手,笑道:“在下告辭了。”

  唐毅和吳天成一前一後離開了碼頭,星斗月光,交相輝映,分外妖嬈。

  “太好了!”唐毅狠狠一揮拳頭,又是二百兩,足夠回到太倉定居了,甚至能投資點小生意,有個穩定的來錢路子。

  我唐毅是什麼人,書香門第,堂堂的士人,總和僧人豪商打交道,實在是有**份!興奮之下,哼起來:“咱們老百姓啊,今兒個真高興……”

  背後的吳天成把耳朵一堵,滿臉的淒苦:“師父啊,再唱就要命了!”

  ……

  小唐要離開劉河堡了,大戲開鑼,拜求票票和收藏啊!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3
第15章小人物的智慧
  “怎麼才回來!正好爹買了桂花鴨,快來吃吧!”唐秀才親切地招呼,手腳麻利地擺上了鴨子,豬頭肉,醋毛豆,皮蛋幾樣小菜。
  “對了,還有酒呢!”唐秀才從火爐上捧下了一個砂鍋,裡面有小半鍋黃酒,給唐毅倒了一碗,笑道:“加了點薑絲和話梅,正好秋天喝,暖胃。”

  還別說,老爹挺會享受的,唐毅拿起酒碗,輕輕啜了一口,伸出了大拇指,頓時唐秀才眉開眼笑,別提多高興了。他自己斟了一碗酒,就著毛豆,美滋滋地吃著。

  “毅兒,碼頭的事怎麼樣?”

  “給。”唐毅隨手拿出了銀票,塞到了老爹手裡。唐秀才笑道:“毅兒,你小子別是讓人騙了吧,給你的是寶鈔,那玩意可不值錢啊!”

  “哼,是不是您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的確要看看,千萬不能讓人欺負你……什麼?”唐秀才嚇得一口酒噴出,幸虧他及時轉頭,不然一桌子菜都廢了。

  唐毅不滿地說道:“您老至於嗎?”

  “怎麼不至於!臭小子,二百兩啊,不會是假的吧!”唐秀才都有些神經質了,拿過來油燈,仔細看著,騎縫紋,票號背書,密押,見票即兌,該有的一樣不缺。

  “是真的!這麼幾天,你怎麼賺了這麼多錢。說,你小子是不是會點石成金,還是坑蒙拐騙來的?”

  唐毅這個無語啊,怒吼道:“您就不能想點好事啊!”

  “我,我才不信正經生意能掙這麼多錢呢!”

  “您說的還真對了!”唐毅笑道:“不過和我沒關係,是雷七。”

  “哪個雷七?我怎麼沒聽過。”

  您天天宅著,能聽過幾個人。唐毅無奈,只好將經過和盤托出,都告訴了老爹。唐秀才默默聽著,嘴巴張得老大,都能塞進去鴨蛋了。

  “毅兒,這麼說雷七被他的夫人坑了?俗話說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至於如此吧?”

  唐毅長出口氣,苦笑道:“雷七的夫人似乎有在衙門做官的親戚,他們應該是利益的結合,本來就沒有什麼感情。雷七現在到處找證據,要把他的夫人送進大牢呢!給我二百兩銀子,其實多一半是封口費。”

  “原來如此。”唐秀才恍然大悟,突然臉色又變了,焦急問道:“毅兒,你幫著雷七算賬,他會不會讓你去當證人啊?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你可不能去啊!”

  唐毅頓時淚流滿面,爹啊,你總算是聰明了一回!

  “您擔憂一點錯都沒有,所以我們要趕快搬走。”

  “去哪?”

  “當然是太倉了。”

  “餵,雷七就在太倉,咱們還去啊?”

  唐毅呵呵一笑:“您沒聽說過大隱隱於市嗎,太倉州二三十萬人,雷七哪有那麼容易找到咱們,反倒是在劉河堡,人家一找一個準。”

  “對對對,咱們一定要快點走。”唐秀才不安地說道:“毅兒,這種財產官司從來都不是小事,當初你爺爺還在的時候,就遇到過好多次,都出了人命。”

  “不會吧?那麼嚴重?”唐毅也有些吃驚了,大明朝雖然不講法治,但不至於查個賬就要了命吧!

  唐秀才一臉嚴肅,說道:“毅兒,不管如何,爹都不能冒險,你要是有點差錯,爹就活不下去了!”

  老爹雖然不聰明,但是閱歷不差,唐毅也不敢大意,慌忙點頭。

  “您老安排,孩兒都聽您的。”

  唐秀才沉著臉,在地上來迴轉了幾圈,說道:“毅兒,明天早上咱們就走,我現在去找朱掌櫃的兩口子,把房子退了,讓他們幫著找個合適的馬車。 ”

  唐秀才還真是個急性子,他也早就不想住了,爺倆兜里有四百兩銀子,雖然不夠騎鶴下揚州,但是過殷實的小日子沒問題。就算沒有雷七的事情,這幾天也要搬走。

  老爹急匆匆下樓,唐毅也沒有閒著,把竹樓上的東西收拾了一下,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換洗的衣服,再加上大半箱的書,其他的都是破爛,帶著都嫌礙事。

  第二天天還沒亮,爺倆就爬起來洗漱,正在這時,外面有馬蹄聲,唐毅打開樓門一看,來的正是朱掌櫃的,在他的背後還跟著兩個黝黑壯實的年輕人。

  朱掌櫃的衝著唐毅一笑,回頭讓兩個年輕看著馬車,他急匆匆跑了上來。

  “唐爺,小相公。”

  “朱伯伯,辛苦你了,一年來都靠著您照顧了,唐毅代爹爹向您道謝了。”

  唐秀才有功名在身,行禮只能讓兒子代替了。朱掌櫃的急忙說道:“使不得,使不得,小相公,實不相瞞,俺有事求你和唐爺啊!”

  “只管說就是。”

  朱掌櫃的往樓下看了看,指著兩個年輕人說道:“小相公,這倆小子是俺的兒子,老大就朱山,老二叫朱海,一對悶葫蘆,什麼都不懂。但是勝在老實有把子力氣,您和唐爺都是體面人,身邊需要跑腿辦事的,搬東西,看家護院啥的,這倆小子就交給你們了。”

  唐秀才也大吃一驚,他昨天只是讓朱掌櫃的找個馬車,怎麼把兩個兒子都送來了?

  “朱老哥,你們都是清白人家,怎麼能讓孩子給人家做家丁啊,我不能收!”

  見唐秀才拒絕,朱掌櫃的急得臉色通紅,可憐兮兮看著唐毅,說道:“小相公,你幫著說兩句話吧!”

  唐毅聽到消息的時候,眉頭微蹙,可是轉念一想,頓時明白了原因。

  要知道大明朝可是一個特權社會,讀書人功名越高,特權就越大,光是官紳免疫免稅一項,就誘惑無數窮苦人家賣身投靠。君不見每次鄉試之後,蘇州府就要少成千上萬畝的納稅田,這就是所謂的投獻。

  正所謂早投資早收入,唐家父子這段時間明顯轉運了。而且唐毅表現出來的聰慧更讓人驚嘆,隨隨便便就給他們找了條來錢的路子,絕對是超級潛力股,日後還不一定到什麼程度呢!

  趕快把小崽子送去,好處保證少不了,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要好。真的等到人家發達了,就算是想送也送不進去了。

  從朱掌櫃的表情上,唐毅敏銳讀出了他的心思,偏偏爺倆此時正好缺少幫手,朱家兄弟來的正好。

  唐毅想了想,笑道:“爹,朱伯伯和咱們是朋友,兩位哥哥哪能給咱們當家丁僕人呢!不妨讓兩位哥哥跟著咱們,平時教他們讀書識字,等過一兩年,兩位哥哥有別的出路再由著他們,您看如何?”

  “這個……”唐秀才還在沉吟,朱掌櫃的卻連忙作揖,一口答應:“就這麼辦了!”

  朱家三父子幫忙,把兩個木箱都裝上了馬車,朱山在前面趕車,唐毅父子就出了巷子。沒走出幾步,迎面正好來了一個人。幸虧朱山拉住了牲口,不然就撞上了。

  “師父,您這是?”

  吳天成一愣,連忙施禮。唐毅吃驚地問道:“你怎麼來了?”吳天成臉色發紅,低聲說道:“師父,我昨天晚上偷偷找了碼頭上的人喝酒,您猜怎麼著,我旁敲側擊,打聽到雷七的夫人是判官胡彬侄女,那可是從七品的官啊!要是他知道了誰幫著雷七算賬,還有好果子吃嗎!我連夜收拾了個包裹,本想來找師父說一聲,然後就去州城。反正我孤身一個人,從師父身上又學到了那麼多,上哪還不能當個賬房。”

  唐毅聽完了他的話,也不由得暗中挑起了大拇指,別管是朱家,還是吳天成,都是趨利避害的好手,有時候小人物的智慧同樣不容小覷!

  “咱們想到一起去了,上車吧!”唐毅笑道。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4
   第16章金太倉
  蘇州府轄一州七縣,有“金太倉、銀嘉定、銅常熟、鐵崇明、豆腐吳江、叫化崑山、紙長洲、空心吳縣”之說。
  太倉州拍在了第一位,首先知州品級比知縣高,油水又豐厚,可是人人嚮往的美差。往下就越來越差,到了崑山,由於以崑腔聞名於世,說是叫花子,難免尖酸刻薄。至於吳縣,原本也是非常富庶的,無奈前世作惡,知縣附郭,上面有知府大人,甚至還有巡撫,就是個受氣挨罵跑腿的苦差事。

  唐毅一行人剛到了城門口,立刻就領教了“金”太倉的含義了。

  “站住!”

  兩個握著大戟的衛兵伸出兵器,就攔住了一個貨郎。

  “幹什麼的?”

  貨郎連忙點頭哈腰,說道:“是賣貨的。”

  “知道你是賣貨的,問你賣什麼?”

  “棗,大紅棗!”說著貨郎捧出一把,急忙送到了士兵的面前,呲著牙笑道:“軍爺,您嚐嚐,甜著呢!”

  士兵接過幾個棗子,扔嘴裡一顆,嚼了兩口,把棗核吐在了貨郎的臉上,冷笑道:“小子,軍爺天天在這守門,風吹日曬​​的,我們多辛苦,你是清楚的,光吃幾個棗子可不夠啊?”

  小貨郎臉色淒苦,對方把手都伸到了他的面前,兩個字:要錢!

  “軍爺,您看小的還沒進城,東西也沒賣,實在是沒有錢……”

  “沒錢?我看你小子耍詐!”士兵用力一推,小貨郎就摔了出去,他得意地吼道:“兄弟們,我看這小子麻袋裡有好東西,大傢伙一起上啊! ”

  三五個士兵肆無忌憚地闖過來,解開了麻繩,就把袋子裡的東西一股腦倒出來,大紅的棗子滿地都是。小貨郎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哭道:“沒有值錢的,什麼都沒有,饒了小的吧!”

  領頭的士兵反倒哈哈大笑起來,對著其他人說道:“我聽說專門有人把金沙藏在窩瓜裡,說不定紅棗裡面也要好東西!”

  這也行?唐毅差點眼珠子掉下來,向四周看了看,百姓們都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顯然都習慣了。

  士兵說著把腳抬起,用力踩下去,其他幾個人也湊過來,用力踩著,囂張地狂笑,沒幾下棗子就毀了大半,小貨郎氣得嘴唇哆嗦,辛辛苦苦采了棗子,跑了幾十里的路,一點錢沒賣就這麼完了!

  鬱悶的吐血,可是他又能如何,撿起空空的麻袋,抹著淚掉頭就走。

  看著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幾個士兵越發得意,狂笑道:“告訴你們,沒錢就算天王老子都別想進城!”

  “真是欺人太甚!”唐秀才坐在馬車上,拳頭攥得緊緊的,就想要說幾句,吳天成急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擺了擺手。

  “唐相公,別找不自在。”

  “哎!”唐秀才面前點點頭,苦笑道:“我們都自顧不暇,進城吧!”

  他們往前走著,那幾個士兵又過來攔住,唐秀才強壓著怒火,說道:“我們沒有貨物,不用交稅的。”

  “不用?”士兵輕蔑道:“你能躲得過閻王爺,都躲不過交稅,沒貨也要交人頭稅!你們五個人,外加一頭牲口,一共是……”

  還沒等他說出來,手裡已經多了一塊硬邦邦的東西。

  唐毅笑道:“軍爺,我家主人是讀書人,講究個斯文體面,一點心意,您買包茶喝吧!”

  士兵捏了捏銀子,臉上露出了笑容。

  “你小子懂事,走,進城吧!”

  唐毅跳上了車轅,朱山掄起鞭子,快速過了城門。唐秀才越想越氣,破口罵道:“他們算什麼東西,不就是幾個守門的,還有沒有王法了!”

  吳天成搖頭嘆道:“他們有什麼王法,銀子就是王法。”

  “毅兒,你怎麼不說話?就不想辦法治治這幫傢伙!”

  爹啊親爹啊,我可不是哆啦A夢,有求必應。再說了,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通,除​​了給錢,還有啥辦法。

  “我聽過這麼一個故事,曾經有位縱橫疆場,殺敵無數的大將,一次他被個潑皮撞上了,挨了好幾拳,他卻沒有還手,您老知道為啥?”

  唐慎眨眨眼睛,不解地問道:“莫非大將老了,打不動了?”

  “當然不是,事後有人問他為什麼不還手,他說我的功夫是用來殺敵報國,用來建功立業的,一顆敵人腦袋多少錢,我要是還手打了潑皮,豈不是他賺了!”

  吳天成率先笑了起來,伸出大拇指。

  “師父說的有理,殺雞焉用牛刀啊!”

  唐秀才哼了一聲:“狗屁,他那是往臉上貼金呢。”

  “貼不貼金不說,咱們該填填肚子了!”

  唐毅抬頭,正好看到了街邊有一家飯館,門臉不大,卻非常乾淨,小伙計肩頭搭著手巾板,熱情招呼客人。

  國人好吃,小小的飯店也分出好幾個等級,最低等的就是挑著挑子走街串巷,賣麵條餛飩一類的,有句話叫剃頭挑子一頭熱,其實餛飩挑子也一樣。稍微好一點在街邊支個棚子,有桌有凳子,甚至有個小門房,朱掌櫃的麵館就是這類型的。

  在往上就是眼前這家,乾淨整潔,物美價廉,招待的對像類似所謂的中產階級。至於更高檔的,有南北大菜,山珍海味的大飯館,不是大富大貴的官宦人家,根本都去不起。當然了,還有一種更牛的,聘請有名的姑娘,吹拉彈唱,歌舞表演,客人食色兼得,那可是文人的最愛。

  顯然對唐毅幾個能吃飽吃好就不錯了,走進了飯館,找了一張靠窗戶的座位,唐毅一口氣點了十幾道菜,多數都是大魚大肉,什麼紅燒肉,白斬雞,肉骨頭,不多一會兒,擺滿滿的一桌子。

  唐秀才夾了第一筷子,唐毅夾了第二筷子,等於是打響了發令槍,朱家兄弟和吳天成就甩開了腮幫子,風捲殘雲之態,快速消滅一切能見到的東西。一寸見方的肥肉塊,朱山一口氣吞了三個,朱海抓著雞腿啃得滿嘴流油。吳天成更是有辦法,拿筷子一抄,一盤子肉條就沒了一半……

  我怎麼帶了三個吃貨啊!唐毅簡直欲哭無淚,好在這三位還算客氣,給唐家爺倆留了一點,眼看著快吃完了,吳天成一招手,讓伙計拿來幾個饅頭。

  他把饅頭掰開,沾著盤子裡的湯,一起吞了下去,朱家兄弟也有樣學樣,狼吞虎咽。

  “徒弟啊,咱有點出息行不,要是不夠,我再點幾道菜,別帶壞孩子啊!”

  吳天成老臉通紅,把最後一口饅頭嚥下去,打了一個飽嗝。委屈地說道:“師父,您那是沒吃過苦好不,弟子當年去吃酒席的時候,兩個袖口都有布條,吃一半倒在袖子裡一半,裝滿了就係緊,帶回家裡,兩個妹妹還等著呢!”

  “真有你的。”

  “多謝師父誇獎!”

  “我那是夸你啊!”唐毅徹底無語了,趕快喊過來伙計結賬,省得丟人。

  “您給四錢銀子就成。”

  價錢還公道,沒像金大俠一頓吃了好幾十兩。唐毅一邊掏銀子,一邊問道:“小二哥,我們想找個落腳的地方,你看該找誰。”

  “看客爺的意思是想租個房子?”

  “嗯,要是價錢公道,買一個也成。”

  伙計眼珠亂轉,陪笑道:“客爺,您還真問對人了,小的就認識牙行的洪老,他人好,大半輩子的積蓄都買房子置地了,手上的房子多,價錢公道,不管是租還是買,找他準沒錯。”

  唐毅繼續問道:“要怎麼找這個洪老呢?”

  “嘿嘿,客爺,按理說您吩咐下來,小的就該去跑腿,把洪老請來。可是店裡的活兒多,抽不開身,您看……”小伙計一臉的為難,真好像有心無力,可是不停搓動的手指卻出賣了他內心的想法。

  唐毅輕笑一聲,拿了塊差不多五錢的銀子,扔到了小伙計手裡。

  “剩下的給了你!”

  “多謝客爺,小的這就去找人!”小伙計轉身就不見了,速度之快,簡直咋舌。

  吳天成以手掩面,苦兮兮說道:“師父,我好像明白為啥叫金太倉了,到哪都要錢說話啊!”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4
   第17章立業
  唐毅和老爹繞著院子走了一圈,三進的院子,還算規整,前面有門房,東邊是書房,西邊廚房,五間寬敞明亮的正房,往後院走去,是一個廢棄的倉庫,原本的主人用來裝貨物的,正好能充當馬棚。朱家兄弟已經把牲口牽了進去,不知從哪找來了一個木盆,正在給馬兒喂草料。
  農家孩子來說,馬和牛就像是家人一樣,寧可讓自己餓著,也不能讓馬餓著,更何況朱家兄弟早就吃得肚子溜圓,越發心疼馬兒,不停地加好料。

  轉了一圈,爺倆回到了正房,唐毅去燒水泡茶,提著水壺回來,發現老爹正趴在桌子上,一筆一劃地寫著東西,湊近了一看,寫的正是今天的花銷……

  “半年房租十五兩,四床新被褥八兩,鍋碗瓢盆、茶米油鹽,五兩三錢,桌椅板凳三兩……”

  寫到了最後,唐秀才乾脆抱著腦袋哀嘆:“我算是明白了啥叫花錢如流水,一天就三十多兩,真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我還以為四百兩銀子能用多長時間呢!”

  唐毅倒是心中有數,笑著給老爹倒了杯茶。

  “其實也可以不花這麼多,比如被褥買差一點的,不給朱家兄弟做衣服,咱們爺倆吃的差點,喝的差點……”

  沒等唐毅說完,老爹就搖頭道:“那怎麼行,朱老哥把兒子託付給咱們,就不能虧待人家,再說了爹更不能讓你受委屈。該花的錢不能省,關口是要掙更多的銀子!”唐秀才鬥志昂揚地說道:“毅兒,你知道爹爹為什麼只租房子不買下嗎?”

  唐毅眨眨眼睛,笑道:“您是想把老宅買回來吧?”

  “嗯,在你爹手裡怎麼賣出去,就要怎麼拿回來!”唐秀才信心十足說道:“明天我就出去找事情做,多多掙錢。”

  老爹幹勁十足,倒是值得誇獎,不過唐毅對他的本事還真不太抱希望,建議道:“爹,咱們手裡還有三百多兩銀子,不如當做本錢,做點生意。”

  “你會做生意嗎?”

  “應該不難學吧!”唐毅撓撓頭說道。

  “難不難你小子也不許學,老實在家裡讀書,其他的事情都交給你爹!”唐秀才拍著兒子肩頭,感嘆說道:“毅兒,身為唐家的兒男,兩大列祖列宗的使命,其一光耀門楣,其二開枝散葉,要是做不到前者,光做後者也行!”

  看著老爹四十五度望天的神態,唐毅突然覺得人生黑暗起來,我才多大啊!你不心疼兒子,總該心疼人家的小蘿莉吧!

  正在唐毅鬱悶的時候,吳天成笑著跑了過來。他同樣租了一個房子,距離唐毅的住處兩三百步而已,只是他租的是大雜院,一共住著五戶人家,他把三間東廂房租了過來,一個月租金不過三百個銅子。

  其實唐毅是想要請吳天成和他們住在一起的,不過吳天成堅決反對。他一個三十來歲的成年人,頂門立戶,怎麼能靠著別人活著。拜師唐毅是想學本事,要是真的依附了唐家,成了什麼樣子!

  吳天成三年前死了老婆,他還琢磨著賺些錢續弦呢,要是被人當成了家丁院工,好人家的女孩誰會嫁給他,咱是有志氣的人。

  當然了,他一個人不方便,吃飯還是要到唐家來的,每個月的伙食費少不了的,吳天成把每一筆賬都算得清清楚楚。

  “師父,太倉州的生意多,用賬房先生的地方也多,明天我就準備出去碰碰運氣,總不能坐吃山空。”

  唐秀才深以為然地點頭道:“沒錯,明天我和天成一起去。”

  唐毅眼珠轉了轉,笑道:“爹,您看這樣成不,好的私塾也不是隨便能進去的,倒不如讓孩兒也出去跑跑,看看是你們先找到活兒,還是我先找到生意!”

  唐秀才有些猶豫,指著兒子賺錢總讓他面子不好看。可吳天成卻歡欣鼓舞,驚喜地問道:“師父,您成了老闆,弟子給您幹活啊!”沒等唐毅答應,他的臉又垮了下來,“師父算學那麼厲害,您做生意,弟子只怕要做小伙計了!”

  “哈哈哈。”唐毅忍不住笑道:“天成,我可不想把精神頭都放在生意上,頂多是開個頭而已,以後你不光做賬房,還能做掌櫃的。”

  “真的嗎?弟子多謝師父!”

  唐秀才哼了一聲,“行了,八字還沒一撇呢,要是謝早了呢?”

  “我對師父有信心啊!”吳天成嘿嘿笑著……

  轉過天,三個人分頭行動。

  唐毅獨自進行市場考察,漸漸地發現了不少問題。

  凡事說著容易,做起來難。就像那些穿越前輩,隨便搞點小發明小創造,滿世界大賣,就立馬日進斗金,那絕對是做夢,先不說專利權的問題,光是滿世界亂竄的皂隸就夠你喝一壺的。

  這幫人雖然被歸為賤籍,實際上可一點都不“賤”,相反敲詐勒索,吃拿卡要,樣樣精通。一般的鋪子都要定期給他們交份子錢,要是不交,隨便說你拖欠稅款,打一頓板子,塞進大牢,連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就像城門口那個小伙計,說不讓你進城就是進不去,一點商量沒有。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蝦米啃爛泥,毫不遮掩的叢林法則。以往看明史的時候,絕對商稅那麼低,商人過的應該很不錯,實際上都被下面這些官吏給拿走​​了。

  唐毅深知一個道理,個人沒法和社會抗衡,只能學會融入進去……

  想來想去,唐毅把租給自己房子的老洪頭請到了酒樓,點了八個菜,一壺好酒。唐毅前世混過官場,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都成了本能,一頓酒加上甜言蜜語,算是把老洪頭哄高興了,拍著他的肩頭叫侄子。

  “大伯看得出來,你是個聰明孩子,做生意難不倒你。咱們東城孝義,昌榮,福順幾個坊的生意都歸何捕快管,只要和他打點好了關係,每個月賺得銀子分給他三成,保管你平平安安。”

  唐毅笑著給老洪頭滿了一杯酒,問道:“洪老伯,太倉州上有知州,同知,下有判官,吏目,這都是有品有級的,為什麼要找一個小小的捕快啊!”

  “哈哈哈,還是年輕人沒經驗啊,那些有品有級的官,誰顧得上咱們啊!正所謂現官不如現管,這個何捕快可不是尋常之輩,他的姐夫就是吏目周大人,要不然他也沒法吃得這麼開。”

  “原來如此。”唐毅喜笑顏開,又給老頭灌了幾杯酒,臨走的時候,老洪頭沒口子答應,只要唐毅找到了生意,他就幫著聯絡何捕快。

  剩下的就是找項目了,對唐毅可沒有多少難度,他轉了兩天,正巧在十字街口有一家賣筆墨紙硯的鋪子要出售,標價只要一百兩。

  唐毅暗中一打聽,原來是掌櫃的不是本地人,他的母親重病,沒法經營下去,急於脫手。和文人有關的東西立刻就上了檔次,要是讓唐毅開個鮑魚之肆,實在是丟人。

  唐毅果斷找到了老闆,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八十五兩,拿下了三間門臉,後面還有幾間庫房,裡面存著不少紙筆墨硯,掌櫃的急於脫手,二十五兩銀子,打包賣給了唐毅。

  拿到了地契和房契,唐毅的臉上滿是笑容,急匆匆回到了家裡,卻驚訝地發現老爹和吳天成都早早回來,眉開眼笑地聊著。

  “什麼事,這麼高興?”

  吳天成見到唐毅,慌忙說道:“師父,弟子找到了一份賬房的活。”

  “那可要恭喜你了。”

  “哪裡,還不是師父教得好,今天光是應聘的先生就有七八個,起初我還擔心呢,結果用了師父教的速算法,我不用算盤,算得愣是比其他人都快,東家高興之下,給了五兩銀子一個月,以後還能漲。”吳天成臉漲得通紅,心中只剩下對老師綿綿不絕的欽佩之情。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08

   第18章逼格很高的酒樓
  唐毅和吳天成聊的高興,坐在一旁的唐秀才可就不高興了。拿著茶杯砰砰敲桌面,不滿地說道:“毅兒,怎麼不問問你爹呢?”
  “嘻嘻,您能找到什麼活,孩兒都是高興的!”

  “你啊,就是看不起你爹!”

  吳天成在一旁急忙說道:“師父,令尊真的找到了活兒,而且比我的收入高多了!”

  這下子可讓唐毅吃驚非小,賬房先生在這個時代就算是高收入群體,尋常的私塾老師,一個月也就二三兩銀子,當然每年三節兩壽,學生都會送些禮物,說出去也體面。

  只是老爹能找到什麼活,竟然比吳天成還要高,真令唐毅費解。

  看著兒子一頭霧水的樣子,唐秀才別提多高興了,就該亮出兩手,讓這小子知道什麼是父綱——雖然已經不多了。

  “臭小子,你爹找了份抄書的活。”

  “咳咳,我還當是什麼了不起的呢!光靠抄書想掙得比天成多,您的身體能撐住不啊?咱可別玩命啊!”唐毅憂心忡忡問道,他可真怕老爹累壞了。

  “臭小子,這你就不懂了。”唐秀才得意地笑道:“抄書裡面的學問可大了,爹今天就給你好好上上課。”

  明代的印刷業相當發達,卻遠沒法和後世相比,只有四書五經一類和科舉有關的書籍,才會大量印刷出版。其餘的筆記小說,志怪傳奇,偏門的典籍就算有出版,也是數量稀少,印刷質量更差,漏洞百出,抄書行業就應運而生。

  而且漸漸的抄書人形成了很過行規,比如他們抄書就會使用一種文字——繁體字!

  沒錯,就是繁體字!

  唐毅剛穿越的時候,腦中就有好多簡體字,他還以為自己來錯了時代,結果後來他才清楚,其實從漢唐以來就流行兩種漢字,一個是正體字,一個是俗體字,所謂俗體字就是經過簡化省略了繁雜筆劃的漢字。

  不過正體和俗體也不是一成不變的,很多俗體字流傳廣泛之後,也會被採用到正式的官府公文當中。

  但是有種人例外,那就是抄書工,就像是江湖人用黑話保護自己一樣,抄書工也堅決不用俗體字,恨不得把每個字都寫得繁複無比,這樣就能提高門檻,增加外人加入的難度。

  等到後來,野豬皮的子孫把抄書工的字體當成了欽定的正體字,他們要么就是無知,要么就是和抄書工一樣的打算,想要阻止知識流傳,愚弄百姓……

  閒話少說,唐秀才得意洋洋地和兒子說道:“毅兒,想要抄的書賣得好,首先就要有一筆好字,你爹的書法還不算太差!”

  “起止不差,簡直天​​下少有。”唐毅誇張地讚歎道。唐秀才越發得意,笑道:“其次,還要會作畫。”

  唐毅這可就听不懂了,疑惑地瞪大了眼睛。

  “畫什麼啊?”

  “當然是插圖了,來你看看這個。”說著唐秀才拿出了一本書,送到了唐毅面前,唐毅展開一看,原來是水滸傳的內容,描寫的是武松打虎一段,每兩三頁都有一副插圖,有的畫酒館,挑著“三碗不過崗”的幌子,有的畫著武松揮拳打猛虎。無一例外,這些畫都非常粗糙,勉強能辨認出來。

  唐毅腦中卻是猛地一閃亮,這不就是連環畫的祖宗嗎!

  對了,明朝的確出現了插圖版的書籍,比如那本描寫西門大官人的不朽名著就分成兩個版本,一個是詞話本,一個是繡像本——也就是帶圖畫的(好奇的書友可​​以搜索,兩個版本稍微有些不同)。

  莫非老爹就接了這麼個活兒,不會是畫春宮吧……

  唐毅臉色狂變,您老可是堂堂秀才相公啊,為了銀子也不能幹這麼丟人的事情!

  “你小子在想什麼?”唐秀才怒吼道,嚇得唐毅一激靈,連忙說道:“沒有,沒有。”

  “哼,知子莫若父,你的那點花花腸子還瞞不過我。不就是擔心我畫不好嗎,今天就露一手。”

  唐秀才到了書桌前,納氣虛心,提起毛筆,刷刷點點寫了起來,優美的瘦金體從筆尖流出,不急不緩,宛如泉水叮咚,每一個字筆鋒內斂,精氣神齊備,真好似痛飲瓊漿,酣暢淋漓。

  寫了長短不齊的三五行,下面留足了空白。唐秀才稍微停頓一下,就開始畫了起來,還真別說,寥寥幾筆,老虎的形態就呈現出來,又是幾筆,武松精赤身軀好似一張拉開的弓,向著老虎撲去。

  “好,老爹,真有你的啊!”唐毅毫不吝嗇掌聲,吳天成也笑道:“師父,就憑唐相公的字跡,還有畫工,人家開出了價碼,每個月十本打底兒,一本一兩銀子,要是能抄更多,價錢還好商量。”

  一本線裝書,差不多兩萬字,十本也是二十萬字,其實老爹的工作量還是不小的。

  輪到了唐毅,他把手伸到了懷裡,掏出了房契和地契。

  “爹,孩兒盤下了一處賣文具的店鋪,您還是看著店鋪吧!”

  唐秀才有些吃驚,他跑了這麼多天,當然知道找活的艱難,做生意只怕更不容易,唐毅竟然真的找到了,簡直大出預料。

  當唐毅把經過介紹之後,唐秀才更是仰天長嘆:“兒子太優秀傷自尊啊!”

  吳天成更是搖頭嘆息,師父啊,不帶這麼打擊人的。

  “毅兒,你準備怎麼經營鋪子?”

  “這個,我還沒想好,不過要重新裝修,還要多增加點花樣,文人嗎,肯定要投其所好。”

  唐秀才皺著眉頭,問道:“毅兒,你說鋪子裡賣這些手抄書怎麼樣?”

  好主意啊!

  唐毅突然眼前一亮,伸出了大拇指,篤定說道:“爹,您的生意才能被挖出來了,只是您一個人怕是不成。”

  “當然不是我一個了,本來抄好的書也要賣給沈立言沈老闆,然後他再賣給書店,如果咱們有個鋪子,直接從沈老闆手裡買手抄本轉賣,豈不是更好! ”

  “爹,您可真是天才!”

  唐毅終於對老爹有些刮目相看了,能早早考上秀才,老爹並不是笨人,只不過以往心思沒用到而已。

  三個人商量一下,越發覺得可行,只是不能操之過急,吳天成還去當他的賬房,老爹依舊去抄書,至於唐毅,則是重新設計鋪面,請人裝修,順便打通關節,敲定貨源。等到萬事俱備,也有了經驗,一起把店鋪弄得紅火起來。

  三十而立,活到了三十,總算有了一份產業,唐秀才顯得十分激動,又讓兒子刮目相看,久違的父綱總算是回來了。

  雙喜臨門,不能不慶祝。

  “找最好的飯館,好好喝一杯,給咱們的事業討一個好彩頭!”

  忙活了幾天總算有了眉目,唐毅也想慶祝一下,叫來了朱家兄弟,五個人趾高氣揚,一路殺到了春芳樓。

  作為太倉最大的酒樓,春芳樓有從揚州請來的廚師,淮揚菜做的無可挑剔。而且吃飯的時候還有樂隊演奏,待遇簡直趕上了皇帝。身為資深吃貨,唐毅早就垂涎三尺,想要領略一番了。

  五個人到了酒樓前面,邁步就往裡面走。突然兩個小伙計伸出了手。

  “幾位,且慢。”

  唐毅站住了腳步,愣了一下。

  “怎麼,還不讓我吃飯嗎?”

  一個滿臉麻子,好像芝麻燒餅似的小伙計呲牙一笑,得意說道:“客爺,往常您來了我們舉雙手歡迎,只是今天不一樣了。”

  “我倒是想听聽,怎麼不一樣?”

  “看見沒有?”小二指了指門前的牌子,笑道:“名動江南的琉瑩姑娘今天要來獻藝,咱們太倉,乃至蘇州的有名才子都趕來了。都是文人聚會,你們這些土包子就不要湊熱鬧了!”

  土包子,老子哪點像土包子了?

  就衝這句話,老子非進去不可!

  “小二,你哪隻眼睛看出我們不是文人了?我們臉上寫著字不成?”唐毅怒氣沖衝叱問道。

  小二嘿嘿一笑:“客爺,小的不和您抬槓,我們老闆說了,只要能給我們店鋪寫出一副工整的對聯,就算你是文人,只管進去。若是寫不出來,呵呵,那就對不起了……”小兒說完,抱著肩膀,別提多欠揍了。
mk2258 發表於 2015-11-18 22:11
第19章人爭一口氣
  好好的廚子不做菜,改行玩文學了。
  唐毅放眼看去,在酒樓門口果然站了一大幫人,抓耳撓腮,別提多焦急,顯然都是答不上來的。回頭看看自己人,朱家兄弟就是吃貨,連說話都不清楚,吳天成雖然能寫會算,卻沒這個才華。至於唐秀才,他書法好,經學也算紮實,卻少了份急智,讓他寫,估計也就是“生意興隆,財源茂盛”一類的陳詞濫調。

  毫無疑問,通關的壓力就落在了唐毅頭上,偏偏咱們的小唐又是一個犟種。他最討厭這種“裝大個兒”的行為,明明就是個飯館,消費的地方,非要附庸風雅,你也配!老子可不是那些犯賤的文人,不慣你的脾氣。

  唐毅冷笑道:“我們進店鋪要花錢對吧,還要給你們寫對聯,我要是真寫的好了,你們免費掛出來,吸引四方貴客,賺錢的還是你們。天底下的好事怎麼都落在了你們身上,還有這麼不要臉的嗎?”

  小伙計被問得一愣一愣的,唐毅輕蔑一笑:“要想讓我寫也容易,拿出潤筆費,不然你給我滾開!”

  唐毅舌綻春雷的一吼,嚇得小伙計倒退了好幾步。

  “誰在這里胡鬧?”

  從樓門走出一個四十出頭的傢伙,身軀胖大,油光發亮的面孔好像一張大餅,五官都縮成了芝麻,可有可無地點綴在臉上。

  此人一出來,站在台階上,居高臨下,用眼角看了一下唐毅,年紀不大,穿著布衣,身後的幾個人也不像是有權有勢,頓時生出了輕蔑之情,忍不住哼了一聲。

  “小子,就憑你還敢要潤筆費?真是不知道自己吃幾碗乾飯,今天春芳樓要招待各地的才子,以文會友,粗俗之人,我們不歡迎。!”

  敢說小爺粗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沒等唐毅發火,老爹就站了出來。

  “有你這麼做生意的嗎!”唐秀才突然怒吼道:“開門做生意,迎接四方賓客,我們是來吃飯的,不是來受氣的,不就是對聯嗎,有什麼難的,拿筆墨過來,我寫!”

  大胖子嘿嘿一笑:“這位先生,隨便拿兩句話唬弄可不行,必須要講得通才行。”唐秀才稍微一愣,虎著臉點頭,他雖然詞不一定好,可是字卻有足夠的信心。

  “不要廢話!”

  提起筆,他就準備寫。唐毅突然一把摀住了他的手。

  “爹,大人干大事,這點東西交給孩兒就行了。”唐毅眼皮促狹地眨了一下,唐秀才頓時點點頭,自己的寶貝兒子又有壞主意了,等著看好戲吧。他退後一步,抱著肩膀,對兒子一萬個放心,這小子絕對不會吃虧的。

  只見唐毅凝視片刻,刷刷點點,寫了起來。沒多大功夫,八個斗大的字寫完。吳天成跑到了他的身後,光知道師父算學厲害,還沒見過文采如何呢?

  等到唐毅寫完,吳天成不由自主念了出來。

  “聞香下馬,摸黑上床!”

  扑哧!

  他忍不住狂笑起來,這也太狠了吧!

  雖然春芳樓也有姑娘,但是畢竟兩條腿走路,主打美食和美色,對外是以酒樓自居,而非青樓。裡面的姑娘也都講究賣藝不賣身,裝著呢!

  唐毅可倒好,直接拆穿了西洋鏡不說,還如此辛辣直接,還讓不讓人活啊!

  大胖子也走了過來,一見之下,臉色鐵青,肥肉不停抽搐。

  “臭小子,你什麼意思?竟然用如此下作之詞,想來故意搗亂嗎?信不信錢某把你送到衙門問罪!”

  唐毅不屑地一笑:“哪跟哪啊,衙門口是給你開的?我問你這八個字,怎麼就看出下作了?”

  還不下作啊,瞪著眼睛說瞎話!

  錢胖子咬著後槽牙,噴氣如牛,怒道:“小子,那你說,這八個字是什麼意思?”

  “這有何難!”唐毅拿起了上聯,高高舉起。有熱鬧看,那些寫不出對聯,又想一睹琉瑩姑娘風采,不甘心離開的,都聚集過來,大家伸長了脖子望著。

  唐毅不急不緩,吐字清楚,從容地說道:“這上聯是'聞香下馬',聞的香味自然是你們的菜香,大家想想,馬跑得多快,都能聞到香味,馬上的騎士不辦正事,跑來吃飯,這不是讚美你們菜做得好吃嗎?”

  “這個……”明知道唐毅強詞奪理,錢胖子卻找不出反駁的詞彙,他的臉色鐵青,從牙縫裡擠出三個字:“下聯呢?”

  “那就更簡單了!”

  唐毅笑著走到小伙計的面前,問道:“這位小二哥,我想問你,每天你都什麼時候睡覺?”

  小二不明所以,想了想說道:“有時是戌時,忙得時候要到亥時。”

  “嗯,這就對了!”唐毅笑道:“戌時和亥時都是晚上,我這下聯是讚美你們的伙計用心做事,每天很晚的時候才睡下,因此叫做摸!黑!上!床!難道有錯嗎?您要是有更高明的解釋,不妨說出來,我也聽聽!”

  唐毅一臉真誠的看著錢胖子,一副你行你上的架勢,簡直氣死人不償命。

  錢胖子還能說啥,雖然他知道唐毅在胡謅,難道他還能戳破。那豈不是捧過屎盆子,扣在自己的腦袋上嗎?只能荼毒地看著唐毅,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了。

  唐毅絲毫不在乎,朗聲笑道:“我這幅對聯,上聯寫的客人,下聯寫的主人,寥寥八個字,有聲有色,有動有靜,還能讓人浮想聯翩,依我看來,絕對算得上對聯之中的精品。大家說,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春芳樓搞了這麼一手,有不少人都因為寫不出對聯,沒法進去。憋了一肚子氣,唐毅這幅對聯可給他們出了氣,一個個眉開眼笑,不停起哄。

  “沒錯,小後生說得對,錢掌櫃的,這幅對聯該掛在你們的門前,以後啊,保管生意興隆。”

  “好啊,錢掌櫃的,我要是你,就拿錢把對聯趕快買下來,千萬別讓人家搶走了!”

  看熱鬧的寫對聯不行,氣人可是行家,要是拿錢買這幅對聯,還不如死了算了呢。錢胖子一陣陣腦袋發暈,幾乎摔倒。

  正在這時候,從大路的另一邊來了一駕華麗的馬車,三匹高俊的戰馬跑在前面,鈴鐺亂響,別提多威風了。

  大明雖然不缺戰馬,但是江南可鮮有這麼高俊的牲口,光是這三匹大馬絕對比得上後世的跑車,還是最頂尖的。

  馬車在春芳樓前穩穩挺住,車簾撩開,跳下來一個二十出頭​​的公子,一身寶藍色暗花織錦緞直裰,衣料柔順,光澤內斂,一看就價值不菲。腰帶嵌著瑪瑙寶石,配了一塊潔白的羊脂玉佩,手裡的拿著紫檀的扇子,光這一身晃瞎眼的打扮,就不知道值了多少銀子!

  再往臉上看去,更是面皮白淨,五官清秀,嘴角帶著高高在上的笑容,周圍的人一見他都不由得自慚形穢,低下了頭。

  來人走到了近前,錢胖子彷彿見到了救星,急忙跑過來,哈著腰,低聲下氣地說道:“萬公子,您可來了,小的按照您的吩咐,沒想到……”

  “嗯!”來人把扇子一橫,錢胖子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年輕公子掃了一眼唐毅的對聯,哼了一聲。

  “孟浪輕薄,污言穢語,偏偏又強詞奪理,穿鑿附會。江南的讀書人難道都是如此不成材嗎?”

  前面幾句充其量是攻擊唐毅,後面直接開了地圖炮,殺傷範圍可是太大了,頓時引起了嘩然。

  年輕公子全然不屑一顧,冷笑道:“鬼叫什麼,有本事就比試一番。”那份囂張自負,簡直狂的沒邊。

  唐毅突然覺得肩頭一沉,猛地抬頭,老爹正一臉凝重地看著他。

  “毅兒,贏過他!”

  唐毅一臉淒苦,您可真高看我,對方雖然狂,可絕不像是草包,自己這點水平只怕是成問題啊。

  “人爭一口氣!”唐秀才兇巴巴說道:“毅兒,你要是輸了,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

  老爹放殺招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唐毅堅定地邁出兩步,霎時間恢復了自信,冷笑道:“在下微不足道,不敢代表江南讀書人,不過對付你卻是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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