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玄幻] 補天道 作者:離人橫川(已完成)

 
BloomCaVod 2015-11-27 16:3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108 492118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46
五一四 火場逃生,困守絕地

    以五彩羽毛為燃料的這場大火,足足燒了一個多時辰。一直燒到羽毛變成了青煙,**變成了焦炭,這才漸漸熄滅。

    原本天堂一樣山谷,變成了地獄。除了大團大團烏黑的痕跡,分不清原貌的殘餘物,早已沒有任何可入眼的東西。空氣中到處瀰漫著火焰留下的焦臭味,因為這次燃料的主力是有機物,**的焦臭比一般的火場還要難聞百倍。

    過了好久,火場中緩緩地升起一物,嘎嘎作響。

    那是機械的聲音,火場中升起的,是一隻機械抓鬥。

    緊接著,一個龐然大物從坑中開出來。如果新世紀有人在此,能認得出來,這是一台巨大的挖掘機。

    挖掘機轟隆隆的開過中心最狼藉的火場,開到了相對清淨的山谷周邊,大門一開,孟帥搖搖晃晃走了下來。

    火場中的味道實在難聞,孟帥一陣於嘔,呸了幾聲,罵道:「這是搞什麼玩意兒?要不是我見機快,差點做了叫花雞,還是悶燒的。」

    剛剛被幾千隻禽鳥砸到坑裡,孟帥差點沒趴下,還沒來得及推開肉墊,出來冒頭,又感覺到頭上火燒下來。

    這可真是絕路。他好比被塞在一個絨毛兜子裡,拿到烈火上烤。因為地形的緣故,三面都是石頭,上面是火,他是上天無路入地無門。

    黑土世界也不是他避難的地方。畢竟他進入的是精神,魂魄進去,外面**燒沒了,估計魂魄也保不住。畢竟他還沒高端到靈魂出竅。

    好在,黑土世界裡有一件寶貝,那就是挖掘機。

    挖掘機是全封閉的,且材料由黑土世界生產,耐火耐熱。孟帥急匆匆的拿出來、鑽進去,然後用如意珠在黑土世界裡造了一台強力空調,伸出一個管子來對著自己猛吹降溫。

    虧了黑土世界裡有新鮮空氣,他又是先天修為,有真氣護體,加上挖掘機的隔絕,勉強熬過了這場火災,但是也憋得不輕,最後頭昏腦漲,險些休克。

    這特麼的真是……無妄之災。

    孟帥一手指天,道:「都是你們這些混蛋鬧得。」

    天上,空空如也。只有一碧萬里的青冥和偶爾飄過的幾朵雲彩。

    剛剛爭鬥的兩個大神,不知道哪裡去了。

    孟帥剛剛進入挖掘機的時候,還在感應天上的情況,只記得那童子似乎在下風,畢竟眾鳥齊落,證明他無力吹笛,恐怕要全力以赴,還有所不及。而那火鷹的聲勢是越來越盛,最後大有控場之態。

    不過後來他是自顧不暇,也沒管上面如何了。

    現在看來,不管那場戰鬥誰輸誰贏,都已經結束了。

    他心中一緊,不管如何,他當然還是希望那童子贏了的。畢竟是同門,那童子待他也算不錯,若是就此意外身死,實在可惜。

    只是雖然孟帥不願意承認,但他內心也覺得,那童子贏得可能性不大。

    如果真是他死了,那屍首落在附近了麼?又或者受了重傷,落在哪裡了?若是是重傷,孟帥應該去救治,就算是死了,哪怕燒的只剩下一撮骨灰,他也有義務去收屍。

    懷著忐忑的心情,孟帥緩緩浮上天空,要從鳥瞰的角度,看看有沒有那位墜落的痕跡。

    這裡是一片山地,視野並不開闊。但孟帥畢竟是個先天高手,視力不錯,如果以真氣匯聚於瞳孔,就是一般鷹隼也比不上。看穿無礙,掃過每一個犄角旮旯,都毫無壓力。

    仔仔細細的在周圍看了一圈,並沒有看到什麼墜落的痕跡,更別說屍首了。那童子沒有屍首,火鷹也沒有。

    莫非是被燒成了渣,灰飛煙滅了?

    孟帥搖搖頭,覺得不至於如此,更合理的解釋是,那童子抵敵不過,採用了保命的王牌,可是能是什麼陣法,高飛遠走了。

    每一個先天大師都有自己保命的手段,殺一個先天大師是很困難的,尤其那童子位高權重,更應該底牌迭出,或許真的是遁走了。

    娘的……這可壞了

    孟帥臉色難看,因為他想起了一件十分現實的問題——現在怎麼出去?

    這裡是大荒一處絕地,山谷裡還算綠洲,外頭全部鳥不生蛋,且全都是山,也沒個方向指路,他哪裡知道東南西北是哪兒?

    而且,他還沒有坐騎。

    來的時候,他坐的是青牛,一日千里。走的時候靠什麼走?靠先天初期的漂浮術?也就比走路快點兒。難道開著挖掘機出去?

    正在為難的時候,只聽空中一陣撲棱棱的聲音,一群鳥雀又飛了過來。

    這是原本棲息在山谷的鳥兒。雖然群鳥被火燒死了大半,但一來火焰之下也有漏網之魚,二來那童子後來笛音散了,本來就有不少鳥群了隊伍。三來可能本來就有過路的鳥兒。因此山谷中要恢復當初的生機勃勃,想必也不為難。

    望著群鳥飛去的方向,孟帥突然眼睛一亮。

    於脆,我也收一隻坐騎好了

    雖然只是一個臨時的念頭,但仔細想來,卻是很有可行性。這裡的鳥種類多不勝數,有的固然小巧,卻也有巨大的鷹鷲或者大鵬鳥之類可以收做坐騎的。之前那童子和他談論鳥種類,就提到過此間幾種大鳥充當坐騎的優劣。

    巨大的鳥一般速度都不慢,而且很多天生會辨認方向,坐騎又不像馴丨養戰鬥靈獸,要千錘百煉才能培養默契,只需溝通一下,能讓它供己驅馳即可。只要收下一隻頂用的,眼前的困難就能迎刃而解。

    打定了主意,孟帥就回到了山谷。

    坐在山崖上一塊突出的岩石上,孟帥仔細觀察著各種鳥類。他手中的項圈不多,只有一個一環的,還有一個六環的。

    他打算用那個一環的。六環那個實在珍貴,他暫時也沒有超過這個的項圈,當然是留著做看家底牌的。也就是剛剛那個火鷹級別的靈獸,才能讓他用那個項圈,當然人家火鷹理不理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雖然說一個項圈可以反覆使用,放生了一隻就可以再抓一隻,但因為項圈本來就用來鎮壓靈獸的,每一次出手都會有磨損。一環的項圈尤其脆弱,只能勉強使用三次,三次之後幾乎不可能成功。所以他要格外謹慎。

    選擇的對象,要飛得快的,體型大的,更要看起來不太兇猛的。他現在最重要的是跑路,兇猛的不好馴肝,對項圈磨損太大,萬一資質不好,將來放生得不償失。飛得快的也分衝刺能力好的和耐力好的,他要趕遠路,當然是耐力好的。

    目光在山壁上幾隻猛禽上轉了轉,他比較了一下,選定了兩種。一種灰眼金雕,一種天游鵬鳥。

    這兩種大鳥都是剛剛那童子蓋章的非常適合長途跋涉的坐騎,體型差不多大。灰眼金雕是猛禽,天游鵬鳥就顯得文弱多了,據說是因為血統清奇,以穀物喂食,輕易不吃血食,因此翼展雖寬,卻顯得修長瘦弱,且不能近距離衝刺捕食。

    要按照一般選擇靈獸的方法,灰眼金雕穩穩勝出。就算是坐騎,關鍵時刻也要打鬥的,太過脆弱的坐騎,就算速度快些也不頂用,動輒死傷,還連累主人。是以市面上灰眼金雕價值百萬以上,天游鵬鳥基本上沒人見過。

    當然,這也和鵬鳥的數量稀少有關,那童子指點鵬鳥時還說過,雖然天游鵬鳥已經是數量最多的鵬鳥,但依舊甚是罕見,除了此地,大荒很難見到。然而就算它常見了,也不會成為搶手坐騎。

    猶豫了再三,孟帥放棄了灰眼金雕,選擇了鵬鳥。

    這不僅僅是因為鵬鳥溫順,符合他對於坐騎但求立刻上手的要求,更是因為他看到灰眼金雕出雙入對,且在岩壁上築巢,撫育雛鳥。

    先不說傳說中金雕烈性,一隻死去另一隻絕不獨活的傳聞是不是真的,就算不是,好好的一家子,何必攪得人不得團圓?

    惻隱之心,雖然有些荒唐,但既然是真情實感,他也沒辦法。

    既然排除了金雕,那就只有鵬鳥了。

    這裡的天游鵬鳥不多,小貓兩三隻而已。孟帥經過內部比較,瞄準了地下的一隻。

    那隻鵬鳥身高過丈,羽毛青灰,身材修長,也算是十分健美,站在地上比旁的鳥雀高一大截,目標十分明顯。

    一般要收服猛禽,非要打敗它,甚至到了奄奄一息的程度,才能用項圈收服。但孟帥嫌棄那樣會耽誤行程,決定欺負天游鵬鳥溫順,出其不意,直接制服。

    方法,就是從用龜法自然,讓它失去敵意,然後再用項圈套住,直接血祭收服。

    決定好了之後,他悄悄地從石壁上下來。

    他一下地,就開啟了龜法自然的狀態,周圍的禽鳥沒有一隻表現出敵意的,他從旁邊走過,連一隻驚飛的都沒有

    近了,再近了。

    那鵬鳥還站在地上,毫無警惕之心,從它站的位置來看,是在那個圓形坑旁邊。

    孟帥的腳步越發沉穩,心卻是提的老高——

    最後十步

    這時,鵬鳥翅膀一動,似乎要飛。

    孟帥急忙出手,把項圈飛了出去

    噗啦——鵬鳥展翅高飛,項圈堪堪擦過它的爪子,落到了坑中。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47
五一五 歪打正著,老將出馬

    我了個大去,失敗了

    孟帥眼睜睜的看著那項圈錯過了鵬鳥,落入坑中,心中鬱悶非常。

    然而下一刻,孟帥心血一動,產生了一股悸動。他雖然從沒經歷過這等情形,但在書上看過,這是項圈套上靈獸,心血契約開始運轉的標誌。

    怎麼回事?怎麼套上東西了?

    孟帥驚異之餘,也不奇怪。這裡遍地都是禽鳥,稍微一歪,就能套中一個。想必是坑中本來就有鳥雀,項圈落下之後,隨意套中了一隻。

    根據馴丨獸師典籍,心血悸動的越厲害,說明靈獸實力越強勁,反抗的越厲害。這時候就需要用馴丨獸秘法鎮壓,有的時候還要外部打擊輔助。直到靈獸臣服,或者掙脫項圈為止。

    馴丨獸師傳承的好壞,其中一項就是這鎮壓的秘法,越是強大,越能鎮壓高等的靈獸。只是馴丨獸秘法再高也有極限,不可能馴肝丨比馴獸師本身高等的靈獸。所以馴丨獸師選擇出手,一定要仔細再仔細。若是最後鎮壓失敗,靈獸掙脫項圈,心血契約會反噬本主,必受內傷。甚至還有靈獸氣血太強大,一下子在心血悸動時爆了馴丨獸師的血管,造成死傷的。

    而這次孟帥出手,已經準備好了馴丨獸師秘法,自忖能夠壓制。但這回感受到心血悸動的強度,還是吃了一驚。

    吃了一驚,不是因為對方太強,而是——太弱了。

    那種反抗的力度,簡直就是不堪一擊,孟帥甚至懷疑,就是套上一隻麻雀,也就是如此了。

    肯定是那隻小雀兒躺槍了。

    孟帥更加失望,連鎮壓都沒心情了。本來不管套上什麼靈獸,都需要按照流程鎮壓,等契約成了之後再決定是放是留,不然容易遭到反噬。但這次他決定免了這一步驟。因為一旦鎮壓,項圈的磨損就不可逆轉了,為了這麼個小東西,實在不值。

    不如就忍著悸動手動將項圈摘下,放那小鳥逃生,剩下這個機會吧。

    主意已定,他快步跑到坑邊,去撈那倒霉的鳥雀。

    到了坑邊,孟帥往坑中一看,吃了一驚。

    原來那一人多寬的大坑中,只有一隻鳥,項圈毫無疑問的,就套在那鳥的脖子上。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那隻鳥一點兒都不小,站在坑中,差點就要冒頭出來。要知道孟帥站在坑裡,還差著一個頭才能到頂,那大鳥竟比孟帥還高出不少,比鵬鳥個頭兒還大。

    然而,這個賣相也太差了。

    天游鵬鳥的身材已經顯得修長纖細,這個大鳥的身材更細,偌大的身體瘦骨伶仃,簡直就像一架骷髏。羽毛是一色青灰,倒有點像百鳴山的制服,且羽毛稀薄,薄薄的一層還有不少斑禿,簡直就像被拔了毛的雞。

    而且,此鳥垂著頭,無精打采,一點兒沒有精氣神。再加上一身難看的禿毛和消瘦,讓人一看就覺得「慘」到不堪入目。有一句俗話,叫落架的鳳凰不如雞,這隻鳥簡直像放大版的落架的雞。

    從它的精神和皮膚狀態來看,至少也是日暮遲遲的年紀,甚至明天就壽終正寢了也不奇怪。

    孟帥一看,面有難色。他一看這鳥的個頭,本來心中暗喜,還想著是不是歪打正著,收了另一隻坐騎。但再一看那鳥的樣子,覺得自己要敢騎它,簡直是沒人心,一點兒都不知道憫恤老弱病殘。

    他也不知道這隻鳥到底是什麼品種,那童子指點他谷中群鳥時,並沒有看到這麼一位,可能當時它還不在,不然憑它的倒霉模樣,是不可能逃得過火鷹的烈火的。而孟帥有限的靈獸知識裡,也並沒有這麼一種。大概是某種冷門鳥類吧。

    搓了搓手,孟帥懷著內疚之心,道:「這位老人家,小子一時失手,冒犯了您老,罪過罪過。您等著,我這就叫您解脫。」說著伸手去拿那個項圈。

    正當他手伸到那項圈之前時,突然心中一動,心血悸動的感覺停了,就像是從沒發生過一般。

    怎麼回事?

    孟帥大奇,暗道:「是項圈廢了,還是它……」

    忐忑不安的心中暗自溝通,就覺得一陣訊息傳過去,對面一陣情緒傳來,就像在心里長了一面鏡子,對方的一喜一怒,全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覺到。

    擦,真的收服了。

    孟帥心頭滴血,好好地一次機會,就這麼被浪費了。這位大爺怎麼這麼配合?除非是從小養出感情來的靈獸,否則沒聽說哪家靈獸自己就把心血契約簽了的。

    雖然說多多益善,但一個馴丨獸師精力有限,不是想養多少就養多少的,像這位老弱病殘,就是白送給他,他也不要。

    還就不要了管你是不是收服的。

    孟帥笑吟吟的繼續伸手,道:「老人家,您老這麼大年紀,吃口安樂茶飯吧。我這裡廟小,養不起您這麼大的菩薩。來,把項圈給我。」

    眼見指尖已經碰到項圈,突然忽的一聲,一道灰影沖上天空,動作不停,直接飛上雲霄。

    孟帥保持著伸手的動作不變,遲緩的抬頭看天。

    天空中,一隻大鳥在翱翔。因為飛得太高,已經看不清顏色,但能看見那翱翔的姿態和修長的身材。大鳥翅膀展開,因為羽毛簡短,翅膀顯得十分窄小,再加上它的的身體異乎尋常的長,讓比例顯得有些奇怪。

    這種比例不像是任何一種鳥,倒是讓孟帥想起了前世某種被稱為「空中美男子」的飛機。

    翱翔了一圈,那大鳥俯衝下來,緩緩落地,以傲人的高度俯視著孟帥。

    我去——士別三分鐘,當刮目相看啊。

    雖然大鳥落地以後,依舊是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但孟帥已經被剛剛那不遜於灰眼金雕的飛翔姿態征服了,登時覺得那大鳥從頭到尾順眼了起來,甚至那種低頭縮肩的姿態,也變成了一種低調的內涵。這就是看人下菜碟兒,他就是這麼耿直。

    孟帥忍不住上前想要摸一下那大鳥的身上。像剛剛那樣的高空飛行,只有巨鳥甚至猛禽才能做到。那些猛禽大多羽翼豐滿,且長翎堅硬如鐵,才能抵禦高空的烈風,這大鳥是怎麼以這麼稀疏的羽毛飛抵那樣的高空的?

    那大鳥見他摸過來,依舊垂著頭,也沒有躲閃的意思。孟帥能感受它的情緒,知道它不反感,因此放心大膽的摸過去。

    入手,如同鋼鐵。

    孟帥的手握住大鳥的翅膀,就像握住了一塊鐵塊。羽毛雖然也咯手,但已經算得上柔軟。但羽毛下的皮肉,簡直像是天然生成的一塊鐵板,絲毫沒有血肉之軀的觸感。況且他摸的也不是翅膀上方的骨頭,而是下方肉翼,按理說應該有些柔軟才是。

    難道真是飛機精化形?

    孟帥撫摸良久,不知其然,伸出指頭,道:「老兄,您真是老而彌堅,尚能飯。」

    那巨鳥始終垂著頭,沒有表示。孟帥嘗試著溝通它,無論送出多少信息,都沒能得到回應。但他有能感覺到大鳥的情緒,雖然沒有多少親近,但是也不反感,不牴觸。它就像是一個看透世情的老者,無喜無怒,古井不波。

    沉吟了良久,孟帥道:「老兄,你肯跟我走?」

    那大鳥雖然沒有反應,但傳來一段情緒,是同意的意思。

    孟帥覺得它死氣沉沉,有些沒趣,但讓他放棄這個已經達到條件的夥伴,再去尋找新的目標,又有些不值當,畢竟還要冒風險。

    罷了,千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就它了。

    孟帥笑道:「您老人家怎麼稱呼?」

    那大鳥不作回應,孟帥無奈道:「咱們若要相處,總得有個稱呼。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孟帥,百鳴山弟子,今年……馬馬虎虎算十六歲。」

    那大鳥終於點頭,示意知道了。孟帥繼續道:「我也給您稱呼一下。一般的寵物,都是小字輩的,什麼小黑小黃之類的。我覺得這樣對您不大恭敬,不如稱您為老灰?或者您覺得還不夠恭敬,不如改為灰老?」

    終於,在孟帥百般探問下,得到了大鳥的回答——「老灰即可」。

    孟帥擦了把額頭,覺得和這位死氣活樣的溝通真心累,再次問道:「您老認得路麼?我想離開這條死帶,回到有人煙的地方。最好能回百鳴山。算了,只要有人的地方就行,老灰你有什麼意見麼?」

    那大鳥終於清晰點點頭,接著翅膀一動,示意孟帥上來。

    孟帥大喜,道:「我上去了,你小心點兒。」翻身上了鳥背。大鳥一振翅,離地而起,直入雲霄。

    孟帥並不知道,在他和大鳥走後,那環狀的坑洞出現了崩塌。石壁上那些封印如突然經過了幾千年的風化一般,撲簌簌的落下,化為了齏粉。緊接著,石坑整個坍塌了,周圍的土石落下,填埋了這個不知道存在多久的異象。

    之後,群山懷抱中,那不同尋常的靈氣開始散逸,一絲絲的減少,消散在空氣中。靈氣消失,群鳥也紛紛離開。不過半個月,生機盎然的山谷重新變成了死地,泯然死亡帶上的眾山峰間。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48
五一六 扶搖直上,先天武技

    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

    乘坐騎翱翔天際,這種感覺,就一個字——爽

    就在幾日前,孟帥還在羨慕那童子的青牛神駿,竟能踏雲漫步,現在已經不屑一顧。縱然牛再好,在天上總是不如禽鳥威風,也沒有那種翅膀一振,浮掠千里的爽快。

    雖然座下灰鳥不如大鵬俊逸,不如金雕威猛,但常言道:「敝帚自珍」,老灰已經是自己「鳥」,孟帥就怎麼看怎麼順眼了,只覺得漫山遍野的五彩鳥兒,沒有一隻比得上自家老灰的一根爪子。

    就算是金雕,孟帥也不信它能和自家這巨大的灰鳥一般,連續飛行十多個時辰,不曾稍微顛簸一下,不曾忽高忽低,甚至振動翅膀的次數也有限,簡直就像前世的空中客車,還是頭等艙。

    當然,爽雖然是爽,連續飛行也確實枯燥。雖然孟帥不怕風,但連續吹十幾個時辰,也就是一天一夜,也有點頭暈。何況雖然他帶有於糧,在高空無遮進食,也好似喝西北風一般,怎麼都不爽快。

    但他也不能降落,地下是綿延千里的荒絕死地,離開了群山環繞的綠洲,地面半點靈氣也無,稍微飛低一點,就覺得呼吸不暢。是以如果大鳥不主動提出休息,他也就不催著休息。而且從他和老灰的心靈溝通來看,老灰並不覺得累。

    飛到第二天下午,滿眼的灰黃色一變,開始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綠色。

    孟帥感動的淚流滿面——終於見到活物了。

    對經歷了死亡帶的荒涼的孟帥而言,往日荒僻的大山,在他眼中也生機勃勃,靈秀可愛起來,恨不得立刻下落,去草地裡踩一踩。

    不過他還是等了一會兒,畢竟還在邊緣帶上,下去也沒什麼好地方,他不著急。

    不管怎麼說,只憑他一晝夜就自行出了死亡帶,這個坐騎就收的值。將來老灰能飛,就繼續當坐騎,若是不能,就送它去黑土世界養老,好吃好喝也有空地散養,反正它的終身孟帥承包了。

    又飛了一陣,星星點點的綠色已經連成了一片,群山披上了綠色的外衣,孟帥拍了拍老灰,道:「夥計,慢慢降下去,咱們休息一下。」

    之所以不著急落地,是孟帥還想在低空看一下,哪裡有人煙。回到山野固然好,但更好的是看到活人,問明路徑,回轉百鳴山。他現在急需清清靜靜的閉關,鞏固修為,在野外滯留實非本意。

    老灰漸漸下降,從數千米高空下降到幾百米,漸漸地低過了山頂,在山巒間穿梭。這時它越發展現了實力,不但能高空長距離飛行,低空穿梭也靈活快速,窄窄的峽谷飛快的一穿而過,片羽不沾。

    好——刺激

    這種驚險穿梭山峰的遊戲,前世他倒是常玩,但真實的玩起來,依舊心驚肉跳。尤其是老灰險險的擦過石壁時,激烈的山峰像刀割一樣掠過他的臉頰,覺得生疼。

    「我說……」孟帥開口,想說咱們要不然還上去吧,不至於這麼冒險。

    然而話沒出口,就聽得前面山峰間傳來一聲大吼:

    「喝——」

    一聲吼叫,震動四方。

    這不是單純的吼叫,甚至也不是含著真氣的威懾,而是實實在在,含有力量的聲波武器,隨著吼叫的爆發,一股氣浪撲面而來,將石頭震得紛紛滾落。

    孟帥被震得往後一仰,差點兒一個後滾翻,從老灰背上滾下去,好在老灰也在往後退,一人一鳥也算同步。老灰更差點被掀到石頭上,千鈞一髮之際,振動翅膀,昂頭飛上數十米,看看擦過山壁,飛過了山頭。

    孟帥倒抽一口冷氣,剛剛實在危險,那麼高的速度,拍到石頭上去,他和老灰都會變成一堆肉醬。

    誰他麼在嚎,嚎你大爺

    孟帥心裡暗罵一聲,卻更是警惕——剛剛那一吼,孟帥是吼不出來的,那童子恐怕也難,他老爹他師父能不能吼出來還兩說。

    因為那不是一般的吼叫,而是「先天武技」

    武功修為一旦到了先天,力量和真氣質量會有一個大的提高。但從理論上來講,很多武功是不必改變的。有些精妙的劍術,在先天以下巧妙,先天以上照樣巧妙,一樣會拿來對敵。無非是以前只能發揮三成厲害,現在能發揮五成或者更高。因此很多人在年輕時就會精研一門武術,終身受用不盡。

    但是先天之上,會有只有先天才能使用的武功,一般被成為先天武技。這些武技大多數難度高,爆發力強,威力也驚人,且依託於先天真氣,非先天不能練成。就算是先天武者,能掌握的先天武技也不多,大多是會有數的幾種,留下來殺手鐧。除了因為先天武技稀少,傳承有限,一般人難以弄到之外,還有一點就是這些武技大多對身體的負擔大,求的是一擊必殺,掌握太多一是有難度,二來也用不上,白白消耗很多鍛鍊修為的時間。

    當然,修多了是不好,修少了也不行,不修就更不可行了。先天大師如果不會先天武技,幾乎肯定無法擊敗另一個先天大師,且在先天大師中矮人一頭。像孟帥這樣剛剛進入先天,急匆匆的往回趕著閉關,除了要鞏固修為之外,還就是等著回去修習一門先天武技傍身。

    這還是因為百鳴山家大業大,可以給弟子提供不錯的傳承,像散人先天大師,只能去買或者靠機緣才能修習先天武技,機緣不到或者身價不夠,或許幾年也沒有機會,那這幾年也只能在後天小輩面前耍威風,不敢去外面和其他同輩爭一時之長短。

    先天武技的範圍很廣,比如類似於「大招」的「絕技」,幾種武功組合成的高深武功「合技」,也有另闢蹊徑,不同於拳腳兵刃的「秘技」。其中猶以秘技最為難得,往往有不可思議的威力。而合技大多來自自創,很多散人高手,就是找不到有傳承的武技,便自己改造自家的幾門武功,創出合技來充當門面,有時甚至不被承認。

    剛剛那一聲驚天徹底的吼叫,應該就是秘技。

    這秘技以特殊的法門將真氣蘊於聲音之中,一下子釋放出來,如同聲波炮,這是有功法加持的。旁人的修為就算與使用者相同甚至略高,聲音上的威力也不能和他同日而語。

    但不管怎麼樣,此人必然是先天高手,再加上如此厲害的秘技,很難得到,應該也有非同一般的來頭。

    按理說,遇到會武技的先天大師,又剛剛受到了衝擊,孟帥應該掉頭就走,因為他這個剛入門的小字輩,根本不是人家的對手。

    但他還是留下了。倒不是膽大,而是因為這門秘技讓他頗為熟悉。

    剛剛那一吼,有些像百獸嘶吼,和一般武功中的嘯聲大不相同。而這種模仿靈獸形態的武技,大多數和百鳴山有關。

    有可能是百鳴山的前輩。

    雖然說百鳴山的前輩並非一定友好,還有烏家這種仇家在,但孟帥還是覺得,可能有萬一的可能,是那童子在此

    若能找到那童子,他便可以直接回百鳴山,省卻了許多麻煩。在大荒之中可不是那麼容易找到路途的,若是運氣不好,在外面轉上一年半載都有可能。

    當然,他也不會大喇喇的跑上去看人,不然被音*及都是輕的,可能一個照面被人誤會,就被大招橫掃了。

    讓老灰停在一處山坡背陰面,孟帥拍了拍自己的第一隻靈獸,道:「老兄,我帶你去個好地方,你先別吵。」說著將它收進了黑土世界中,並叮囑黑土世界的唯一原住民蛤蟆好好照看新人。

    安置了靈獸,孟帥躡手躡腳的趕了過去,以斂息術收斂氣息。自從進了先天之後,龜息斂息術越發高明,連行走快跑時,都能完美的收斂住氣息。他當初不到先天的時候,就能以此瞞過先天高手的耳目,現在當然更不在話下。

    小心翼翼的移動,孟帥靠近了剛才那吼聲的來處。

    離得越近,他越是謹慎,一開始還敢跑跳,漸漸地只能一步步邁過去。

    來到一處山峰之後,孟帥陡然一聽,只覺得毛骨悚然,第六感感到了遠超自己修為的威脅。

    找到了,就在山那邊

    孟帥原地坐下,調勻了呼吸,讓斂息術越發完美。他自信可以瞞過比自己高一個境界的高手,而在大荒,先天高手都是守一,無非前期與後期,他是不虞有人發現的。

    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敢探頭去看,畢竟一個照面就能分清敵我,若是敵人,那就要生死相搏了。

    其實他可以⊥蛤蟆替他去觀察,想那高人不會注意這小獸,但此行危險,蛤蟆肯定不願意。孟帥也不能強人所難,讓同伴去送死。只能另想它策。

    對了,我還有攝像頭。

    孟帥拿出一枚珠子,躡手躡腳的往山壁邊緣走去,他打算在山壁邊緣將珠子滾出去,能借珠子視角,看到山那邊的情景。

    一步步走進,孟帥離著山壁兩丈遠處停下,打算用力滾出珠子。

    正在這時,只聽一人森然道:「上官度,事到如今,你還不肯投降麼?」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0
五一七 上官老祖,背後偷襲

    孟帥一驚,幾乎要拋出珠子的手一僵,轉而將珠子握在手心。

    就聽又一個清朗的聲音道:「梵相城,你休要再執迷不悟,一錯再錯了。浪子回頭金不換,現在收手不於還來得及。大荒依舊還有你立足之地,否則你背叛師門在先,欺師滅祖在後,空為天下不容。」

    對方,大概就是梵相城冷笑道:「這樣大義凜然的話,還是等你回到百鳴山,坐到你那大殿裡再去說吧。被困在陣裡寸步難行,說起話來還是太上長老的味道,你簡直不知羞恥。」

    上官度緩緩道:「名正則言順,理直則氣壯,這與位高還是落難無關。同樣,墮落也與處境無關。我良言勸你,是我不忍看你一路墮落,願意救你出無邊孽海。你不聽,是你心胸狹隘,放不下當年的事,寧可積重難返,陷入污泥不肯出來。」

    梵相城大笑,接著惡狠狠道:「當年,你還敢提當年,當年你依仗太上長老的名位,壓迫於我,屢次三番剝奪我應得的東西,最後還將我趕出百鳴山,這些好事你已經忘了麼?還是你覺得大義凜然說幾句淡話,你就成了一塵不染的聖人了?」

    上官度道:「我非聖人,你也不是天生惡人,只因為心胸窄了,道路也越走越窄。只是當年你如此驕傲,現在卻成了鼎湖山的爪牙,繞了一圈回到原點,這也是造化弄人吧。」

    梵相城大怒,叫道:「什麼鼎湖山的爪牙,林木友才是我的走狗。我殺你了,拿回屬於我的一切,你去死,去死吧——」突然又是一聲大吼

    這一聲吼叫震天動地,孟帥緊緊靠著山崖,這才沒摔倒,但五臟六腑一陣翻騰,差點兒難受的吐血。

    吼聲停歇,孟帥調勻內息,就聽梵相城冷笑道:「怎麼樣?我看你還能堅持幾聲?不要再忍著啦,吐出來吧,吐出血來不是舒服一點兒麼?」

    只聽噗地一聲,不知是誰吐出了什麼東西,但根據情況判斷,恐怕是上官度吐血了。

    梵相城道:「對啦,你氣血越來越弱,傷勢越來越重。你不行了,不行了。服老吧,認輸吧,退位讓賢了吧。放開銅牛陣,讓我進去,我看在昔日同門,半段師徒關係的份兒上,不會殺你。只要你當眾承認當年是你錯了,冤枉了我,再砍下一隻手贖罪,我就不再為難你,怎麼樣?」

    上官度道:「還是那副格局,斤斤計較,執迷不悟,沒出息啊。枉費了……枉費了我當初對你的期望。」聲音雖有斷續之處,總體還算平穩。

    就聽梵相城暴吼道:「敢情身負不明之冤,血海深仇的不是你,你倒說便宜話。別以為躲在牛陣裡我便不能把你如何。再等一日,你傷口惡化,一個三歲小孩兒也能收拾了你。」

    上官度道:「那就等一再說話吧。」

    梵相城道:「我等不了……」

    正在這時,只聽天空中傳來一陣鈴聲,叮鈴鈴,叮鈴鈴作響。

    孟帥心頭一震,頭腦一暈,這個聲音倒不像那暴吼聲一般震耳欲聾,但聽起來空靈悠遠,一聲聲鑽入耳內,渾身軟軟的,幾乎沒了骨頭一般。

    他大驚之下,連忙運用靈蓍觀神法,減損雜念,維持意識,這才一絲絲從鈴聲中拔出來,身子兀自微微發軟。

    好厲害

    這又是另一種秘技吧?

    同樣是音波攻擊,這種迷惑性更強,陰損入體,難以抵抗。且從鈴聲聽來,應該是和封印器配合,威力加倍。很多秘技或者絕技都是如此,需要特殊的封印器一起使用,雖然普及性差了,但威力著實驚人,大多是專屬先天武技。

    不過……為什麼是從天上傳來。

    又有人來了?

    孟帥往上一看,就見天上只有浮雲朵朵,不見人影,連一隻鳥都沒有。但鈴聲不是來自於任何一方,這倒是可以肯定。

    這時,就聽梵相城呸了一聲,道:「竟這個時候叫人,煩死了。」

    然後,他道:「不去也不行,你給我看著點兒。」

    孟帥一怔,暗道:他是對另一個人說話?這邊還有人?

    緊接著,這個猜測就被證實了。

    只聽一人道:「六叔,我不行。」

    這人的聲音明顯年輕,聽起來也就二十來歲,還是個後生。孟帥剛剛一直注意那兩個高手,行止謹慎,不敢過於放開氣機查看,因此竟沒發現這個人。

    梵相城喝道:「什麼行不行?我沒讓你去殺他,只是看著他,這都不行,你還能於什麼?」

    那人道:「可是……此人很厲害。」

    梵相城道:「他不過是沒牙的老虎,還要靠牛來保護,真正可笑。你看見那些銅牛了麼,只要不進入陣裡,他拿你沒辦法。」

    那人道:「那要自己跑出來呢?」

    梵相城道:「那當然再好不過,你把他殺了。」

    那人道:「我……我……」

    梵相城怒道:「沒出息的東西,怪不得你先天了你爹還不放心,把你當三歲小孩兒看。他一個半殘有什麼威脅,你就是真三歲小孩兒也能收拾他。別廢話,給我看住了他,我回來再收拾他。」

    說完這句話,梵相城的聲音消失了。

    孟帥等了好久,再聽不到梵相城說話,就知道他應當是離開了。只是離開的無聲無息,孟帥聽不到而已。

    心念一動,孟帥手指一曲,原本藏在手心的珠子滾落出去,然後反手拿出鏡子,對照著看鏡中情景,

    珠子在地面上無聲的滾動,一直滾出了山壁,視野驟然明亮。

    只見山壁對面倒是一片平地,只是平地中間,有一道裂谷,將大地劃分為兩個平面。

    裂谷的對面,隱隱排著一群影子,因為珠子的視角問題,看得並不清楚。只能看出幾個獸類的黑影,中間簇擁著一個人盤膝而坐。獸類黑影頭上長角,看起來像是臥牛。想必就是被困在銅牛鎮中的上官度。

    而另一邊,一人站在裂谷前,站得筆直,面向上官度而背向山壁,應當就是來監視的小子。

    他是……背向這邊的?

    孟帥心中登時癢了起來,若是修為超高的高手,他還不能怎樣,但這小子也只是個剛進先天不久的年輕人,又是有心算無心,似乎可以於一票?

    倘若是別人在此,孟帥斷不會冒這個風險,可以置之事外,但畢竟受到生命威脅的是上官度,他總不能袖手旁觀

    略一沉吟,他已經做好了準備。輕飄飄的往旁邊邁了一步,整個身子閃了出來。

    脫離了山壁的保護,他的身形就暴露人前,當然,是暴露在上官度面前。不過孟帥本來也沒想瞞他,只要他不露出破綻就行。

    到底也是一門老祖,多年的老狐狸,總不會膚淺到露出破綻來吧。

    雖然出來,孟帥依舊保持著斂息術,輕飄飄的往前邁步,步履保持著似浮不浮的狀態,不高高浮起,引動先天真氣,也不落在實地,踏上微塵。

    他就像遊魂一般,從山後移動而來。

    那監視的人緊張的盯著上官度,絲毫沒有發覺背後被人盯上了。只因孟帥除了斂息術,龜法自然的身法也在緩緩運轉,釋放令人安心的氣場,絕不引起任何生靈的緊張感。

    那青年緊張的手心出汗,脖子微微搖動,孟帥怕他回過頭來,他再斂息,也做不到光學隱身,萬一那青年回頭,終究還是原形畢露。

    越是靠近,越是關鍵。

    眼見離著那青年越來越近,上官度突然開口道:「你多大了?」

    那青年一怔,道:「問……問我?」

    上官度道:「問你。這裡除了你,還有別人麼?」

    那青年道「二十……二十四歲。」

    上官度道:「二十四歲,大好的年紀,為什麼要自毀前程呢?」

    那青年道:「什麼自毀前程?」

    上官度嘆道:「青年人最重要的是看他的指路人,你跟著梵相城,身份見不得光,本已經沒前程可言。何況行事不正,淨做些鬼祟伎倆,久而久之,連氣質也不對了。內外俱損,這還不是自毀前程麼?」

    那青年背脊一直,喝道:「你閉嘴,不許你侮辱五叔,他和伯父還有我父親,縱橫大荒,怎麼見不得光了?」

    上官度道:「縱橫大荒,你們成了土匪了麼?年輕人不懂什麼是好壞,是不是覺得被人害怕是很威風的事?可是一旦入了這個局,再也上不得檯面,也沒有正路可走了。何況他還要殺我,我是大荒宗門的老祖,背後勢力極大。我若身死,大荒必有一番腥風血雨。你們這幾個小人物,又如何能夠自保?你作為從犯,縱然不死,也要東躲西藏過一生,這還不算前途盡毀?」

    那青年身子微微顫抖,喝道:「胡說你死在這裡,沒有外人知道,誰會管你?」

    上官度搖頭道:「你見識太少了,大宗門不動則已,動必雷霆。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迷途知返,還有可救之處,我當時跟你六叔這麼說,現在跟你還是這麼說。」

    那青年惶恐又憤怒,手按劍柄,要拔劍給自己壯膽,這麼一拔劍,突然氣機一動,感覺到了危險,驟然回頭道:「誰——」

    就見一人一劍,飛快的向他擊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0
五一八 一望無際,亦真亦幻

    那人大吃一驚,先天真氣急切的升起護體,來襲的一劍刷的一聲,切在氣牆上。

    撕拉,氣牆一切而破,但長劍也被擋住。

    那人不及多想,雙手擺出防禦的姿態,要護持身體,但一看之下,沒看到對手,突然肚子一冷,擠在他腹部。

    是陰性先天真氣

    真氣來的太快,加上那人剛剛護體真氣被破,全身真氣少了大半,剩下的真氣都往腹下聚集,五臟六腑陽氣融融,只為抵禦陰氣侵蝕。

    然而……

    轟——

    原本陰氣十足的真氣,到了五臟之內,突然化作熾烈之極的爆陽之氣,在五臟中散開,他本身就是陽氣護體,這時如於柴上加了把烈火,五臟六腑燃燒起來。

    在外面看,就是那人周身被金光包圍,身子巨震,捂著肚子倒了下來,片刻之間斷了呼吸。從外表來看,並沒有致命傷口,但仔細看會發覺,他肚子凸起,軟綿綿的彷彿塞了棉花,皮膚也留下焦灼痕跡。

    孟帥拍了拍手,低頭看了一眼那具年紀輕輕的屍首,心道:這陰陽磨的功法真了不起,只是一門心法而已,居然弄出先天武技的效果了。

    或許,自己第一門先天武技就從這裡來。回到百鳴山,要好好把龜門的內外功梳理一遍。畢竟龜門一向高端,先天以下的功夫不算什麼,到了先天以上,有許多本事,才真正顯出不凡來。

    就聽對面聲音道:「清理現場,不要留下痕跡,把他丟下山崖便是。」

    孟帥一點兒不奇怪上官度跟他說話,剛剛上官度突然開口跟那青年說話,就是打岔,擾亂那青年的心神,遮掩孟帥的痕跡。

    不過,把好端端一具先天大師的屍首丟下懸崖,孟帥可容不得這樣的浪費,將青年拖到崖邊,退了下去,然後悄悄地在屍首離地幾丈的地方,裝入了黑土世界。想上官度也不至於往裂谷裡看著青年落下。

    做完這些事,他才揚聲問道:「老祖,弟子孟帥在此。您怎麼樣了?」

    就聽上官度在對面道:「好孩子,我沒事,你過來吧。」

    孟帥來到裂縫旁邊,吃了一驚。

    原來他剛剛離得遠,只看見模模糊糊的人影和獸影,只道是距離遠,看不真切。這時到了崖邊,才發現對面的景象,彷彿蒙了一層紗一般,依舊只能影影綽綽的看見人的剪影。要說是霧氣,也不大對,因為那種朦朧感不像是隔了霧氣,非要比喻,就像是前世從電影裡看見的虛化鏡頭一般,看上兩眼,都要懷疑自己的視力。

    剛剛聽到上官度的聲音,彷彿就在耳畔,他也道對方可能就在裂谷邊上。但現在站在崖邊,卻見上官度的影子如燭火般搖曳,彷彿在很遠的地方。

    也許是孟帥停留在崖邊時間太長了,上官度再次開口道:「快些過來。須防那叛徒去而復返,你不是他對手。「

    孟帥點頭,凌空走過懸崖。

    要說晉級先天有什麼好處,最明顯的就是可以憑虛獨立,再也不用玩急行跳遠和撐桿跳了。理論上進了先天,就沒有天塹險地這一說。

    但是上官度憑藉險地來防守,還是有其道理的。無論是誰要欺到他身邊,都要經過一段漂浮。先天境界的漂浮並不靈活,貿然離開地面,會給人當作靶子打。若沒有上官度容許,孟帥貿然過次溝塹,可能半途就被打下深淵了。

    飄過百尺寬的溝塹,孟帥落到地上,再看眼前景色,又是一變。

    好……好寬闊的地方。

    孟帥本道對岸也不過是一片山地,最多有一個百丈寬窄的大平台,然而落下才發現,自己竟然置身於一片一望無際的大平原上。

    平原空闊非常,在對面看到的獸影,人形,竟都不見了蹤影。整個平原一直延伸至地平線,與天相交。顯得天都低矮了幾分。

    這是什麼地方?

    孟帥揉了揉眼睛,然後按照靈蓍觀神法的心法,漸漸的減損自己的雜念,再抬頭看時,發覺眼前又是一片模糊。剛剛清晰可見的大荒原景色開始動搖。

    果然是幻境麼?

    驀然回頭,就見自己來處,溝塹的對面,也是一片模糊,連自己藏身的那片山崖也看不清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打坐,運用觀神法徹底破解了這片幻境,就聽上官度道:「這邊來。別管眼睛看到什麼,往我這邊走。」

    孟帥答應了,向著上官度的聲音走去。那個聲音在孟帥的目光範圍內,是沒有任何東西的。

    不過,既然是幻境,就不用在意這些。

    向著聲音走了十幾步,眼前景色彷彿被按了開關,湧動起來。一個巨大的黑影就像是地平線上冒出來一樣,轟然崛起。

    那就是他在對面看到的獸形黑影。

    然而,他在對面看到那獸形影子,也就跟一般的老牛差不多大,最多略魁梧一點兒,他聽到那梵相城說「銅牛陣」時,還不覺得如何,等真正靠近了,卻是看傻了。

    巨大。

    這就是他的第一印象。

    在他眼前,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銅牛雕像。他甚至看不到銅牛的全貌,因為距離太近,即使仰著脖子,也只能看見銅牛的腹部。如果他平視,只能看見牛蹄子。

    不是牛腿,是牛蹄子。牛蹄的頂端,已經跟他差不多高了。再往上看,那銅光閃爍的牛腿,彷彿參天古木,筆直矗立。

    這時,他想起了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翻到最後只看見如來幾根手指的孫悟空。一種蒼茫的顫慄感油然而生。

    轉過頭,就見極目之處,另一隻巨大的銅牛遙遙在望,那銅牛的體積絲毫不下於這一頭,而再轉向另一邊,那裡也能望到銅牛的身形。

    雖然目光所及,只有三頭銅牛,但孟帥就是覺得,這樣的大荒原上,還有許許多多類似的銅牛。每一頭銅牛都是那麼雄偉,就像孤立的山峰。

    如果沒猜錯,銅牛陣中的銅牛,終究還是會活動的吧?

    他眼前彷彿浮現出了如此情形——無邊無際的平原上,巨大的銅牛群奔騰著,地面因為踐踏而搖動,濺起的浮塵遮天蔽日,染黃了蒼穹……

    如此壯觀

    正暇思著,就聽那人道:「過來,別看了,離著已經很近了。」

    孟帥回過神來,再次向那個聲音走去。

    走了一陣,銅牛像已經甩在身後,孟帥便覺得眼前一變,再次換了景色。

    這次,卻不像之前種種神奇,荒原曠野突然褪去,眼前只剩下山頂和一塊岩石,岩石上坐著一人,正看著孟帥。

    這

    孟帥一個激靈,彷彿突然從各種真實的夢境中醒了過來,回到了現實。

    眼前景色,不就是普通的大荒荒山的景色麼?他剛剛在對面,就是置身於如此情境之下,這才是現實。而剛剛看到的那些,什麼無邊荒原,什麼巨大銅牛,反而光怪陸離,根本就像是發夢。

    然而……他確實是走過來,不是夢遊過來的。而且如果說是夢,那也太真實了吧?現在他會想起來,也不覺得噓

    對面人看孟帥雙眼發直,輕輕咳嗽一聲。

    孟帥猛地清醒,忙行禮道:「弟子孟帥,見過上官老祖。」行過禮,笑道,「終於能叫您一聲老祖了,這兩天真是彆扭。」

    原來那人圓圓的臉,粉妝玉琢,頭上總角,正是這幾天一路帶著孟帥的那個童子。

    上官度微笑道:「你是笑話我偌大年紀,還在裝嫩麼?」

    孟帥道:「不,您是真嫩。」

    僅從相貌上來說,上官度的外表就像個稚齡童子,和西華錦那樣身材幼小,卻有皺紋不同,除了做派老氣一點兒,其他都是毫無破綻。

    上官度笑眯眯道:「上了年紀,看到你們這些青春正好的年輕人,忍不住就想親近,偶爾混在一起,也是很有意思。很有童趣,是不是?叫我師兄,可比叫我老祖還要順耳的多。」

    孟帥頗為尷尬,心道:童趣個頭啊,別說你這把年紀,連我說自己童趣都是老黃瓜刷綠漆好麼?

    上官度道:「當然咯,裝的也不是很成功,你早就知道我是上官度了吧?」

    孟帥道:「您不是第一次見我,就說自己姓上官了麼?當時弟子還不熟悉門戶,並沒發覺,後來才知道。咱們門派裡,複姓上官的,只有老祖您一個啊。」

    上官度道:「是啊,早知道不說這句了。當時只是偶一興起,想見見你,沒想到後面還有第二回。疏忽啦,哈哈哈。」說著笑了幾聲。

    孟帥正容道:「多謝老祖幾番照顧,弟子深感榮幸。」

    不管如何,上官度對他還不錯,入門就是一番指點,後來一路上也指點他認了不少靈獸,別看這些不是具體實惠,但一般弟子做夢也別想得到這麼一位馴丨獸大師的指點。

    上官度道:「不必謝我,令尊當年對我也有指點的恩德,我尚無法報答,也沒有好好指點過你。這一次也是之前之鹿給你帶去項圈,你說要看原始封印,我才帶你去的。你要真想聽我指點,回頭來我的洞府。」

    說到這裡,上官度的眉頭擰了起來,道:「前提是……你我能平安離開這裡……」說到這裡,突然噗的一口血,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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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九 臨危上陣,當局者迷

    孟帥大吃一驚,扶住他道:「老祖,您受重傷了?是那叛逆傷的您麼?」

    上官度吐出一口血,臉色刷的白了起來,原本他臉上充滿了少年人才有的紅光,這時退了下去,呈現出白中泛青的虛弱顏色。

    他搖了搖手,道:「憑那小子,還傷不得我。他說這些年辛苦修煉,我看長進也不大。還是鳳鳥做的孽。它追了我幾千里地,我數次用了秘術遁法,才得以逃脫。」

    孟帥松可口氣,道:「這麼說,您只是消耗元氣,處於虛弱狀態,並非受了重傷?」

    上官度搖頭,道:「自然受傷了,我吸了一口火焰氣,傷了肺腑。」

    他笑容有些發苦,道:「本來我一個人陷入困局,是我一人的事,到現在把你也牽扯進來,你的運道也不好。偌大大荒,偏偏撞進我這裡。」

    孟帥呆了一下,一拍腿,道:「不是……既然如此,還在這裡敘話做什麼?還不趕緊跑路,您莫非動不了了?那我背您,趕緊走人啊。」

    上官度搖頭,道:「跑不了。我身子不能移動,在陣法之中還能喘息,若跟你上路,不過一時三刻,火毒發作就要糟糕。而且以你的速度,也逃不過他的掌心。這方圓千里都是他的地盤,不然他怎麼可能那麼放心離去。」

    孟帥心中不以為然,暗道:我怎麼來的,當然就能怎麼去。他的地盤再大,只能管地上,不能管天上,我那灰鳥展翅萬里,未必便甩不掉他。倒是不能移動……

    有一個解決辦法,就是把上官度移到黑土世界裡去。倒是能夠做到輕拿輕放,小心運輸。但他的黑土世界從不對外開放。現在目前為止,能進去的有意識的活人也就白也一個,還是孟帥控制不了的。

    除此之外,就算是陳前,也只能沒有意識的時候放進去,保證他不會清醒。上官度雖然也算師門長輩,但和孟帥還遠沒到分享這等秘密的時候。

    要不然把上官度弄暈了?

    這個有技術難度。

    孟帥正在想怎麼不引起注意的讓上官度失去意識,就聽上官度道:「為今之計,只好你跟我在銅牛陣中躲上幾日,想來那逆徒破不了我的陣。待我稍微恢復體力,拚死再發動一次遁術,帶著你一起離開。」

    孟帥突然想起一事,道:「不說恢復體力,您的傷什麼時候能好?」

    上官度道:「那就遠了,我恢復體力,也不是治療傷口,只是催發潛力而已。至於恢復傷勢,還是等到了安全地方,用好藥慢慢調養吧。」

    孟帥道:「您身邊沒有好藥麼?」

    上官度道:「自然帶了傷藥,能吃的我都吃了。可惜我有好久沒出來活動了,當初的謹慎都忘光了,也沒帶上品級靈丹妙藥,倘若這次能逃出生天,定要找回昔年的狀態。」

    孟帥道:「我這裡有一瓶靈丹,您看能用麼?」說著拿出一瓶丹藥。

    上官度微笑接過,心裡並不當一回事。他和孟帥的地位差距以及掌握資源多少的差距,比兩人武功差距更遠得多。他自信雖然沒有準備,但身上帶著的傷藥已經是最頂尖的,孟帥不過內門弟子,斷無可能弄到更好的。之所以接過,只是不便拂他好意罷了。

    打開丹萍,一股辛辣之氣直衝鼻端,上官度臉色微變,倒出一枚丹藥。

    只見掌中托著的丹藥漆黑如墨,但透著一層瑩潤的光澤,氣味辛辣之餘,另有隱隱的甘香。上官度沉吟了片刻,總算抓住了記憶中的一個名字,道:「朽木斷續丹?」

    孟帥道:「您果然見多識廣。」

    上官度訝道:「真的是朽木斷續丹?那不是……不是鼎湖山金玉丹以下第一靈丹麼?據說早已經不開爐了,山中幾乎沒人會煉製。一枚價值十萬……你從哪裡弄來?」

    孟帥道:「從前兩天那個大荒盟拍賣會上買來的。」

    上官度露出疑惑神色,他是全程看了那場拍賣會的,並不記得有這東西,而且若是價值十萬的寶物,也不會在前面公開亮相,想了一想,他才釋然,笑道:「是第一個神秘盒子吧?我記得當時買主……也就是你狠狠地擠兌了大荒盟。」

    孟帥笑道:「我那是生意手段。不過他們的東西是不錯的。這個丹藥可能是藥王鼎裡出來的,效果至少強上五成。您看怎麼樣,對您的傷勢有用處麼?」

    上官度深深吸了口氣,道:「果然不錯。我吸了一口藥氣,感覺身體都輕鬆不少,對我的傷勢大有用處。」

    孟帥大喜,道:「那太好了。您趕緊服藥,等傷勢好了,想要如何對付那小子不都隨您心意?」

    上官度點頭,但隨即又緊鎖眉頭,道:「可是我還沒決定,是否要治傷。」

    孟帥愕然道:「這是什麼道理?有藥當前,為什麼不治?」

    上官度道:「一旦服下丹藥,就要一氣煉化藥力,這個過程不能打斷,否則不是維持現狀就能解決的。而且煉化藥力必須全力以赴,精神集中,就不能分心外事,如今這等情況,實在不適合。」

    孟帥道:「您放心,只管全力運功。外面的事不用操心,有我呢。」

    上官度看著他,道:「你?」

    孟帥也覺得話有點兒大,道:「不是還有銅牛陣麼?他們不敢闖進來,我替您扛著一些於擾便是。」

    上官度道:「銅牛陣雖好,沒了我的指揮,也是無用。除非……」他正色盯著孟帥,道,「你來替我指揮。」

    孟帥一愣,道:「我?」隨即精神一振,躍躍欲試道,「好,我來。」

    上官度微笑道:「你倒不怯陣,很好。後天學武練膽,所謂精、氣、膽,三者缺一不可,這才是武者的基礎。有些孩子先天之後竟還畏首畏尾,不知道膽氣關是怎麼過的。你學過陣法麼?」

    孟帥道:「陣法……陣封略知一二,沒見過實在的陣法。」

    陣封和器封、機封一樣,是封印的分支,但若論等級,還在機封之上。當初林嶺叫他基礎知識,也略微涉及到陣封原理,但具體的操作卻沒教給他,更別提讓他試手了。林嶺還是那套理論:「先天以下學習陣封?小孩兒舞大錘,也不怕砸死。」

    不過陣封和陣法還不是一個概念。懂得陣封是要用封印術將材料煉製成陣法,而懂得陣法,只需要運用和學會變幻即可,比陣封簡單很多。譬如槍械,製造槍械需要多少技術,而開槍只是個手熟活。

    自然懂得驅動陣法已經比使用封印器要難上許多,用開槍比已經不大合適,可以比作開車,學習開車有些難度,但還是不能和製造汽車相提並論。

    果然一聽孟帥說到陣封,上官度釋然笑道:「我險些忘了,你是封印師,驅使陣法而已,對你不過小菜一碟。好,銅牛陣三十六種變化,你能在來人之前學會七八種,我就能安心的治療傷勢了。」

    孟帥點頭道:「弟子盡力而為。」

    上官度點頭,緩緩抬頭,道:「我這陣裡有十八隻銅牛,你能看到麼?」

    孟帥愕然道:「看到,看到什麼?您說我來的時候,看到的那些巨大銅牛?」

    上官度搖頭道:「什麼巨大。我問你現在,能看到麼?」說著往前一指。

    孟帥茫然,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懸崖前的東西上,散落著一些星星點點的物事,陽光照射下來,泛著銅光。這些東西孟帥之前也掃過一眼,只以為是山上的小石子,沒想到竟然是銅牛。

    可是……這也太小了吧。

    上官度見他迷惑,伸手一招,一個小東西飛來,落在他手中,他伸手給孟帥,道:「仔細看看,是銅牛不是?」

    只見他手心放著一個泛著紅銅光澤的物件,最多一個象棋子大小,雕刻的是個臥牛,和孟帥上次看到的四蹄伸直的立牛不同,但也栩栩如生,像個精緻的玩具。

    雖然如此精巧,但說孟帥剛剛看見的龐然大物,就是這麼個小東西,可真令人不可思議了。

    上官度看出他的驚訝,哈哈一笑,道:「本陣中的銅牛或立或臥,或動或靜,都是這麼大。」說著再次伸手一招,又是一個小銅牛落在他手中。這個銅牛卻是走動的,在他手心中邁開四個蹄子,不住步行,但始終未能離開他手心一步。

    孟帥看得匪夷所思,道:「那我看到的銅牛那麼大,是幻境麼?」

    上官度道:「並非全是環境,只是『當局者迷,罷了。我們現在的視角,才是真正的局外人。」說著輕輕一揮手,兩個銅牛回到了陣中。

    孟帥又是搖頭,又是感慨,道:「這可真是如來佛祖的手掌心了。」突然,他感覺到一陣激動,很少有這麼發自內心的想要學一些東西的時候了,急急道:「老祖,你來教我這個。」

    上官度一拂袖,地上已經擺了十八枚銅錢,環成一圈,道:「咱們就以銅錢為銅牛,先擺出陣法變化,我再教你驅使銅牛的法門。」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2
五二零 十八銅牛,八十一變

    「如何?」上官度伸手一抄,將銅板收拾起來,道,「三十六種變化俱已講解,你記下了幾種?」

    孟帥閉目沉思,睜開眼道:「老祖,按照您這樣排演,我覺得三十六般變化並非終極,中間余有空當,按照法理來推斷,應當有九九八十一般變化才對,其餘的是刪掉不用了麼?」

    上官度雙目一睜,道:「你能推算出八十一種變化?你……」呆了一陣,他突然鼓掌笑道,「好好好,你不愧是天才的封印師。我和你講這個,只能是拋磚引玉了。」

    孟帥忙道:「我沒推算出來,只是胡猜。」

    上官度搖頭,笑道:「不必過謙了,我第一次聽到這些法門,比你修為還高些。尚且半天摸不到頭腦,哪還能注意到空當不空當?你的天賦毋庸置疑。」

    其實這話也沒錯。早在先天之前,孟帥別的正事兒沒於,光強化天賦了。世界樹在這方面的強化非常全面,從根骨到悟性,從體制到精神,各種指標,齊齊爆表。

    上天生人,有長有短。大部分人都是各方面差不多的普通人,也可以說是庸才。某方面到了極致的,都是上天的寵兒,被稱為天才。然而這些天才之中也有高低,或者說被世人認可的程度有差別。智慧悟性高的,在孟帥的前世最受歡迎,而這個世界中最珍貴的,卻是根骨資質最高的武學天才。

    自從以來,各大宗門都爭搶武學天才,以根骨為主,兼顧悟性。但到底不能兼得,十分根骨,五分悟性已經是上品,有些十分根骨的,悟性很平庸,但因為修為依然進展迅速,依舊被宗門所寵愛。根骨越高,悟性越被忽略。理論上來說,八分根骨,八分悟性應當比十分根骨,五分悟性更佳,但現實中卻是十分根骨的更受寵愛,哪怕只有一分悟性。

    自然,能登上高位,有遠大前途的人中,悟性都不差。但也是在根骨好的人裡面,悟性更佳,絕非是所有人裡面悟性拔尖的。譬如上官度,悟性智慧,在百鳴山都算一等一,但單純論智慧和對陣法的理解,未必就高過一些聰慧的普通人。只是他見多識廣,脫胎換骨之後,頭腦更清明,記憶力更強而已。

    當然,世上也有根骨和悟性都在絕頂,甚至還有出身、機遇、性情、運氣各項都出類拔萃的天之驕子,那些人成就不可限量,也不是上官度這個層次可以相比的。

    而孟帥天賦並不高,水思歸當年就給他測過,只是尋常,自帶悟性還是不錯的,也不見得超出常人。但架不住他有外掛刷級,直接加基礎屬性,一刷刷了好幾年。現在孟帥各種資質都是最頂級,包括他本來就不弱的悟性和學習能力。

    何況他本來就要很好的陣封的理論基礎,銅牛陣的材料厲害,陣法並非頂尖,他入門之後,自行推演,早摸到了門檻,若再給他一些時間,絕不會比上官度掌握的差,觸類旁通的見識,更比上官度要強。

    上官度雖然不知孟帥具體理解到什麼程度,但也猜到他必然大有收穫,心中感慨不已,又有些欣喜,道:「當年我得這套銅牛陣,也有令尊得幫助,今日若能對你有所助益,也是我報答之萬一了。」

    孟帥心道:這銅牛陣有我那老爹的份兒?他並不是封印師啊。要說他認得的封印師,也就是堂尊了,但這銅牛陣的風格也不是雪山一脈的啊。

    不過如今不必細究這個,他道:「您放心,我再仔細推敲一會兒,差不多就能驅動了。您只管療傷去吧。」

    上官度點頭,遞給孟帥一塊玉石,道:「這是中樞令牌。有了這塊牌子,銅牛和你便能感應,也認你為主持。再有,這個位子給你——」他指了指腳下,道,「我一挪開,你立刻佔上。這裡是銅牛陣的陣眼,視野最好,能夠掌控全局,切不可丟了。」

    孟帥答應,走上前去。上官度用手支持著身子,挪下青石,孟帥立刻坐了上去。

    視野果然豁然開朗。

    坐在青石上,景色雖然還是那個景色,但好像裝了廣角鏡頭一般,竟能在不轉頭的情況下,看到前面一百八十度的角度,略一轉頭,視野還能飛快的展開,完全能在不移動身子的情況下,看清楚周圍一整圈的景觀。

    手在袖子裡面掐訣,孟帥緊緊握住上官度給他的玉珮,真氣沿著經脈一絲絲的潛入。

    登時,他的意識中清晰地多了十多個點位,那就是十八個銅牛。

    那些銅牛在他腦海中清晰可見,就像剛剛上官度在地下襬的銅錢陣一般明明白白,他精神進一步,能夠集中在某一頭銅牛上,腦海中能展現出銅牛的每一寸外觀,包括銅上的反光都看得清。而退一步,則可以⊥他原理十八個銅牛,從更出世的角度觀察陣法,甚至以鳥瞰的角度縱覽全局。

    他還能感覺到,握住玉珮之後,他與那些銅牛已經氣機連接在一起,上官度交給的種種變化在他心頭掠過,幾乎彈指間就能輕易實現,再不復之前紙上談兵的狀態。如果說之前他只能從幾個定式中胡猜的話,這一回他可以更直觀的感受乃至推演陣法狀態了。

    太妙了。

    在這種狀態下,他已經感覺到,一扇新的大門,就在他面前打開一條縫,只需要輕輕一推,就能看到門後的新天地。

    在這時的情境下,若不全力推演,實在可惜了。

    他掏出一個透明的珠子,猶豫了一下。

    這是半個如意珠。當初他晉級先天時,就含過如意珠,保持空靈狀態,不過半途被蛤蟆摳了出來,並沒有用盡,剩下了一半。他想這麼一點兒如意珠,搞建設搞不了幾根毛,不如留下,自己需要空明狀態時用這個解決。

    今天,就是個好機會。

    這種十八銅牛盡在掌握,心念一動,斗轉星移的狀態,實在是太適合推演,孟帥甚至覺得,給他幾個時辰,八十一種變化就能補完。

    當然,這是他自我感覺良好的一種狂妄,他自己也知道。

    但有如意珠相助就不同了,他是真覺得進入那種空明狀態時,至少可以推演出幾種額外變化的。

    可是現在大敵當前,不是時候啊。

    孟帥有些無奈的看著眼前,一百八十度的視角下,眼前空無一人。敵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倘若他一時半會兒回來也罷了,孟帥也盼著趕緊進入戰鬥狀態,從指揮銅牛陣作戰,學習更多的陣法變化,使剛剛學到的知識融會貫通,可那人又不見回轉。難道他三天兩日不回來,自己就白等他好幾日麼?

    總要想個辦法,自己能夠推演陣法,又不能過於沉迷,失了警惕。

    這個時候……就該用得上蛤蟆了。

    「憑什麼這時候又想到我了啊?」蛤蟆一出黑土世界,蹦起來三尺高。

    孟帥忙一巴掌把他拍在地下,道:「吵什麼吵,這裡還有人呢。」他回過頭,就見上官度盤膝坐在一邊,頭上雲霧蒸騰,雙目緊緊閉著,全不知外事,這才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朽木斷續丹療傷是要進入入定狀態的,不然也不會這麼輕易把蛤蟆叫出來。

    蛤蟆怒道:「知道有人還叫我出來?讓開,我要回去了。」

    孟帥忙道:「別呀。你在這兒幫我看著,有人來了你叫我一聲。」

    那蛤蟆道:「你不知道我視力不好麼?看不見。」

    孟帥道:「你在我這裡就能看清楚了。呃,不對,我離不開。你在我肩膀上好了。」

    那蛤蟆哼了一聲,突然道:「也行,我可以幫你看著,但我要站在你腦袋上。」

    孟帥大為不爽,和它互瞪了一眼,勉為其難道:「也罷,你老實點兒。」

    那蛤蟆忽的一聲,跳到了孟帥腦袋上,原地蹦了兩蹦,道:「不老實,你能咋地?」

    孟帥差點站了起來,不過知道跟這蛤蟆扯淡沒完沒了,道:「反正你給我看住了,不到敵人來襲別打擾我,其他的……隨你便吧。」感覺到蛤蟆在腦袋上蹦個沒完,懶得理它,將半個如意珠含在口中,進了空靈狀態。

    過了一個多時辰。

    天空中飛來兩個人,速度之快,遠超一般先天的漂浮極限。前面那個寬袍大袖,身上一團煙氣,裹著後面那個。從形態上來看,是前面的帶著後面的飛。

    兩人來到斷崖前面,雙雙落下。前面那個是個紅袍人,紫棠面孔,相貌堂堂,看著像個俗世的大將軍。而他身後的那個人,面白無鬚,乍一看像個弱冠青年,仔細看時,眼角已經生了皺紋,年紀也不小了。

    兩人一起看著對面影影綽綽的黑影,後面那人道:「大兄,你看,那就是上官老鬼。」

    倘若孟帥在此,肯定能聽出這人就是離開的梵相城。

    那紅袍人嗯了一聲,道:「小麻呢?」

    梵相城皺眉,道:「怪了,這小子哪裡去了?我叫他看好了人的。這麼大了還這麼沒用,氣死我了。」

    那紅袍人道:「莫不是闖進陣裡了?」

    梵相城一呆,道:「不是吧?他有這個膽子?」

    那紅袍人道:「但願他沒事,不然二弟絕不和你於休。」

    梵相城額上沁出冷汗,道:「應當……應當沒事吧。」

    那紅袍人說了一句,也不再提,只繼續看眼前的陣法,在他看來,眼前的影子還是幾隻牛形獸影,還有中間坐的一個人影,並沒看出裡面多了一人,只是道:「這是銅牛陣?」

    梵相城道:「是。上官老鬼受了重傷,已經是廢物一個,就仗著銅牛陣護身。我還想困住他,等他虛弱的支持不住陣法,再進去擒住他。」

    那紅袍人道:「倘若他不是越來越弱,反而越歇越強,那便如何?」

    梵相城額了一聲,其實他也這麼擔心,只是無可奈何罷了,試問道:「大兄看呢?」

    那紅袍人眼睛微眯,冷冷道:「夜長夢多。我本不願你妄動此人,但既然已經結仇,自然一不做二不休,要將他留在此地,以絕後患。不必守株待兔,破了他這銅牛陣。」

    梵相城一呆,隨即大喜,道:「大兄有辦法,破他這銅牛陣?原來您連陣法也精通。」

    那紅袍人道:「什麼精通,我對陣法,是七竅通了六竅。但是銅牛陣麼……當年我有一段淵源,得知了其中奧妙,破上一破,倒有七成把握。」

    梵相城喜出望外,道:「全仗大兄。大兄你指揮,小弟願意衝鋒陷陣,抓住上官老狗,我要親自將他扒皮抽筋。

    那紅袍人道:「不急。我這個辦法需要人多,等我們兄弟到齊了,齊心破陣,才可馬到成功。」說著,他看向天空,道,「約定的時間就要到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3
五二一 全盤佈局,穩紮穩打

    「喂喂喂——」

    孟帥聽到耳邊一陣聒噪,猛地清醒過來,就見蛤蟆大張著嘴,正在呼喚自己。

    「怎麼啦?」孟帥問道。

    蛤蟆沒好氣道:「你不會自己看麼?」

    孟帥抬頭一看,唬了一跳。

    就見對面的崖上,已經集齊了好幾個人影,圍成了半個圓圈,為首的一個紅袍人,正在對著這邊指指點點。

    「怎麼這麼多人?」孟帥吃驚道,「不是只有梵相城一個人麼?」

    那蛤蟆道:「開頭來了兩個人,一個紅袍子,一個黃臉。那個黃臉人應該就是梵相城,後來陸陸續續來了七個,一共九個。」

    孟帥用手指著,算道:「一、二、三……八,明明八個人,你怎麼說是九個人?」

    那蛤蟆道:「確實是九個,不過那紅袍人指揮另外一個出去了。」

    孟帥皺眉道:「去於嘛了?難道是去叫援兵了?」

    那蛤蟆道:「不知道。那紅袍子很小心,說話都是用真氣傳音,我一句沒聽見。」

    孟帥眉頭深鎖,正要說話,突然,就見另外一個人從遠處跑來,手裡提這個大包裹,一邊走還一邊揚起,似乎在表功勞。

    那蛤蟆突然笑道:「我知道了,他是去買東西去啦。」

    孟帥瞪了一眼,道:「這還用你說?關鍵是這個時候買什麼?難道是飲食飲水,他們要在這裡常駐?還是……不好,他們知道怎麼破陣」

    「大兄,我買來了」青年高喊著,舉著包袱跑了過來。

    紅袍人皺眉道:「買了就買了,這樣毛毛躁躁像什麼樣子?」

    青年低頭道:「是。」把手中的包袱放在地上。

    包袱打開,但見裡面是一條長長的繩索,還有一匹黑布、一匹紅布。

    青年道:「這繩索是似龍駒的筋編織成的,堅韌無比,乃是附近一個小門派的收藏,我上門去拿……買了來。」

    那紅袍人越發不悅道:「節外生枝。你一個人還要強取豪奪,萬一給人翻倒,豈不誤了我的大事?」

    這時,旁邊一個大鬍子喝道:「大兄,小九都回來了,你還說這些做什麼?趕緊快快殺了進去,把小麻找出來。

    梵相城在旁邊道:「二哥,你放心吧。大兄熟悉銅牛陣,定然很快破陣,將小麻解救出來。」

    那大鬍子瞪了他一眼,道:「小麻沒事便罷,若有什麼三長兩短,你給我等著。」

    紅袍人一揮手,道:「好了,大敵當前,其他事情放後。我先跟你們說好,別管心中如何想的,一會兒進陣都給我乖乖聽話。這銅牛陣本就凶險,上官老鬼又不是省油的燈,我這破陣的法子要求精確,誰要是橫生枝節,那就是找死。與其你們到時找死,到裡面連累同伴,還不如現在死個痛快。」

    他嚴厲的目光一掃,連那大鬍子也垂下頭去,幾人都道:「聽大兄吩咐。」

    那紅袍人從袖中拿出一包鈴鐺,將繩子分作九截,每一截的盡頭都拴上一個鈴鐺,分給眾人道:「拿好了。你們進去之後,每個人都不許出聲,只許以搖鈴鐺的方式確定位置。這鈴鐺是一刻也不許停了。誰要是停了,我就當你已經死了,便顧不得你了。」

    梵相城忍不住問道:「何必呢?咱們不是可以提氣麼?提氣感應起來,比聲音還要清楚。」

    那紅袍人瞪了他一眼,道:「到裡面誰也不許感應,感應到的東西都是假的,要是信了感覺,被銅牛踏死,別怪我沒告訴過你們。」

    梵相城這才點頭。那紅袍人拿出一個大鈴鐺,掛在自己身上,彈了兩彈,聲音響亮中透著厚重,和一般鈴聲的清脆不同。道:「到裡面我也會時刻搖響鈴鐺,你們無論如何都不許鬆開繩子,除非這個鈴鐺不再響動,那就是我已經死了,你們散開,各謀生路吧。」

    眾人聽得心中一凜,這才覺得銅牛陣恐怕不好破,危險十足。不過他們本來都是刀尖上打滾的兇徒,倒沒有打退堂鼓的。

    紅袍人打開紅布,裁下幾張,做了幾把大旗,分別交給幾人,道:「這幾把旗子關鍵時刻有大用,聽我號令,該舉的時候舉起來,不該舉的時候放著。」

    然後,他又把黑布裁成小條,道:「蒙在眼睛上。」

    眾人齊齊一愣,道:「蒙上眼睛?那怎麼看路?」

    紅袍人道:「不要看路,看到的都是虛妄。我來判斷往哪裡走,你們跟著走,分開來走的話,不到一時三刻就會折損大半。」

    那大鬍子嚥了口吐沫,道:「您怎麼指揮我們?用鈴鐺?」

    紅袍人道:「用鈴鐺也不保險,或許,裡面的氣氛會瀰漫你們的聽覺。我直接拉繩子來只會。記住了,拉一下是走,拉兩下是停。搖晃一下是左轉……」他不停地說了一大串暗號,然後重複了兩遍。

    接著,他讓每個人都重複一遍暗號,確認他們都記住了之後,道:「好,矇住眼睛,走吧。」

    孟帥在對面看著,就見那紅袍人說個不停,其他人神色凝重,側耳細聽,不由有些焦躁,道:「到底來不來啊。

    正在這時,只見對面眾人同時將一塊布條蒙在眼上,排成隊列走了過來,來到岸邊,呼啦一聲,跳了起來。

    那些人修為都高,控制身體的能力更強,大概是商量好了,同時跳起,同時落地。孟帥腦海中忽然感應到了九個坐標,那是九個闖入者的位置。

    好——我們來玩玩吧。

    孟帥嘴角溢出笑容,但也緊張的沁出汗來。

    一入大陣,霧氣立刻撲面而來,瀰漫到了四面八方每一個角落,天地霧濛濛的,看不見景色,只看見一望無際的平原。

    紅袍人環顧四周,就見自己孑然一身,身邊的兄弟全部消失,手中握著的繩子頭虛蕩蕩的,彷彿延伸入了空氣中,晃悠悠的不上不小。

    若是沒有準備的人,就這一下,就要受到驚嚇。孟帥因為獨自一人進來,沒收到身邊人消失的打擊,還算運氣好,那紅袍人卻是早有準備,不覺得驚慌。

    當然,他的幾個兄弟若是見了這樣的情況,有心智不堅的,不免驚惶,一驚惶,便要壞事。他為了防止這樣的情況發生,讓他們都矇住了眼見。

    在他心裡,那些出生入死的兄弟,也不過是一群蠢貨,只有他,才是唯一的真神。

    霧氣越來越濃重了。紅袍人眯起了眼睛,他在判斷這是不是人為操縱的現象。陣法中本來就有霧氣,但一旦陣法被驅動,霧氣會更濃,迷惑性會更大,成為一種攻擊性的武器。

    但他並不擔心陣法開始驅動,恰好相反,他要的就是對方搶先出手。

    如果是一位精通陣法的大師,可能想要儘量不驚動陣的主人,在平靜的狀態下尋找陣法破綻,以巧破之。但紅袍人不同,他只是熟悉銅牛陣的套路,並不懂得陣法,他要的就是激動陣主人,讓對方先出招,他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最終在正面對決中以力破力,摧枯拉朽一般打掉銅牛陣。

    為了這個目的,就算陣發不動,他也要動手驚動

    懷著這樣的目的,他伸手一拉,九根繩子同時扯動。這個在暗號裡面是——停。

    停止前進。

    鈴鐺聲有節奏的想了起來。雖然是八重奏,但紅袍人修為深厚,自然能分辨出來這八個弟兄同時都停下了,並沒有冒進的。

    令行禁止,不錯。

    兄弟們都停下來了,也沒有人提出質疑。當然,在他約定的暗號裡,根本沒有其他人向他質疑的方式。也不需要

    陣法中,那幾個兄弟只是他的手和腳,能做事就行,手和腳還要像頭腦提問,這不是開玩笑的事麼?

    所以他根本不考慮兄弟們在想什麼,直接又是拉拽了幾下。

    這個動作的意思是——舉旗子。

    四周還是一團霧氣,但是他知道,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八把旗子已經高高舉起。鮮紅的顏色在陣中飄揚。

    那是牛一看見就興奮的顏色。

    而他自己,是不舉旗子的。不但不舉,還把身上的大紅披風脫了下來。

    他可是指揮官,怎能首當其衝?有其他人吸引注意力便可。

    與此同時,他再次發出了暗號給繩子盡頭的幾個人。

    這次的暗號是——跳

    這個跳,可不是一般的跳,而是狠狠地跳,激烈的跳,碾壓地面一樣的跳

    給我跳個地動山搖,震撼星斗,就是天上的金烏玉兔,也給我震下來

    顫動

    微微的顫抖從地面傳來,一直傳到紅袍人的腳底。他腳底一直牢牢地巴著地面,為的是清晰地感覺到這股顫動。

    果然,這陣法只是矇蔽五官,根本不能通天徹地,這樣地面的抖動,也掩藏不了。

    這樣的震動中,他的目光一直看向前方。那是霧氣生發處。

    當然,他只是看,並沒有費十分心神,因為大部分時候,那霧氣中的東西都是假象,看也沒有用。

    他真正注意到的,是腳底。

    除了跳躍的震動之外,他敏感的發現了一絲新的波動。

    那是另一種震動,除了人之外,還有其他東西在震動大地。

    轟隆隆——

    除了震動之外,耳膜也終於接收到了其他的信息。

    紅袍人連忙勾動繩子,按照暗號,排開了隊形。

    正在這時,一個巨大的黑影衝了過來,霧氣昭昭,透出銅的亮色。

    銅牛

    終於來了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4
五二二 以小勝大,以眾敵寡

    「牟——」一聲牛叫遠遠地傳來。

    巨大的銅牛如山一樣壓了過來,地面不住的呻吟顫抖,彷彿不堪重負。

    紅袍人的身軀也如山,毅然不動,彷彿釘在地上。

    他如此篤定,是因為吃準了對方不會衝著自己來。因此沒危險,當然不用躲避。

    因為蒙著眼睛,眾人看不見對面的情況,都以為危險是衝著自己一個人來的,但紅袍人知道,那銅牛是衝著九個人一起來的。

    在九個人展開了隊形,不能一掃而滅的時候,牛會衝著哪裡呢?

    紅旗

    牛就是牛,銅牛也是牛。只要有紅色,不愁牛來不衝過來。

    而這時候,他已經發了暗號,讓七個人放下了紅旗,只剩下最後一人握住紅旗,在空中飄揚。

    那就是誘餌了

    這個誘餌就是他身前的老五。選擇他,沒什麼原因,就是因為他聽話。聽自己的話,讓舉紅旗就舉紅旗,感覺到危險靠近也不會放下。要是讓梵相城或者老二這些人充當誘餌,就算他們看不見銅牛衝來,稍微感覺到危險迫近早就各自逃命去了。

    當然,他是不會讓誘餌白白犧牲的,他也犧牲不起。

    銅牛轟隆隆的衝上來,一股泰山壓頂的窒息感撲面而來。

    近了——更近了

    突然,銅牛一個趔趄,整個身子轟然倒下

    砰

    山一樣的銅牛砸在地上,是什麼動靜?不亞於山呼海嘯,火山爆發

    整個銅牛就這樣眼睜睜的倒地,地面被砸出一個大坑。紅袍人感覺到手中的幾根繩索都在抖動,鈴鐺聲叮鈴鈴,叮鈴鈴響成一片。

    所有人都很激動。雖然他們看不見彼此,但銅牛倒地發出的震動聲,還有銅牛慘叫的嘶吼,是他們一起聽見的,想必也能想像到眼前的情況。紅袍人甚至能想像他們歡呼雀躍的樣子。

    想必這一回,沒人敢質疑他的運籌了吧?

    只有他知道,對面的銅牛是怎麼倒地的。

    它是被——絆倒的。

    被幾個人之間的筋鎖。紅袍人在誘餌的前面安排了兩組人,兩人站得很開,正好在銅牛撲向紅旗的路上架起了一條絆牛索,銅牛至此便倒在地上。

    說出來肯定會被人笑話,就像螞蟻拿著蜘蛛絲要絆倒大像一樣,體重的差距讓這種情況根本不會出現。那銅牛小山一樣,就算他們的似龍駒筋索堅韌,但銅牛那麼大的體重,一個衝鋒就能踩倒。何況筋索是拴在人腿上的,那麼大的衝擊力,人又不像樹木一樣生根,還不早被拉的東倒西歪?

    然而……

    那也要銅牛真的有那麼大。

    別人不知道其中奧妙,紅袍人卻是知道的。所謂的銅牛,根本沒有那麼大,如果把陣法中的霧氣散開,銅牛不會比人大多少。

    當然,這話他不會說。雖然明說能減少手下的恐懼,但也會削弱他們對自己的敬畏。就是要讓他們相信自己打敗的是山大的銅牛,才能讓他們將自己敬若神明。

    只是,如今那銅牛摔倒在地,只是因為體重緣故,一時爬不起來,要是再起來,自然還能戰上一輪。

    所以,要乘勝追擊

    紅袍人狠狠的拄了幾下繩索,自己率先刷的一聲,拔出劍來,一道先天劍氣狠狠地劈向銅牛。緊接著,數道真氣一起劈了過來,銅牛大叫一聲,埋沒在各色真氣當中。

    要快銅牛陣的殺傷力就在銅牛,每一個銅牛都是一個關鍵,毀掉一個銅牛,陣法就塌了一角。等到幾個關鍵的銅牛都被毀掉,陣法自然就廢了。

    真氣鼓蕩中,銅牛的身影搖晃起來,巨大的身子漸漸縮小,真氣的打擊範圍也越來越小。

    快了,只要把銅牛的靈氣打掉,將它縮回正常大小,這個棋子就廢了。

    正在這時,只聽轟隆隆的聲音,左後方又來了一頭銅牛。

    來得好快

    紅袍人手中真氣越發爆裂,他不在乎後面的銅牛,專心毀掉眼前這頭才是正路。

    然而,身邊的真氣輸送明顯減小了,顯然其他人感覺到了危險,不自覺的留下真氣,要以自保為上。

    這群沒出息的傢伙

    紅袍人一面加大真氣,一面連續發暗號,讓他們不管身後,只管眼前。可惜,這暗號的效果不那麼盡如人意。縱然沒人公然違抗,那出工不出力的感覺卻是越演越烈。

    身後的銅牛已經衝將過來。地面再次顫慄了起來。

    噗通

    又是一聲巨響,身後來襲的巨大銅牛再次倒了下去,摔得和上一頭一樣慘。牛哞聲響徹四野。

    紅袍人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銅牛來襲,早在他預料之內。他之所以要帶足八個人進來,就是為了組成一個密不透風的防禦陣型。除了他自己之後,八個人的站位都是精心設計好的,銅牛從哪個方向來,都逃不脫一個絆牛索。

    雖然理論上銅牛可以從任何地方來,但紅袍人對銅牛陣三十六般變化都有清晰地瞭解,他知道銅牛應該從哪裡來,因此佈置的網絡密不透風,足夠讓所有銅牛倒在數十丈外。

    然而……

    紅袍人臉色並不好看,絆倒了銅牛沒什麼了不起,要把銅牛消滅了才行。一個銅牛都沒消滅,後面再來幾個,就算絆倒了也沒用。

    管不了那麼多,先消滅眼前的吧。

    加大了手勢,真氣從四面八方飛來。因為後面一頭銅牛也被陷住,這加大了紅袍人的威信,眾人放開手腳,一致的對付眼前的銅牛。

    銅牛越縮越小,漸漸地已經比正常的黃牛還小,甚至小的幾乎脫出常理範圍。

    紅袍人露出一絲笑容,然而還沒來得及笑得開心,笑紋突然僵在臉上。

    轟隆隆——巨大的響動此起彼伏。

    該死的,又來了怎麼那老鬼受傷如此嚴重,還能有這樣的反應速度?銅牛來得太快,根本來不及消滅。

    算了,把這一波絆倒,帶著人轉移陣地吧。

    紅袍人往後一看,臉色頓變。就見正後方,斜後方和右側,不同的方向衝來了三頭銅牛

    這老東西要拚命了。

    紅袍人一咬牙,並不管後面三頭,反正管也管不過來,不如專心解決眼前。他堅決地發出了暗號,拉著其他人和他一起專心對付原來那頭

    噗嗤,噗通,噗通

    一聲輕響,兩聲巨響

    輕響是第一頭銅牛完全失去了靈性,變成了雕塑的聲音,後面兩聲是銅牛被絆牛索絆住倒地的聲音,三個聲音接踵而來,幾乎並成一聲

    成了

    紅袍人身子一輕,撲過去把銅牛抄在手中,被徹底擊倒後的銅牛竟然只有一個棋子大小,握在手心輕而易舉。他心中得意,這銅牛陣缺了一角,也算是破了一半,圓滿和殘缺的區別,可不是區區十八分之一。

    轉場吧

    紅袍人正要發信號叫大家撤,突然覺得地面震動,猛然回頭,不由魂飛魄散。

    剛剛三頭銅牛同時衝來,被他放倒了兩頭,他腦子懵了,還道是全放倒了,這時一看,就見還有一頭銅牛落後於儕輩,越過了防線,放後面衝來。

    那是……舉著紅旗的老五。

    霧氣彷彿在這一刻散去,那一抹紅旗在他眼中竟然清清楚楚的顯現出輪廓來。

    不好,不好——快變陣

    他急忙拉著繩索,要牽著老六離開原地,可是銅牛已經氣沖沖的奔來,高高的抬起蹄子,往紅旗上落下。

    住手,不,住腳啊……

    噗——

    一身沉悶的破裂聲響起,血肉瞬間飈起丈餘。可憐那老五,連一聲喊叫都沒發出來,喪生於牛蹄之下。

    怪就怪他太聽話了。紅袍人讓他舉著旗子,他就舉著旗子,讓他蒙著眼睛,他就蒙著眼睛。一心一意跟著大哥的指示走,錯過了最後自保應急的時間。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到死的前一秒鐘,還沒發覺自己是被銅牛踩死的,倒免了死前一番恐懼。

    銅牛踩死老五,好像踩死一隻螞蟻,帶著一蹄子血肉,繼續衝過來。

    老五身後,就是紅袍人

    紅袍人可不是老五,他看的清清楚楚,千鈞一髮之際,身子往旁邊一躲,銅牛擦著他的身子,往後面衝過去了。

    後面是……老八和老九?

    紅袍子看不見兩人的身形,再牽繩子也亂了,剛剛他跳躍躲閃的時候,不得已滾動身子,早已牽動繩子,一陣亂動,想必幾個兄弟不知所措吧?

    「啊——」「啊——」

    兩聲慘叫從身後響起,雖然看不見後面發生的慘狀,但從那兩聲淒厲非常的慘叫聲中,已經可以推測一二,必然又是兩出人間慘劇。

    全亂了

    紅袍人還在強迫自己冷靜,就聽身後牛哞聲響起,原本倒在地上的銅牛,陸陸續續都在爬起來。

    要讓三頭銅牛都起來,還有後面的一隻再回頭,四頭銅牛夾攻,再加上防禦陣型已破,只有全軍覆沒的份兒。

    不行,要變陣。

    到這個時候,紅袍人還沒全慌,他還有備選的陣型,六個人也能組成防禦絆牛陣,只是他自己也要頂上去罷了。

    牽動手中的繩子,他要發號施令。

    然而一牽繩子,就覺手中一空,五根繩子中的三根一拉便輕飄飄的落下,鈴鐺聲倏地止歇。

    紅袍人僵住,緊接著反應過來——有三個人,看到危險之後,拋棄了陣型自己跑了

    該死的

    血一下子上湧,紅袍人臉色難看至極,心中恨得要滴血。這幾個反骨賊,早知道就把他們捆住了

    跑的是誰?

    他大略的判斷了一下,有老二、老三還有老五梵相城。

    你們都該死

    但現在不是找他們算賬的時候,紅袍人心中一狠,把所有繩子一扔,如今誰也管不了誰,跑的也好,留下的也好,大家自求多福吧。

    但是他還沒輸。

    身子伏地,往一個方向衝去。一個人跑路,反而輕鬆。

    但他不是逃竄,正好相反,他是不退反進。

    他知道那個方向是哪裡,那裡有他反敗為勝的關鍵。

    那裡是陣法中樞
BloomCaVod 發表於 2015-12-1 14:54
五二三 直取中樞,圖窮匕見

    轟隆隆——

    一頭銅牛衝了過去,擦著紅袍人的身體,卻沒能傷他一分一毫。

    他輕輕巧巧一個鷂子翻身,滑過了數丈的距離,繼續向前奔跑。

    看來是剛剛太謹慎了。

    他對銅牛陣很是熟悉,有兩條方案可以備選。其中一套就是最開始的,化為漩渦,將銅牛吸引過來,來一個,打一個,徐徐圖之。這是笨辦法,但比較穩妥。尤其是有他人拱衛,最大限度的保證自身安全。

    第二種辦法,就是穿梭陣法,認準中樞所在,直搗黃龍。這種辦法就冒險的多了。雖然成功之後,陣法全盤崩潰,殺人不費吹灰之力,可是銅牛陣也不是吃素的。他雖然熟悉陣法,可是對在大陣中辨認方向,一路找到中樞也只有一半把握,何況還有銅牛源源不斷的攔截和衝擊。

    他一開始是穩妥起見,選擇了第二種。不過後面一系列雪崩一樣的潰敗,讓他明白了誰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深陷陣中,退不出去,只有行險一搏,好處是擺脫了那群只會拖後腿的豬隊友。

    事實證明,他低估了自己,高估了銅牛陣。

    所謂衝鋒兇猛,撼動山嶽的巨大銅牛,也不過是些笨重的蠢貨。攔截有速度沒方向,稍微一個誘惑,就衝過頭,且個頭太大,掉頭困難,一個過頭再想要反身追上來,已經望塵莫及。

    他就靠靈活的騰挪,以及時不時拋出的紅布誘餌,一連串甩掉了十多頭巨大銅牛,自己沒受一點兒傷。

    看來是那些蠢手下脫了他的後腿了。

    其實以他的身手,這時候退出去,應該問題不大,但是他現在信心十足,覺得退下去已經是虧了,應該乘勝追擊,徹底解決那個老禍害。

    十五……

    他已經躲過了十五頭銅牛了,再加上懷裡的那一頭,十六頭銅牛,被他一一甩在身後,現在對方最多只有兩頭銅牛可用了。

    若是別人,看到這些銅牛都是一樣的,說不定還會以為這來來去去都是一頭銅牛,但紅袍人不會這麼認為,他知道每一頭銅牛都是不同的。

    每一頭銅牛,在陣法中都不是隨意移動的。他們都有各自的軌跡,而每一個區域都有最多三隻銅牛交叉防守,各不相同。

    紅袍人將銅牛陣三十六般變化熟記在心,他選擇的路線是繞過銅牛的轄區,在交叉點上穿行。每一頭銅牛被甩開之後,都無法再回頭。陣法就像棋盤,棋子一個個的被他推入了死路,整盤棋就漸漸進入了死局。

    現在,是將軍的時候了。

    還有兩頭銅牛,按照紅袍人的計算,不會再出現在路上了,但是有可能被陣主調在身邊,像士一樣拱衛著老帥。而他就像車一樣,橫衝直撞,終將取老匹夫項上人頭。當然,他也可以是過河的卒子,但是那配不上他的身份。

    近了,又近了。

    霧氣越來越稀薄,這是接近陣法中心的跡象。他要面對的是上官老鬼的最後一搏。

    兩座山一樣的牆壁漸漸出現。那是最後兩頭銅牛,靜靜的守在它們的崗位上。

    雖然說,銅牛在陣中一向是以魁偉如山的形象出現,但這兩隻銅牛尤其巨大。如果說剛剛衝擊的銅牛如一般的丘陵,這兩頭就如同巍峨的泰岳,一覽眾山小。

    即使紅袍人早有準備,看到如此連仰頭都看不到頂的高度,也不由心生震撼。

    但緊接著,紅袍人摸了摸懷中的銅牛,那如同玩具一樣的銅牛讓他燃起了信心,再看前面兩座怪物,已經暗自冷笑:虛張聲勢。

    轟——

    地面一動,兩頭銅牛同時轉過頭。

    紅袍人毫不避讓,冷冷的看著這龐然大物。

    一頭銅牛突然啟動,挾著暴風一樣的氣浪衝了過來。

    好厲害

    暴風吹得紅袍人睜不開眼睛,身子卻風一樣的移動,霎時間讓出一條道路。

    這一招他用過很多次,只要偏離的角度合適,蠻牛就會衝過他的身畔,一路向前衝去。

    然而,這頭蠻牛實在太大了,看到紅袍人躲開,蹄子往外偏了一點。

    這一點兒角度對銅牛微不足道,但卻把紅袍人拉開的距離化為無形,它再次直愣愣的衝向紅袍人。

    不好

    紅袍人只得繼續躲避,但銅牛實在太大,而且絕對靈活,無論他怎麼躲閃,銅牛都不會錯過,始終緊緊地攆在他後面。現在的情勢,已經不是他在鬥牛,而是他在逃命,背後追著巨大的銅牛。

    好在,銅牛不算太快,紅袍人雖然受到追擊,有些狼狽,但還不至於被追的喘不上氣,他拖著那頭巨大的銅牛在陣法中衝刺,儘量繞小彎子,讓銅牛在變速上吃些虧,不能追上他。

    然而,就在這時,他路線的正前方,出現了另一堵牆。

    還有一頭銅牛

    紅袍人真有些冒汗了,他忘記了,這裡不止有一頭銅牛,還有第二頭。第二頭已經轉過身子,往他這邊看來,銅光熠熠的眼眸,在他看來全是凶光。

    前後夾擊,無路可逃。

    紅袍人心中大駭,突然急中生智,從儲物袋中拽出一匹紅布。

    那是做紅旗剩下的,還有數丈長,他拿在手裡,借助風力展開,高高飄揚,就像是一桿鮮豔的紅旗。

    「哞——」兩聲牛叫聲,同時從他前後傳來。

    後面銅牛的腳步加快了,雖然銅牛沒有呼吸,但腳步聲的紊亂,已經顯示出了牛的躁動。前面的銅牛也移動起來,身形明顯比一般時焦躁,蹄子一下下刨著地面,引起了更大的晃動。

    果然,只要是牛,看見紅色就沒有不激動的。

    紅袍人一面奔跑,一面揮動著長長的紅布,紅布如飈颯的鮮血,往後一直延展開來,他拽著長長的紅布,往前奔跑。

    前面的銅牛終於暴躁起來,邁著蹄子向他衝了過來,兩頭巨大的銅牛都在向他衝鋒,眼見就要把他像夾心餅於一樣夾在中間。

    紅袍人看到如此聲勢,不驚反笑,不怕它動,就怕它不動。

    這種龐然大物,動起來不可怕,可怕的是蓄勢待發,它就站在那裡,就擋住了所有視線。

    轟轟轟,銅牛越奔越近,地動越來越大。

    倏地,紅袍人長開了手。紅布脫手飛出。

    他的速度已經太快,紅布已經迎風招展開,一失去支持,立刻脫手飛出。

    銅牛不自覺的抬起頭,兩頭都是。

    紅袍人成功的吸引了注意力,獲得了片刻喘息的時間。但他不會任由紅布飛走的,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揮手,袖子裡飛出一道烏光,衝天而起,然後從上而下落地,射穿了紅布的中心,把數丈的的紅布釘在地面。

    就好像蒼茫大地上,重新豎起了一面紅旗

    銅牛呆了一下,地動有一瞬間的停止,紅袍人早就覷好了機會,身子一低,從前面銅牛的四蹄之下穿過。

    他這麼一穿,徹底擺脫了前後夾擊的狀態,兩個銅牛面對面,眼見就要撞在一起。

    然後,這兩隻蠢物也沒直接碰撞,反而一起改變了方向,往那紅旗處撲去。

    哈哈,蠢貨。

    紅袍人到此時,也不由得興奮起來,雖然這銅牛隻是暫時被調開,陣主人還在,還可以挽回,但他已經離開,就再也不會被追上了。

    最後一重障礙也已經被調開,現在他要做的,只有如尖刀一般,插入陣法心臟。

    成功就在眼前。

    霧氣更濃了,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

    紅袍人暗暗好笑,知道這是陣主人最後一次抵抗了。霧氣雖不能抗敵,但能遮掩他的身體,只要陣法不破,人不被殺,銅牛就能回來,還有挽回的希望,

    他現在就是來掐滅這絲希望的。

    不論如何遮掩,紅袍人深知,主持這個陣法,是無論如何離不開中樞一步的。中樞是陣法的中心,離開了中樞,就無法掌控全局。

    所以,找到了中樞,就找到了敵人。

    何況,就算那糟老頭為了保命,拋棄陣法離開,憑他那重傷不治的身體,又能跑多遠?搗毀了中樞,他就能將一切掌握在手中。

    反手一握,他握住了懷中一塊玉石。

    這是「定星石」,能無差別的辨認方向,也能散開一切障眼法。

    這是破開迷霧的好寶貝,但他只有這麼一塊,起作用的時間也不長,所以只能在最關鍵的時刻發揮作用。

    現在就是最關鍵的時刻。

    光芒一閃,定星石發出濛濛的光亮,吹開了一片迷霧。與此同時,他已經辨認清楚了方向。

    也認清楚了中樞的方向。

    左前方十丈,他看見了

    漸漸稀薄的霧中,一人坐在一塊大石上,整個人縮成一團。

    那就是他找尋多時的上官度。

    千呼萬喚始出來啊。

    到了此時,上官度不啻為俎上魚肉。但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一派之尊,即使窮途末路,也會保有最後的底牌,說不定還是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激烈手段。

    所以,他沒有廢話,直接用上了最強的劍法。

    刷——

    一道劍虹衝出,劃過炫目的彗尾,劈向那人

    噗。

    一聲輕響,人劈成了兩半。

    紅袍人卻愣在了空中。

    他是何等老練的老手,一出手就知道不對。

    那不是人

    紅袍人茫然落在大石上,就聽有人道:「您老辛苦,是來找我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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