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828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6
第25章 局變(求月票!)

    幾乎每一天,總會有一些洋人買辦進出天津的中國鐵路公司。一個月前中國鐵路公司第一次向外界展示其雄心勃勃的鐵路規劃十年內修建連接直隸、山東以及河南三地的鐵路,而這條涵蓋整個直隸總督轄區的路網顯然出自總督衙門的授意,沒有了朝廷掣肘之後,許多曾經只存在於計畫中的事務,在過去的幾個月間,皆被總督衙門提出了日程。

    至於這路款從何處來?

    除去總督衙門每年劃撥200萬兩專款之外,其亦倣傚朝鮮鐵路公司發行債券以籌集路款,而說來倒是有些好笑,這中國鐵路公司的債券甚至是由朝鮮銀行創辦的分設於天津以及上海的“華商證券交易所”中發行。

    過去天津華商證券交易所與上海華商證券交易所一樣,是朝鮮統監府籌措建設資金的所在,儘管其開辦時頗為艱難,但在幾番運營下加之其下發紅利超過同期創辦的西商交易所,其經營倒是日漸興旺,加之因洋人在中國發行債券數十年,這債券股票之事,現在亦已經為國內富商所接受。

    雖說是前期受戰事影響,天津、上海兩地交易所曾一度停止交易,隨著戰事結束,北洋系公司無不是獲利頗豐,投資股票、債券者無不隨之獲利,一時間,交易所股票交易再次掀起投資高,潮,各種股票、債券於市場上受到投資者的追捧,甚至這股票都有了“金票”之稱。

    而中國鐵路公司的股票發行以及直隸鐵路建設債券,則正好搭上了這班“金票”的順風車,不過只是短短的一個月,便順利的於兩地發行多達五百萬兩債券以及股票。充足的資金奠定了中國鐵路公司能夠順利實施工程建設,而這龐大的多達數千公里的路網建設,自然吸引了各國洋商的關注,意圖推銷路軌、路料以及機車等物料的洋商更是紛紛採用各種手段加以競爭。

    除去借助本國公使以及本國於總督衙門中的顧問加以影響之外,更重要的則是洋商的推銷,甚至互相傾軋。面對英、德、法、美以及比利時等國洋商的競爭。作為鐵路公司總經理的盛宣懷倒是使盡手段以促成其在價格上作出讓步,甚至還與東北鐵路公司結成同盟,共同採購機車,而開出的條件則是除轉讓機車生產技術外。還需要協助中國於唐山以及大連設立兩家機車工廠,用於組裝、生產同型機車。

    當然在這一談判完全是由東北鐵路公司主持下進行,至於中國鐵路公司根本只不過是旁聽罷了。但盛宣懷並不介意憑此向中堂邀功,對於未來唐山工場能不能造機車,其倒是全不在意。相比於自行辦廠造機車,他更看重的是每輛機車能否像東北鐵路公司所言省上一萬兩銀子,對於中堂大人而言,這省下的一萬兩銀子才是實實在在的功勞。

    當中國鐵路公司樓下與往日一般繁忙非常的時候,於樓上的總經理辦公室附近卻顯得很是安靜,那些洋商必須要先說服各科長後,他們遞交的材料才會遞至總經理這裡,即便如此那材料盛宣懷看看不都是兩可。除非其靠山過硬,能拿著如赫德等人推薦信來的洋商,否則。是絕見不到盛宣懷的,正因如此這總經理辦公室,才會顯得極為安靜,坐在辦公室裡的盛宣懷這會則正聚精會神的讀著招商輪船局牛莊分理處的的來信。

    除了中國鐵路公司總經理的職務之外,盛宣懷還是招商輪船局的董事長,雖說現在招商輪船局的風頭,完全被北洋航運奪去,但總歸還保留著一些航線,天津至牛莊便是渤海灣中少有的幾條尚還保留的航線,即便如此這幾條航線也只是勉強維持。甚至盛宣懷本人都有意撤下這幾條航線,可這航線的增減卻又不全由其作主。

    不過因手握航線的便利,盛宣懷倒也有其它北洋衙門幕員不能享受的便利,蒐集情報的便利。這封信是隨船帶來的,信並不長,但其中信息卻讓盛宣懷久久無法平靜:東北的唐子然頒布政令實施軍人授田,按軍階不等授予田地。

    這個消息讓盛宣懷原本輕鬆的心情,再次緊繃起來,或許他只是一個商人。對於軍國大事全然不知,可作為商人他卻深知人性,國人終其一生所求者,不過只充飢之餐,遮體之衣和那禦寒之所,而現在他唐子然大手一揮,把千百萬畝田地授予東北軍,豈不是盡收軍心為已用?而東北軍上下又豈能不甘心為其賣命?

    “這東北軍原本就是虎狼之師,現在又授於將來的田產,那些丘八將來打起仗豈不是更賣命?”

    手裡拿著信,盛宣懷禁不住思忖起來,甚至擔心起來。

    他又豈能不擔心,畢竟對於盛宣懷而言,他的個人榮辱財富完全建立於北洋、建立於李中堂的賞識上,雖說眼下對中堂來說,唐子然算不上最大的政敵,但就長遠來看,縱是張之洞、劉坤一兩人綁在一起,也不見有其威脅大。

    當初雖說用議和逼著唐浩然他的十萬虎狼中的八萬五調至黑龍江、吉林以及朝鮮,可那也不過只是解眼前之危罷了,一但東北的鐵路築通,這駐於黑龍江又與駐在奉天有何區別?

    現在他的這十萬虎狼又得了田地之誘,將來打仗勢必更加賣命,屆時,中堂又能用何軍抵擋那些入關的東北虎狼?

    當年曾國藩靠著一個區區“雙餉”便令湘潭子弟盡為其用,受“雙餉”所誘的湘人與發匪打仗時,無不是奮勇效死,現如今唐浩然的授田,可不比“雙餉”更為誘人,畢竟銀子花了便沒了,而土地卻是傳給子孫後代的。

    這唐浩然,心思未免太過狠毒了!

    也許是因為立場不同,以至於盛宣懷最終還是將此歸於其心思狠毒上,他唐浩然開了這個先例之後,往小了說,東北軍上下無不甘願為其效死,往大了說去,將來這天下壯丁豈不甘願從軍東北,而無意入北洋。甚至若是這消息傳出的話。這北洋軍中之人沒準也會生出異心來,一邊是銀子,一邊土地,何者更有誘惑?

    “杏蓀。杏蓀在嗎?”

    就在這時一個聽起來略帶些熟悉的聲音,伴隨著幾個人的腳步從外面傳進盛宣懷的耳中。思緒完全被打斷的他一時還沒聽出是誰,於是連忙把手中的書信收好,起身打開房門一看,來的兩個人可都是熟人。一位通商銀行的總經理嚴信厚,一位是銀行大班陳笙郊。這兩位可都是他特意選出的銀行主持者,現在通商銀行於盛宣懷而言其重要性甚至遠超過招商船局,畢竟他之所以倡導辦銀行,主要目的還是通過自辦銀行將其已經控制的企業連綴起來,形成統一的經濟體,從而進一步增強自己的實力。

    而事實證明了他當初的想法,在通商銀行成立後,假手通商銀行,輪船招商局、電報局等其主持的企業無不是獲得融資之便,而這種便利又加速了其它企業的發展,甚至其創辦的北洋紡織局既是完全使用通商銀行提供貸款創辦。

    正因如此。他才會對銀行的總經理嚴信厚以及大班陳笙郊的到訪極為看重,甚至於顯得有些緊張,該不是出什麼事了吧!

    “小舫,你這是……”

    一見盛宣懷,嚴信厚便便停下腳步回頭對陳笙郊說:

    “我說得沒錯吧?杏蓀既然不在中堂大人那,而且又不在府上,自然就會在鐵路公司的。”

    說完之後,嚴信厚便和盛宣懷打了一個哈哈:

    “杏蓀,不會怪罪我和笙鄰冒昧前來吧?”

    與盛宣懷相同,嚴信厚同樣也是是李鴻章幕僚。曾長期擔任上海道庫惠通官銀號經理,掌管上海道的公款收支。他在上海創辦過南幫票匯業中最具聲望的源豐潤票號,而在盛宣懷上片請辦銀行後,其作為嫁接盛宣懷意圖的最直接執行人。籌辦中國通商銀行之後,他也順理成章地成為首任總經理。在籌備通商銀行期間,其更是為通商銀行請來了數十位商董,利用其名氣以及資金為銀行張目,正因那些南北商界頗有名氣的商董加入,才使得通商銀行在短期內打開局面。對此縱是盛宣懷也極為佩服。更何況鐵路公司這邊還需要銀行的幫襯,而當初辦理銀行的初衷也是令銀行與鐵路公司以及其它洋務企業互相扶助。

    “小舫!”

    粲然一笑,盛宣懷客氣的說道:

    “你們二位可都是貴客,我就是平時想請就都請不來哩!快請。”

    隨後又對著前面隨員高聲喊道:

    “盛三,快給二位貴客上茶!”

    一會便有人進來忙著給三人沏茶,待那隨員離開後,嚴信厚笑了笑:

    “方才和笙鄰剛才去府上找你,可你卻不在,於是便直接來了公司這邊。”

    瞧著嚴信厚,盛宣懷淡然一笑:

    “看來小舫定要有要事,才來找我吧!”

    會是什麼事?只要不是與鐵路公司的資金有關便行,心有所思的盛宣懷便不露聲色的說道。

    “若是有事的話,直接打電話說一聲便是了,那還用這般火急火燎的找來!”

    嚴信厚聞言便笑著說道:

    “你看,這心一急,便把電話給忘記了,說起來這還是杏蓀的功勞,若不是杏蓀把這西洋的電話局引進天津,怕是這世人還不知道,除了電報之外,還有這千里傳音的電話哪。”

    這一聲恭維說的倒也是事實,雖說早在8年前,因受於規制,以直隸總督兼北洋大臣的中堂,每年春天冰封融化時,都會來到天津辦公。等到冬天來臨,冰封大河之前,再回到保定辦公,如此往復自然需要溝通,尤其是外交之事更非電報三言兩語所能道盡,於是當時主持電報局的盛宣懷便於電報線架上另設一條天津至保定的電話線,不過那也就是一條專用電話線,離普通百姓委實太遠。

    不過當盛宣懷得知仁川、平壤皆設有電話局,進而利用交換機將電話引入市場使用之後,其立即意識到相比電報局電話局更為廣泛的用途,生怕旁人搶了先的他,立即著手辦理此事,甚至因未能籌備足夠資金,便使用朝鮮銀行貸款建起了天津電話局,對方的條件到也優惠,除去一分的利息優惠外,只是要求設備必須使用北洋電氣的生產的設備,不過其設備到也屬精良。

    在電話局開通後,首先接通電話的自然是各衙門還有洋務企業辦事處,接著又是各位大人,不過只是月餘功夫,非但這電話於天津接了一千多台,甚至還憑著價廉把生意做進了租界之中,在租界的安裝了幾百部電話,甚至成為各國洋商的首選,用報紙上的說法是大漲了國人志氣,畢竟上海的租界電話局是越界安裝電話,而在天津卻完全翻了過來,如何能不讓國人人激動。

    聽嚴信厚這麼一誇,盛宣懷便哈哈一笑:

    “當初辦電話局的時候,可有不少人在背後說我什麼壞話,說什麼擅自借款,幸好那會借的是朝鮮銀行的款子,而且武昌那會還是朝鮮統監。若不然哪……”

    感嘆著於中國辦事之難,盛宣懷倒是越發珍惜眼下了,而在珍惜之時,想起東北實施的軍人授田,那心下卻又浮現一陣隱憂來,此消彼漲之下這可如何是好啊!

    “杏蓀,其實辦銀行嘛,也是做生意,他朝鮮銀行能同咱們做生意,咱們也能同他們做生意不是!”

    順著盛宣懷的話,嚴信厚又把話峰一轉笑說道。

    “其實今個來,到也不是為了其它事,這不,上午的時候,有一個從東北的墾殖公司,原本一直在科爾沁那邊辦墾殖來著,結果未曾想尋著了一個……”

    等等,他是說是墾殖!眼前突然一亮的盛宣懷連忙打斷嚴信厚急問道。

    “科爾沁?你是說他們在科爾沁那邊墾殖?那人現在在什麼地方?”(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7
第26章 亞洲病患(求月票)

    光緒18年6月30日,也就是在朝鮮統監府開始作著遷往東北的準備時,作為統監府官方喉舌報的《東亞日報》刊載了一篇文章《臨床建議》,與過去的任何文章截然不同,文中將中國比做為病患,進行了全面性的診斷,指出此時中國的症狀以及問題,並提供瞭解決方法。:.in。

    時間:黃帝紀元4589年

    姓名:中國

    性別:男

    年齡:隱籍現住址已248歲

    原籍:大明帝國

    現隱籍所在:滿清帝國

    地址:北緯4°至北緯53°31′,東經73°40′至東經135°5′之間

    職業:東亞文明始創者以及守衛者

    遺傳:黃帝、周公、孔子、孟子等血統。

    素質:為上述聖賢後裔之故,素質強健,天資聰穎。

    既往症:幼年時,身體頗為強壯,頭腦明晰,意志堅強,品行高尚,身手矯健,創世璀璨之東亞文明,遠超西洋文明數百年,中年時,先後遭金韃、蒙韃侵入,生靈塗炭,文明淪喪。後洪武帝與諸先烈,不甘為異族之奴役揭竿而起,逐蒙韃於漠北,明帝國後,接受不完全的治療,稍見恢復,唯因遭受異族百年蹂躪,慢性中毒達百年之久,不易霍然而愈。後因內疾而虛,滿清趁虛而入,奪我九鼎,受兩百四十八年愚民政策之毒害,身體日漸衰弱,意志薄弱,品行卑劣,節操低下。

    現症狀:道德頹廢,人心澆漓,物慾旺盛,精神生活貧瘠,風俗醜陋,迷信深固,頑迷不悟。枉顧衛生,智慮淺薄,不知永久大計,只圖眼前小利。擅長內鬥、不知團結,有若散沙,墮落怠惰,**、卑屈、怠慢、虛榮、寡廉鮮恥、四肢倦怠、惰氣滿滿、意氣消沉,了無生氣。麻木不仁。

    主訴:頭痛、眩暈、腹內飢餓感。

    最初診察患者時,以其頭較身大,理應富於思考力,但以二、三常識問題試加詢問,其回答卻不得要領,可想像患者是個低能兒,頭骨雖大,內容空虛,腦隨並不充實;聞及稍微深入的哲學、數學、科學及世界大勢,便目暈頭痛。

    此外。手足碩長發達,這是過度勞動所致。其次診視腹部,發現腹部纖瘦凹陷,一如久飢之人,腹壁發皺,留有白線,長久半飢摧殘下,使原本極為擴張的腹壁急劇縮小,以至於體格羸弱,不堪為用。

    診斷:科技文化之低能兒。

    原因:智識的營養不良。

    經過:慢性疾病。時日頗長。

    預後:因天然素質優良,且有世界第一等優等民族之基礎,若能施以適當的療法,尚可迅速治療。反之若療法錯誤。延時日有病入膏肓死亡之虞。

    療法:原因療法,即根本治療。

    處方:求知識於世界,挽文明之淪喪以為正道,正規學校之教育最大量、補習教育最大量、幼兒園最大量、圖書館最大量、讀報社最大量。

    若能調和上述各劑,連續服用,可於二十年內根治。

    尚有其他特效藥品。此處從略。

    黃帝紀元4589年2月15日

    儘管這篇文章中沒有提及更多的問題,亦沒有提及更多的細節,但是卻一針見血的將國人身上諸多毛病毫不客氣的直指而出,而指出諸多毛病以至劣根之時,卻又提出了根治之法,欲挽愚民兩百四十八年之弊病,唯有加以教育。這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但如何教育國民,進而重拾中國禮樂文明之邦舊貌,這是擺在統監府,更準確的來說,東北總督府面前最為迫切的問題。

    嘟……

    伴著汽笛聲,一艘從山東或江蘇駛來的西式大帆船駛進了港口,在過去兩個月裡,每天都有數艘洋式帆船進入大連、牛莊或者其它幾處港口,而這些帆船無一例外的帶來了移民。與過去依靠百姓自發的闖關東不同,現在東北總督府成立後,卻是大範圍的吸引移民來東北,甚至提供免費的船票。

    免費的船票、現成的熟地以及免費的教育,在總督府出的宣傳員中,東北的一切就像是天堂一般,山東人兩百年多來便有闖關東的習慣,稍經宣傳員的鼓動,便有數十萬計的移民開始經由海路進入東北,而宣傳員的腳步甚至一路走到了江蘇、安徽以至河南、湖北等地,這些不知闖關東為何的百姓,仍然被宣傳員們口中美好的許諾所吸引,嚮往著那有如天堂的地方。

    “所有移民必須進入移民登計處進行登計,未登計者將得不享有移民福利保障!”

    縱是在船上,那些賣掉家中可憐的田地房地,拖家帶口的不遠千里來到東北的百姓們,也於船艙中瞭解了所謂的“移民福利”,那移民福利指的是每人五畝的田地以及種地的農具,而最為寶貴的卻是那半年的口糧。

    對於這些一貧如洗的百姓來說,初來東北的他們,完全只能聽任移民處的擺佈,而沒有任何反抗之力,更準確的來說,很是聽話的他們根本就未生出任何反抗之心,甚至生怕因為自己不聽話,失去了“移民福利”。

    當一船數百說話帶著皖北口音的移民,踏上碼頭後,懷揣著忐忑不安的心情,尚著那寬度不過只有一米多通道進一棟建築的時候,他們無不是都顯得有些緊張,而移民登計處就設在這座倉庫之中,來自各地的移民將會在這裡進行登計。同時進行簡單的身體檢查以確定身體的健康情況,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避免他們將傳染病帶入東北,而隨後他們就會被送進新移民培訓營,在那裡進行六個星期的培訓學習。

    那些忐忑不安的移民並不知道,在未來的六個星期之中,他們所接受學習以及培訓,不過只是開始,甚至只是整個國民改造計畫中的一個環節,對於總督府中的官員而言,他們並沒有盲目的把於朝鮮實施的一切冒然帶入東北,而是首先選擇了另一個更容易的突破口新移民,相比於普通百姓。衣食無著的新移民無疑更為順從,在“改造時”不易激起反抗,因為他們對政府有所求。

    與身邊的那些大字不識的村夫不同,少時家境方還湊和的李文亮曾讀過幾年私熟。雖說家境沒落了,可身上那件乾淨的青袍卻仍顯出了他於別人的不同,此時他帶著老婆孩子往前走著的時候,神情顯得有些惶恐,尤其是在一邊那些穿著洋裝人。瞧見有人亂蓬蓬的試圖往前擠時,手中棍棒立即毫不客氣的抽了上去,直到那人返回隊中,方才作罷,而這一幕,卻讓李文亮生出一種身陷虎口的錯覺來。

    “他爹,不會出啥事吧?”

    媳婦緊張的握著男人的手,另一隻手則死死的抓住兒子,生怕有人搶走兒子似的。

    “能,能出啥事。你沒聽人說嘛,這可是總督衙門開的……”

    安慰著媳婦的時候,強自撐出一副無所謂模樣的李文亮,終於隨著人流走到一個書桌前,書桌後坐著一個穿著洋裝的年青人,李文亮的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這個青年。

    “你叫什麼名字?”

    抬頭看到眼前這個面相憨厚的三十多歲的內地移民,李春華隨口問了一聲,問話時握著筆的手已經開始準備在登計表上記錄著眼前這個男人的名字了,

    “回,回大人話。小人,小人名字……李文亮”

    青年人的問話,讓李文亮有些窘迫的開口答道,他並不知道為什麼要做這樣的登計。但是對於像他而言,這些顯然是可以接受的,更準確的來說,是他無力抗拒的,既然到了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那就任由對方拾掇吧!

    “籍貫。”

    “年齡。”

    “民族……”

    前面的兩個問題都還好。到了“民族”這,李文亮還是愣住了,啥是民族?對方的詫異讓李春華頭也不抬的說道。

    “就是問你是漢人還是滿人!”

    “漢人,漢人,大人,我是漢人!”

    沒錯,就是漢人,這漢人就是民族吧!

    “那就是漢族了,記住了你是漢族!堂堂正正的漢族!明白嗎?”

    “是大人!”

    問答之間,儘管依然還有些不明所以然,但最終李文亮依然從這個年青人的手中領到了一張登計表,他的手緊緊的捏著這張記錄著他和老婆、兒子身份的登計表,這薄薄的一張紙,關係到他家未來的十五畝田,還有他家的將來。

    帶著老婆和兒子,朝鐵欄杆的另一邊走去時,李文亮似乎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全地生活,已經開始向他招手了,當他走出那倉庫時,那陽光照在臉上的時候,他難的露出了一絲笑容,十五畝地或許不能與少時相比,但對於三口之家來說,卻已經足夠了。

    在正午的陽光中,李文亮肩背簡陋的行李,拉著兒子往前走著,而小腳的媳婦則步履艱難的跟在他的身後,對於媳婦來說,男人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一切,出了倉庫,再往後去,又是一片房屋,房層建在一片鐵絲網中。

    這裡就是移民教育營了!

    就是先前那位大人說的教育營,為什麼要進教育營?李文亮不知道,但他卻知道只有從這裡走出去,他才能得到那十五畝地。

    打量著眼前的移民教育營,望著鐵絲網後的一排一排地房子整齊劃一的排列著,鐵絲網後的空地上地那些穿著整齊的百姓,好像是在排著隊,就連同走路的時候都排著齊整的隊列,甚至還發出“左右左”的號令。

    他們這是在幹啥?

    “從行李裡取出你的換洗衣服,把行李包裝進袋子裡頭,給你,這是你地行李包的號牌,行李消毒除後憑牌領取!”

    鐵絲網的入口處,一名事務員拿對一臉茫然的李文亮說到,同時又將一個大口袋遞給他,那聲音中完全沒一絲情況,對新移民的行李進行消毒除蟲是必須地,甚至有時候還需要對這些移民進行消毒殺蟲。

    “啊……哦、哦!”

    茫然而又順從的把自己的行李裝入了白色布袋裡頭,李文亮心頭不由的一緊,那行李中的衣裳裡還縫著幾兩散碎銀子,除了身上的那幾錢碎銀,那可是他的全部家當了。

    “那包上都是上著鉛封的,你先排隊去洗澡。你身上的這身衣服也要除蝨,這個號牌收好,到時憑牌去領你的行李,當面檢查一下鉛封和布袋是否完整。如果不完整,肯定會賠給你的!”

    這裡沒有誰會瞧得上這些新移民口袋裡的那點散碎銀子,負責分發行李包的事務員一邊說,一邊將把布袋口的拉繩拉死,然後又用壓鉛機把鉛夾壓實。給布袋上了鉛封,可縱是如此,在行李袋被丟進鐵桶的的時候,李文亮的心還是一緊,官府賠銀子?可能嗎?心裡嘀咕著,那邊的卻又有人嚷了起來。

    “大家排好隊,男女分開,男的沿著這邊進入男浴室,女的從另一邊進女浴室,大傢伙不要擔心。洗完澡,你們就能見面了!”

    在大人們的指揮中,李文亮拉著兒子順著柵欄往左邊走去,而右邊的則全都是女人,在與媳婦分開時,他看到自己媳婦一臉緊張的模樣,那目中更是帶著祈求狀。非但是她,對於這些從沒出過門的女人們而言,和家人分開讓她們感覺到恐懼,她們只是緊張的看著自家的男人往另一邊走去。隨著人潮無助的往洗澡間走著。

    “在淋浴間裡頭有肥皂,到時大家記住用肥皂多洗兩遍,還有那辮子,真不知道你們是不是奴才做不夠了。還留著這豬尾巴,想剪掉的浴室裡有剪刀,總之要洗乾淨了,身上不能再見著一點灰,大傢伙到時互相幫忙搓一下,到時候要是讓我瞧見誰身上不乾淨。就別怪警棍不認人……”

    穿著警服的警察在說話的時候,依然是沒有任何客氣之說,若不是擔心激起反抗,或許他現在就會衝過去把這些人的辮子剪掉,反正早晚都是在要剪的,不過他的厲聲厲色卻讓這些新移民在第一時間認識到了警察的權威。

    溫暖的水流從房頂的噴頭淋在身上的時候,記不清多長時間沒洗過熱水澡的李文亮忍不住舒服的閉上了眼,幾乎是在那熱水淋在頭的功夫,若大的淋浴室內上百個老少爺們都是歡悅的說笑著,在這一瞬間,似乎所遭受的一切磨難都是值得的,好日子就在前邊等著他們。

    “裕才,看著點東西,看看你娘在那,這衣裳的咋有股怪味……”

    在那個大淋浴澡堂中洗完澡之後,在打開櫃門取衣服的時候,撲面而來的便刺鼻的藥味,李文亮並不知道在他們洗澡的時候,殺蟲煙霧通過衣櫃上方的管道進入櫃內,從而殺除衣服上的蝨子,必竟用肥皂洗澡只能除去他們身上的蝨子,所以對他們隨身的衣物進行殺蟲仍然是非常必要的。

    “孩他娘,咋樣沒想到剛一來這就能洗個熱水澡,這真夠解乏的,要是能再美美的睡上一覺那可就好了”

    當看著媳婦兒頂著濕髮走過來的時候,李文亮笑著對自己媳婦說道,雖說不知道接下來會面對什麼,但心知沒有退路的李文亮這會也只能自己安慰著自己,更何況似乎一切都還不錯,甚至比他想像的還要好。

    “諸位初來東北的鄉親們,在下徐子恩是本移民營的主管,大家將在這裡接受五個星期,也就是三十五天的技術以及生活培訓,大家可不要以為,不就是種地嘛,有啥好培訓的,可東北不比關內,許多地方和內地皆有不同,為了讓大家能夠適應在這裡地生活,所以才弄了這個培訓,還希望大家能夠見諒。”

    徐子恩說的倒是實話,因為實施的是公地放租的關係,為了確保公地的產量、產值,這些人必須要學會如何製作堆肥、如何給草料打包、飼養牛馬綿羊,甚至就連如何使用馬耕,也是他們需要學習的。當然在另一方面,因為移民培訓期間的食宿開支都是由移民署福利處承擔,為了縮減開支,同樣需要這些人進行適當的勞動加以補償。

    “這些天你和你的家人安排於營地裡的房間裡,雖說陣設簡陋但也堪住,現就請大家就按照自己分配的房間回房休息,到吃飯的時候自然會敲鈴通知,最後祝大傢伙都能在東北過上好日子!”

    那站在台上的主管說話時和聲和氣的,與先前那些厲聲厲色嚴厲非常的警察截然不同,這倒是讓他們長鬆了一口氣,總算是碰著了一個好大人,而他們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會是什麼。

    沒有墾殖公署以及福利署的幫助,這些普通百姓甚至於很難在東北生活下去,就像過去千百萬闖關東的百姓一樣,飢寒與疾病會淘汰他們中的體弱者,但現在有了總督府的幫助,他們都能夠活下來,只不過和歷代移民一般,他們必須要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才能真正過上富足的日子。

    “孩他爹,你瞧這房子咋嫩小,還沒咱們家過去的伙房大……”

    看著眼前的只放著一張三層床、一個盆架,還有一張小桌的房間,李劉氏很難相信自己一家三口以後要在這住上幾十天,看著眼前像雞窩般大小的房間,安頓下來李劉氏反倒埋怨了起來。

    “別亂說話,住在這不收錢,還能白吃幾十多天的飯,這種好事上那裡找去,剛到就能在這落腳,已經是老天保佑了,他娘,你看這床上的單子可真夠乾淨,這麼厚的草墊子上頭還有一層薄被這地方不錯,先把咱們的帶的被曬曬,還有衣裳,那味可真夠嗆人的……”

    摸著床上的乾淨的被單,再瞧著這不大,但卻很整潔的小木屋,李文亮已經是心滿意足了,甚至他還幻想著,若是將來到了地頭上,領了地之後,還能住在這樣的地方,那這東北的日子可就比他想的要好過的多。

    此時,李文亮並不知道,在接下來的三十五天中,等待他的會是什麼,除去接受基本的農技培訓之外,還需要接受生活習慣的“校正”,在這個有如監獄一般的營地之,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規矩,而那種規矩便是所謂的“生活指導”,或者說“習慣校正”,在違反了公共衛生和家庭衛生條令之後,還會需要面對嚴厲的懲罰。

    當然,對於這一切,並不是李文亮所知道的,甚至他並不知道,作為第一批“官定移民”他和身邊的所有人實際上已經載入了歷史,成為國民教育的某種“樣板”,而對於這些尚不知自己已經成為樣板的關內移民來說,他們所期待的恐怕就是傳說中有魚有肉的餐飯了。

    而一個多小時後,正如他們所期待的一樣,午餐不可不謂之豐盛,除了饅頭和青菜之外,還有一條近尺長紅燒魚,噴香的魚肉只讓他們每一個人大流著口水,面對豐盛的伙食,幾乎所有人都有置身於夢中的錯覺。

    撕咬著噴香的魚肉,此時李文亮並不知道,這種秋刀魚是漁業公司捕獲的最廉價的魚獲,正因其廉價才會作為農墾團以及移民營的主要肉食,但對於這些平素甚至連飯都吃不飽的移民來說,這魚肉無疑已經是人間美味了。

    沒有人知道,習慣食用魚肉也將是移民營刻意的引導,畢竟隨著漁業公司的擴大,除去政府採購之外,其未來必須要依靠民間市場的需求才能獲得進一步發展,而軍隊也好、工廠也罷,以至現在的農墾團、移民營中以魚肉作為肉食供應的唯一渠道,其目的就是為了培養百姓的消費習慣。

    不過對於這種刻意的安排,和其它的移民一樣,李文亮自然無從獲知,和其它人一樣,為這裡的食物大流著口水的他,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對官府,準確的來說是總督大人生出了感恩之心來,尤其是瞧著兒子吃著魚肉時的模樣,更是讓他反覆的於心底念叨著。

    “好了,好了,若是以後天天能過上這日子,那可就知足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7
第27章 “難民”(求月票)

    停航數月之後,北洋航運公司的商船再一次出現在渤海灣,一艘不過千噸的商船,在渤海海面上平穩的行駛,飛剪式船艏如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開平靜的大海,切出兩條潔白的浪花沿著兩舷擴散,幾 只白色的海鷗伴著船頭飛翔著。●⌒,.

    此時因為再過幾個小時,就將到達目的地的關係,許多乘客正在為下船作著準備,而也有一些乘客心急不待的提著行李站到了甲板上,在人群中一個穿著西裝的青年人很惹人矚目,這也難怪,畢竟現在國人大都穿著馬褂,留著辮子,縱是東北那地方,不少有剪掉了辮子,可卻依然沒多少人穿西裝。

    靠在船艏處的欄杆上,佐騰健一郎已經站在這快五個小時了,他默默的注視著遠方,那是牛莊的方向,是他此行的目的地。和許多日本人一樣,在日本面臨亡國的時候,他選擇了離開日本來到了中國,想到祖國的命運,原田忍不住發出一聲長嘆。

    “哎!”

    嘆息自佐騰的嗓間發出時,他的雙眼中泛動著一些別人無法覺察的波光,那是淚水,是絕望、是心痛的淚。

    這是怎麼樣的痛啊!

    這是一種無力到讓人絕望的痛。

    從衣袋內取出半包香菸,點燃香菸而後濃濃的煙霧從佐騰的唇吐出,那煙霧瞬間即被海風吹散,望著那越來越近的牛莊,雙眼的視線再一次朦朧了。

    在離開日本的時候,在城市中他看到了耀武揚威的露國兵,他甚至曾親眼目睹遭到露國兵凌辱的婦人, 日本已經完了,儘管東京仍未陷落,雖然如九州等地依然處於日本的控制之中,但在關東會戰失敗之後,即便是最狂妄的日本人,也知道日本已經完了。

    一但於關東會戰中遭到重創的露國、軍完成休整。他們就會向東京、向下關、向九州、四國等地發起進攻,不,他們甚至不需要這麼幹,只需要打下東京。日本就會乖乖的交出國土,而所謂的自強維新也將就此成為一個笑話。

    是啊,多麼可笑的一個笑話,被西洋人輕蔑的稱之為猴子的日子,盡然狂妄到想要學習西洋。最終脫亞入歐,以黃種人擠身白種人的行列,甚至還倣傚西洋意欲吞併中國,即便是西洋最強國英國亦未曾有這般的野心。

    狂妄!正是這種狂妄自大毀掉了日本!

    想到這,他想到了父親,當他從英國留學歸國後,面對強大的北洋水師,發誓要建造比定鎮兩艦更強大的軍艦,擊沉他們時,父親說的那句話。

    “你看。我們的家中牆上掛的書法是漢字,你爺爺當年曾是非常出名的漢學家,你認識的第一個字,也是漢字,你在日本所看到的一切,日本的衣食住行無不受益於中國。中國是一個如此夢幻的國度,我們怎麼能去侵犯這樣的國家呢?這樣的中國又怎麼可能是令我們憎恨的敵人呢?”

    面對父親的話語,佐騰曾於心底嘲笑父親的短視,當然更多的是無知,可現在看來。真正無知的並不是父親,而他自己,以及整個日本尤其是那個鼓吹“脫亞入歐”以及“征華”的福澤諭吉,正是那些略知西洋皮毛卻自以為深得其精華的日本人。用他們的狂妄自大毀掉了日本。

    “不!是日本的愚蠢毀掉了自己!是日本的忘恩負義毀掉了日本……”

    面對佔領家園的露國、軍,父親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憤怒,在他看來,日本今日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的,早在幾十年間,當日本上下將福澤諭吉“脫亞論”奉為國策後的必然結果。

    福澤諭吉當真是日本的罪人!為什麼還不切腹!

    將福澤諭吉置身於罪人之地的佐騰。又一次朝著遠方看去,此時太陽將要落山,夕陽下的海面,閃耀著金光,海面上微風吹,碧波在蕩漾,恍惚到了另一個世界。海水都被夕陽染成紅色,海鷗低低地掠過船艏,追逐飛逝的浪花。

    凝視著遠方的佐騰知道距離牛莊港越來越近了,他很快到就可以到達那裡了。不過他並不知道牛莊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如同其它逃出日本的日本人一般,清國同樣是他的最佳選擇,並非因為上海以及天津的租界,而是因為清國是東亞的大國,相比於西洋鬼畜,中國與日本是同文同種之宗國。

    “千百年來,東亞文明無不蒙中國之庇護,雖明亡後中國日益衰落,然其卻憑千年之名,又庇護東亞近兩百年……日本欲復國,西洋鬼畜全不可信,唯求助於中國……”

    無論有沒有父親的叮囑,佐騰都會來清國,因為他知道西洋人骨子裡對東亞人的輕視,而在清國至少他同清國人相貌相同。

    但半個月前,一踏上中國的大地,在離開租界之後,他的心馬上便涼了半截,入目之處儘是一片破敗不堪、滿目瘡痍的景象。東亞的貧窮和落後,他是深知的,但他沒有想到,相比於日本,中國的城市盡然髒亂非常,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刺鼻的臭味。

    在天津的一個夜晚,他曾於城中漫步,在街道兩側在那低低的屋簷下,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都是來自各地的流民、乞丐,數量多的驚人。都是逃荒到天津的。而在日本,儘管日本的農民更為貧窮,但是在長崎在那樣的城市,寬敞的街道上百米之內也不曾見著十數個乞丐。中國向來以地大物博,土地遠多過日本,可為什麼會貧窮如此?

    同樣佐騰又見識到了中國繁華的一面,在那一家家飯館、酒樓裡,隨處可見把酒買醉的中國人,在他們的飯桌上永遠都堆放著堆積如山的雞鴨魚肉。也就是在那一天,他終於體會到漢詩中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道理,而隨後真正讓他絕望的卻是清國對待他的態度,他於北洋衙門求職時居然被索要紅包。

    在天津所目睹的一切,最終讓他對清國絕望至極,他甚至無法相信,這就像所謂的“東亞守護者”,這就是“東亞的希望”。隨後他立即選擇了離開,在天津日本商社的建議下,來到了東北。

    “你來錯了地方,中國是東亞的希望。但清國並不是中國!去東北吧,佐騰君,那裡以後一定會成為中國的!”

    商社同胞的話讓佐騰有些迷茫,清國不是中國,東北卻是中國?這又是為什麼呢?在焦灼和不安中。商船緩緩的靠上了牛莊港,在船靠碼頭的時候,他趕忙提起行李箱,隨著人流朝著船舷走去,一邊走,一邊打量著眼前的這座港口。

    “第一通道是官員、 商人、 教師、 學生和旅遊者專屬通道……”

    一踏上牛莊港,佐騰就發現這裡與其它地區的不同,幸好在船票上已清楚的寫明了這一點,如果是普通移民需要走第二通道,他們將統一接受移民培訓。而且將享受新移民的基本福利數月的口糧、田地。

    因為東北人少地多,所以兩百多年來直隸、山東等地便有闖關東之說,不過都是百姓自發的,而在東北總督府成立後,卻將百姓自發的遷徙變為政府主導的遷徙,移民必須要接受移民培訓,因此其海關會對乘客進行甄別,只有官員、商人、教師、學生以及旅遊者能夠享受豁免。

    作為艦船工程師的佐騰自然按照天津商社友人的建議,走第一通道,除非他想去種地或者他有家人在東北。否則進入移民培訓只有一個選擇種地,他們不需要於移民中招收工人勞務公司每年都可以從關內招聘數十萬計的身體素質良好的工人。

    而佐騰之所以來到中國,可不是為了種地,他是為了繼續自己的事業。而且士族出身的他同樣恥於同村夫為伍,通過海關時,他發現海關出口處官員對乘客甄別時方法極為簡單,只是拿出硬質一本書,令其念出某一頁的十個字,而到了佐騰時。見他是日本人,關員又拿出了另一本書,書上面寫的是日語。

    幾分鐘後,走出港口的佐騰,終於見到了牛莊,在他的眼前映出的是一個顯得很是繁華的城市,街道兩邊的房屋甚至不及天津,都是低矮的中式房屋,雖說房屋老舊,但顯然都經過一番收拾,路兩側的門鋪遮陽布,也是尺寸款式相仿整齊非常,而道路一眼便能看出是剛剛修建的瀝青路,行人沿著左右行走著,雖說許多路人的衣著依然破舊,可衣著卻顯得很乾淨,都是靠右行走,這裡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和天津有著明顯的區別,至少道路是整潔的,更看不到路人於路邊方便,空氣中亦沒有那刺鼻的臭味,非但道路極為乾淨,就連同街邊的商販每每看到門前有髒物時,也會主動跑過去用清掃乾淨,那模樣顯得很是緊張,有時候甚至能看到兩家門對門的商舖夥計衝出來搶拾一片垃圾。

    這些人是怎麼了?怎麼會這麼主動的搶拾垃圾?

    儘管內心充滿的疑惑,但因為還要趕著時間前往公司的佐騰繼續往前走著,待看到牛莊港“職業登計所”的那座兩層高的洋樓時,他連忙加快腳步,以趕在對方關門前到達那裡,以把自己的工作落實下來,與北洋衙門的差事,既便是報名亦需要由大人們點頭同意不同。在東北無論是政府機構亦或是公司的職務,都是公開招聘的,非但中國人可以報名,外國人同樣也可以報名。

    “哦?艦船工程師?”

    負責職業登計的職員驚詫的看著面前的這個日本人,儘管他接觸過不少日本人,其中不乏造船工程師,但還是第一次碰到艦船工程師。

    “是的先生,我曾於橫須賀海軍造船廠工作,曾參與“橋立號”巡洋艦的建造!”

    儘管內心深處輕視白勞易設立的“三景艦”,但現在這艘大型軍艦卻成為了他加重自己份量的籌碼,畢竟那是一艘四千多噸的巡洋艦,而不是幾百噸的炮艦。

    “哦,是這樣啊……”

    職業登計員甚至沒有看表格有沒有空額,實際上對於工程師這個職業,無論是公司也好,政府也罷從來都是敞開懷抱的,他審視著對方的提供的證件,最後拿出一張表格說道。

    “佐騰先生,你可以參加這個月應聘考試,考試地點是奉天,嗯,如果你願意的話,所裡可以給你提供一張二等艙的船票,明天前往奉天,你看怎麼樣?”

    因為鐵路尚未修通的關係,牛莊往奉天一帶的客貨運輸完全依靠內河商船,實際上現在無論的物資的運輸亦或移民的安置都是依靠河運,尤其是大規模安置移民更是嚴重依賴水運,數十噸的商船可以沿遼河駛入鐵嶺,正因如此農墾署以及移民署才會將最近兩年的開發重點放於遼河兩岸,交通決定著一切。而像佐騰這樣經海路來東北的人前往奉天,水路同樣也是最便捷的道路。

    “一切聽您的安排!”

    對於對方的安排,佐騰自然沒有任何異議,實際上這正是他試圖趕在其下班前來到這裡的原因。

    “好吧,這是一張登計表,你可以憑表以員工待遇住進港口的東亞旅社,至於船票明天早晨,你可以直接在服務台領取!”

    所有的一切都很順利,相比於在天津時推薦信的一紙難求以及求見大人時的紅包,這裡的一切簡單的甚至有些過份,以至於直到接過那張登計表的時候,佐騰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愣了好一會,方才起身向對方道謝,而中方的職員也很客氣,甚至一直將他送到門外。

    離開了職業登計所後,提著行李的佐騰看著眼前的這座港口小城,偶爾會有一位穿著漢服的中國人從身邊經過,因和服源自漢服的關係,那些中國人身上的漢服總會讓他生出一絲親切感,而在親切之餘他卻想到了日本,一想到日本,那臉上的笑容頓時便消失了,為愁容所取代,甚至直到住進了東亞飯店,置身於飯店房間之中,凝視著海平線上的夕陽,佐騰的心底卻浮現出些許感慨,這夕陽不正如日本一般……

    (這兩天瑣事纏身,別人放假,無語卻在外地出差,且不能於今天返回,原本承諾的加更,現在已經無法保證了,只能保證不至斷更。希望大家能夠理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7
第28章 夢想(求月票)

    十月的日本列島飄著陰冷的秋雨,涼涼的秋雨打在人們的身上,只使得這初秋更顯幾分陰冷,而在那陰冷的街道上人高馬大的露國兵成隊地走過,他們那落著秋雨的臉上儘是耀武揚威之色,瞧著路邊的日本人時,那目光中更是帶著輕蔑之色,面對露國人投來的目光,幾乎沒有多少日本人敢於迎視,只有一些膽大的行人才會靠著牆邊,默默地望著這些露國兵今天露國、軍不費一槍一槍便拿下了大宮市。:.in。

    之所以不費一槍一彈,是因為根本就沒有了任何部隊守衛這裡,這只是一座被放棄的城市,而這裡的日本民眾也和這座城市一樣,只是被放棄的民眾。面對入侵者,這些奉市長的命令前來迎接入侵者的民眾,無不是心情複雜的面對著這一些。

    原田一郎和川越從店門內默默地向外面望著,他們看到靠於牆邊的路人無不是默默的鞠著躬,儘管他們向入侵者彎下了脊樑,但是那眼簾中卻噙著淚水,相比於這些因被奴役和國家的失敗而悲痛不已的同胞,讓人惱怒的卻是其中不乏一些全無廉恥之心的日本人,他們竟然手舉著露國的三色旗,甚至用生硬的露國語歡迎著入侵者,似乎對於他們來說,這一刻,是他們期待已久的日子,是啊,這可不就是他們期待已久的脫亞入歐的機會嘛。

    相比於日本人的心情的複雜,露國兵的反應卻更為簡單一些,那些曾在戰場上殺氣騰騰的露國兵,此時無不是得意洋洋的扛著槍,用貪婪的眼神打量著這座城市城市已經作好“迎接”露國兵的準備,於主街兩側的建築上插了數百面露西亞的三色旗,而更有許多日本人忘記了侵略之痛,欣喜的手搖露國旗歡迎著露國、軍……

    “哎,難道日本真的要滅亡了嗎?”

    所謂的歡迎會隨著進城儀式的結束而結束,在其結束之後。看著那懸於街上的三色旗,原田一郎不禁長嘆了一聲,在那一聲嘆息發出時,他的不禁握緊了拳頭。目光中更是流露出憤恨之色。

    “日本是不會滅亡的!”

    川越朝著門外看一眼,他的目光卻顯得很是堅定,這一句話似乎是在為他打氣一般。

    “帝國也許會滅亡,甚至天皇也許會投降,但是。原田,你願意做露國人的奴隸嗎?”

    願意做露國人的奴隸嗎?

    對於幾乎每一個日本人來說,這似乎都是一個問題,需要他們認真去考慮的問題,儘管對於有的日本人來說,露國的佔領意味著日本終於實現了“脫亞入歐”的目標,儘管日本將是以露西亞的一部分成為“歐洲的一部分”,但他們仍然認為這是值得慶祝的,因為為他們可以驕傲的告訴外人“我是世界第一大國露西亞的國民”。

    但這只是極少數的一些人。對於絕大多數日本人來說,他們所面臨的和需要承受卻是從未曾體會過的亡國之痛。這種痛甚至超過其它任何痛苦。

    我需要一支槍!

    山口原都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如此渴望一支槍,直到現在他都無法忘記,那一天在回家的路上,在巷子中傳來女人哭喊聲的時候,看著那幾個赤身的露國兵追趕著女人那一幕,他認得那個和服被撕碎的女人,是隔壁的早田太太。

    然後一切就像是怪夢一般,對於只有十三歲的山口原來說,他似乎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他所感受到的卻是憤怒。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怒,從那時起他便渴望著擁有一支槍,甚至每當看到露國兵走過時,他都會用手指悄悄的於他們身後比劃著。

    如果我有一支槍的話……

    一定會殺死他們!

    殺光那些露國人!

    可是什麼地方會有槍呢?

    他的父親是個警察。可卻只有刀,現在只有一種人有槍,那就是露國人。但露國兵絕對不會把槍給日本人,那怕就是一支他們在戰場上繳獲的,根本就不會使用的村田步槍,他們也會謹慎的放在倉庫之中看守著。以防流落到日本人的手中。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得到槍,那就只剩下兩種可能,第一種是殺死一個露國兵,搶走他的武器,這顯然有很大的風險;還有一種就是從露國兵那裡偷走武器,相比於前者,這同樣有很大的風險,畢竟在絕大多數時候,露國兵都會背著自己的武器,除非睡覺的時候。可即便如此,也比前者更有可能。

    怎麼能偷到露國人的槍呢?畢竟露國兵只有在軍營中才會睡覺。

    現在山口原已爬過門檻上,他光著腳,頭已伸過了布簾,他已經能夠聞到了那股露國兵所特有的有些刺鼻的臭味,還有一種令少年充滿好奇的女人的味道。他能夠看到房內家具的影子,最讓人好奇的是那帶支腳的西洋式浴盆,這是特意為招待露國人準備的,過去在這裡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

    因為拒絕並不遠的關係,山口原甚至有夠聽到從浴盤的另一邊傳來的聲響,那是兩個人的聲音,露國人放肆的聲音和女人痛苦的聲音了。

    不過,這一切並沒有引起山口原的注意,在他看來這些可惡的**就像他學過的漢詩中裡描述的那樣只是一群不知禮義廉恥的“商女”罷了,不過他同樣需要感謝這些“商女”,正因為她們,他才有機會從露國兵的身上偷到武器妓院是他們在軍營外少有的幾處取下武器的地方。

    現在可以慢慢地匍匐前進,山口原盯著浴盆邊的椅子,在那椅子上除去露國人的白色軍服外,還有一條皮帶,皮帶著帶著槍套,其中有一支手槍。

    雖說只有短短幾步遠,但山口原卻用了好一會才爬到椅邊,終於摸到那條皮帶了,不是想像,是真的觸到皮帶了,皮帶上扣著一發發子彈,黃銅子彈殼看起來就像是黃金一般。突然,就在這時候。皮帶卻從椅子背上滑下來,山口原頓時被嚇了一跳,而讓人難以置信的是,那皮帶和沉重的槍套落在地上的時候。竟然沒有發出聲響。

    “呼!”

    深吸一口氣,山口原用手感覺了一下槍身的重量,雖說只是一支手槍,可依然很重。

    現在要趕緊把皮帶卷在槍套上,藏在衣服裡面。還不能絆住腿和胳膊。然後按原路爬回來,慢慢地慢慢地,更不能讓人發現了,否則的話一定會有可怕的後果他曾經看過露國兵在街道上吊死的那些同胞試圖抵抗露國人的同胞,被露國兵隨意的吊死在街頭。

    即便是出去了,也不能回到自己房間裡將手槍藏在房間裡,沒準再過一會,那個露國人就該起床然後找槍,最終把一切都弄得底朝天,甚至可會的搜查附近的可疑的對象。會不會搜索到自己的家裡呢?所以房間裡也是不安全的。

    走出妓院後牆的那個陰暗的小巷,山口原來到了街上。那支偷來的手槍並沒有讓他感覺到心神不定,手槍藏在衣服裡和其他東西一樣,甚至讓人忘記有槍。他不喜歡這種無動於衷,寧願感到害怕,提醒他藏槍這件事。一支真手槍。

    一支真正的手槍!

    可以殺死人的手槍!

    山口原以此來激勵自己。一個人有了真槍就什麼都能幹,像大人一樣。就能夠殺死那些該死的露國人,將來也許到了某一天,每一個人都會崇拜他,每一個都會知道他曾像鐮倉男兒一樣。英勇的站起來,保衛著日本。

    趁著夜著,山口原來了他所在的高等小學,這是他覺得的最安全的地方即便是無惡不作的露國人。也沒有佔領或者關閉學校,不過雖說學校依然在上課,但是學生卻少了很多。在學校的操場的角落裡有一間小木屋,那是存放掃把之類的工具的地方,很破舊最適合藏東西,幾乎從來沒有人會主動到那裡。在那裡山口原可以盡情的把玩那支手槍。

    月光斜照進木屋之中,藉著月光,山口展開滿是子彈的皮帶,就像是打開財寶一般的小心翼翼的打開槍套,隨後緊張的抽出手槍:槍確實很大,黑洞洞槍口看起來是令人生畏的,甚至只是看了一眼,山口便感覺頭皮一麻!

    在最初的瞻仰的之後,山口原便弄像玩玩意一樣擺弄它,最後,他握著槍,小心地不讓手指動著扳機,緊緊地握著槍把。只有這樣,才能握好槍,瞄準想打的目標。

    山口原首先瞄準木門,而後瞄準一個掃把,想像著那個掃把就是一個露國兵,然後他頭向後仰,凶狠地小聲說。

    “殺死你這個該死的西洋鬼畜!”

    後來又找到一隻舊板凳,便又瞄準它。但這一切似乎都有些無趣。

    “要不然……”

    突然,山口原的腦海中冒出了一個念頭來,一個古怪的念頭來,最後他再也頂不住引誘,將槍瞄準了自己的太陽穴:這是個令人眩暈的舉動!槍向前靠,觸到皮膚,感到槍管的冰涼了。現在可以把手指放到扳機上了……對,還可以把槍管放在口中,感覺它在口中的味道。而後,還有更可怕的事情,將槍對著眼睛看裡面,黑洞洞的槍管裡好像是一口井。

    這一切嘗試似乎都有些無趣,更準確的來說,一時的新鮮感過後,反而變得更加無趣了,像那些露國人一樣,山口原把帶槍的皮帶系在屁股上。

    然後他坐在破板凳上,看著那個木門,木門外的世界似乎正召喚著他,召喚著他走出這個木屋。去面對木屋之外的世界。

    他用手比劃著手槍的手勢,瞄準著窗外的樹幹,那樹幹就是外面的世界,如果開一槍,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最近的房屋離這邊也很遠,誰也不知道槍聲從哪邊來的。再說,露國兵在宵禁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向行人開槍,即便是槍聲傳了出來,也會被人誤以為是露國兵開槍,他們至多只會在心裡同情著那個被擊中的人。至於露國人?沒準他們會以為是某一個喝醉了的露國兵,在胡亂開槍,這種事也經常發生。

    “只開一槍,一槍……”

    就這樣山口原的手指放在扳機上,瞄準了那樹幹。抵抗扣動扳機的**是很難的,尤其是在內心掙扎猶豫時。突然,槍聲響了,山口甚至沒覺著自己扣扳機。手槍在手上向後震了一下,冒著煙……

    槍響了!

    一開始,山口原害怕極了,但緊接著,他整個卻又變得欣喜若狂起來。一切都這麼好玩。火藥味很好聞。

    槍聲!

    就在槍聲打破午夜的沉寂時,原田一郎整個人渾身不由一震,剛剛參加過會議的他,甚至誤以為是露國人發現了他的企圖,可隨後,他卻發現槍聲是從學校中傳來的,準確的來說是操場上傳來的,難道是露國人?

    朝著槍聲傳來的方向走去時,原田的心裡顯得極為緊張,他的手裡拿著不知道從什麼地方弄來的一條木棍,除此之外,他再也沒有了其它的武器,實際上,他和他的幾個朋友,也不過只有幾把武士刀,至於槍,倒是有一條一條米國製造的火帽步槍,那是一個朋友父親留下的財產,他的父親曾是幕府的武士,那支步槍並沒有上交,儘管他們找到了火藥,但讓人遺憾的是卻沒有火帽。

    “原田老師……”

    山口詫異的看著老師,剛剛藏好槍的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師怎麼會在這?

    “山口?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呼吸著還未散去的火藥味,原田一郎看著木屋的雜物,他似乎明白了山口原為什麼會選擇這裡因為很少有人會來這裡。

    “老師,我……”

    不等山口原把話說完,原田一郎便板著臉說道。

    “槍在那裡?”

    對於原田來說,他並不關心山口是從什麼地方弄到的槍,他只知道,有了槍,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他和他的朋友們甚至可以像擊敗拿破崙的西班牙游擊隊一樣,擊敗入侵日本的露國人。

    (夢想,有時候,夢想就是這麼簡單。無論原田,還是山口,不過只是眾多小人物中的一個,但是他們的夢想會是什麼樣的呢?又會是什麼結果呢?這是一個問題,也是一個選擇!希望大家能夠繼續支持帝國的朝陽,支持無語!拜謝!如果您的手裡還有月票的,請支持一下無語,鼓勵一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7
第29章 希望(求月票)

    到了1892年10月11日,露軍已經佔領了大宮、川越以及山犁縣等地,形成了對東京的包圍,“關東會戰”中遭受重創的露軍在修整幾個月後,已經再次恢復了對東京的進攻,而對數十萬從各個方向赴來的露國、軍,每一個日本人都明白東京的淪陷了!

    或者說,日本的滅亡已經不可避免了!

    隆隆的炮聲、爆炸聲於夜空中迴蕩著,遠處的地平線更是不斷的為爆焰映亮,儘管這裡看似遠離戰場,但實際上戰爭已經近在咫尺,浦和,這座城市將是露國、軍通往東京的最後一座城市,一但他們越過浦和,就將會進入東京,進入日本帝國的心臟。

    面對露國、軍的進攻,儘管缺槍少彈,但日軍的抵抗卻極為頑強,儘管明知道抵抗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儘管有越來越多的逃兵,但是仍然有人在頑強的戰鬥著,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所希望的僅僅只是通過自己的抵抗,使得在未來的佔領中,露國人不會輕視日本人。

    或者說,對於他們來說,他們所希望的已經不再是日本的存亡,他們唯一希望的就是通過自己的英勇,讓露國人看到日本人的勇氣,從而正視他們,尊重他們,而不至於如英國人視印度人一般,將其視為奴隸,這似乎成了現在日本人,至少一部。分日本軍人的希望。

    陰冷的秋雨落在戰壕中,只讓戰壕中的士兵凍的渾身顫抖,他們身上款式、顏色不同的衣服。這會已經被秋雨淋透。只有少數士兵蜷縮在戰壕中。用一塊破布或毛毯作雨蓬,用於遮擋陰冷的秋雨。

    可儘管如此,他們卻依然等待著,警惕的凝視著黑夜,一副隨時準備投入戰鬥擊退露國侵略者的模樣。雖明知戰爭的結果,但是他們卻願意戰鬥下去,或許正像旅團長、聯隊長們說的那樣“用我們頑強的抵抗向露國人證明,大和民族絕不是劣等民族。而是應該與他們享有同等權利的民族”。

    儘管明知道這不過只是幻想,有色人種何時能夠與白種人享有同等的權利?白種人何時尊重過有色人種?但有時對於一些來人說,擁有一線希望,總好過失去希望,希望往往是人們堅持下去的唯一動力。

    戰壕裡到處是蜷縮於冰冷的稀泥中的戰士,而在戰壕附近少數的幾間掩體土屋裡透出稀疏的光亮,那是軍官們的掩體以及彈藥庫。一個矮小健壯的軍官在泥濘的戰壕中穿行著,在一間軍官住的土屋門口站了一會兒,他匆匆地解開雨衣,抖落雨衣上的水珠。很快在踏爛的於草上擦了擦長筒靴,這才推開門。彎腰走進土屋。

    小油燈的黃光,油晃晃地照在來人的臉上。一個敞著的穿著的白色襯衫的軍官,從板床上抬起身來,一隻手摸了摸光禿禿的頭頂,打了個呵欠。

    “下雨啦?”

    秋山好古看了一眼剛進來的平澤,瞧著他那雨衣上的雨水,看來雨下的還不小啊。

    “下著那,而且下得還不小!”

    平澤回答道,然後把被雨水浸濕的軍帽掛在門邊的釘子上。

    “戰壕裡的士兵這下可要遭罪了,天氣轉冷了,可是他們連軍裝都沒有……”

    秋山好古有些同情的說了一聲,儘管對士兵們深表同情,但卻又沒有任何表示,在他看來過多的同情心對於軍官而方是極不妥當的。

    不過現在的這些士兵確實非常可憐,他們不是在為勝利而戰爭,而是在明知道沒有勝利的情況下去戰鬥,而他們的國家非但不能給他們武器,甚至就連一身軍裝也無法給予他們。更不要談遮擋風雨的雨衣了。

    “即便是想升火取暖也不行,可地下卻直往外冒水。八嘎,現在連日本的雨水都要把我們趕走啦……啊?您是怎麼想,秋山。依照現在的速度,最遲明天,露國人就會打到我們這裡了,到時候,可真夠嗆的……”

    平澤搓著手,彎下腰,蹲到陶制的小火爐旁邊,燒著木炭的火爐正在燒著茶,因為掩體內潮氣大的關係,這個小爐子能去除一些潮氣,只是在戰場上找到木炭並不怎麼容易。但作為軍官,總還享受一點特權至於作為旅團長的秋山還能得到那麼一點木炭用於燒茶。

    作為第六十八旅團參謀長的平澤之所以會問這個問題,也許是因為他對戰局的悲觀,實際上現在的戰局很難讓人樂觀起來,甚至任何一個稍有軍事知識的軍官都知道,現在的戰局已經注定了,日本完全沒有任何可能贏得戰爭。甚至就連平手的可能都沒有。

    “還能怎麼樣呢?根本沒有希望!”

    面無波瀾的秋山好古隨口說道,可雙目中流露出的眼神卻又極為堅毅,這堅毅與他那悲觀的語氣形成了了鮮明的對比。

    “正是因為沒有希望,所以我們才要努力戰鬥下去,若不然的話,在未來的露西亞,日本人將會如同中亞的突厥人一般,完全為露國人所奴役……”

    “你一開口就是奴役,真是的,就沒有別的話可以說了嗎?”

    沉思片刻,秋山好古看著面前悶悶不樂的平澤勸慰道。

    “是啊,誰都無法接受日本將要滅亡的事實,可是現在已經不再是我們是否接受的問題了,而是我們如何為未來的日本爭取更多的權力,我們現在之所以戰鬥,不再是為日本的存亡而戰,而是為未來的大和族於露西亞的地位而戰!”

    留學法國的經歷使得秋山好古非常清楚西方對待佔領區的態度,同樣也深知對於俄羅斯而言,從來沒有殖民地,或許是唯一讓人寬慰的事情了。這意味著的日本將會作為俄羅斯的一部分被納入俄國,至於日本人也將會成為“俄國人”的一部分。

    在那個種族複雜的俄國。有俄羅斯人。有波蘭人。有芬蘭人,有烏克蘭人,有高加索人,還有地位低下的被視為下等民族的韃靼人以及突厥人,而未來加入俄羅斯那個“大家庭”的日本,又如將會獲得什麼樣的地位呢?

    未來大和民族於俄羅斯大家庭中的地位,是由今天的抵抗所決定的!只有通過軍人的英勇犧牲,才能讓俄羅斯人意識到日本人同樣也是優秀的人種。至少是比韃靼人以及突厥人更優秀的民族,從而贏得一定的地位,而不至於被置於被奴役的地位。

    “也許,我們應該慶幸,慶幸即將佔領日本的是露西亞,而不是英國,如果是後者的話,或許英國人會更為文明一些,但是英國會把日本變成如印度一般的殖民地,而日本人將會淪為最卑微的奴隸。但是露西亞,他們卻從沒有征服殖民地的習慣。對於他們來說,佔領一個地區的目的在於擴張,所以日本不會成為露國的殖民地,而會成為他們的國土,至於大和族也將會成為露西亞上百個民族中的一員,而我們現在之所以戰鬥,是為了什麼呢?”

    話聲稍頓,秋山好古無奈的苦笑道。

    “我們所要爭取的是露國人對我們的尊重,而不是像對待西伯利亞的蒙古人一般,不像對待的中亞的突劂人一般……”

    抬起頭來,朝著那一閃一閃的油燈望去時,秋山好古的話聲中透著一絲悲哀。

    “真正的武士總是惺惺相惜的!”

    無論是源自虛情假意,但作為軍人秋山和許多軍官一樣,對露國、軍的的英勇大加稱讚,並以此來襯托他們自己的“悲壯”;而同樣的,露國人則對日本人的肉彈以及日本人英勇,也可以說是印象深刻。甚至在這個將日本輕蔑為“猴子”的時期,在日本即將滅亡之地,作為敵人的俄國將軍們,在回答外國記者問題時卻不怎麼掩飾對日本人“武士道”的好感。

    也正因如此,在日本即將滅亡時,秋山好古希望通過軍隊英勇換取日本未來的地位,讓露國人牢記日本人的武勇不遜於他們,從而爭取未來於“露西亞大家庭中的發言權”,當然,這甚至還有他的一些私心也許,在未來他可以作為露軍的一員,在露國,軍隊中服役,這恰恰又是一種民族地位的體現。

    或許,這正是他同弟弟的區別,儘管他同樣熱愛日本,但是他卻做出了另一個選擇,也許的他言論會惹得其它人的嘲諷,但對於他來說,或許這是日本最後的選擇,甚至與弟弟不同的是,面對露國的全面佔領和吞併,即便是依靠清國,日本也很難在未來贏得再次獨立。更準確的來說,他並不相信,清國能夠擊敗露國,或許清國很大,但那個龐大而又衰弱的帝國,唯一能做的就是依靠自身的龐大,在列強之間周旋著,以維持國家的生存,這樣的國家又怎麼可能擊敗作為西洋強國的露西亞呢?

    甚至秋山好古都悲觀的認為,在露西亞佔領日本之後,未來他們一定會把目光投注在清國的身上,未來清國的命運,不一定會比日本更好。

    “所以,我現在最擔心的不是死亡,不是戰鬥,而是……”

    話聲稍微一頓,秋山好古的臉龐上儘是痛苦之狀。

    “我最擔心的是東京會下令解除武裝!如果那樣的話,一切就全完了!”

    全完了!

    儘管在“關東戰役”中日軍表現的極為英勇,但瞭解西洋人的秋山好古卻非常清楚,現在還沒有到投降的時候,或者說解除武裝的時候,至少他們應該為日本的國都再拚命努力一次,通過他們的犧牲讓那些驕傲的露國人明白日本人的尊嚴,進而尊重日本人的尊嚴。

    只有如此數十萬軍人在這場必敗的戰爭中的犧牲才有價值。但東京會如他所想,繼續戰鬥下去嗎?正因如此,在過去的一段時間中,他才會因看不到希望而悶悶不樂,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自己的戰鬥中給露國人一個教訓。

    “秋山,可惜,你是一個旅團長……”

    平澤感嘆的看著面前的秋山好古,他那光禿禿的腦袋映著些許光亮,那是在陸軍大學讀書時,為了買書看得了傷寒病都不捨得花錢治療,搞得頭髮都掉光,直到現在仍然未曾長出頭髮來。這個人只是一個旅團長,一個小人物罷了。

    甚至若不是陸軍的緊急擴充,像他和秋山這樣的小人物,現在根本就不可能指揮一個旅團,而這或許也將是他們軍事生涯的絕唱了。而國家大局卻不是他們這種小人物所能左右的,同樣小人物的擔心,又有什麼意義呢?

    在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人會在意他們這種小人物。

    心有所思的兩人,此時完全沉默了下來,兩人靜靜的看著那小火爐上的銅壺,看著壺中噴吐的蒸氣,那門外不時的傳來隆隆炮聲。

    “你聽這炮聲!”

    打破掩體內的沉默時,秋山好古抬了起頭,他朝著那薄薄滿是縫隙的木門看了一眼,然後輕聲說道。

    “炮聲更近了,看樣子,今天晚上露國人應該能取得突破!”

    那遠方的炮聲似乎更近了,聽著比之前近了許多的炮聲,兩人都非常清楚,也許並不需要等到明天,很快,露國、軍就能夠看到東京了!

    當露國人打到東京的時候,東京還會繼續戰鬥下去嗎?

    想到這裡,秋山好古只覺得的自己的內心升湧起一陣莫名的擔心,他並不擔心明天的戰局,甚至他已經做好的準備,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但是,如果東京放棄的話……作為小人物他,唯一的選擇恐怕就只是服從命令了,到那時,誰會尊重像他這樣放下武器的軍人呢?

    “秋山,難道日本真的沒有希望了嗎?”

    聽著那隆隆的炮聲,儘管戰線離這裡還很遠,但平澤卻感覺戰線似乎已經推進到他的眼前了,儘管明知道結果,但是他卻依然心存著一絲希望。

    “希望?”

    先是沉默片刻,秋山好古朝著大陸的方向看去,弟弟所追求的不正是那一絲幾乎不可能的希望嗎?可那樣的希望又有什麼意義呢?

    “平澤,現在……對於日本而言,希望真的很重要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8
第30章 明治的希望(求月票)

    淒慘慘的!

    1892年10月的東京,完全籠罩於一片沉悶的氣氛中,更準確的來說是一種淒慘慘的氣氛。[+新^^+作為日本的首都,它正在陷落,或者說即將陷落,儘管在城市中尚還聽不到炮聲,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時間問題,而隨著指針的轉動,每一分鐘都是這座城市的倒計時。

    日本即將戰敗!

    一如其它地方的日本人一般,在“關東戰役”結束後,面對露國、軍在日本國土上的燒殺搶掠,東京的人們紛紛將家產轉移至農村,甚至許多女孩也逃入了農村,而報紙上也登了一些自求的方法逃跑,逃到農村去。

    面臨戰敗男人們的臉上明顯的流露出憂愁與沮喪,而女人們則面無表情的裹著肥大的和服,那衣服顯得極不合體,完全見不到任何女性之美,甚至剪短了頭髮,女扮男裝以躲避在城市中追逐女人的露國、軍,這完全是按報紙上的教導。

    多年來,日本人一直談論著紅頭髮、藍眼睛的“洋夷”,儘管他們口口聲聲的表示著要開化維新,要向西洋學習,甚至還要脫亞入歐,成為“洋夷”的一部分,但實際上,那些紅頭髮、藍眼睛的“洋夷”在他們的眼中,依然是殘暴的強盜,依然是不知文明,只知野蠻的“鬼畜”。過去那“洋夷鬼畜”的威脅只是壓力,而現在這“鬼畜”卻已經踏到了日本的大地,甚至已經佔領了日本大部分國土。

    大部分國土被佔領,千萬國民淪落於敵手,陷入紅頭髮、藍眼睛的“洋夷鬼畜”的奴役之中,非但如此,這些“鬼畜”還正朝著東京逼來,如何能讓普通的日本民眾感到恐懼呢?

    而在這惶恐之中,各地傳來的消息也讓他們認識到露國人確實不負“強盜”之名,那些露國士兵會隨時衝進的百姓的家中,搶走佛像、菩薩。甚至就連同老婦人的那些不值錢的首飾,也會成為露國兵眼中的寶貝,對於那些露國兵來說,他們對於日本的印象。恐怕還是馬可波羅筆下的黃金之國,儘管這是虛構的,但這並不妨礙他們於戰場上蒐集各種戰利品。

    當然除去值錢的、不值錢的東西之外,在日本的家庭之中,常見的尤其是每一個女人都應該有的絲質和服。同樣也是他們哄搶的目標,而更讓日本人驚恐的卻是露國、軍對女人的渴望。

    或許正應了那麼一句話“國破民賤”,露國、軍所到之處,不僅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而且還會大聲高聲呼喊:“Fraukm(女人來)”。然後挨家挨戶蒐集婦人,從未成年的小姑娘到中年以上婦女,進行集體的QJ、LJ。很多婦女不堪暴行而慘死,更多的婦人不能忍受侮辱而自殺。

    有些婦女不想落到露國、軍的手上而自殺了,有人感到羞辱而將親生女兒殺死,還有學校的女生集體自殺。在淪陷區的各個城市中。每到夜晚,就有一些零散的喝的爛醉的露國、軍士兵,就會攔路搶劫行人和追逐婦女,有時還持槍闖入民宅,隨意搶劫,搶走他們認為的每一個值錢的東西。

    諸如此類的有關“侵略軍暴行”的消息傳至東京時,非但沒有令東京的市民們感到同仇敵愾,反而令東京的民眾更加惶恐了,為了生存人們的大腦開始發昏,他們發了瘋的逃出城。有許多人為躲避殘暴的露國、軍而逃往山區,對於他們來說,逃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在面臨危險時。人們總是自私的。

    而在這混亂與惶恐之中,東京這座曾頗為繁華的城市,因數十萬民眾的逃離反倒是日漸冷清,而在這冷清之中,日本僅存的最後的武力近衛師團以及其它六個臨時徵召的師團,正在東京構建著防禦。這些來自各地的日本軍人,儘管缺槍少彈,甚至許多人不得不用原始的前裝槍作為武器,但他們卻發誓要發揚“武士道”精神,誓死保衛天皇。

    天皇仍在東京!

    或許對於這些“忠勇”的士兵而言,這是最大的安慰了,也是唯一支撐著他們的精神安慰。儘管天皇在民眾心中的地位並不算重要,但在這個時候,有這麼一點安慰至少勝過沒有任何安慰。

    天皇並沒有逃出東京,在東京市中區碧水環流的護城河畔,繁茂的樹木掩映著巍峨的日本皇宮,這裡就是是日本帝國的心臟,而那所謂的“萬世一系”的天皇就居住於此,繁茂的柏樹分外的蒼翠,宮牆外的二重橋下護城河畔,可以看到執行警戒的日軍士兵,不過這些衣衫破舊的士兵,臉上卻看不到多少精神,走動起來也是有力無氣的模樣。

    而每當有那些背負著包裹匆匆離開的路人時,他們的目光中會流露出一絲嚮往,甚至渴望的模樣,人性總是自私的,在這個時候,即便是這些曾發誓保護天皇的衛兵的意志,同樣也在動搖著,搖擺著。

    是逃,還是留,對於此時的每一個留在東京的人們來說都是問題。同樣,對於日本的天皇明治而言,也是一個問題。

    在宮牆內,在那繁茂的花園中的碎石路上,明治天皇正心緒煩亂地慢步踱著,此時的他已經脫去了軍裝,換上了日式的黑色和服,對於主張全盤西化,開化維新的明治而言,過去縱是在私下裡,他也會穿著西裝而不是和服,他正是通過這種行為,向身邊的臣侍們表明著他的態度以及決心,但是現在當日本面臨西洋的入侵時,他卻穿上了和服,曾如許多日本人一樣,他於內心中渴望著“神風”的降臨,幫助日本擊敗可怕而又殘暴的露國、軍,也曾祈求軍隊中的官兵如小說中的武士一般為其盡忠,用他們的武勇擊敗露國人。

    可這一切不過只是渴望,只是祈禱罷了,失敗!

    自從戰爭爆發以來,露國人贏得了一次又一次勝利,而在“關東戰役”結束之後,儘管並不願意面對現實,但作為天皇的他也明白,戰敗已經不可避免了。正因如此他的內心才會煩燥非常,心中的陰雲才會愈聚愈濃。

    是離開,還是留在這裡?

    明治沒有想到,自己需要去考慮這個問題。離開,又能去什麼地方呢?也許可以去九州,也許……可到了九州又能怎麼樣呢?現在露西亞可是要佔領整個日本的!

    都是那些大臣們,如果當初接受最後通牒的話,又豈會有這樣的問題!

    當初在是否接受露西亞最後通牒的問題上。明治天皇便一直希望能夠接受最後通牒,從而換取日本的生存,但許多大臣們卻拒絕了,他們希望能夠維持國體,他們認為日本還有一搏之力,認為通過日本的抵抗,能夠爭取到更好的條件。

    日本那弱小的軀體上經在過近三十年開化維新後,多少長出的一點兒肌肉讓人們有了些勇氣。但最終的事實證明,弱小的日本儘管長出了些許肌肉,但是在露西亞這樣的西洋大國的面前。仍然是不堪一擊的。

    現在看起來,一切就像是個笑話,而更可笑的是自以為有些肌肉的日本,試圖用那點肌肉保衛自己時,卻親手把自己送上了斷頭台。

    “真是無謂的抵抗啊!”

    一聲感嘆後,明治默默的閉上了眼睛,面對一次又一次失敗,在茶不思,飯不想的神情恍惚狀態中,飯量降不到平時的三分之一的明治天皇的氣色顯得有些不佳。尤其是最近半個月來,在露國人再次恢復了進攻之後,有時候一整天也不過只是粗粗了吃了幾口米飯罷了。

    “哎,早知道。真不應該抵抗啊,一切全都完了……”

    明治自言自語著,儘管他曾主張接受最後通牒,但是他的心裡還有是那麼一絲僥倖,作為一個雄心勃勃意欲將日本帶入強國之列的統治者,儘管只是名義上的統治者。所以他並不希望日本在自己的手中失去大片國土。

    賭的話,至少還有一線希望,若是不賭,那日本可就全完了,露西亞是西洋大國,但卻是西洋中的弱國,他們沒有強大的海軍,即便是擁有被稱為壓路機的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可又能怎麼樣呢?他們怎麼把軍隊運到日本呢?

    曾幾何時,在將軍們看來,這是日本最大的依持了。而每每想到鐮倉席捲大陸的蒙古人兵敗神風之下,將軍們甚至覺得日本是受神風的庇佑。

    可露國人偏偏做到了,他們把數十萬軍隊運到了遠東,運上了日本的大地,一切已經注定了!從露國人在日本登陸後,實際上日本的命運已經注定了。至於國民們所期待的神風,也從未能展現它的存在。

    以至於現在明治甚至隱隱覺得,是不是因為二十餘年間的一味西化,使得日本不再受神明庇佑,畢竟神明是東方的,而不是西洋的,當然這樣的聲音最初只是在民間流傳,但現在明治甚至也在某種程度上接受了這一觀點,這或許正是絕望的一種表現在希望完全破滅之後,則只能寄希望於那些虛幻之物了。

    “……“關東會戰”之後,儘管我們咬緊牙關擴充軍備,好容易才組建到20個師團,而這些師團無一例外的欠缺武器,因露國海軍的封鎖,我們甚至不得不依靠走私武器武裝這些師團……而相比於露西亞在我國的40個師,露國、軍為日本的兩倍以上,要知道露西亞……”

    “談判吧!趁著還有那麼一點機會的時候!”

    陷入御前會議中的爭吵中的明治,為那無休止的爭吵而心煩意亂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他轉身看去,一名侍從武官向他低頭行禮道。

    “伊藤首相求見陛下!”

    伊藤博文來了,他還想說什麼?去年歲末,面對戰線不斷失利的現實,被重新委任為首相的伊藤博文,相比於其它人的燥動,他卻一直主張談判,不過他所主張的談判卻不為露西亞所接受。

    但是面對露國人的拒絕,伊藤並不氣餒,最終正是他一手促成了“關東會戰”。他試圖通過軍事上的勝利,贏得外交斡旋的機會,事實證明了他的判斷,至少曾經日本還有那麼一線的通過外交解決的希望,但這一希望卻因為會戰的失敗而化為泡影。

    好了,那場會戰耗盡了日本最後一點元氣,自此之後,日本再也沒有力量阻擋的露國、軍的進攻了,儘管表面了,現在又擁有了二十個師團,但這些甚至連步槍都沒有的師團完全沒有任何意義,或者說根本就沒有任何用處。

    難道要讓士兵們用太刀去阻擋露國人的進攻嗎?

    即便是如此,在山縣有朋等人依然固執的認為,必須要戰鬥下去,即便是全數戰死,也要讓世界見識日本人的驕傲,可在驕傲之後呢?

    再也沒有日本了!到那時,誰又能記住日本呢?

    相比於山縣有朋等人的固執,伊藤無疑是極為現實的,他主張立即投降,趁著日本還有那麼一點兒本錢的時候,投降也許可以爭取更好的條件。但是做為一國之君的他,又怎麼能夠投降呢?可除了投降之外,還有其它的選擇嗎?

    “哦,朕知道了!”

    點點頭,明治天皇朝著覲見廳的方向走去,所謂的覲見廳是天皇私下接見外臣的所在,與殿中接見在大臣不同,在覲見廳中,他可以更直接的詢問一些問題。走著走著,明治忍不住想到另一個問題。

    這一次,伊藤博文又會帶來什麼樣的消息呢?

    會不會是什麼好消息呢?比如說英國人決心幹涉此事了?比如說,米國人,總之,儘管對戰爭已經絕望了,但並不意味著明治會完全放棄希望,至少在他的心底,還心存著那一線的希望,或許,這一切希望正是他一支堅持下來的根本原因。

    想到這裡,明治不禁加快了腳步,以至於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急切,一定會是什麼好消息吧……(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8
第31章 破滅(求月票)

    通往覲見廳的走廊下,每一個人顯得個個心事重重,宮侍們的神情雖然看似嚴肅,可實際上他們的目中的愁意卻出賣了他們,作為宮侍他們有機會接觸到普通人沒辦法獲知的信息,而所有的消息都表明,情況越來越不妙了。∈↗,

    當這些宮侍看到伊藤博文的時候,看到他的臉色時,心底無不是微微一震,看樣子局面更差了!

    由宮侍引領著沿著這唐式的走廊往覲見廳走去時,伊藤博文的眉頭糾結著,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一般。近侍走在他前面,似乎刻意放慢腳步,在等他跟上。可是他的腳步卻是沉重而且滯澀,幾乎抬不起來。可卻只能不斷的往前走著。對於他來說,若是有可能的話,他寧可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但縱是再漫長的道路也有走完的時候,再沉重的腳步也是在前行之中。終於,當伊藤博文走進覲見廳式,看到天皇就站在這間寬敞的內設簡單至極的廳內,天皇背對著他站在窗邊,似乎是在看著廳外的小湖。

    “臣見過陛下!”

    伊藤博文恭敬的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禮。即便是在明治請其免禮之後,他仍然垂首行以15度鞠禮。

    背對著伊藤博文,使得明治那張在記者們筆下永遠只能用“威嚴無比”來形容的“神容”中,所流露的憂慮不為外人所見,但是他可以隱藏自己的表情中的憂慮,但言語中,卻是無法掩飾他內心的擔憂,在伊藤博文見禮之後,明治天皇主動詢問道。

    “伊藤,去年,你曾力勸過我們接受最後通牒,現在看來你是正確的!”

    何止是正確的,根本就是最為明智的決定,正如許多西洋觀察家、外交官所表示的一般。割地賠款是對日本最為有利的選擇,否則的話等待日本的將會是滅亡,徹底的滅亡,就像是現在這樣。而偏偏日本卻以自己羸弱的國力去挑戰龐大的西洋大國露西亞。結果自然是顯而易見的,除去國家的覆滅還有什麼其它的選擇嗎?

    或許誠如山縣有朋等人所言,日本確實用自己的熱血與犧牲悍衛了日本的尊重與驕傲,可之後呢?在外交部的策劃下,英美等國的報紙上確實刊載了同情日本。感嘆日軍英勇的文章,但是又有什麼意義呢?

    他們的同情也好,尊重也罷,都沒能改變一個事實在露軍的進攻下日本瀕臨滅亡的事實。

    而現在迴響當初,即便是接受了最後通牒,即便是作為天皇的他親自赴俄國謝罪,或許短時間內日本的民心士氣會遭受重創,甚至沉淪,但至少還有復甦的那一天,人心總會改變。臥薪嘗膽總是沒有錯的。

    可是現在,日本驕傲的戰鬥了長達一年之餘,只是令日本如櫻花一般經歷了一番綻放之美。

    “一個沒有櫻花之烈的日本,將不再是日本,但一個被俄羅斯統治的日本,還將是日本嗎?”

    如何開得絢爛才是櫻花的價值所在,這是日本人對櫻花的理解。日本人從櫻花身上體味到了視死如歸的精神,想到今天春天那櫻花飄落時那雪花般飛舞和競相投奔大地的悲壯情景,由櫻花紛落想到了日本的滅亡,明治天皇的聲音變得低沉而。但其音腔與又是其自幼接受的那種發音訓練中的“鶴音”。

    “現在我們確實做到了,我們如櫻花一般……”

    面對陛下的問題,伊藤博文的腰低的更彎了,這是近乎於九十度的鞠躬。

    “在這場戰爭中。日本以國運相賭,現在看來,我們已經戰敗了,昨天,在接見英國公使時,從公使閣下那裡。朕知道了,聽說亞歷山大沙皇,已經決定將東京命名為“尼古拉耶夫市”,以作為對尼古拉皇諸的紀念是嗎?”

    尼古拉耶夫是尼古拉皇儲的教名,將日本的首都東京易名為“尼古拉耶夫市”既說明了露國對日本的佔領,又能夠紀念他的長子,但對於身為日本天皇的明治而言,這卻無異於一種羞辱,可是面對這種羞辱他卻沒有任何還擊之力這是勝利者的權力。

    作為天皇的明治,甚至可以想到,在露西亞佔領東京後,他們甚至會把總督府設於這座皇宮之中,甚至還可能折去皇宮,蓋上西式的總督府,這都是很有可能的。而現在明治之所以詢問,就是想問伊藤博文是否知道此事,即便是作為天皇的他有時候一些消息也只能透過特殊的渠道獲得。

    面對陛下的詢問,伊藤博文再次深鞠,但是他並沒有給予直接回答。

    “陛下,戰爭的失敗已經無法避免了,在這個時候,討論這一切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現在於日本而言,所需要討論的是日本的未來!是日本未來於露西亞帝國中的位置,是做為露國的一個從屬省份,還是一個自治的、立憲的國家!”

    日本未來於露西亞帝國中的位置!

    伊藤博文的一句話,只使得明治的肩頭猛然一顫,現在考慮的不再是日本的存亡了,而是日本未來於露西亞帝國中的位置!如若是在過去,這種言論是一定會受到訓斥,但現在這卻是一種再平常不過的言論。而出人意料的是,作為天皇的明治,並沒有因此而惱怒,甚至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感,

    因為“恐俄”的關係,早在幾十年前,日本人就對俄羅斯有著充分的研究,俄羅斯那個世界上最為龐大的帝國之中,存在著多種組成部分,俄羅斯人對於領土的佔領,並非僅只有簡的直接加以歸併,還有存在著如承認俄羅斯沙皇為國王或者大公的自治領如曾經的波蘭王國以及現在的芬蘭大公國。

    而這種合併總好過軍事佔領,至少作為天皇,明治以至於日本的皇族還能享受一受的權力,而不是作為俘虜被帶到聖彼得堡,就像中國史書上那些亡國之君一般,淪為露國沙皇的玩物。

    “陛下,現在,也許我們還有機會,與露西亞構成共主邦聯的的半主權國家,有如的芬蘭一般……”

    不待伊藤博文說完。未曾轉過身來的明治天皇,卻是頭也不回的問道。

    “伊藤,你覺得亞歷山大沙皇有可能接受這一條件嗎?”

    對於日本而言,或許這是最好的選擇。或許在這一情況下,日本享有很大程度的自治,甚至可以在俄羅斯帝國那一君主制下享有如芬蘭一般的君主立憲制,享有自己的貨幣、法律以及語言等權力。

    但眾所周知,在這一制度下是沒有天皇的位置的。無論未來的日本如何。天皇是絕不可能存在的,露國也絕不會允許沙皇的存在。對於明治天皇而言,他自然深知這一道理,日本或許還可以擁有一個未來,一個沙皇治下的未來,但是他呢?也許獲得某一個俄羅斯貴族關銜,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出乎意料的伊藤博文並沒有說話,而是先沉默了一會,方才說道:

    “至少,對於我們來說。這是唯一可行的選擇了!再戰鬥下去的話,陛下,我們將失去最後一絲談判的希望,到那時,在完全失敗之下,我們甚至沒有能力保證天皇的安全!”

    話聲稍稍一頓,伊藤博文將90度的誠惶誠恐的鞠躬變為四十五度,而後繼續說道。

    “除非陛下願意流亡海外,作流亡之君,否則。我們完全沒有能力保衛陛下!”

    聽到這個回答,儘管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是明治天皇還是忍不住一驚,隨後收斂紛亂的心神說道:

    “看來。從一開始結果就已經注定了!”

    作為天皇,儘管表面上他是日本的統治者,但實際上他卻無法左右大臣們的決定,正如在戰爭爆發前,他無力阻止大臣們作出的決定一般,現在他又豈能阻止大臣們呢?天皇的權力是至高無尚的。那不過只是寫於日本帝國的憲法之中。

    說罷,他轉過身看著伊藤博文。

    “現在我們還有舉行和談結束戰爭的條件嗎?”

    在日本的歷史上,天皇就是這個日本國的主人,人民應該都要聽他的命令才行。誰知半路途中,武士們的力量強大起來,天皇的威令變得沒人聽了,但由於勤王諸士們的努力,好容易才從德川手上把政權奪回來了。

    現在是明治時代,作為天皇,沒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滿足的了。皇祖皇宗也會誇獎自己幹得好的吧。如今,日本已經千真萬確地歸了天皇所有。

    至少在名義上如此!

    可是,名義之後的實際又是怎麼樣呢?

    各種事情,未必都按天皇的意志來辦。政治,經濟,外交,軍事,這一切,都在天皇還不知道的情況下由大臣們商量妥,最後卻拿到天皇這兒來要求認可。

    預算啦,人事啦,詳細的數字啦,人名一大摞,把這些文件拿來,

    而作為天皇的明治卻又看不很明白。若是問起來,也作些說明。但這麼辦好還是不好?對一個沒有專門知識的人來說,弄不清楚。結果,就是在糊裡糊塗之中,把重大的事情一樁樁地決定下去。

    打個比方來說,就如同大店子的少東家一樣,名義上這個大店子是屬於他的。有關生意上的細節,都由先代以來的掌櫃的一手承擔,用不著一一和老闆商量就定下來了。雖然都是些忠實勤勉的掌櫃,但其中也許會有差錯。但他們依然把持著一切,全不給少東家插手的機會。

    “我們會好好幹的,就交給我們好了。”

    每一次的聖裁,都是這種說法,似乎是尊重天皇,實際上卻是在輕視天皇,無視天皇,將天皇視為佛像,不過只是一個擺設罷了。

    就以同露西亞帝國的戰爭來說吧,也是如此。這麼重大的事件,儘管最終是由他作出宣戰的決定。可是大臣和將軍們坐在一起商量了一下,然後便決定拒絕了最後通牒,那就只好打起仗了。所謂的聖裁,實際上只是多數派意見罷了,即便是作為萬世一體的天皇,他也不會傷害到與大臣之間的默契。

    更多的時候,他還是支持大臣們的決定,在對露西亞最後通牒是否接受的問題上,最初,最為擔心的是他,同樣的反對者也是他。但最後他還是妥協了,而妥協的代價是什麼呢?是日本即將滅亡的現實。

    自繼位以來的二十四年來,,除了像“神”一樣坐在高位,剩下的就是在御前會議上點個頭,幾乎沒有什麼實際作用。就像政府告訴日本國民的一般天皇是“神”,是的,天皇即便是在“神”的位置上,那就不用操凡間的心了,這凡間的事情,就由我們這些普通人代勞吧!

    而當作為“神”的明治感覺到一些事情正在朝不正常的方向發展的時候,他卻發現大臣們並不是他所能控制的,而在另一方面,他同樣沒有能力阻止大臣,他只是一個放在供台上的擺設罷了。

    “神”是無法插手凡間事務的!

    可現在呢?

    日本已經沒有希望了,自己這個憲法上“萬世一世”的天皇未來的命運呢?難道真的僅僅只是流亡到海外,做為一個亡國之君嗎?或者作為露國沙皇的臣子,同樣遠離日本呢?

    “伊藤,無論最終內閣作出什麼樣的決定,朕都不會反對的!”

    難得的,明治用肯定的語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儘管這種想法依如過去一般,只是一個圖章工具。

    “但是……朕希望內閣能夠考慮到民從所遭受的苦難,請不要考慮朕的榮辱了!如果還有機會的話,朕可以親自前往露國,向露國謝罪,請露國沙皇無論如何,請顧全日本民眾的福祉!”

    無論是否發自肺腑,在明治道出這一句話後,伊藤再一次深鞠躬至九十度,

    “陛下,臣等無能竟讓陛下遭受羞辱!”

    沉默,站在窗前的明治沉默了很長時間,最後才艱難的吐出一句。

    “伊藤,如果……無謂的事情何必還要再堅持呢?”

    在這一句話說完的時候,明治的眼睛閉上了,是啊,無謂的事情何必還要再堅持呢?再堅持下去又有什麼意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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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8
第32章 夢碎(求月票!)

    “對於亞洲,或者世界而言,西元1892年10月14日,似乎是決定命運的一天.歷史的時針指向這一天的時候,隨著廣島港的“丹後丸”鳴響汽笛,為世界所矚目的日俄戰爭也在這一天暫時告一段落。

    在這一天到來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做在“丹後丸”上的伊藤博文侯爵是懷揣著什麼樣的想法前往俄羅斯,但這一切卻意味著戰爭的結束,當然同樣也意味著大日本帝國的滅亡。對於任何一個日本人而言,他們從未曾想到,有一天日出之國會如西方的落日一般落去,但命運已經決定。

    在曠日持久的戰爭之後,日本只存在於人們的記憶之中,曾試圖以“開化維新全盤西化”以謀求生存的日本,反倒成為東亞最先滅亡的國家,這不能不說是近代東洋史上最大的笑話。

    而這個笑話卻是如此的殘酷帝國的覆滅、上百萬人的死難,所換回的是什麼呢?只是一份帶著淚水的《投降協議》。而當協議簽訂的時候,那在某些人口中所謂的“明治維新諸傑們”的夢想實現了,日本終於實現了他們的願望“脫亞入歐”,日本就此成為俄羅斯帝國的一個省份,而那些尼古拉總督區的“東洋人”,終於可以趾高氣揚的說“我們露國如何如何了”,甚至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眼光打量著其它亞洲民族,而全不顧自己不過只是三等奴隸的事實。

    如果歷史可以倒轉,我想每一個流亡於中國的日本人都會想向“丹後丸”上的伊藤博文,這位曾經的日本帝國侯爵,未來的俄羅斯帝國的長州侯爵問上一句,他是否會想到僅僅一個月後,當俄羅斯帝國的三色旗與東京上空飄揚,當俄羅斯尼古拉總督區的總督於曾經的皇宮中上任時,身在聖彼得堡的侯爵閣下,是否也曾為日本的命運流下淚水?”

    《東洋使要》落日 桑原騭藏

    “咣鐺、咣鐺”於至神戶廣島的山陽幹線上,列車轟鳴著向前行駛。在其中的一節車廂中,森泰二郎這位日本首相伊藤博文的私人秘書注意到,那位似乎永遠堅毅非常如鐵人般的首相,這會卻如同許多絕望者一般。無力靠在沙發上,凝視著車窗外,而那曾經烏黑的頭髮更是一片花白。

    “哎呀!一切都結束了……彈丸小國想崛起,是何等的困難啊!可偏偏越是小國,越會夜郎自大……山縣他們這下應該滿意了吧……如果當初接受最後通牒的話。日本還可以忍辱負重地存活下去,可是現在呢?……一切都結束了,日本已經沒有機會了……那些西洋國家是不會為了日本去得罪露西亞的,波蘭不也是這樣嗎?……真是的,為什麼當初不能拼盡全力制止他們呢?日本沒有錢,沒有軍火,沒有船,拿什麼去抵抗露國……哎,說到底,你還是心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能夠出現一絲奇蹟,可你忘了日本在開化維新之前的家底太薄了,哪怕苦幹到現在,我們也還沒有同露國打成平手的可能,你以為,那怕在戰場上僵持一下,就能爭取到外交斡旋的機會,這樣即便是被迫割讓了領土,世界也將會有日本的一席之地,真是痴心妄想的傢伙……不是因為山縣。責任是你自己的啊……哎……可真累啊!”

    火車上,失神的凝視著窗外的伊藤博文於心底自言自語著,現在即便是有千萬個理由,他已經承認了一個現實他同樣對日本的現在負有很大的責任。因為他自己也曾渴望著出現奇蹟,正是這種不理智毀掉了日本。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伊藤博文的意志似乎發生了變化,而從那一刻起,森泰二郎便發現曾經支撐著伊藤博文呼風喚雨地精神支柱彷彿一下就崩塌了,或者說他已經完全絕望了。

    今天在大本營的會議上。面對戰場上的失敗。陸海軍代表,已經同意了伊藤博文的和平計畫,所謂的“千萬玉碎”也成了笑話,戰爭已經無法進行下去了!

    “用什麼進行下去呢?日本的工廠生產的子彈,甚至不夠新兵訓練的,關東會戰後,倉促徵召的士兵,根本沒有進行任何訓練,就倉促的送上了戰場,現在,為了這場戰爭,日本已經花掉了最後一個日元,如何進行戰爭?”

    是的,日本已經沒有能力將戰爭進行下去了,實際上在“關東會戰”慘敗之後,主力盡喪的日本就應該趁著露**主力受創的時機果斷的投降,在露國人重整旗鼓之前,將其徹底擊敗!

    可那時候,山縣有朋等人還心存著一絲希望,更準確的來說,是他們不願意面對失敗,不願意去承擔失敗的責任。

    可現在呢?

    在露**再次發起進攻,那些倉促徵召的士兵、臨時組建的師團完全不能阻擋他們的時候,在大本營的決策會議上,大家終於同意面對事實了,同意談判了,但現在問題在於日本已經失去了談判的本錢。

    但這正是伊藤博文所需要的,他必須要日本丟掉最後一點談判的本錢時,為日本、為天皇謀求合適的條件,是時候結束戰爭了。在大本營達成一致之後,向天皇匯報後,伊藤博文便通過駐東京的英國、美國以及德國公使表示了結束戰爭的願望。

    與“關東會戰”時乘勝希望各國斡旋不同,這一次伊藤博文甚至沒有談及日本的底線,而只是告訴他們,為了日本和露西亞兩國的福祉,戰爭是時候結束了,所有人都能從他的話中體會到他的絕望日本要投降了!

    同一天,英國、法國、美國、德四國宣佈聯合調停日露戰爭,以促進和平迅速實現,對於他們來說,現在介入實際上是在同勝利者為友,勝利者已經決出,至於失敗者,也選擇了面對失敗,沒有任何外交風險,他們所需要的只是向世界表明自己的存在。

    而早已被巨額戰費拖的喘不過氣來的俄羅斯,獲知日本首相伊藤博文將親撲聖彼得堡談判投降事宜時。更是喜出望外地立即表示接受,甚至同意在談判期間,前線實施就地停戰以節省寶貴的財力,戰爭已經嚴重透支了俄羅斯的財富。並令俄羅斯背負十數億盧布的外債。

    甚至這停戰也是日本所需要的。

    停戰!這正是山縣有朋等人希望借伊藤博文之手達成的,他們太需要一段時間的停戰了,他們需要重新徵召軍隊,需要重新購買武器,如果實在不行的話。日本還會再戰鬥下去,只不過需要時間,需要時間去組織這一切。

    哎!

    真是一群夜郎自大的傢伙,即便是談判破裂了,日本還能有戰鬥下去的力量嗎?真是的……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切,更不知道,現在對於日本而言,是必須要不惜一切代價結束這場戰爭。而不是如輸掉一切的賭徒一般陷入瘋狂之中,那種瘋狂的代價是毀滅性的,這正是伊藤博文需要避免的。

    但是避免這一切的代價又將是什麼呢?

    “閣下。您需要休息一下……畢竟,接下來還要走很久的海路……”

    在火車駛進廣島站的時候,面對秘書官的勸阻伊藤博文掙紮著從車上站了起來,但他的身體卻微微搖晃了一下。

    “哎,去吧,也許,這是最後一次看日本的大海了!”

    對於即將從神戶出發的伊藤博文來說,他非常清楚日本的命運,同樣也清楚自己的命運,他甚至相信。在協議簽署之後,他極有可能再也無法回到日本,再離開日本之前,再看一次日本的大海吧!

    在下了火車之後。心知無法再回到日本的伊藤博文,並沒有前往飯店,而是堅持要乘馬車盡速前往海邊。也許是因為顛簸的關係,也許是因為太過疲憊了,在馬車上,很快伊藤博文便睡覺著。然後就一直昏昏沉沉的在那裡半睡半醒。

    “閣下,我們到了!”

    在森泰二郎的扶持下,伊藤博文堅持坐了起來,裹了裹身上斗篷,從西洋式馬車的大車窗向外望去,左邊是海,右邊是山,秋日映照下的如畫風景卻無法吸引伊藤博文的注意力,他只是看著那風景喃喃道。

    “山本,你知道嗎?我在年青的時候,就做了一個夢,真美呀……在夢裡頭,日本成為了像不列顛一樣的強國,全世界都尊重我們,無人敢輕視我們……”

    這是一個富國強兵的夢,是幾乎每一個日本的仁人志士都曾做過的夢,曾幾何時,那同樣也是伊藤博文的夢想,是他的追求。而現在,這個曾經的夢想破滅了,甚至完全沒有了一絲的希望很快,日本也將會成為歷史記憶中的一部分。

    “當年在天津同李鴻章談判的時候,看到了清國,看到了李鴻章,我便知道,即便是清國有李鴻章,未來的清國也是無可救藥的……”

    想到在天津與李鴻章的談判以及對清國的輕蔑,在他看來,那時的日本是充滿希望的,日本是在走著一條正確的道路,未來的日本一定強過中國,但現在看來?這多像是一樣笑話。

    “現在真正不可救藥的,卻是日本的狂妄,豐臣秀吉在結束了日本的戰國時代之後,曾狂妄的想當中國皇帝,可是結果呢?卻慘敗於朝鮮……日本人總是如此的狂妄,習得一些西洋皮毛之後,便自以為擠身強國,能夠像西洋列強一般,欺凌清國……清國只需要笑看著這一切,日本不過只是如跳樑小丑一般的在那裡跳動著……狂妄,正是我們的狂妄自大毀掉了日本!”

    在這一聲感嘆之後,伊藤博文看著身邊的森泰二郎說道。

    “森泰,一切罪責就由我來承擔吧,你不用去露國,你……”

    “閣下……”

    不待森泰二郎把話說完,伊藤博文搖頭打斷他的話:

    “這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日本,此次去聖彼得堡,不是去談判的,而是去簽署投降協議的!到時候,每一個參加談判的,都將被視為日本的罪人,是不可能被人原諒的,日本的未來在什麼地方?”

    話音落下的時候,伊藤博文朝著大海的對面望了過去,在大海的對面還有一個國家,一個曾在過去的千百年中默默守衛著東亞,並將文明毫無保留傳授於日本、朝鮮的東亞大國,可笑的是,自己曾和許多妄自尊大的日本人一樣,試圖挑戰這樣的大國!日本如何能以這樣無私守衛自己的國家為敵呢?

    日本背叛了中華文明,而現在的滅亡恰恰就是對日本的懲罰,雖然太過慘痛了一些,但畢竟還是能夠喚醒日本人,甚至這滅亡會如一記狠狠的耳光一般,讓日本清醒過來,從狂妄中清醒過來。

    “森泰,現在東亞的局勢已經發生了變化,尤其是清國,從唐子然起兵並出任東北總督後,清國即將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儘管身處日本,每天為日本的未來所憂,但並不意味著伊藤博文沒有去關心中國的事情,他目睹了唐浩然的崛起,同樣也目睹了清國發生劇變,面對清國的發生的劇變,在得知李鴻章等地方總督全面掌握權力之後,他意識到清國即將迎來一個前所未來,掣肘地方總督的保守力量將會被徹底清除,未來的清國將要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而這正是伊藤博文所希望看到的,也正因如此,他才會甘願背負“賣國賊”的名義前往露西亞因為清國的變革,即便是日本滅亡了,日本仍然還有一線希望。

    “也許,十幾年後,全世界都將驚訝於清國的強大,要知道,清國實在太大了……嗯,不過,也許會是改朝換代,畢竟……漢人對滿清的統治早已厭惡至極,而現在大臣們也是如此,你要去天津,現在相比於我,李鴻章更需要像森泰君這樣的有識之士,而日本的未來……在中國之手啊!”

    希望有一天,日本還能夠重新屹立於東方吧!

    默默的凝視著大海的伊藤博文,似乎看到了風雲仍然在東亞大地上醞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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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8
第33章 長衫(求月票)

    正午時分,天下著毛毛雨。●⌒,在紹興縣城的一間小酒館裡,掌櫃的懶洋洋的瞧著外間的細雨,那面上帶著些愁容,也難怪他會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這巡撫大人要辦什麼警察,在杭州城建起了什麼警察學校,街上的生意鋪子都要繳納什麼“治安捐”,這酒館自然也要交這個“治安捐”。

    “哎,什麼新政,我看就是變著法兒撈銀子!”

    也難怪掌櫃的會如此抱怨,現如今各地推行什麼新政,練什麼新軍,可新政也好,新軍也罷,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堆起來的,這銀子從那裡來,當然是從老百姓身上征來的,這官府成日變著法子加稅,又如何能不讓人發愁。

    那位剿了杭州亂逆的袁大人上任後,先是徵了善後捐,說是用於浙江善後,然後又征起“衛生捐”,於城中建起了什麼公共廁所,這兩件事倒也算是好事,畢竟前者讓城內的流民稀少,後者讓夏時城中的臭味消散,就連積上幾十年、上百年的垃圾也被清理一空。現如今這浙江的事兒袁大人是辦了不少,可是銀子卻也少征,每一筆捐納瞧著不多,可若是加在一起那也不是個少數,尤其是他這樣做小買賣的,那稅捐更是一天甚過一天。

    而更讓人發愁的卻還是這生意,外面下著小雨,這生意相比往日自然冷清許多,小店裡有兩個布販子正在喝酒談天,除此之外,也就是屋簷下站著一些避雨的人,冷冷清清的生意,只讓掌櫃的整個人完全沒了一絲精氣。

    雖說看似沒有精氣神,可就在門邊閃過人影的時候,他還是覺察到了,果然又有人進來避開雨來了!還是一穿長衫的,定是一有錢的主顧,干力氣活的有幾人穿長衫?正待招呼客人的時候。不過只是轉個臉,原本還有些期待的掌櫃的臉色便是一變,來的雖說是個穿長衫的,可一瞧那模樣。便知道是個窮酸。

    來得客人是三十來歲臉色憔悴的窮秀才。穿的雖說是長衫,可卻顯得有些破舊,雖說洗得很是干淨,可那上面卻又帶著十幾個補丁,不過就是一窮酸秀才罷了。

    像這樣的窮酸秀才。掌櫃的顯然已經見慣了,實際上在紹興像這樣的沒考上功名的秀才,這麼些年積下來,再怎麼樣也有幾千人,可現如今秀才不如狗,莫說是秀才,縱是考上了舉人又能如何?過去中個舉子還能當年師爺,可現如今那……這師爺也是沒人要了!

    懶得招呼這窮酸客人的掌櫃把眼皮一搭的時候,窮酸秀才三腳兩步,奔進店中。伸手拍拍身上雨水,就在兩個布販外首一張空桌坐了下來。

    掌櫃的可以不招呼客氣,可夥計卻需要招呼,那見慣了世面的的夥計雖說倒了杯茶送去,點頭招呼道:

    “先生請用茶。”

    可那語氣裡卻沒有任何恭意,窮秀才敢情走得又渴又累,取起了茶杯,一口喝乾,笑了笑道:

    “夥計,麻煩你再給我倒一杯。”

    雖說有些不情願。但夥計還是擠出些笑說道:

    “先生不用客氣。”

    轉身又替他倒了杯,放到桌上,一面問道:

    “先生要吃些什麼?”

    窮秀才眼睛朝著兩個布販的桌子溜了眼,然後笑說道:

    “給我盛一碗米。放兩片鹹菜就好。”

    果然是個窮秀才!

    不過就是一個大子的生意,可生意再小,那也是生意,更何況,這小酒館原本做的就是這種小生意。

    不一會,夥計端著盤子送來了一碗米飯和一碟鹹菜。麻利的放在桌上後笑道

    “先生,您慢用……”

    不一會,吃完了那碗米碗窮秀才咂咂嘴角,望著夥計笑問道:

    “小兄弟,在下有一件事,要向你打聽……”

    哦了一聲,夥計陪笑問道:

    “先生要打聽什麼事呢?”

    窮秀才瞧著的伙府笑問道:

    “在下要打聽一個地方,就是那個北洋公司的商行在什麼地方?”

    咦……就在掌櫃的被這窮秀才的話給吸引時,門邊卻傳來一個話聲。

    “這位仁兄,可是準備去那報考東北師範學校?”

    丁子目邊走邊問道,相比於正吃飯的這人,他身上的長袍雖同樣顯得有些破舊,可卻沒有補丁,這倒是讓他不至如其一般落魄。

    而那掌櫃的一聽這兩窮酸是去考什麼師範學校,那眼晴頓時冒出羨慕之色來,也難怪會這般羨慕,最近一段時間若是說於江浙一帶什麼最是引人,恐怕就是東北師範學校、行政學校等東北總督府官辦學校的招生了,可無論是行政學校也好、東北大學也罷限定的年齡都在24歲以下,若是當真如此年青,恐怕更願意從事科舉之道。

    可相比行政學校、東北大學等院校,這師範學院卻不同,其非但招生極多,且對年齡要求極寬35歲,實際上便是大上六七歲只要不是太離譜,總能報得上名,如若能考上師範學院,那學校非但包吃住,每月還發四塊錢的津貼,僅憑這津貼便足以養家餬口。可真正引人之處,恐怕還是半年後畢業,其即可任小學助教員,一個月能掙十塊錢!

    這十塊大洋的薪酬,不知蒙了多少雙眼睛,就是這城裡的不少私塾先生都去了東北,逼的一些私熟裡都沒了熟師,畢竟這熟師一月才二三兩銀子罷了。十塊現大洋,別說是旁人,就是掌櫃的自己瞧著也有些眼熱。

    雖說路遠了點,而且又是關東苦寒之地,可這年月可不比過去,與其在家裡這般熬著,還不勝現在離開這鳥地方,沒準非但能謀個生計,還能轉來機運。現在這些個窮酸當真是轉了運了,再轉運又能如何?不還是背井離鄉的嘛?但凡家裡有口飯的人,誰會遠赴他鄉?

    心底這般一尋思,掌櫃的倒也平和了許多,那些許眼熱勁頓時也消於無形了。

    “哎呀,難道仁兄亦是如此,那不若你我同去如何?”

    李雲山連忙起身客氣道。

    只是瞧著彼此身上的長衫和那面上的憔悴。同病相憐的兩人便迅速熟悉了起來,不過只是杯茶的功夫,同樣落迫的兩人便仁兄賢弟的稱呼起來。

    雖只是泡著茶葉末的茶水,可瞧著兩人在那喝著茶。掌櫃的便一陣心痛,茶也要煤球來燒不是!現如今這煤球的價格可比過去高了好幾十文錢那,雖說這茶都是用煤球的余火燒的,事先裝在暖水瓶裡頭,可無論如何。那都是錢不是。

    於是心痛著煤水的他便連咳數聲,得了暗的夥計連忙跑去擦起了桌子來,夥計接連擦了幾下桌子樣子,讓這兩人品出了味來,便知這是掌櫃的在趕客了,無奈的嘆笑一聲,心知自己為人所輕的兩人,倒也沒有去理會什麼有辱斯文,實際上早就斯文掃地的兩人何時又曾計較過這些,便匆匆離開了這小飯館。頂著雨往那北洋公司的商行所在走去。

    “哎呀,原本為兄還以為若是去了北地,隻身一人總是太過孤單,現在有賢弟相隨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似乎對於李雲山來說那報考師範學校如探囊取物一般輕鬆,全然忽視了那師範學校入學考試的淘汰比例雖不高,可卻也達到三比一。雖是如此,在他看來這考師範總比考舉人更簡單的一些。

    “往後還請錦綸兄多多照顧……”

    丁子目恭維讓李雲山一陣得意,得意時又關切道。

    “不知子房老弟算術如何,恐怕子房還有所不知,這師範學校考試首重算術。對文章雖有要求,可若是算術過人,這文章之分亦可適當降低……”

    雖說李雲山未曾考過,但卻從一位正於東北師範學校的同門師兄弟那裡得知了這入學考試的“竅門”重數學。而輕視文章。

    “哎,說起來,當真是有辱學問,這從古至今,焉有不看文章,而看算術者……”

    唇間的微詞卻不妨李雲山繼續往前走著。已經年過四十他,早已絕了科舉晉身魚躍龍門的心思,這報考師範學校,不過只是為生活所迫罷了,只是為了餬口而已。

    實際上非但李雲山如此,就是在過去的四個月中,東北師範學校於關內各省招收的四期多達五千餘名師範生一般,其中絕大多數都是為生活所迫,甚至心底還帶著對所謂的“速成師範”的輕視,但這並不妨礙那些人投考師範學校,

    “……”

    鬆開校服衣領上的紐扣,孫國維的額頭上忍不住又冒出些汗珠來,雖說奉天的秋風已經有些涼意,可他額上的汗珠卻沒有任何虛假,而手中的鉛筆,更是在紙上抄寫著英語單詞,並用生硬的漢語注音朗讀著這些英語。

    作為東北速成師範第一期學員,已經三十九歲的孫國維從不覺得數學有何難,原本他就極好數學,現在亦能講出蒸氣機,五大洲諸如此類的社會科學知識,師範的數學、科學等書本若是仔細看了,不見得比寫八股文章難。

    真正難的是什麼?恐怕還是要數外語,不過外語並不是速成師範的必修課,實際上,學制只有半年的速成師範所教授的是拼音、數學以及科學,僅限於四年初小所學的基本知識。

    對於像孫國維這樣的曾考取過秀才的讀書人來說,只要稍加學習即可學會並掌握這一切,甚至相比於學習,對這些童生、秀才出身的師範學員來說,最為困難的恐怕還是體育課,於他們看來,那以隊列、投彈、跑步、跳遠等運動為主的體育課根本就是是有辱斯文,可那不過只是面子之爭,習慣了自然也就無所謂了。

    正如同他們習慣了師範學校中的那種兵營式生活一般,同樣也習慣了每天排隊進行隊列等軍事訓練,連他們自己都沒有注意到,他們的行為方式因為這種習慣而發生了許多變化。在他們看來,他們只是在這裡學習,等待著畢業後的餬口之業。

    正因如此,對於絕大多數學員而言,他們所考慮的只是畢業後的分配問題,而那則是抽籤決定的非人力所能抗。相比於那些等待畢業,以後只需每年暑假再培訓兩個月,每月教書既能掙上十塊錢的同學們,孫國維卻不想終身做一名初小教員。

    實際上,這種不甘心正是人類文明不斷前進的原動力,孫國維恰就是那種“不甘心寂寥無聞”之人,過去考上秀才的是這樣,現在來到師範學校也是如此。也就是來到東北師範學校之後,他才知道除了速成班之外,當初考試成績優秀者,且年齡在30歲以下的,都轉為一年制、兩年制的長期班,他們畢業後將會是高小、以至初中教員,薪水待遇更遠高於初小教員。

    儘管速成班的學員也能報考長期班,但年齡卻制約了許多人,畢竟不少人年齡都已經超過三十歲,孫國維同樣也是如此,年齡是他進一步發展的界限。但是他並沒有認命,在一番考察後他看到了另一個機會若有外語特長者可放寬年齡。

    而所謂的外語特長,就是速成班的英語考試時名列前茅,如此他便可以向學校申請高小英語考試,以表明他的外語特長。換句話來說,只要他能通過高小的英語考試,就能進入長期班,接受一年的培訓後,成為高小教員。

    相比於初小教員,建於城中市鎮的高小最吸引孫國維的地方,並不僅僅只是高小教員較高的薪水,而是高級小學中的設施更完備,更容易引起督學的注意,也許如果走運的話他有機會擺脫教員的身份,成為督學或教育專員,從而實現他晉身官場的夢想。

    人總有許多夢想,對於“被迫”成為教員的孫國維來說,晉身官場才是他的人生夢想,而現在所有的一切不過只是他為實現夢想奠定的基石罷了。

    “哎,還有兩個月就要畢業了,要趕緊學……”

    心下這麼一想,孫國維連忙拿起那本用漢語流音的英語課本,繼續朗讀起來,頓時那一口生硬的帶著河南口音的“中式英語”又一次於這校園中迴響起來……

    (這一段時間下鄉禁燒,常駐村中,所以不能正常更新,希望大家理解。另外打個挺嗨的廣告“你看書,我買單”,沒錯,你沒看錯就是“你看書,我買單”。四天後,一次任性到底!群裡每天派紅包……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你看書,我買單……倒記時第四天!歡迎加入搶紅包哈哈快快搶起……)(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9
第34章 求知識於世界(求月票)

    東北總督府成立後頒布的一號命令是什麼?

    若是真正追究起來,自然是眾說紛雲,各有不同。(.in.)也許會是土地令,至少在表面上,總督府成立後頒布的一號命令是進一步確認對土地交易以及私墾的凍結,甚至這命令早在總督大人從仁川前往旅順時,就於船上頒布了,加之其掛著“1號”之名,那自然是當仁不讓的事情。

    但實際上呢?

    事實上,早在東北總督府成立前,當時鑑於東北清軍的抵抗已經完全瓦解,為進一步鞏固對東北的統治,除去簽署建全民政體系之外,唐浩然又隨即簽署了成立東北大學等一系列與教育有關的命令,而在與教育令相對應的則是總督府確認了在未來五年內投資四千元萬用於教育,而這甚至並不包括諸如以專科實業學校為主的技術教育,這筆經費有農商部的專項經費保障,作為教育經費的補充。

    相比於土地令至今仍未形成系統的法令,《強迫義務教育案》無疑是總督府頒布的第一個系統性的法令,而這一法令之所能夠迅速建成,完全得益於前期的準備工作。早在朝鮮時期,作為朝鮮統監的唐浩然即授意幕僚以及教育官員研究借鑑現代西洋教育,以規劃未來的中國現代教育體系,當然當時是假名於朝鮮推行現代教育。

    所謂的借鑑實際是充分借鑑了德國義務教育,確定了以義務教育法規為保障的《義務教育案》,根據法案的要求,父母應送其6-16歲子女入學,否則政府得強迫其履行義務,就是強迫適齡少年兒童的父母將子女送入學校。

    在法案制定的同時,教育官員又依據考發展的需要制定了一整套的現代教育體制,制定了以四年初級小學為基礎的義務教育,這一階段實施的是強迫教育,根據政令的要求。每一個16歲以下的少年都必須接受初小教育。而且女子也與男子一樣享有同樣的受教育權利,凡拒絕送子女入學的父母,都要受到相應的懲罰,由警察負責監督實施。以保障強迫教育的順利實施。

    在義務教育階段結束後,又設有兩年高級小學,與初級小學不同,其實施的是半義務教育,高小設立於縣、鎮。通過升學考試者非特殊情況必須入學就讀,其書本費以及學雜費與初級小學一般由政府承擔,但並不強制所有學生必須就讀。

    相比於初小、高小,中學則設立於縣,相比於前兩者的近乎免費的“義務教育”,中學卻是需要支付學費,同時政府以提供獎學金方式對寒門子弟加以資助,從而保證寒門子弟仍可以順利求學。

    不過儘管當時駐朝統監府批准了這一政令,但這一政令卻只停留在紙面上,其原因無外三點。一是教師不足,二是資金不足,這兩者固然是制約教育發展的根本原因,但最重要的原因恐怕還是因為那裡是朝鮮,儘管在統監府的宣傳中,朝鮮是中華的一部分,許多朝鮮人亦贊同這一觀點,但於統監府內部,依然將其視為“藩國”,而非中國的一部分。在這一情況下,統監府自然不可能將大量的財力應用於對朝鮮的教育投資。最終於統監儲於朝鮮建立的,不過只是一個“閹割”版的中小學教育,至於所謂的“義務教育”只不過停留於名義上罷了。實際上設立於朝鮮的中小學,不過只是出於培養親華情緒的需要,至於校中的學生大多也是官紳子弟而非普通百姓。

    但東北卻與朝鮮不同,東北是中國的領土,東北的百姓是中國民眾,在這一情況下。總督府自然雄心勃勃的意欲於東北開創一個劃時代的義務教育體系,但即便有此雄心,但至今政令仍然只存在於紙面上推廣教育面臨太多的困難,首先是教師的嚴重不足,儘管早在統監府時期,就設立師範學校,但卻只培養了不到一千名小學教員,即便是將設於朝鮮的教員抽調至東北,也僅只能於少數城市建立相應的新式小學,於是如何在短期內提供足夠的教師,便成為了建立義務教育的當務之急。

    關內招生、速成師範便成為瞭解決問題的辦法,那些童生、秀才或許無法教授高等數學,但通過適當的培訓以教材替代,卻勉強能夠將現代科學常識教授給小學生。大力建設師範學校培養急需的教員,則成為總督府創辦後的當務之急。

    當總督府把大量的資金、精力用於師範學校建設的同時,其它高等學校的建設,畢竟總督府需要於東北建立的是一個從小學至高等學校的教育體系,而不像於朝鮮一般需要的僅僅只是實業學堂和一所高校。

    而這一系列的可以說是極為完備的教育體系構建,在很大程度上,表明了總督府,更準確的來說是身為總督的唐浩然個人對教育的重視,不過相比於統監府時期,似乎現在總督府並不怎麼注重高等教育大學的建設。儘管創辦重點大學,是培養高級管理人才和科學技術人才的基礎,但在《東北總督府五年教育規劃》卻只中一所東北大學,甚至就是這一所東北大學,居然只有一所預科學校,雖是如此,這卻也是東北高等教育的基礎了。

    與師範學校對年齡幾乎沒有限制不同,東北大學預科學校儘管同樣面對全國招生,但其卻有著嚴格的年齡限制24歲,24歲以下的童生、秀才以及舉人,皆可報考東北大學預科學校。不過讓許多人失望的是,這所預科學校並不會因為投考者是舉人在考試時給予特殊的優待,不過但凡是24歲以下的舉人,也無心報考這東北大學預科,甚至就連24歲以下的秀才願意報考者亦不多,在這預科學校中的00餘名學生中,80%以上都是童生,即便是有少數秀才、舉人,恐怕其也有親人與府中或者公司任職,自然深知這大學的重要性,更準確的來說是深知,讀大學將直接決定他們的未來。至少在東北的未來。

    傍晚時分,奉天城外那座上萬勞工在三個月間建成的校園中,儘是一片“嘔啞嘲哳難為聽”的“蠻語”。儘管在課堂上,這裡學生學習外語時。都是發音規則學起、循序漸進,但實際上這些學生們在認、讀、寫英文字像認、讀、寫漢文方塊字一樣,往往選擇他們更為習慣的硬記,天天默寫單詞,天天背課文。以學習外語。

    濃濃的外語氣氛,使得任何人進入東北大學預科學校時,頓時會生出一種錯覺,置身國外的錯覺眼睛所看到的是譯成英語以及德語儒家經典名言,身邊聽到的是英語或德語會話聲,雖然那些發音顯得有些生硬,置身其中,會讓人很難相信,這些學生入校不過只有一個月!

    “我好像就是學不好英語!”

    聽著耳邊傳來的或是生硬,或是流利的英語。王裕的便發出一聲悲鳴。實際上,對於像他一樣的學生來說最困難的就是學英語,而在考入這所預科學校之後,同學曾偷偷地告訴給他一個單詞,

    “Judiature。”

    從judge這個單詞引申出來的司法或者是法官的意思,王裕實在看不懂,就輕聲的向旁邊的同學求助,

    “法—官”

    那個人輕聲說道。他說的是法官,但是那一口的廣東話傳到王裕的耳中,卻理解成了“發官”也就是上任的意思。於是他就寫了上去。如此一來這法官變成了上任的了。而這種英語完全不合格的現實,直接讓王裕陷入了困境。

    與仁川的東亞同院一樣,東北大學的教授80%都是從歐美等國聘請,教材亦是沿用歐美教材。而作為東北大學的預科學校,學校必須保證畢業生考進的東北大學後,能夠順利地適應大學中全外語環境的學習。因此,與國內的同校一般,預科學校的外語教學直接採用歐美模式,學校實行嚴格的考試和淘汰制。定期舉行期考、月考,每日都有口試,口試成績也作為學生平時成績的依據。如果學生國學不及格,西學及格,仍然可以畢業,如果西學沒有及格,國學即使分數再高也畢不了業。同時,預科學校內還非常注重外語氛圍的營造,校園內的演講會、辯論會、戲劇、演出等大多數都是用英文以及德語進行,各類告示與刊物也全用英文書寫,甚至在校醫院看病時,他們所面對的也是說著德語或者英語的外國醫生,以至於就連同唱校歌都得使用英語。

    這也是當然的。預科學校的教材都是直接從國外進口的,教材都是英語或者德語的,考試題目自然也是英語或德語的。而王裕在進入學校後,一連幾科都考了不及格,連英語課本都看不懂更不要提什麼學習。

    “在這個學校裡,像我這樣的人也是獨一無二了……”

    王裕經常這樣搖著頭自嘲道,而在自嘲之餘卻又不得不努力學習起英語。與他相比,雖說大多數人都是和他們一樣,進校之後才學習“ABC”,但那些學生英語都還可以,他們憑著死記硬背居然都能夠進行簡單的對話。而最讓他吃驚的是在月試時,坐在他身邊的一個同學居然用英語在寫答卷。

    對於這種人只能甘拜下風了,王裕這樣想到。那是地理之類的考試,沒必要用英語寫答案的,不過那個人用英語的書寫速度比王裕的漢字寫的還快。和這樣的人又有什麼可比的呢?

    可無論比與不比,英語總需要的學的,這次月考他已經掛紅線了,要是到這學期結束時還不能正常聽課,那恐怕就要被淘汰出校了。

    “這個又要麻煩您了!”

    王裕在客氣之餘,見伍朝勳似有些不解,頓時變得垂頭喪氣狀,他說的英語別人還是聽不懂啊。

    “我說過,你要把漢字注音扔掉,你這樣,肯定學不會英語!”

    儘管伍朝勳的國語說的並不流利,但英語卻說的極為標準,這同他於廣州的教會學堂讀書有很大的關係,或許教會學堂並未教會他其它,但至少教會了他英語,從而使得他迅速適應了這裡的學習。

    “我知道……”

    可若是真丟掉漢字注意,那該怎麼學英語,只覺一陣頭大的王裕,見伍朝勳攤開了課本,連忙坐下來,打開課本隨著伍朝勳的講解學習起英語來,英語不能不學,至少在這所學校之中,這是必學的。

    學習英語的過程很枯燥,儘管王裕可以將論語倒背如流,但他的記憶力碰到英語就變得不太靈光了,以至於只能如開蒙的小孩一般,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背誦著單詞。

    “濟民兄,你想過,如若有一天畢業之後想要幹什麼?”

    補了兩個小時的課後,休息時伍朝勳隨口問了一聲。

    “哎!”

    王裕先是沉默片刻,而後看著面前的英語教材,突然大聲說道。

    “我要編寫漢語教材,這可真是的,我們這裡可是中國的東北大學,用的教材居然是英國的,這怎麼能行,一定要編寫漢語教材……”

    對於深受外語教材“其害”的王裕來說,在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自己的目標,那就是編寫中國人自己的大學教材。

    “這樣的話,那你要先成為教授,我們用外語教材,是因為學校裡沒有說漢語的教授!”

    雖說比王裕小上幾歲,但伍朝勳似乎更瞭解這所學校。即便是有那麼十幾位日裔教授,又有什麼意義呢?在這所大學中,依然是以西洋教授為主。

    “濟民兄,你的這個想法很好,中國的大學不能永遠用英語和德語上課,總需要自己的教材!但是,要實現這個願望,你還是得先學好英語,要是有可能的話,還要去國外留學……”

    去國外留學,在伍朝勳看來,這才是真正的正途,畢竟相比於初建的東北大學,國外的大學底子更好,而且名師雲集,在那裡能夠學到更多的東西。

    “然後,咱們才有可能把外國大學裡最好的東西都帶回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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