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我要做首輔 作者:青史盡成灰 (已完成)

 
mk2258 2015-11-18 21:51:5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57 1053593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3
第70章 物歸原主

    世上當然不會有那麼巧的事情,五年前織造太監被活活嚇死,轟動一時,魏良輔早就聽人說過,同唐毅商量之後,就在昨天晚上,唐毅讓雷七找了一個偷盜的能手,悄悄潛入大廳,用特製的液體,在山水畫上留下了一堆鬼影,然後悄悄離開。

    咱們的藍神仙又怎麼讓鬼影顯現呢,在他的腋窩裡有一個豬尿泡,裝著反應的液體,平時用黃蠟塞起來。接著剛剛上躥下跳的時候,把黃蠟打開,液體流到手上,不經意之間摸過畫面,自然就出現了可怕的影子,把沈良直接嚇倒了,拚命嚷嚷著救命。

    正中藍道行的下懷,他還怕沈良看出破綻呢,把袖子裡準備好的白磷彈出,山水畫被燒的一乾二淨,任憑沈良聰明過人,也被徹底唬住了。

    經過短短的接觸,藍大神仙先後展示了縮地成寸,一葦渡江,從天而降,顯形厲鬼,三昧真火等等匪夷所思的神通,在沈良的眼中,藍道行不是活神仙,那就是天上的真神,法力通玄,自己的小命都在人家手上呢!

    他五體投地,趴伏在藍道行面前,整個人好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一絲的力氣都沒有。

    「仙長,求您救命啊!」

    其實一個藍道行還沒有這麼大的威力,唐毅先是弄出了鯉魚亂跳,無故失火的怪事,接著又讓了真動搖其心。在見到藍道行之前,沈良的心理防線已經千瘡百孔,等到藍神仙一出場,展示種種神奇,自然輕鬆碾壓。

    更為關鍵的是沈良心中有愧,他把心愛的女子送給了太監,在良心上承受著強烈的考驗,平時還能裝得道貌岸然,一定被攻破,就潰不成軍。

    藍道行閉目半晌,長嘆口氣,顯得十分不情願。

    「唉,就是貧道願意管閒事,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沈良一陣猶豫,藍道行目光變得銳利掃過,沈良打了一個激靈。

    「回稟仙長,弟子看到了一個女子,是,是弟子把她送給了織造吳太監,推到了火坑裡!弟子作孽太多,了真大師說弟子損了運數,莫非真的獲罪於天,老天要懲罰弟子嗎?」

    「哈哈哈!」藍道行彷彿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突然仰天大笑起來,弄得沈良不明所以,笑夠了好一會兒,藍道行才說道:「當你看到一窩螞蟻,足有千萬隻,你會在乎哪個螞蟻行善,哪個螞蟻作惡嗎?」

    沈良愣了一下,老實說道:「不會,也沒法區分啊!」

    「這就對了,在老天的眼中,區區一個人連螻蟻都算不上,哪裡顧得上懲罰!最可笑有些人起誓的時候,說什麼天打五雷轟,這世上缺德的人太多,就算累死老天爺,又能劈死幾個?」

    真是活神仙,說出來的話就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以往的遇到的都是飯桶,哪個有藍神仙說的明白。沈良徹底成了藍道行的腦殘粉,智商也在急速下降之中。

    「仙長,弟子沒有獲罪於天,那為何厲鬼會找上門?」

    「那不是厲鬼,而是煞氣!」藍道行嘆口氣,說道:「天上有沒有神仙貧道不知,可是風水福禍卻是清清楚楚,地脈之中,有靈氣,有煞氣。太倉處在大江之南,又是囤積糧食之所,聚集太多的陰煞之氣。在此地建宅子,必須慎之又慎。就拿你住的宅子來說,就是一位高手布的局,他逆用飛龍入首,把煞氣徹底壓住。不但能趨吉避凶,還能讓主人興旺發達。」

    「仙長,既然能興旺發達,為何弟子會噩運連連?」

    藍道行呵呵一笑:「你沒聽過嗎,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原本好好的風水局時間久了,難免破損,加上地下的煞氣出乎預料的強大,對原來的主人已經有了不好的影響。偏偏你住進來,又大興土木,胡亂建造,把原本的局徹底摧毀,煞氣盡數湧出。你剛剛所見的女鬼,並非真正的女鬼,而是煞氣入體,勾起心中的隱私,造成的幻覺!雖然是幻覺,但煞氣侵入,傷及神思,消弭陽氣,要不了多久,就會百病叢生,性命難保。」

    「仙長,那弟子該怎麼辦?」沈良舌頭都不利索了。

    「這個……你先出去吧,容貧道好好想想破解之法。」

    沈良急忙點頭,躬身離開。

    出了大廳之後,沈良腦筋清醒了不少,藍道行把什麼都歸結到煞氣之上,和自己見過的那些神仙滿口精怪神靈全然不同,究竟是不是真的,還不好說!自己精明一世,別栽在一個老道的手裡。

    他急忙叫來了家丁,吩咐了幾句,家丁出去,差不多一個時辰,氣喘吁吁回來。

    「啟稟老爺,查,查清楚了!」

    「快說,原來的主人怎麼回事?」

    「啟稟老爺,原來建宅子的主人姓唐,書香門第,做過一任縣丞,在十幾年前,兒子早慧,中了秀才,還娶了太倉王氏的女子為妻。」

    真會興旺運勢啊,沈良急忙問道:「後來呢?」

    「後來老太爺死了,兒子屢試不第,家裡頭就敗落了,去年的時候,妻子又難產死了,只剩下一對父子,宅子也被當了用來還債!」

    「啊!」

    沈良長長出了一口氣,眼中除了驚駭,還是驚駭!

    藍神仙算得真他娘的準!怎麼就和親眼見到的一樣!唐家的運勢和他斷言的一般不二,自己還有什麼懷疑。

    「對了,唐家現在如何?」

    「回老爺話,小的打聽過了,唐家父子搬出去之後,差不多一年的時間,那位唐先生就轉運了,成了知州大人的師爺,他的兒子也成了有名的神童。對了,還有首詞大家都在傳唱,叫人生弱智如楚劍!」

    沈良一皺眉頭,「什麼亂七八糟的,我看你才弱智——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家丁急忙點頭:「是是是,就是這句。」

    沈良忍不住一拍大腿,驚得眼珠子都出來了,他平時附庸風雅,怎麼會不知道這首在文人圈裡掀起狂瀾的佳作。更有好事之人說憑著這首詞,唐神童的才情就在徐渭之上,甚至弄出了什麼江南才子榜,把唐毅、徐渭、王世貞放在了一起。近些年浙江文風鼎盛,出了不少神童,相比之下,南直隸就遜色不少。可是自從出了個唐神童之後,南直隸的文人說話聲音都大了幾分,腰桿拔得筆直!

    就在沈良吃驚的時候,藍道行一推大門,從大廳走出來。沈良急忙迎上去,焦急問道:「仙長,可有辦法了!」

    藍道行沒有吱聲,只是抬了抬手掌,又嚇了沈良一跳,只見藍道行的手掌上黑漆漆的,好像被火燒了,手心更是裂開幾道口子,血肉模糊。

    「仙長,這,這是怎麼回事?」

    藍道行把手收回了袖子裡,嘆道:「人力不可與天爭,貧道剛剛試圖壓制煞氣,結果功虧一簣。」

    「連仙長都不能壓制,弟子還是先搬出去!」

    「不可!」藍道行果斷一擺手。

    沈良不解,問道:「仙長,弟子聽說曾經的主人搬出去之後,已經家道中興,弟子為什麼不能?」

    「等等!」

    藍道行突然眼前一亮,急忙問道:「你說原本的主人家道中興?」

    「沒錯,弟子還見過那個人,他是知州陳大人的師爺,挺精明強幹的!」

    藍道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忍不住笑道:「算你有福,事情有解了。風水局被破,陰煞之氣入體,就算搬到了天涯海角,都會糾纏著你。唯一的辦法就是李代桃僵,讓人替換你,而且還是心甘情願。可如此一來,救了你,卻害了別人,貧道是萬萬不會做的。正所謂天無絕人之路,貧道本來料定原來的主人會妻離子散家破人亡,沒想到竟然能逆轉命數,擺脫煞氣干擾。如此一來,把原本的主人請回來,貧道重新佈局,對他們不會有什麼影響,你也能擺脫厄運。只需離開太倉三年,默念貧道的神咒,自然能消弭煞氣,天下太平!」

    兩全其美的好事,怎能拒絕,沈良毫不猶豫跪在地上,感激涕零道:「弟子拜謝仙長大恩!」

    ……

    「回來了,總算是回來了!」

    唐秀才站在老宅的庭院,淚水橫流,院子改動了不少,只有角落的一口琉璃井還和當初一模一樣。唐秀才搶步過去,扶著井邊嚎啕痛哭。

    「爹,娘啊,兒子回來了,兒子陪你們過年了!」

    杜鵑啼血般的聲音,讓聞者落淚,聽者傷心,藍道行揉了揉眼睛,擠出兩滴淚,吳天成一臉鄙視,不屑道:「你哭什麼,裝高人裝的多威風。」

    「呸,你以為裝高人容易啊,最後沈良答應給我兩千兩金子!貧道都沒要,兩千兩金子!夠買你一百回了!」

    「才兩千兩,我就是一個金人,純的!」

    唐毅一轉身,低聲說道:「別吵了,無論如何,都要感謝藍道長幫忙,一點禮物不成敬意,請道長收下。」

    藍道行欣然接過,展開一看,頓時喜笑顏開,拍著唐毅的肩頭笑道:「夠意思,你這個朋友老道交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4
第71章 過年
  


    什麼東西能打動藍道行呢,原來唐毅讓老爹幫著運作,把位於城外荒廢的朝霞觀,連同周圍的五畝土地買了過來,作為禮物送給了藍道行。

    別看是荒廢的小廟,但是在僧綱司是有名號的,是朝廷承認的道觀。在大明朝,沒有被朝廷承認的宮觀寺廟一律可以化為淫祀,搗毀淫祀還是地方官員的一大政績來源。

    寧為雞口毋為牛後,守著朝霞觀,藍道行就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而且還自己說了算。比起給多少金銀都實惠多了。

    唐毅還嫌不足,笑道:「藍兄,等過了年,我再出二百兩,把道觀重修一番。」

    「那可不用!」藍道行把腦袋晃得和撥浪鼓一樣,拍著胸膛自信地笑道:「我現在是什麼人,法力通玄的藍神仙,弄點修道觀的錢,還不易如反掌。對了,朝霞觀什麼時候歸貧道所有啊!」

    「現在。」唐毅說著把朝霞觀的房契地契,還有任命藍道行為觀主的公文一股腦送給了他。藍道行顫抖著雙手,接過了文書,翻看一看,鮮紅的大印,一點沒有錯!

    大串口水流淌下來,「哈哈,一觀之主,我也有這麼一天!」仰天大笑出門去,撒腿如飛似瘋癲。看著藍道行的模樣,吳天成不屑地撇撇嘴。

    「就這樣還神仙呢,真丟人!」

    「行了,你跟著去看看,要是缺少柴米油鹽什麼的,幫著他置辦一下,你師父可欠了人家天大的人情!」

    師父的話不敢不聽,吳天成連忙點頭,轉身追了出去。

    ……

    唐毅站在院中,看著一草一木,曾經的記憶不停湧動出來,一切都那麼熟悉。碩大的葡萄架下,奔跑摔倒,一家人納涼吃飯,聽爺爺講故事,牆邊的柿子樹,每到秋天就會掛滿紅彤彤的果實,鮮豔誘人,樹下面的琉璃井,清澈甘甜,買一個西瓜放在井水裡,拿出來就是夏天最好的享受……生於斯,長於斯,失去了,又拿了回來,才顯得格外珍惜。難怪老爹會如此執著,人就是需要一個根,老宅就是唐家的根!

    唐毅緩緩走到老爹的旁邊,伸手把唐秀才攙扶起來。

    「爹,外面涼,進屋吧!」

    「嗯。」唐秀才站起來,晃悠著身軀,牢牢抓著兒子的胳膊,爺倆邁過了門檻,走進了正廳。唐秀才舉目向四周看了看,頓時皺起了眉頭。

    「毅兒,你覺得這屋子怎麼樣?」

    「俗,真俗!」

    唐毅充滿鄙夷地說道,沈良雖然附庸風雅,但是難改商人本性,裝修的時候用的都是頂級的好料,什麼家具除了金絲楠就是紫檀,牆壁的畫也都是宋元名家的作品,雕樑畫棟,看起來低調奢華有內涵,實則應了一句話,美之為美斯惡也,過分了,反而顯得壓抑惡俗。

    「讓沈良把這些玩意都搬走就好了,留著還佔地方。」唐秀才不由得抱怨道,唐毅一陣無語,兩天前,沈良找到了唐秀才讓他把房子買回去,唐秀才還玩了一手漂亮的欲擒故縱。說什麼老宅傷心事太多,想要換個新的住處。

    逼得沈良好說歹說,房價被壓到了一百兩,幾乎就是白送,還不肯罷休,最後沈良沒有辦法,只能把所有家具,還有採購的木料磚瓦都白送給了唐家,唐秀才「勉強」答應,接受了老宅,當天沈良帶著人風風火火離開了太倉,連一夜都不願意多住。

    「先對付著,等出了正月,咱們重新修整,恢復老宅的原貌。」

    「好,就這麼辦了!」唐秀才欣然說道:「不過,有一處不能等了。」說著唐秀才拉著唐毅穿過兩層院子,到了東跨院的三間房舍前面。

    一般的大家族都會有一個祖先祠堂,每逢節日祭祀先人,有婚喪喜慶,關乎家族的大事都會在祖先祠堂,當著先人的面處理。

    唐家搬到太倉才三代,人丁又不興旺,所以沒有祠堂,但祭祀先人的地方還是有的,就是眼前的小院。

    到了院子前面,唐秀才突然變得肅穆起來,抖了抖衣襟,輕輕推開大門,閃目看去,頓時愣了一下。

    正中央擺著唐老爺子和夫人的靈牌,下面還有妻子王氏的,香菸繚繞,桌面上擺著水果點心,就和曾經一樣,沈良不會這麼好心,還保留著唐家人的靈位吧!

    唐毅解釋道:「爹,昨天我讓朱伯伯弄的,您還滿意?」

    「滿意,當然滿意!」

    兒子安排的太貼心了,唐秀才真想放聲大笑,可是又覺得不妥,轉頭望著父母和妻子的靈位,喜極而泣,淚水珍珠般滾落。

    「爹娘,珺兒,我來看你們了,咱們一家人終於能過個團圓年了!」

    ……

    團圓,團團圓圓,不只是唐毅,多少太倉的百姓都在這一刻抱頭大哭,所謂徵收田地的事情總算沒有了。知州大人親自出面,接見了前來請願的上千百姓,告訴大家之前的傳聞都是子虛烏有。還特意給每人都發了十斤白面,讓大家安心過年。

    老百姓是最容易滿足的一群人,他們不在乎陳夢鶴連續幾天的沉默,不在乎跪的麻木的雙腿,甚至不在乎足夠包兩頓餃子的白面。只要還有田,還有手有腳,就餓不著!

    上千名百姓帶著笑容,扶老攜幼,回到了家中。一場危機就這樣結束了。

    老譚頭聽說之後,不顧身體虛弱,在沈林的陪伴下,跑回了村子裡,把消息告訴大傢伙。興奮的人們幫著老譚頭把祖墳重修修好,臨走的時候,每個人都帶著雞鴨臘肉,二話不說就塞到老譚頭和沈林的懷裡,容不得拒絕,轉身就走。

    善良的百姓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他們知道是有貴人幫了他們!

    「修合無人問,存心有天知。幫了這麼多百姓,上天會記上一筆的。」魏良輔喝著美酒,呵呵笑道。

    「師父你怎麼也神叨叨的了,是不是被藍道行給傳染了?」唐毅一邊笑著,一邊拿起酒壺,給老師滿了一杯。

    暗紅的酒水,在潔白的酒杯中晃晃,醉人的芳香就飄了出來。唐毅給老師倒的是釀製的葡萄酒,普通人家釀酒喜歡用白糖,唐毅則是用了百花蜜,加上成熟的紫紅葡萄,絞碎之後,密封起來,經過一個半月的發酵,過濾掉雜質,剩下的就是色澤紅潤,酒香濃郁的葡萄酒。葡萄酒能軟化血管,最適合老年人飲用。

    魏良輔品了一口,忍不住讚歎。

    「葡萄美酒果然名不虛傳,就差夜光杯了,徒弟,你是不是該孝敬師父一套。」

    「沒問題!」唐毅答應的痛快,魏良輔反倒擔心起來,疑惑道:「你小子不會敷衍老夫吧?」

    唐毅笑道:「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

    「你小子有一萬個膽子!」魏良輔才不信唐毅的話呢。

    「師父,是這樣的,我準備開一個酒莊,專門釀葡萄酒。弟子已經讓雷七和西夷聯絡,買紅木的時候,順道買一些橡木桶回來。葡萄酒要用橡木桶儲存,經過發酵之後,酒水會變成晶瑩的琥珀色,香醇異常。喝葡萄酒要有晶瑩無暇的琉璃杯,視覺和味覺的雙重享受,我敢打賭,大明的讀書人很快就會接受葡萄酒的。對了,我還要燒製透明玻璃,到時候一定大賣,我怎麼感覺眼前都金光燦燦的!」唐毅流著口水憧憬著前景。

    作為一個穿越者,唐同學也想過弄出玻璃賺錢,打聽之後才知道,原來早就有了玻璃,只不過由於工藝限制,做不出完全透明的玻璃,只能燒出半透明的,唐毅還在王家見過藍色琉璃製成的養魚缸。

    唐毅雖然知道玻璃是用石英砂,石灰石,長石放在一起,鍛燒而成,但是具體工藝如何,就只能聘請工匠不斷嘗試,不過有自己指導,應該不會用太長時間。

    「哼,死性不改!」一直沒出聲的唐順之哼了一聲,他已經受夠這小子了,本以為他用盡辦法趕走沈良,是為了那些百姓,現在看起來多半是為了他們家的老宅。現在又滿腦子想著賺錢,我怎麼就教了這麼個不長進的東西!

    看著唐順之滿臉失望,唐毅可不服氣。

    「荊川先生,您學問過人,可是未必知道透明玻璃的用處。」

    「你知道你說。」

    「比如可以做成燒杯,做成溫度計。」

    「能用來幹什麼?」

    唐毅眨眨眼睛,突然笑道:「可以獻給陛下,就能科學煉丹了!」

    煉丹!

    唐順之突然鬚髮皆乍,抄起一個雞毛撢子,奔著唐毅就打。

    「我非替大明除了你這個小佞臣不可!」

    唐毅多精明啊,見勢不好,轉身就跑,唐順之不依不饒,這兩位在院子裡追逐起來,簡直比貓和老鼠還熱鬧。

    就在唐毅跑得渾身冒汗,兩腿發軟的時候,朱大嬸扯著嗓子喊道:「諸位大老爺,該請大菩薩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4
第72章 燈會

    春節是一年中最大的節日,繁瑣的習俗一大堆。一般過了二十三小年,就進入了祝福期,從這天起,就要變得日夜顛倒,比如「二十五日」要稱作「二十五夜」,蓋因為祝福儀式要聘請神仙降臨,神仙的架子大,來得晚。要是請神仙吃晚飯,沒準到了天亮還沒來,誰能受得了。百姓為了免去熬夜之苦,就想出了這麼個主意。由此可知,國人唬弄神仙的歷史由來已久。

    人們會在祝福期選擇一個適宜祭祀的日子,準備好福禮,進行兩項最重要的活動,一是拜菩薩,二是請羹飯,也就是祭祖。

    無論窮富,都絲毫馬虎不得,普通人家會準備三牲福禮,也就是肉一方,魚一條,鵝一隻。稍微講究點的,會加上牛羊或者雞,變成五牲福禮,更加殷實的家庭會準備七牲福禮,那可就倍有面子了。

    到了祭祀的時候,家家戶戶在堂前放置祭桌,還必須橫紋擺放,女人們把廳堂,祭祀的器物都收拾的一塵不染,然後把福禮煮熟之後。亂七八糟的插上筷子,然後還要貼上紅紙,弄得喜氣洋洋,就算成了真正的福禮。

    到了這時候,辛勞的女人們就要暫時退避,因為神仙菩薩認為女人不潔,有她們在場,神仙沒法吃飯,不過要請來了觀音菩薩,那就不知道怎麼辦了。

    剩下的男人們則是等到了吉時,請菩薩來做客,先擺好碗筷,酒盅,右邊放刀俎,左邊放雞血。唐毅還以為神仙也茹毛飲血呢,一問才知道,這是為了表示專門給神仙宰殺的,旁邊還放著雞鵝,叫做全雞全鵝。當然在唐毅看來,這麼折騰,誰都「飢餓」了!

    光是大魚大肉還不夠,還要擺上豆腐乾,食鹽,年糕,四色水果,三茶六酒。擺這些東西還有講究,雞和鵝都要跪著,一樣一樣的絲毫不亂,主次分明。

    到了良辰吉時,主人就要點燃蠟燭,依照輩分大小,叩拜福神,神仙吃東西都風捲殘雲,比假神仙藍道行都快多了。因此只斟一杯酒,然後就燒紙,放炮,送福神上天,怎麼看都有點掃地出門的趕腳……

    祭祀了福神,接下來就是祭祖,神仙能唬弄,祖宗可不行,把桌子豎過來,女人們又出動了,把準備好的菜餚端上來,一般是單數,九到十一碗,12只酒盅,12雙筷子,湯圓兩萬,米飯兩萬,外加總碗一個,酒壺一把。先點蠟燭後點香。主人再帶著叩拜祖先,還是自家人心疼自己人,這次就要斟酒兩杯,等祖先吃好了,然後再鳴炮送走先人。

    好一通折騰下來,唐毅都弄得低血糖了,不過還沒完,兩位老師都在家裡呢,他們寓居外地,總要安排祭祀吧。

    沒等唐毅說,唐順之直接拿過來香,藉著唐家的祭品,拜了三下就算是完成了,還美其名曰心學門人做事,只問本心,不在乎外物。他都不在乎,魏良輔更不在乎,老家那邊早就準備好了。

    這兩位入了席,散福就開始了,朱大嬸用煮福禮的高湯下了面條,熱氣騰騰,端了上來。不愧是開過麵館的人,做出來的面條細如髮絲,爽滑勁道,湯汁香氣濃郁,撒上香蔥香菜,煞是好看,引得人食指大動。

    大家都開始吸溜吸溜地吃了起來,魏良輔嘗了一口,就笑道:「這面條色澤金黃,吃著爽滑,的確不錯。」

    朱大嬸連忙笑道:「老大人,對虧小相公的主意,在裡面放了雞蛋,煮麵的高湯也是提前準備的,沒用煮福禮的,就怕沾了腥氣。小相公對老大人的孝敬之心,可真讓人羨慕啊!」

    朱大嬸忘不了給唐毅擦煙抹粉,倒是唐順之狠狠一蹲麵碗。

    「奢侈靡費,貪圖享樂!」

    得了八個字評語,唐毅索性低著頭,小聲嘟囔道:「有本事別吃啊!」

    「我要是不吃,面條剩下了,豈不是更浪費!」唐順之笑罵道,一伸手,拿起空碗,對唐毅說道:「給我盛面去!」唐毅只能點頭。

    一物降一物,唐順之把唐毅吃得死死的,面對這對活寶兒,大傢伙只能偷著笑。

    ……

    唐家由於二十九搬回老宅,祝福結束之後,就到了除夕,這一天要把水缸和米缸都裝滿,還要貼對聯,請灶王爺回家,吃年夜飯,點燈照明,一家人守歲。

    對聯和灶王爺市面上都有賣的,只是尋常百姓才會買,稍微講究一點的,就會請有學問的人按照自己的心思寫,當然也有讀書人自己寫的。除了喜慶吉祥話之外,還有人在對聯裡面展示抱負。

    比如某位就寫過這麼一副春聯:「文章高過翰林院,法度嚴如按察司!」

    翰林院就是陳夢鶴混過的地方,都是全天下最頂尖的文人,按察司就是按察使司,是負責一省刑名的機構。

    這書生口氣這麼大,被人傳出去之後,從此仕途不順,算是遭了無妄之災。

    唐家倒是不愁沒有寫對聯的人,不過老娘死去還不到三年,唐家在門外只是用藍燈花紙貼上了「未盡三年孝,長存一片心。」

    有了這幅對聯,外面的人都是退避三舍,也沒人來拜年只有唐毅父子,加上朱家和書僮沈林等人,大家倒也是舒服安寧。唐毅也弄明白了,魏良輔和唐順之為什麼跑到他的家中。這二位身份尊貴,門人弟子一大堆,每到過年的時候,拜會的隊伍能派出二里地,他們是煩不勝煩。

    這回好,躲在了唐家,吃著頂尖的美食,沒事看看書,教教學生,別提多清閒自在了。

    他們自在,有些人就倒霉了,比如咱們的王二公子……

    一直到了正月初五,王世懋才跑到了唐家,一進來就像是餓死鬼托生一般,抓起小籠包就吃,弄得唐毅都以為他藍道行附體了。

    「表哥,形象,形象啊,要是傳出去,你這輩子別想娶媳婦了!」

    王世懋也不管,連吃了五個包子,總算有了精神,指著自己消瘦的小臉,一肚子苦水往外面倒!

    「表弟,你可不知道啊,哥從臘月二十七祝福開始,就沒睡過好覺了,拜祭先人,一輩人磕三個頭,你算算,光是祭祖,我就磕了多少!」

    唐毅一聽,忍不住大笑,王家能上溯到西晉的時候,千年世家,就按照二十年一代人計算,少說也有五十代之多,一路磕下來,王二公子能活蹦亂跳就算是一大喜事!

    王世懋哭喪著臉,說道:「還不止如此,到了除夕,好幾百個熊孩子圍著我要紅包,有叫叔叔的,有叫叔祖的,還有叫太叔公的,最操蛋的是有一半我都不認識!到了大年初一,又要給幾十位長輩拜年,舊患未除,新創再起。我的腦袋啊,都大了幾十圈!」

    王二公子像祥林嫂一樣,絮絮叨叨,一邊吃著,一邊抱怨。家家都有難念的經,看來果然如此。

    ……

    「行了表哥,我呢,大發善心,收留你了。」

    「夠意思,要是有人找我,就說我跟著荊川先生閉門讀書呢!」

    王世懋酒足飯飽,讓沈林帶他休息去了,不過王二公子的一句話可惹了大麻煩,第二天早上,他和唐毅都被唐順之從被窩裡揪出來,趕到前院去蹲馬步了。瑟瑟寒風,吹得睡眼惺忪的王二公子一激靈,比昨天還淒苦了。

    「表弟啊,我招誰惹誰了!」

    「你自己往槍口上送,人家能放過你嗎?還把我拉來當墊背的,真冤!」唐毅啐了一口。

    王世懋還迷迷糊糊,疑惑道:「荊川先生可是當世大儒,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他怎麼能這麼幹!」

    「王敬美,我就這麼幹了,你能如何,去,給我圍著院子跑一百圈!」

    撲通,王世懋直接趴了!

    從初五到十四,王世懋總算是體會到了唐毅的待遇,早上練武,上午讀書,下午聽課,晚上練字,連一刻空閒都沒有,弄得王二公子是欲仙欲死,都被苦水淹到了脖子。

    「表弟,你平時就這麼讀書的?」

    「你說呢?」唐毅白痴一樣盯著他,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送進來。

    王世懋搖搖頭,伸出了大拇指:「小兄拜服!對了,表弟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上元節啊!」

    「不就是看綵燈,猜謎語,有什麼了不起的。」

    「今年不一樣!我聽說陳大人親自主持燈會,還許諾了重獎,探花能得到二十兩銀子,榜樣是五十兩。」

    「那狀元呢?」

    「沒說,不過絕對差不了,表弟,你就不想大顯身手,像在春芳樓一樣,所向睥睨!」

    唐毅也來了興趣,可還有些猶豫,總出風頭不好吧!

    他還在猶豫,就聽唐順之說道:「把狀元拿回來,不然你們兩個就別想睡覺了!」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2-15 15:37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5
第73章 燈會(續)

    「一個燈會的狀元,又不是殿試狀元,有什麼好爭的!」

    唐毅這傢伙上輩子就是宅男,這輩子也是一個憊懶的德行,就算眼下刻苦讀書,那也是爭取早日當一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標準宅男。話又說回來,前世什麼沒見過,明朝的東西有什麼好看的。

    帶著一肚子抱怨,和王世懋到了街上,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唐毅很快就覺得眼睛不夠用了,街道四處都是掛綵燈,紮彩燈的人,燈的樣式多到眼花繚亂。

    有人物傳說的,比如老子騎牛出函谷,西施村頭浣紗,鍾馗捉鬼,白猿偷桃等等,有水果花卉的,一大串葡萄,通紅的柿子,盛開的荷花,爭奇鬥豔的牡丹,還有飛禽走獸,虎豹熊鹿,樣樣俱全。

    這還只是一般人家的作品,越向著城隍廟方向,綵燈就越發精緻,今天晚上知州大人就會在城隍廟主持燈會。為了迎接各路才子佳人,沿街的店舖,太倉的名門望族都拿出了看家的本事,製作綵燈的材料越發值錢,有琉璃球的,有雲母屏的,還有水晶簾。就在城隍廟的門口,有一盞巨大的走馬燈,四匹高頭大馬昂首闊步,和真的一樣。現在還不到時候,如是晚上,馬匹轉動起來,保證贏個滿堂彩!

    唐毅都不得不感嘆,後世的景觀燈比起這些,創意就差著十萬八千里,至於文化的差距,就更不可以道里計了。

    「對了,表哥,怎麼沒見你們王家的綵燈,莫非小氣不成?」

    王世懋把嘴角一撇,不屑道:「就你會賺錢不成,我們王家好歹也是千年大族,今年我們家做的就是閩中珠燈,光是珍珠就有上百顆,價值千兩,到了晚上就拿出來了。」

    「那我可要好好漲漲見識了。」

    唐毅笑著,向街道兩旁看看,不少賣小吃,點心,玩具的攤子都已經擺了出來,為的就是佔一個好地方。

    元宵節不光是太倉的市民,十里八鄉的農民,還有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都會出來,萬民同樂。搶到了好位置,一夜的收入就頂得上一兩個月,小生意人哪裡能忍得住。

    離著唐毅他們只有幾步之遠,就有一個吹糖人的小攤子,圍了不少看熱鬧的小孩子。糖人好吃又好看,簡直是小孩子的殺手,沒看見沈林的小眼睛都亮了。

    唐毅笑著走過來,湊近一看,這個吹糖人的還有些不一般。

    在他的面前擺著一個木製圓盤,上面有不下二十種的小動物和常見的東西,一個銅子轉一次,指針指向什麼就能得到什麼。自然有的轉到好的,有的就差點,比如正在轉著的小胖子。

    一隻手拿了四五個糖人,清一色的「龍眼」,這麼叫是好聽,說白了就是一個小糖豆,可憐兮兮的,還不如鳳凰的腦袋大,小胖子氣得腮幫子鼓起來,小眼睛瞪著。

    「我就不信,轉不到好的!走!」

    用力一轉,指針快速動了起來,漸漸的指針越來越慢,小胖子死死盯著,都不眨一下。漸漸的離著鳳凰越來越近,肥碩的身軀,加上巨大的翅膀和尾巴,轉到鳳凰,那就賺大了。

    「近了,近了,就差一點了,動啊,倒是動啊!」小胖子旁若無人地大吼,可指針卻不聽他的命令,距離鳳凰只有一格停了下來。

    對面的中年人呵呵一笑,說道:「是個小老鼠,我這就給你做,還想不想繼續轉。」

    「轉,怎麼不轉!」

    小胖子把手伸到了口袋裡,左翻翻右找找,一個銅板都沒了。小胖子氣得哼了一聲,無奈接過小老鼠,剛一回頭,就看到了唐毅和王世懋。

    「哈哈哈,大哥,你怎麼來了?」

    小胖子王紹周見到唐毅,把剛才的不快都拋到了九霄雲外,笑嘻嘻說道:「大哥,小年的時候你都沒去看戲,水泊梁山,可好看了,那些好漢一見面都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對了,小弟請你吃……」

    猛地想到錢都花光了,王紹周急得小臉通紅,「大哥,我,我回家取錢去。」

    唐毅哪裡會讓一個孩子請客,一伸手從王紹周手裡拿過了一個「龍眼」,笑道:「請我一個糖人就行了。」

    「還有我。」王世懋一伸手也拿了一根。

    王紹周這才注意到王世懋,頓時小眼睛一瞪。

    「侄兒,你敢動叔父的東西?」

    「叔父?除夕的時候,你不是裝成小輩兒,跑我手裡拿紅包嗎?難道你忘了?」

    王紹周被抓到了痛腳,只能拚命看著唐毅,祈求大哥幫忙。唐毅倒是有個老大的樣子咳嗽了一聲。

    「表哥,怎麼紹周是你的叔叔?」

    「啊!」王世懋打了個哈哈,無奈道:「誰讓我們家人多了,別看這小子比我小,還有白頭髮的管我叫叔祖呢!」

    「我才不管他們,你可記著,我是你叔叔的大哥,你該怎麼稱呼我,心裡有數。」

    「有個屁的數!肩膀頭齊為弟兄,你別想佔我的便宜!」

    正在他們鬥嘴的時候,沈林捧著幾個糖人苦兮兮地從人群出來。他剛剛還笑話王紹周運氣差,結果輪到自己,同樣轉了四個「龍眼」,外加一個蘋果,論個頭,還沒王紹周的小老鼠大。

    這兩個倒霉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然泛起了同病相憐的淚花。

    「少爺,我,我是不是該找藍神仙轉運啊?」沈林委屈地說道。

    「你的運氣和鬼神沒關係,倒是和這位老闆脫不了干係。」唐毅掃了一眼,幾個買糖人的孩子多數都是小鼻子小眼的東西,大個兒的一個沒轉出來,根本不符合常識。

    不用問,一定是有人做手腳,佔小孩子的便宜,算什麼英雄好漢!

    唐毅從兜裡掏出五個銅子,扔到了老闆的手裡,笑道:「來,我也轉一下。」說著抓起指針,用力一轉。別人轉動指針之後,都會緊緊盯著,唐毅不一樣,他的目光鎖定在了老闆的身上。

    就在指針越來越慢的時候,唐毅發現老闆的目光突然往下面掃了一下,果然有鬼。唐毅不動聲色,連續轉了三下,得到了一顆鴨梨,兩個龍眼,戰績和王紹周、沈林都差不多,引得王世懋在一旁拍手大笑。

    連續觀察了三次,唐毅心中有了數,轉盤是放在木架上面,四周蓋著破爛皮子,做糖人的傢伙一隻腳放在了架子下面,剛好被遮擋起來。每當轉動轉盤的時候,他就用腳觸動機關,操控結果,讓孩子們只能轉到小的東西,那些大的看得到吃不到。

    唐毅再度轉動的時候,手裡多了一根短木棒,指針越來越慢,中年人下意識低頭,就在此時,木棒如同毒蛇一樣,快速打過去,只聽砰地一聲,賣糖人的頓時臉色就變了,唐毅雖然看不見,但是打得很準,木棒敲在了腳踝上。賣糖人的疼得一咬牙,急忙往回抽,連帶著架子都晃了兩下。

    圍著的幾個孩子也不傻,見到反常,立刻好奇地湊了過來。賣糖人的臉都綠了,也不知道是怕,還是疼。

    「呵呵,大叔,坐久了腿麻了吧,要不拿出來走兩步!」

    唐毅沒有拆穿他的把戲,反而給他找了個台階,賣糖人的一愣,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都難看的笑容。

    「沒錯,是,是有些腿麻了!」

    他勉強回答,裝模作樣的走了兩步,這時候指針已經停了下來,正好指向了鳳凰的位置!

    「啊,大哥,你太厲害了!」小胖子王紹周拍著巴掌叫起來,其他小孩子眼睛發亮,都被這一幕吸引住了,貌似這是第一個轉出來的鳳凰。

    「大叔,這個你看……」唐毅笑吟吟盯著,賣糖人的哭喪著,心不甘情不願地說:「做,我這就做。」

    很快一個碩大的鳳凰展現在了大家的面前,唐毅還不罷休,又轉動起來,賣糖人的也不敢動手腳,只能瞪大了眼睛,盼著能落在小東西上,哪知道唐毅的運氣逆天了,竟然再一次落在了鳳凰上!

    連著出了兩個鳳凰,熊孩子們都打了雞血,十幾個小傢伙呼嘯著過來,把小攤圍得滿滿的。一個個從口袋裡掏出壓歲錢,生怕落後了,熱情的勁頭嚇了賣糖人的一跳。

    這時候兩個鳳凰已經做好了,賣糖人的伸手送到唐毅的手裡。

    「呵呵,大叔,過年就圖個喜慶,薄利多銷不是挺好嗎!」唐毅眨眨眼睛

    「好,好啊!」賣糖人的尷尬地點頭。

    唐毅拿著兩個鳳凰,塞給了王紹週一個,沈林一個,小胖子沒心沒肺接過來,沈林的心思重,他當然看出了端倪,離開了攤子,他忍不住氣哼哼道:「少爺,那傢伙耍詐,幹嘛不拆穿那個騙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7
第74章 一見鍾情

    沈林默默低著頭,想不明白,就是想不明白,少爺一貫都是嫉惡如仇,睚眥必報的。怎麼會輕輕饒過那個賣糖人的,莫非少爺轉了性子?乾爹說過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少爺不會變的這麼快。

    多半設計好了教訓那傢伙的辦法,雖然不知道什麼辦法,一定會讓他死得很難看,就是這樣。沈林一邊想著一邊往前走,嘭,恰巧撞上了前面的人。

    「啊,少爺,對,對不起!」

    唐毅渾不在意,道:「餓了吧,來幾個燒餅吧。」

    「好。」

    沈林答應著,掏錢買了四個熱乎乎的燒餅,王紹周抓在手裡,大口大口地吃著,王世懋倒是斯文很多,這傢伙在人前總是一副道貌岸然翩翩佳公子的德行,至於背後,呵呵,那個另算。

    沈林心中有事,小口咬著,吃得很慢,等到唐毅把燒餅都吞進了肚子裡,他才吃了一小半。

    「沈林,有芝麻掉在衣服上了。」唐毅略帶玩笑地說道。

    「有嗎?」沈林低頭一看,果然衣襟上落了好幾顆,他不好意思地說道:「少爺,我沒注意,下次不會了!」

    「呵呵,誰吃燒餅不會掉芝麻,多好的天,何必在乎芝麻綠豆大的事情!」

    「是是……啊!」沈林突然眼前一亮,少爺是話中有話啊,對啊,那個賣糖人的不過是芝麻綠豆一樣的事情,自己卻耿耿於懷,糾結在心中,少爺都是做大事的人,又怎麼會在乎那個傢伙呢!豈不是拉低了自己的品味,真是該死!

    唐毅看得出來,沈林因為譚紅霞的死在心裡種下了陰影,對人並不算友好,甚至像個小刺蝟,只要招惹一點,就會想辦法報復。長此下去,是很容易走向極端的,唐毅可不想自己的書僮變成個偏執狂。

    「沈林,你是跟著我唐毅的,俗話說大人做大事,大筆寫大字。總是小肚雞腸,怎麼幫著少爺齊家治國平天下啊?」

    「少爺,我,我有那個福氣嗎?」

    「那就要看你聽不聽話了?」

    沈林突然激動起來,唐毅幫他報了仇,還收留了他,可以說他的一切都是唐毅給的,隨著唐家越來越興旺,沈林真怕要不了多久,少爺就不需要他這個書僮了。可是聽了這話,頓時心花怒放,剛才的不快頓時跑到了九霄雲外。

    「少爺,我一定聽話!」沈林用力地點頭。

    四個人正要轉身繼續逛,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小小的書生,還敢口出狂言,治國平天下,你也配!」

    語氣不善啊。

    唐毅回頭看去,只見一個十六七歲的年輕人站在不遠處,身上穿著暗青色絲綢棉袍,外面罩著貂皮大氅,腰上繫著一條嵌著寶石的腰帶,還掛著羊脂玉珮,最騷包的是大冷天竟然拿一把灑金的小扇。時不時的晃兩下,那架勢簡直要羽化登仙,拽的二五八萬似的。

    在他的背後,跟著四個大漢,全都是胳膊粗力氣大,眼睛都翻到了天上,一副目中無人的德行。看著惡少刁奴的標配,唐毅頓時心生惡感,臉色不由得沉了下來。

    對面的傢伙絲毫不怕,突然看到了王世懋,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態。

    「喲,這不是敬美兄嗎?真是失敬失敬。」說著還躬身一禮,可是卻沒有一絲的莊重。

    王世懋勉強回禮,笑道:「原來是徐兄,你怎麼有空到太倉了?」

    「呵呵,過來拜會幾個朋友,切磋切磋學問。可是到了太倉,我就聽說太倉出了一個了不得神童,堪比徐渭徐大才子,真是雞窩裡飛出了一隻鳳凰,稀奇,稀奇啊!」

    這傢伙敢諷刺大哥,是可忍孰不可忍,王紹周攥著拳頭,就要衝上來,他才不管呢,論起打架,在太倉的地面,王家隨便吆喝兩嗓子,就能招來無數人,還會吃虧不成。

    不成想卻被王世懋攔住了,只聽王世懋冷笑道:「徐兄,太倉這個雞窩飛出的鳳凰可不少,家兄也是太倉人,歷年來太倉的進士都比華亭要多吧?」

    對面的傢伙亂開地圖炮,沒想到竟然打到了文壇盟主,頓時一陣語塞。沉吟一下,突然笑道:「王敬美,你身邊做這位就是你的表弟,大名鼎鼎的神童唐毅吧?我早就想領教一下他的本事,今天晚上,咱們燈會見!」

    說完之後,這傢伙帶著家丁轉身就走,很快消失在了人群當中。

    「呸,算什麼東西,敢和大哥比,也不撒泡尿照照!」王紹周啐罵道:「侄兒,你也是太孬了,敢說咱們太倉是雞窩,我看他連家雀都不配!」

    「行了,我的小叔,你就別添亂了!」王世懋一臉的苦澀,顯然有所顧忌,看起來那傢伙也不是尋常的人物。

    唐毅呵呵冷笑:「表哥,你認識那貨?」

    王世懋點頭道:「這位徐兄名叫徐璣,他的父親是徐陟,和家父同朝為官,至於他的伯父大人,想必我不說,表弟也猜得到。」

    「莫非是徐閣老?」

    「聰明!」

    唐毅頓時一陣無語,自己怎麼專門招惹大官的侄子啊,先是萬浩,又冒出個徐璣,一個比一個狠,不過貌似是姓徐的主動挑釁啊!

    傳說中徐閣老在京中溫良恭儉讓,清廉自守,可是家中的子侄僕人卻為非作歹,橫行鄉里,魚肉百姓,徐階更是被弄得差點晚節不保,從徐璣身上來看,此言不虛。

    「是徐閣老的侄子,這下可惹不起了,表哥是不是該退避三舍啊?」唐毅玩笑地說道。

    「呸!」王世懋怒道:「他徐璣算什麼東西,表弟天將降大任於汝,今天晚上就看你怎麼大殺四方了。」

    「怎麼又是我,你的學問也不差啊!」

    「嘿嘿,我是咱們的大帥,你不行了,我再上。」王世懋拍著胸脯說道。

    一旁的王紹周撇撇嘴,不屑道:「大哥要是不成,你去了也是送死!」

    王世懋一愣,隨即哇哇暴叫,怒吼道:「你到底是不是王家人,怎麼胳膊肘往外拐?」

    ……

    天色漸漸暗淡,街道兩旁的綵燈相繼亮了起來,一霎時爭奇鬥豔,搖曳生輝。偏巧天上有淡淡的雲層,將月光遮擋了大半,越發顯得綵燈明豔好看。

    早就按捺不住的藝人沖上了街頭,最熱鬧的要算敲太平鼓。十幾個穿著綵衣的少年,手持單面鼓,在街上忘情地敲起來,擊鼓節奏複雜多變,鼓點短促清晰,驟如爆豆,隨著律動,舞者腰間的響鈴、鼓鞭上的鐵環,鏗鏘作響,清脆悅耳。正面打,反面打,打鼓邊,敲手柄,手敲鼓,左右搖鐵環,上下顛鐵環等等。鼓在舞者手上,或旋轉,或拋起,花樣繁多,眼花繚亂。

    敲鼓的剛過去,幾隻頑皮的獅子又跑了出來,竄蹦跳躍,活靈活現,彈弦的,唱曲的,雜耍的,翻跟頭,噴火的,目不暇接,各個都身懷絕技,引來無數的掌聲。更有小孩子在人群中追逐著,打鬧著,歡笑著,瘋癲著!

    坐在茶攤裡的唐毅都感到了撲面而來的過節滋味,這才是真正的元宵佳節啊!躲在家裡看晚會,簡直弱爆了。

    「表哥,走咱們出去看看!」

    王世懋欣然同意,四個人離開了店舖,到了大街之上,到處都是賣瓜子糖塊,粽子,粉團的小貨郎,沒一會兒,王紹周的手裡都塞滿了,腮幫子吃得和倉鼠一樣。

    不知從哪裡傳來一聲喊「走百病了!」

    這一嗓子不打緊,街上的人群都彷彿打了雞血,跳著腳巴望著。

    不多一時,一個中年婦人提著燈籠,快步走來,在她的後面,鶯鶯燕燕,跟著一大群女子,一眼都望不到頭。這可不是某個青樓走秀,來的都是正經人家的女子。

    常言道飯後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平時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姑娘們在這一天出了家門,過渡橋,爬城頭,走百病,祈求身體健康,百病不侵。

    一年之中,唯有今天能看到深閨女子的容貌,道路兩旁早就聚集了一大群躁動的青年,就盼著能被哪個姑娘看上,成就一段好事。

    更有詩文寫道:「君莫看燈去走橋,白綾衫氅撒嬌嬌,。走來兒怕雙纖趾,不走兒愁一捻腰。」

    由此可見,在色鬼的心中,走百病是比猜燈謎更重要的事情。

    唐毅也是興趣盎然,伸長脖子巴望著,可是看了一會兒,就覺得不過如此,一個個女子穿著大棉襖二棉褲,又低著頭,看不清臉,也看不出身材,哪裡比得上車展來的清爽明白,也就是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才會如此瘋癲。

    就在唐毅意興闌珊的時候,突然有一道寶藍色的身影,隨著人群快速向前,恰巧經過唐毅面前,抬頭看過來,四目相對,唐毅頓時就愣住了,忍不住脫口而出:「好美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38
第75章 大顯身手


    「小姐,你看剛剛那個人看你都傻眼了,我算是知道什麼叫垂涎三尺了。」小丫鬟一邊拍著小胸脯,一邊嬌笑著,喜悅之中,又帶著一絲擔憂,雖然來了那麼多姑娘,但是小姐這種大家閨秀是不該跑出來的。

    讓老夫人知道,少不得要重重的責罰,不過這一路上看著萬家燈火,雜耍百戲,熱鬧勝過家中萬倍,尤其是家裡頭到處都是規矩,一點都不爽利,冒險出來一次也值得了。

    只是街上的人越來越多,誰看到了小姐的容貌,都是賊兮兮的德行,雖然滿足了小小的虛榮心,可要是出了點差錯,自己可承擔不起。

    「小姐,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去了。」

    小姐倒是不怎麼害怕,小臉蛋漲得通紅,看什麼都好奇,「珠兒,著什麼急,馬上就到了猜燈謎的時候,幹嘛不去看看啊!」

    珠兒一聽,小眼珠冒光,在路上就聽說要選什麼燈謎狀元,來了好些個才子,一定有大熱鬧可看,那些個才子有沒有張君瑞那樣解風情的,要是看上了小姐,自己要不要學學紅娘,牽線搭橋你……呸呸呸,才不學那個不要臉的呢!

    「小姐,咱們這樣子怕是不妥吧。」珠兒低頭看了看身上的水田衣和小姐的襦裙,擔憂地說道。

    小姐眼珠轉了轉,突然看到了旁邊的一個綢緞莊,頓時笑了起來。

    「這不是周姐姐的生意嗎,咱們去借兩套衣服,來個女扮男裝,黑燈瞎火的,誰能看得清楚。」

    「好啊好啊。」珠兒頓時來了精神,和小姐兩個歡天喜地進了綢緞莊,去喬裝改扮了。

    ……

    鼓打一更,燈謎陸續掛了出來。

    王紹周小盆友背著手,站在一盞綵燈面前,搖頭晃腦,唸著上面的字謎。

    「上不在上,下不在下,不可在上,止宜在下。」小傢伙五官糾結在了一起,什麼亂七八糟的,上上下下,到底是什麼玩意?

    他正在發愁,後面的沈林卻似有所悟,不過他一個書僮可不敢隨便去猜謎,只能瞪著大眼睛,充滿祈求地看著唐毅。

    誰知唐毅這時候低著頭,無暇他顧,滿腦子都是剛剛的倩影,明豔的藍色,勝過寶石,燈光下肌膚如玉,身材裊娜,輕盈飄灑,勝過仙女。

    尤其是四目相對,清澈的眸子如同秋水,一剎那,竟然讓唐毅生出一種自慚形穢的感覺。兩世為人,還從沒見過那麼漂亮的女子,唐毅甚至懷疑是月宮的嫦娥不甘心寂寞,降臨到了人間戲耍多情的書生。

    百轉柔腸,沒有個頭緒,唐毅竟然脫口唱道:「我許你高潔空心同竹韻,我重你暗香疏影似梅花,我愛你骨骼清奇無俗態,我喜你性情高雅厭繁華,我讚你嬌面如花花有愧,我賞你丰神似玉玉無瑕,我畏你八斗才高行七步,我服你五車書有手八叉……」

    聲音沙啞低沉,可那份仰慕垂涎之情是怎麼也遮掩不住的。王世懋聽了兩句,就似有所悟,這孩子怕是沉淪了,對著沈林擺手,隨口打發道:「能猜到謎底就去寫上,別給你家少爺丟人,多猜幾個。」

    沈林欣然點頭,跑到了王紹周的面前,見他還在發愁,沈林笑嘻嘻走到了綵燈的下面,提筆寫下了一個「一」字。

    在旁邊照應的侍者一見,頓時眉開眼笑,伸手將綵燈拿下來,送到沈林的手裡。

    「呵呵,好聰明的小子,拿著吧!大老爺規定了,每猜對一個,就能得到一盞綵燈,拿到了十盞綵燈,就能參加下一輪,要是能闖進前三,就能得到大獎了。」

    沈林記下了規則,欣喜接過綵燈。

    王紹周大眼瞪小眼,嘟囔著小嘴道:「我不服,為嘛是『一』字?」

    沈林呵呵笑道:「都寫著呢,不是上的上面的,不是下的下面,不可的上面,止宜的下面,除了那一橫,還是什麼?」

    聽著解釋,王紹周不停在手裡劃著,可不就是一橫嗎,怎麼就沒想到啊!自己可認了唐毅當大哥,沈林也是唐毅的小弟,自己比不上他,豈不是要成了小弟的小弟,那還行啊!

    王紹周終於認清的嚴峻的現實,不得不忍痛把猜燈謎暫時放在吃上面,撒開兩條小短腿,一頭紮進了綵燈的海洋,在猜謎的人群中來回穿梭,尋找著合適的謎語,還真別說,讓他看到了一條謎語。

    「兩刀靠一起,模樣卻不同。」

    兩把刀放在一起,長相卻不一樣,能是什麼字呢!

    正巧人群外圍有巡邏的兵丁經過,有人手裡拿著長長的花槍,看到這裡,王紹周頓時眼前一亮。

    「划船的劃字,一邊是干戈的戈,一邊是立刀,不正是兩把不一樣的刀嗎!小爺太聰明了!」王紹周生怕別人搶去,急忙提筆寫上,果然,他的手裡也多了一盞綵燈。

    當他欣喜地抬頭看去,卻發現沈林手裡也多了一盞,原來他又猜中了一個人物的燈謎。「君實新來轉一官——君實是司馬光的字,陞官叫做遷,答案很明顯——司馬遷!」

    王紹周不敢怠慢,又一頭紮進去尋找,這倆小傢伙你追我趕,較上勁了,把王世懋和唐毅都拋在了腦後。

    ……

    「表弟,我看你怎麼有點發春啊?」

    「別說的那麼難聽好不!」唐毅骨折腮幫,無力地說道:「我好像戀愛了。」

    「別好像,就你這幅失魂落魄的德行,我看是十足十了。說吧,是哪家的姑娘有福氣,被唐大神童看上了?」

    唐毅一陣無奈,只是一面之緣,他哪裡知道。太倉這麼多人家,姑娘輕易不會出來,等到下次見面,還不定什麼時候。尤其是這個時代成親早,沒準下次見面的時候,都成了別人的媳婦。

    一想到這裡,唐毅越發煩躁,連猜燈謎的心思都沒了,變得意興闌珊。王世懋看在眼裡,心說這可不行啊,荊川先生下了命令要拿燈謎狀元的,唐毅有個混不吝的勁頭,可以不怕,但是他可不敢違拗唐順之。

    必須讓這小子打起精神,對了,有辦法了!

    「表弟,你還想不想見那個姑娘?「

    「當然想了!你有辦法?」唐毅驚喜地問道。

    「那是自然,茫茫人海,你去找人肯定不容易,但是讓姑娘看到你卻很容易。」

    「要怎麼做?」

    不管多聰明的人,碰上了情字,智商就瞬間下降為零。唐毅竟然被王世懋牽著鼻子走,實在是讓人跌破眼鏡。

    「這個容易,你只要搶到了燈謎狀元,讓大家都看到你,那個姑娘自然也會注意到。」

    唐毅皺著眉,攥著拳頭道:「只能如此了,表哥,真是難得,你變聰明了!」

    「我一直不傻好不!」

    唐毅不理會王世懋的抗議,向著綵燈毫不猶豫撲了過去。

    不過唐毅動作還是慢了,第一輪燈謎是預賽,一共一千盞綵燈,一千道燈謎,要拿夠十盞綵燈才能衝擊下一輪。大傢伙都卯足了勁頭,簡單的燈謎已經被一掃而光,留給唐毅的都是挺燒腦的,比如沈林就面對著一道燈謎發愁。

    「有道則見,無道則隱。瞻之在前,忽焉在後。」

    不光是沈林,有十來個書生都抓耳撓腮,心中的答案總是差著一絲沒有把握。唐毅一見,突然呵呵笑起,抓過筆,不假思索,寫下了四個字。

    「打稻枷子。」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此「道」是「稻」打稻枷子正好兩節,使用的時候,要掄起來,應了「瞻之在前,忽焉在後」這八個字,真是妙哉!

    就在眾人感嘆的時候,唐毅已經到了下一個謎語的前面,這道題圍著的人更多了。抬頭看去,只見寫著「原來深山一根柴,做官做奴做太太,綾羅綢緞全穿遍,從沒穿過一次鞋!」

    這個東西奇怪啊,什麼東西都穿過,竟然沒有穿過鞋,難道不怕冷嗎!

    看著大家交頭接耳,唐毅心中好笑,謎語考驗發散思維,哪能這麼想啊!他略一沉吟,提筆寫下「木偶」兩個字。

    木偶戲用的木偶扮相全靠衣服,什麼都穿過,就是不用穿鞋,和謎語說的一般不二,這個年輕人連解了兩道題難題,真是不一般!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40
第76章 怎麼是她


    「無佛不開口,開口便成佛,盤多羅,結多羅,破多剎多佛多難陀!」

    王世懋忍不住念出了聲音,「這是什麼鬼啊,佛經也拿來做燈謎?」他疑惑地盯著唐毅,賊兮兮笑道:「荊川先生沒有教過你佛家吧?我看還是放棄算了。」

    唐毅呵呵一笑:「表哥,這玩意和佛經沒關係,反倒和音韻有些關聯。」

    說著唐毅提筆寫下「口袋」兩個字,然後笑道:「佛在江南言語之中,諧音『物』,成佛就是盛物,你可懂了。」

    「這也成啊!」王世懋仰天長嚎,受傷慘重,看來這燈謎不是一般人玩的,自己經學知識雖然紮實,面對這些發散到天邊的謎題,還是交給唐毅吧,他的任務就是幫著提綵燈。

    唐毅一路走下來,越是艱澀謎語,速度就越快,簡直就是不假思索,揮筆而成。王世懋手裡的綵燈越來越多,到了最後,他自己都拿不過來,只能把王紹周和沈林都叫過來幫忙,手裡拿著,懷裡抱著,乾脆連嘴巴還要叼著。

    騷包的四人組很快吸引了大傢伙的注意,有人認出了唐毅,不由得驚呼。

    這不是唐神童嗎,大傢伙的熱情瞬間都上來了,就彷彿看到了後世的超級巨星一樣,血管裡的液體都沸騰了。

    唐毅雖然只在春芳樓參加過一次文會,但是別忘了唐毅手上還有昌文紙店呢,這幾個月來,不只是太倉的文人,臨近的州縣,甚至蘇州,松江都有人慕名前來。除了切磋學問,最出彩的就是琉瑩大家的崑山腔。

    經過魏良輔和唐毅的聯手改良,調和水墨,去掉了崑腔之中的煙火氣,再加上引入官話的發音,使得唱腔更加字正腔圓,迎合讀書人的喜好。

    琉瑩又有一條好嗓子,音域寬厚,不論是高音低音,全都駕馭自如,幾個月下來,就贏得了金嗓子的美譽。

    琉瑩的名氣越大,大家就對唐毅越感興趣,傳說中琉瑩的唱段都出自唐神童的之手,不論是纏綿哀怨的劍閣聞鈴,還是俏皮有趣的西廂記,甚至短小精悍的醜末寅初等等,都是各地藝人爭相效仿的名段。

    雖然達不到「凡井水處,即能歌柳詞」的程度,但是唐毅的名氣也隨著藝人傳遍江南。

    當然也有人很鄙視,和歌女攪在一起算什麼,最多不過是柳三變,唐伯虎而已,經學制藝才是正途。這位唐神童啊,多半會像仲永一樣,早晚泯然眾人矣!

    每當有人發表這種高論的時候,等待的不是讚揚,而是一片噓聲。

    「你當人家唐神童不學八股啊,聽說沒有,魏良輔魏老大人,荊川先生唐順之,兩位大家親自教導,唐神童一直在閉門讀書,苦心向學。這些唱詞不過是閒暇時候的玩笑而已,要不了多久,人家就會金榜題目!」

    「天啊,魏老大人,荊川先生,能得到一位教導都三生有幸,唐神童可真不一般啊!」

    ……

    唐毅可以自豪地說,雖然哥久不在江湖,但是江湖上滿是哥的傳說。

    不過粉絲多了也不好,聽說唐神童現身了,年輕的士子都湧了過來,想要看看唐神童的風采,其中不乏想要拿刷唐毅升級的。可是很快他們的盤算就落空了,走百病下來的婦人和姑娘四處看著,有人好奇之下就來看看。

    一看不得了,唐毅雖然才十三歲,可是大半年勤加鍛鍊,加上營養不錯,個頭已經躥起來,加上面白如玉,五官精緻,笑容甜美,一下子俘虜無數人心。

    年紀大些的想著要是能有這樣的孩子該多好,年輕的姑娘則是拿唐毅當做了夢中的情郎。有一幫更加膽大的怪阿姨直接衝了上來,拉著唐毅一邊揩油,一邊問道定親沒啊,想要個什麼樣的姑娘,給你介紹個咋樣……

    更有重口味的還問道:「聽說唐相公中饋乏人,要不要你們爺倆一起成親啊?」

    「救命啊!我就想要幾個保鏢,把這些婆娘都塞到臭水溝裡!」唐毅腦袋塞滿了魔音,他是沒法繼續猜下去了。

    「表哥,怎麼樣了?」

    王世懋粗略一算,差不多解了十四五道,足夠晉級了。

    「風緊扯呼!」情急之下,連黑話都冒出來了,四個人找一個出口,落荒而逃。那些婦人又是一陣大笑,一個水桶腰的婦人更是大膽示愛:「多靦腆的小少年,要是奴家年輕幾年多好啊!」

    「你都四十多了,再年輕也只能給人家當老媽子!」

    「討厭,其實能天天看著,當老媽子也不錯。」

    哇,頓時吐了一大片……

    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殺出來,到了城隍廟廣場的前面,此時陳夢鶴已經趕到了,他一身便服,坐在中間,臉上止不住的得意。

    按照唐毅的建議,他把沈良要徵地的事情密報徐階,徐階得到書信之後,大為驚駭。他的家在松江華亭,哪裡不知道江南的情況,倭寇猖獗和土地兼併有著解不開的關係,當然了他徐家也是其中之一,徐閣老沒膽子說出來,尤其是還牽涉到織造局,牽涉到宮裡。但是作為一個官員的良心,也不能助紂為虐。

    對於陳夢鶴的做法徐階還是很滿意的,沒有像愣頭青斷然拒絕,也沒有不顧原則,最令他興奮的是知道請示老師,這樣的學生的確值得培養。徐階在正月初五得到了書信,立刻就用六百里加急給陳夢鶴回信。

    在信中表揚了他的做法,還反覆叮嚀,一定要拖著,不要鬧翻,也不要把百姓逼上絕路,一切有他去周旋。

    陳夢鶴接到了書信,眼淚都快下來了,這麼多年,頭一次得到老師如此讚許,激動之下,才決定藉著燈會,與民同樂。

    第一輪一千道燈謎,限時一個時辰,只剩下不到一刻鐘的時間。已經有十幾個書生帶著綵燈趕了過來,其中多的有二十幾盞,少的也有十盞。除去那些沒有湊夠十盞的,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

    就在這時候,有十幾個人大搖大擺走了過來,為首的正是徐璣,他衝著陳夢鶴拱拱手,笑道:「陳大人,學生不才,一共贏了136盞綵燈。」

    他的話一出口,頓時引起一片嘩然,天啊,這傢伙是什麼人啊,竟然能猜中這麼多,吃驚過後,大家也開始鄙視起來。其他人最多就是二十盞,為的是給其他人留下機會,你倒好,直接拿走了一百多盞,別人怎麼辦,就不懂一點適可而止嗎!

    面對鄙視,徐璣絲毫不在乎,反倒一臉得意。

    「哎喲,怎麼沒有看到傳說中的神童唐毅啊,莫非連十盞綵燈都湊不齊,沒資格進入第二輪比試,這可有些名不副實啊!要不要在下分給他幾盞啊?」

    「咳咳,徐兄,我看就不必了。」曹大章呵呵一笑:「以唐兄的才情,區區十盞綵燈有什麼了不起的。」

    「哈哈哈,真有信心,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結束的時間越來越近,看熱鬧的人心也糾結起來,莫非唐神童真的不善於猜謎?

    正在大家疑慮的時候,人群分開,唐毅四個氣喘吁吁跑到了台上,唐毅衝著大家抱拳施禮。

    「還好趕得上。」唐毅拍了拍胸脯,笑道:「學生原本想著找一些簡單的燈謎,哪知道一幫五大三粗的好漢把簡單的都霸佔了,偏偏學生又不是人家的對手,只能絞盡腦汁,好不容易湊過了十五盞,慚愧慚愧啊!」

    此話一出,大家誰不明白,那些五大三粗的漢子就是徐璣的手下,難怪這傢伙弄了那麼多的綵燈,原來是搶來的,真是卑鄙。

    徐璣氣得鼻子都歪了,正要分辨,陳夢鶴咳嗽了一聲,笑道:「我看也差不多了,現在就開始下一輪吧!」

    「等等!」就在這時候,從人群當中又擠出了幾個人,快步到了台上,把手上的綵燈舉起,一共是十一盞。

    為首的瘦削公子笑道:「不巧得很,有些人絞盡腦汁,後面的就只能絞碎腦殼了,還好湊夠了數目,慚愧慚愧啊!」

    他把唐毅的語氣學了個十足,簡直就是依樣畫葫蘆,唐毅不由得掃過去,當他看到那張精緻的面孔時,差點驚叫出來:「怎麼是她!」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41
第77章 三強


    十幾個取得資格之人東西而坐,唐毅坐在了右邊最後一位,他的對面就是最後冒出來的傢伙。在場並沒有人認識,不過作為最後一個脫穎而出之人,猜謎的本事絲毫不能小覷。大家都看了幾眼,只是這位默默低著頭,十分低調,很快大家就轉移了興趣。

    唯獨唐毅不停地掃過,心中蹦蹦亂跳,一張嘴就要跳出來!

    沒錯,這個人就是剛剛讓他魂不守舍的藍衣姑娘,雖然女扮男裝,但是那雙明亮清澈的眸子唐毅永遠都忘不了,世上怕是也找到更漂亮的眼睛了。只是對方似乎和自己不太友善,讓唐小盆友很受傷。

    難道是我長得不好,還是穿著出了差錯……一貫自信十足的唐毅竟然變得患得患失了,不得不說,愛情是一個十足的迷魂湯。

    正在這時候,王世懋突然拍了唐毅的肩頭一下。

    「幹什麼,你想嚇死我啊!」

    「又在想姑娘了吧!」王世懋呲著牙,嘿嘿笑道:「你這個德行,可沒法得燈謎狀元,到時候荊川先生處罰,你可要扛著。」

    「扛著就扛著,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

    「好詩!」王世懋嘿嘿一笑:「我還是信得過表弟的本事,不過你可要記著,一定對最後那位手下留情,不然我和你沒完!」

    什麼!

    唐毅腦袋嗡的一聲,王世懋竟然幫著求情,這倆人是什麼關係?王世懋這傢伙人模狗樣的,家室又好,鑽石王老五,和對面的女子年紀差不了幾歲……莫非他們訂了親?

    老天,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竟然讓王世懋捷足先登,要變成自己的表嫂了,簡直豈有此理!說好的豬腳光環呢,女人不是該哭著喊著倒貼嗎,怎麼好白菜怎麼都讓豬給拱了,好嗎,王二公子直接成豬了。

    唐毅滿心的憋屈,可是總不能說我看上你的未婚妻了,請讓給我吧,那也太無恥了,臉皮再厚也說不出來,甚至連想都不敢想。用力甩甩頭,想把亂七八糟的念頭都甩掉,可怎麼也管不住一雙眼睛,弄得唐毅鬱悶極了。

    ……

    「小,額,是公子。」珠兒低低聲音在小姐的耳邊說道:「對面的傢伙總在偷看你,不會看出什麼吧?」

    小姐掃了一眼,買好氣道:「有那個大嘴巴在,能藏住什麼秘密。」

    珠兒不由得害怕起來,惶恐道:「小姐,那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先高興一會兒是一會兒,你先退下吧,燈謎要開始了!」女孩咬著嘴唇道。

    說話之間,有差役跑過來,給每個猜謎的人送來了木板一個,白紙若干,另有筆墨紙硯。有些人還不明白,只聽陳夢鶴笑道:「諸位能脫穎而出,都是才思敏捷之人,我太倉文風鼎盛,本官深感欣慰。今晚答題,本官依次出題,你們只管把答案寫在紙上,一旦答錯,或者答不出來,就要被淘汰,最後剩下三位,再決出狀元榜眼和探花。」

    陳夢鶴說著看了一眼唐毅,說道:「此法還是本官從昌文紙店學來的,唐賢侄今晚你可不要讓本官失望啊!」

    不讓你失望,小爺的心豈止失望,簡直拔涼拔涼的!

    唐毅不敢顯露出來,只能拱手抱拳,客氣地說道:「晚生一定全力以赴,至於能答上幾道,就只有看天了。」

    明知道唐毅是客氣話,徐璣卻忍不住譏笑道:「豈不聞人定勝天,唐小友這麼客氣,怕是早有自知之明了?」

    「呵呵呵,徐公子好氣魄,只是我相信天意難違,而且……」唐毅頓了頓,笑道:「我覺得老天爺是站在我這邊的!」

    還沒等比賽,這兩位就火藥味十足,陳夢鶴咳嗽了一聲,說道:「開始出題吧。」

    說著,有一個侍女邁著輕盈的碎步跑了出來,在她的手裡提著一盞精緻的八角燈,在上面寫著四句詩,隨著侍女輕輕轉動,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

    「長空雪霽見虹霓,行盡天涯遇帝畿,天子手中持玉簡,秀才不肯著麻衣。」

    四句詩,猜四個人名。

    唐毅微微思量,冬天下雪之後,是要變寒冷的,第一個就是北宋名臣韓絳,遇到了帝都,就是馮京,天子是王者,玉簡又叫珪,這個人就是王珪,至於最後不肯穿麻衣,就是曾布唄!

    想好之後,四個人名迅速寫好。就在唐毅下意識抬頭的時候,對面早已經挺直了腰板,猜的竟然比他還快,好敏捷的女人!才貌雙全,竟然讓王世懋給撿了便宜,唉,除了祝福還能說什麼啊!

    唐毅心中難掩失落,燈謎還在繼續,俗話說頭三處沒好戲,前三道題大家都輕鬆過關,從第四道開始,難度明顯增加。

    「一物身長數寸,頭圓頸細堪誇,佳人一見手來撾,掀開羅裙戲耍。席上交,無限歡,聲音體態嬌佳,看來俱是眼前花,直弄得成胎始罷。」

    讀完這幾句,別說台上答題的,就算下面看熱鬧的全都炸鍋了,怎麼什麼下作的東西都拿上來!哪裡是粗俗,簡直就是傷風敗俗!

    還弄得成胎——生孩子才算完,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下面的百姓嘩然,交頭接耳,憤憤不平。手裡抓著毛筆的唐毅可不會胡思亂想,很明顯字面上的意思就是在迷惑你,誰順著字面去想,保證被帶溝裡。

    佳人,眼前花,胎……

    幾個詞聯繫在一起,唐毅猛然驚醒,這不說的是彈棉花嗎,用數寸長的小錘,在蓆子上不停敲擊棉花,女子身形輕巧迅速,宛如舞蹈一般,眼前一片的棉花,都敲成了棉胎才算結束!

    找到了答案,回過頭來一想,唐毅不由得欽佩設計謎語的傢伙,就憑這份聯想的本事,穿越到後世,也是的一支大筆。

    唐毅寫下了棉錘,這時候陳夢鶴咳嗽了一聲,「諸位,亮出答案吧。」

    十幾個人舉起了答題板,有兩位一掃其他人的答案,頓時老臉通紅,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不出意外,這兩位都掉溝裡了,只能轉身敗走,扎進人群,再也沒臉見人了。

    隨著這兩位的離開,殘酷的淘汰賽開始了,謎語一個比一個困難,每一輪都有人被淘汰,場上的人也越來越少,大家的目光越發集中。

    徐璣雖然狂妄,可是的確才思敏捷,答題速度極快,成為狀元的熱門人選。還有兩位,比他的人氣還要高,一個就是唐毅,除了第四題稍微慢了一些,其他的題目唐毅都又快又準,而另外一個瘦削的青年更吸引大家的目光。

    這位不聲不響,甚至沒有人認識,可不光猜謎厲害,一手書法更是瀟灑俊逸,功力不凡,讓人嘖嘖稱奇,太倉又多了一個青年才俊。

    經過了七八輪的淘汰,大傢伙都有些神思倦怠,腦筋都不夠用了,只能咬牙撐著,又是一道謎語出來。

    「南面而立,北面而朝,象憂亦憂,象喜亦喜。」

    唐毅稍作尋思,寫下了謎底:銅鏡。而場上又有兩個人被淘汰,只剩下了四個。除了提到的三位,還剩下了一個曹大章。

    只聽陳夢鶴笑道:「第十道題來了,大家可要打起精神。」

    又一盞綵燈被送到了面前,還是四句話:「大的少是小的,小的多是大的。大的不說小的,小的專說大的。」

    這是什麼玩意,大傢伙都愣住了,曹大章眉頭緊皺,思索半晌,頹然把筆一扔,苦笑道:「我是不成了。」

    這時候唐毅三個都舉起了板子,齊刷刷寫著:書注!

    頓時,所有人一陣恍然大悟,可不是批註書籍的時候,要用小號的字體,而且批註都針對書中內容,而書中內容卻和註解有不少差距。

    大的小的,小的大的,還真夠折磨人的。

    隨著十道題結束,只剩下三個人,陳夢鶴還在想著怎麼分出勝負,就聽徐璣說道:「陳大人,不如讓我們三個輪流發問,您看如何?」

    「這個主意不錯。」

    陳夢鶴剛點頭,徐璣就衝著唐毅搶先發問:「今天是元宵節,我的謎語就是畫時圓,寫時方,冬時短,夏時長。」

    唐毅正在思索,就聽徐璣笑道:「唐神童,這個謎語要你同樣出一個相同謎底的謎語,以謎語破謎語,你可能做到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42
第78章 不太成功的英雄救美


    「畫時圓,寫時方,好像是……是個口字啊。」王紹周低聲說道,挨著他的沈林搖搖頭,道:「王公子,你的嘴冬夏不一樣大嗎?」

    王紹周撓撓頭,笑道:「吃東西和不吃東西的時候不一樣大。」

    「這就對了,不是一個口字,倒像是——日字。」沈林突然眼前一亮,太陽畫的時候圓圓的一個,寫的時候就變成了方的,冬天的時候,日頭短,夏天長,正好和謎面說的一樣,莫非自己猜對了?這道題也不算難啊!

    在另一邊,王世懋和曹大章湊在了一起,就聽王世懋笑道:「一呈兄,多謝你手下留情啊?」

    「我才思不及,可不是故意放水啊!」

    「信你才怪!」王世懋才不相信憑著曹大章的本事,能輸給徐璣,再退一步,唐毅也未必是曹大章的對手,畢竟兩個人差著十幾歲的年紀,以大欺小,勝之不武。而且最要命的還是裡面有一個女扮男裝的,想必曹大章早就看了出來,和女流之輩爭,就算贏了也不光彩,曹大章明智的選擇了退出。

    他呵呵笑道:「真沒想到,那個丫頭膽子太大,平時可有你受的。」

    王世懋一副深以為然的神情,苦笑道:「我可是拜託表弟了,要是他也能手下留情,給點面子,今天的事情就算過去了。」

    「哈哈哈,我看可未必。」曹大章搖頭道:「唐兄倒是客氣,問題是那個徐璣就不知好歹了。別看他出的題目不難,可是暗藏殺招啊!」

    一提到這裡,王世懋也恨得牙根癢癢,他怎麼看不出來,徐璣出的題目雖然不難,但是卻要求以謎語解謎語,一下子把比賽的難度拔高一個層次。

    接下來不光想答案,還要用更難的方式把答案說出來,等於是考驗難度加倍,偏偏他出了一個簡單的,算是拋磚引玉,既顯示了自己的大度,又給後面的兩位挖下了深坑,良心大大滴壞了!

    ……

    他們看得明白,身在其中的唐毅怎麼不清楚,他沉默了一會兒,更多的不是想著徐璣的題目,而是想如何給下一位出題,不能太難,又不能太俗,要讓她能答得上來,還不要看出自己放水……這他娘的太難為人了!

    「呵呵,怎麼唐兄連這個也答不上來?」徐璣冷笑著說道。

    唐毅抬頭,露出大大笑容,說道:「徐兄真是高明,在下就試著說一說。」

    「願聞其詳!」

    「東海有條魚,無頭亦無尾,去掉脊樑骨,便是你的謎!」

    唐毅說完,所有人略微沉吟,有些聰明的已經猜到了,東海的一條魚,去掉了頭尾和脊樑骨,不就是圓圓的太陽嗎!

    兩個人所說的謎底都是「日」字,以謎解謎,唐毅做到了,而且還很漂亮!

    「好啊,解得好,解得有趣啊!」

    底下響起一陣陣的掌聲,這次的燈會的確比往常好玩多了,就看唐毅能出什麼謎語吧。

    唐毅還沒說話,瘦削的少年笑著仰起頭,挑釁道:「怎麼,唐神童肚子裡空了?」

    「呵呵,聽好了,我這個只需對出下聯即刻,上下聯各藏著一個謎底。」唐毅笑道:「白蛇過江,頭頂一輪紅日。」

    少年眉頭一皺,隨即撇撇嘴,輕笑道:「的確不難,烏龍上壁,身披萬點金星。」

    兩個人的對子極為工整,只是藏著什麼謎底,大傢伙還不清楚,徐璣眉頭一皺,隨即冷笑道:「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油燈和秤桿嗎,我還當能說出什麼高明的玩意!」

    他這麼一說,眾人恍然大悟,油燈中間有一根燈芯,就好像水中的白蛇,上面頂著一團火焰,就是天空的日頭。

    而秤桿烏黑,上面遍佈刻度,可不就是烏龍披著金星,這一聯也不差。

    連著兩道題問完,輪到瘦削的少年向徐璣發難。

    他背著手,緩緩走了兩圈,突然笑道:「徐公子想必為了燈會下了功夫,尋常的謎語也難不住你,不知道可否來個特別一點的題目?你可有膽量嘗試?」

    他說話細聲細語,可是綿裡藏針,徐璣自然不能認慫,哈哈笑道:「放馬過來,一個唐神童不過如是,我倒要看看你一個無名之輩,能玩出什麼花樣!」

    少年眉頭一皺,顯然很厭惡徐璣的張狂。

    唐毅這傢伙雖然總偷看自己,但剛剛出題明顯是放水了,她心裡和明鏡一樣,相比起來,徐璣還不如一個登徒子有風度。

    罷了,就讓你徐大公子出醜!

    一擺手,叫過來同樣女扮男裝的珠兒,在耳邊低聲說了兩句,珠兒急忙轉身,沒多大一會兒,就取來了一個鳥籠子,在籠子上還掛了一串銅錢。大家都不明白意思,只能瘦削的少年笑道:「徐公子,請做一你們家經常幹的事情,解開此謎。」

    這是個啞謎啊,還要徐家經常做的,這下子不管台上還是台下,都迷糊了。

    陳夢鶴眉頭緊鎖,一時想不出來,不由得看了看身邊的幾位縉紳賢達,大傢伙都搖了搖頭,不明所以。

    王世懋和曹大章也面面相覷,不解其意,只能苦笑道:「這丫頭夠厲害的,看來徐大公子遇上麻煩了。」

    徐璣圍著鳥籠子轉了一圈又一圈,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咧嘴,挖空了心思,燒死了腦細胞。還是我們家經常幹的,我們家到底幹過什麼,我怎麼不知道!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徐璣還是一頭霧水,倒是一旁的唐毅眼珠亂轉,轉來轉去,突然眼前一亮。

    「哈哈,我明白了!」

    他忍不住沖瘦削的少年伸出一根大拇指,接著拱了拱手,一副求饒討好的模樣。女孩不由得臉上一紅,沒想到這個登徒子如此敏捷,竟然讓他給猜出來了?平時倒是看了他不少的戲文,才情的確不弱,就是人品太差……女孩扭過頭,瞥了眼徐璣,冷笑道:「怎麼,徐公子答不上來?」

    徐璣陰沉著臉,又走了兩步,突然似有所悟,轉身撲向了鳥籠,一伸手抓住了銅錢,另一隻手就奔著小門而去,看樣子似乎要打開籠子。

    就在他的指尖兒觸及鳥籠的一剎那,突然腦袋裡嗡的一聲,手指竟然變得哆嗦,額頭青筋暴露,小小的鳥籠竟然有千斤之重,再沒有勇氣打開。他傻站在當場,氣得臉色鐵青,一雙荼毒的眼睛,死死盯著瘦削的少年,像發瘋的公牛。

    曹大章突然忍不住笑起來,「我明白了,這個謎底就是得錢賣放。」什麼叫得錢賣放,就是拿錢贖人,徐家這些年仗著朝中有人,子弟家丁在地方上為非作歹,兼併土地,搶男霸女,每次被抓起來,只要稍微花點錢,就把人贖出來,一根汗毛都傷不到。

    這道題出的可夠缺德的,徐璣解開了,等於當眾承認醜事,徐家顏面掃地,若是解不開,承認失敗,就被淘汰出三強,實在是進退不得,難怪他會這麼生氣。

    好一個冰雪聰明的女子,真是非同一般!

    ……

    唐毅抱著肩膀,等著看徐璣的笑話,突然人群外面開始亂了起來,老百姓好像受驚的鳥獸,四散奔逃,一時間孩子哭大人喊,亂成了一團。

    「怎麼回事,到底怎麼回事?」

    陳夢鶴豁然站起,正在這時候,周巡帶著幾個衙門捕快滿頭大汗跑過來,把帽子都擠掉了。

    伏在耳邊,低聲說道:「大人,不好了,倭寇進犯!」

    什麼!陳夢鶴驚得臉色煞白,腦袋裡炸響一顆驚雷。

    「快,還不趕快疏散百姓!」

    陳夢鶴的反應還是晚了,周圍已經響起了喊聲,到處都是倭寇來了的聲音,下面的百姓全都亂了,不管衙役怎麼吆喝,大家都聽不進去,只知道逃命。

    更糟糕的是台上,來的人裡面多數都家世顯赫,帶了不少家丁,一聽有倭寇,家丁不顧一切,衝上來保護主子,他們來回衝撞,徹底亂了套。掛在台上的綵燈被衝倒,落在地上,火勢隨即著了起來,俗話說水火無情,這下子人群就更控制不住了。

    你推我搡,眼看著有人倒下去,無數的大腳丫子踩過來,再也別想站起來。

    恰巧在女孩的頭上,一串綵燈掉了下來,星星火光,落向了女孩。

    「啊!」

    女孩頓時臉色慘白,要是被火燒了,留下可怕的疤痕,甚至容貌全毀,簡直生不如死。女孩後悔死了,她怎麼鬼迷心竅,要跑來送死啊!

    就在一剎那,突然有一道身影撲過來,抱著女孩的肩膀,奮力向台下跳去。身後落下一串燈籠。

    嘭!唐毅的後背重重摔在地上,多了肉墊,女孩倒是沒事,只是小臉慘白,驚嚇過度。

    「姑娘,你,你還能動吧?」唐毅擠出一個笑容,道:「我好像腳扭了,咱,咱們快跑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2-15 15:42
第79章 劫後餘生





    「姓徐的,你給我滾開!」

    王世懋鬚髮皆乍,眼睛通紅,看人群亂起來,他就撲了上來,想要搶救唐毅還有女孩。

    哪知道正好撞上了徐璣的家丁過來,一想到剛剛險些丟面子,徐璣惱恨之下,竟然讓家丁衝上來,擋住了王世懋的去路。

    「姓徐的,你要是不閃開,我和你沒完!」

    「敬美兄,別生氣啊,我也是想要逃命,這不是不知道往哪跑好!」徐璣的人多,竟然拖住了王世懋。

    恐懼如同傳染病一般,飛速傳播,百姓到處亂竄,檯子上也著起了大火,濃煙滾滾,對面看不見人,氣得王世懋乾瞪眼睛,卻找不到唐毅和女孩的身影了。

    ……

    「你,跟著我,咱們兩個這邊走。」唐毅拉著女孩跑了沒幾步,女孩就被絆了一跤。

    要命的三寸金蓮!唐毅只能說道:「快,我背著你!」

    女孩臉一紅,急忙說道:「那怎麼行,你的腳……」

    「別廢話!」唐毅突然變得猙獰起來,他深知大量人群聚集在一起的可怕,就算是後世,踩踏事件也時有發生,經常是死傷慘重,更何況發生在大明。多停留一刻,危險就多一分!

    「腳斷了還能活,要是腦袋沒了,就死定了!」

    女孩雖然有些不情願,卻不敢反駁憤怒的唐毅,乖乖爬上了他的後背,雙手緊緊環抱著唐毅的脖子。

    女孩雖然不重,可是剛剛唐毅為了救她,扭傷了腳踝,走路還困難,再背上一個人,難度可想而知。

    他咬了咬牙,觀察一下亂糟糟的情況,所有人都在向城隍廟的外面跑,廣場上你推我我推你,亂成了一鍋粥,根本不是逃命的最好線路。他一轉身,向著城隍廟的方向跑去,每走一步,從腳上就傳來鑽心刺骨的疼痛,沒幾步唐毅的額頭都是豆大的冷汗。女孩看到了唐毅痛苦的表情,不由得心疼起來。兩個人素昧平生,剛剛猜燈謎的時候,自己還擠兌他,現在出了危險,人家不顧命的救自己,要還不知道感恩,簡直就是畜生了。

    「我,我還是下來吧!」

    「下來?我就算剩一條腿,也比你的小腳強!」唐毅氣呼呼說道。

    「你!「女孩氣得腮幫鼓鼓,這傢伙真是臭嘴,活該你倒霉。她索性伏在了唐毅背上,氣得不說話。

    又跑了幾步,幸運地發現了根竹竿,本來是掛綵燈的,唐毅拿在了手裡,多了根枴杖,腳上的負擔就輕了一些。

    他沿著圍牆,溜邊快步,就算這樣,一路上不時遇到亂跑亂撞的人,唐毅已經被撞了好幾次,每當被撞的時候,他就用竹竿死死撐住地面或者牆角,寧可受傷也不倒下去。

    幾個月來,每天扎馬步苦練功夫,效果總算是出來了,唐毅的下盤很穩,竟然奇蹟般撐住了連番考驗,他們跌跌撞撞逃進了城隍廟,繞到了大殿後面,沒有了其他人,總算能喘口氣,唐毅身上的衣服已經濕透了,連帶著女孩的衣服也汗水弄濕了一大片。

    從來沒和陌生男人接觸過,現在弄得一身少年的汗臭味,真是羞死了。女孩越想越委屈,低著頭手指緊緊攥著拳頭,顯示著心中的緊張。唐毅倒是輕鬆一些,隨口問道:「喂,要是咱們逃出去,你說王世懋會不會感謝我?」

    「廢話,會給你一萬兩金子!」

    果然!

    剛剛唐毅還祈禱著這丫頭和王世懋只是認識而已,最多親朋故舊,可是聽語氣,兩個人絕對關係不淺。

    唐毅不是迂腐的人,可是這個時代就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人家已經定親了,他再去攙和,對誰都不好。天涯何處無芳草,只當初戀胎死腹中吧,反正王世懋人品長相家室都不差,就當成全一段美好的姻緣吧!

    兩世為人,唐毅比較拿得起放得下,當務之急就是怎麼從亂哄哄的人群出去。

    他也聽到了,說是有倭寇殺來。

    對於這個說法,唐毅並不相信,太倉距離海上倭寇聚集的島嶼還很遠,又沒有什麼特別值得攻打的目標。

    就算是倭寇殺過來,頂多是襲擾一下,太倉的官兵再廢物,也能擋一陣。真正要命的是恐慌,有句話怎麼說來著,讓我們恐懼的只是恐懼本身!

    成千上萬失控的人群就像是瘋狂的水牛群,能把獅子也踩成爛泥。想到這裡,唐毅更加擔心,一起和自己來的沈林、王紹周、王世懋,還有曹大章,他們可別出差錯。

    唐毅皺著眉頭,神情專注地思索著,小白臉上滿是汗水和黑灰,一條一道的,看起來十分狼狽。莊重和詼諧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顯得十分滑稽。

    「呵呵。」女孩忍不住笑了出來。

    「怎麼,幸災樂禍啊?」

    「哼,我是笑你笨。」女孩托著下巴,說道:「你沒聽說,是倭寇來了,還不趕快跑,你想找死?」

    「找死,到處亂跑才會死得更快!」唐毅哈哈一笑:「姑娘,你的聰明勁兒,只夠猜謎的,大事你差著十萬八千里。」

    該死,又被嘲諷了,這傢伙就不會說點好聽的。女孩臉色陰沉,粉拳攥著,不服氣地揚起小臉,質問道:「倭寇在沿海燒殺搶掠,壞事做絕,朝廷的官兵屢戰屢敗,一幫窩囊廢,難道不是真的,如今倭寇殺到了太倉,有你的好瞧。」女孩光顧著置氣,竟忘了倭寇殺來,她也會跟著倒霉。

    唐毅一陣無語,心說胸大無腦,真是至理名言。

    「我的姑奶奶,要是倭寇殺來,早就烽火連天了,眼前不過是恐慌引起的混亂而已。當然也有可能倭寇化妝改扮,混進人群鬧事,對了,就像你一樣。」

    「又揭短!」女孩氣得嘟起小嘴,今天就是她最倒霉的日子,扭過頭懶得看唐毅。剛剛跑得匆忙,頭巾早就沒了,長長烏黑的頭髮好像波浪一樣,垂了下來,身上的衣服也有幾處破損,好在沒有大問題,輕輕扯了扯衣袖,抱著肩膀,冷風一來,渾身發抖。

    正月十五的夜晚,寒風依舊凜冽,剛剛又出了那麼多汗,被風一吹,女孩不由得打了個噴嚏。坐在大殿廊下,越發楚楚可憐。

    憐香惜玉是男人的優良品德,唐毅拄著竹竿,走到了女孩的身邊,把手一伸。

    「歇夠了吧,趕快走吧。」

    女孩低著頭,緩緩伸出芊芊小手,唐毅一把抓了過來,兩個人快步穿過大殿,一直到了角門,唐毅趴在牆上,聽了一會兒,外面嘈雜聲似乎越來越遠。

    「行了,咱們出去吧。」

    把角門推開,一條胡同出現在面前,道路上不時有受驚的人群跑過,唐毅拉著女孩小心翼翼往前走,這時候道道路兩旁的房舍已經有著火的,火舌藉著風勢亂飛,嚇得女孩死死抓著唐毅的胳膊,抿著小嘴,不敢叫出來。

    唐毅用胳膊保護著女孩,同時心也懸了起來,混亂之下,就會有些歹人會渾水摸魚,要是碰上了,他們可就麻煩了,不顧腳踝的劇痛,快步穿街過巷,越走越有種熟悉的感覺。

    對了,剛進太倉,租的那個院子就在附近,唐毅父子搬回老宅之後,租的院子就歸了吳天成,趕快找個落腳之地比較重要。有了主意之後,唐毅在前面帶路,一直跑到了小院前面,砰砰敲門。不多一時,從門縫裡傳出沙啞的聲音,「誰?」

    「我,還不開門!」

    「啊,是師傅!」吳天成慌忙把門打開,唐毅一步邁進來,身軀沒站穩,撲通摔在地上,女孩也連帶著趴在他的身上。

    「師父,這,這……」吳天成看出師父帶了個女子過來,男女授受不親,他攤著一雙手,傻站著不知道咋辦。

    唐毅氣得直翻白眼,都什麼時候,還講究這個。他忍著痛爬了起來,罵道:「看你師父倒霉很高興是不,趕快給我準備跌打藥酒。還有,趕快去我家裡,告訴我爹,讓他想辦法去找沈林和表哥他們,千萬別出差錯!」

    「明,明白!」吳天成慌裡慌張,叫過了兩名紙店的夥計,分頭去做了。不一會兒,就請來了一位正骨的大夫,檢查了唐毅的腳踝,腫的和水桶差不多了。

    「還好,沒傷到骨頭,記著按照我開的藥,內服外用,半個月就能恢復。」

    這算是今天晚上第一個好消息,唐毅不由得長出口氣。吳天成安排人去給唐毅煎藥,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

    門外一陣大亂,唐秀才帶著一大幫人,風風火火跑了過來,一見唐毅正靠著床邊坐著,一屋子藥味,唐秀才嚇得臉都白了。撲過來,抱著兒子,不停搖晃。

    「毅兒,你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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