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810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7
第195章 亮牌(第二更,求月票)

    面對恭王的激動,李鴻章卻藉著微笑的空兒,喝了一口茶,而那臉上卻帶著些莫名的暗嘲,當初這些話卻是唐浩然對他說過的話,現在他只不過是再重複一下罷了。

    “王爺請想,發一兩銀子的鈔票,收進一兩現銀,這一兩現銀,可以用來兌成英鎊,跟外國訂船購炮之用,豈不是一個錢變作兩個錢用?這多出來的一個錢,等於是跟百姓借的,鈔票就像借據一樣,不過不必付利息。而百姓呢,拿這張鈔票又可以完糧納稅,又可以買柴買米,一兩銀子還是一兩銀子,分文不短,豈不是於民無損,於國有益?”

    “啊!這個法子好啊!”

    體會到其間良策的奕訢頓時興奮的拍了下掌。

    “如今借洋債很費周章,又要擔保,又要付利息,倘或發一千萬兩的鈔票,兌進一千萬現銀子,就是白白借到了一筆巨數,那太妙了。”

    “是!”

    李鴻章點頭說道。

    “不過這一千萬兩銀子,倘或浮支濫用,揮霍一盡,那就是欠下了一大筆債。若是拿來開礦造鐵路,作生利的資本,賺出錢來,再添作資本,這樣利上滾利,不消二三十年工夫,我大清國也就可以跟西洋各國一樣富強了!”

    恭王聽得滿心歡喜,決定好好來談一談這一套理財妙計。實際上在唐浩然與李鴻章談論過金融銀行業之後,李鴻章本人亦曾同而且跟英國匯豐銀行的經理長談過數次,只不過他知道,這事在大清國至少現在還通不過。

    “若是說到這銀行,咱們這大清國,也不是沒有人辦!”

    聽李鴻章這麼一說,奕訢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又反問道。

    “老中堂可是說唐浩然?”

    “朝鮮銀行!”

    李鴻章點點頭,看著恭王說道。

    “其到朝鮮任統監後,第一件事。便是著手創辦朝鮮銀行,改朝鮮錢制,定銀元,行銅元,再推行以紙幣,咱們這邊辦起事為銀錢窘拙抓襟見肘時,他那邊卻輕易的靠著銀行籌集了幾千萬兩銀子去辦洋務。王爺,您辦過洋務。自然知道,這洋務莫不過用銀子來堆。”

    曾因支持“洋務”被落個“鬼子六”之名的奕訢又豈會不知,連聲道“是”。而李鴻章又感嘆道。

    “也就是靠著那銀行,其起兵前便籌到數千萬兩軍費,這唐浩然啊……”

    這一聲感嘆卻是李鴻章發自肺腑的,有了以朝鮮銀行為依託的一系列金融機構作為支持,唐浩然得以順利地籌集到巨額的戰費。而相比之下,地大物博的大清搜腸刮肚地斂稅,拆東補西地挪款。

    “朝鮮雖地狹且民貧。有西法銀行,故兵餉萬萬,皆借本國民債,無俟外求。我大清國雖地大而民富而無銀行,以官力借民債,雖數百萬亦吃力。”

    李鴻章發出這一聲音感嘆後,奕訢沉默了好一會。隨後方才感嘆道。

    “若論通曉西學,這國朝上下未有出唐子然其左者,只可惜,此人未受國朝教化,朝廷不外稍加斥責,其便心懷積怨。起兵作亂,實在是……可惜!”

    奕訢在提到唐浩然時,在惋惜中表示失望,似乎並未因其行而心生惱意,可任何都知道,這不過是在試探,可他卻未曾想到。他的試探聽在李鴻章的耳中,卻使得他心下不禁長嘆一聲。

    “確實可惜!此人之才不能為國朝之用,實在是可惜至極!”

    李鴻章則是微微一笑,談起唐浩然於朝鮮創辦洋務,短短兩年間所取得了的成就,同時又談起了唐子然如何與京官結怨其鮮少送銀錢於京官,為此那些人自然不惜力的言攻於其,而以唐子然的脾氣,被人這般一般,他的那三分土性上頭後,自然要清君側了。

    看似簡單的應對,可卻聽得奕訢心下咯噔一聲,以至於看著李鴻章長達數秒都未曾說出話來,難道說,他李鴻章……

    若是說先前談論銀行還算是朝政的話,那麼現在兩人卻是真正進入了正題,心下尋思著,奕訢便繼續說道。

    “哦,原來唐浩然今日所行皆是與言官之間的恩怨!”

    奕訢的面上全是如夢初醒似的神態,而後他又看著李鴻章說道。

    “可我聽人說,這唐浩然統監朝鮮後,其心思明,表面是為鞏固藩蘺,實則卻因其早懷逆心,且有人言稱,其父實則為發匪餘孽,其於朝鮮所行所為,無不是為造反!”

    奕訢的這一句“聽說”,實際上是在告訴李鴻章,在唐浩然的問題的上,朝廷是不可能做出讓步的,至於其它問題,大家還有談的餘地。

    “老中堂,咱這大清國的江山,可是當年曾文正公和老中堂您好不容易保下的!”

    恰在這會載澄則於一旁插話說道。

    “老中堂您自然也不會容旁人造咱大清國的反不是!”

    “這是自然!”

    李鴻章一抱拳說道。

    “鴻章世受朝廷重恩,自當忠君報國!”

    這話說的冠冕堂皇,可聽在奕訢耳中,卻知道李鴻章是在和他打哈哈,雖說對於這陣子八督在幹什麼,他並不清楚,可地方上的滿臣卻接連密報朝廷,地方督撫無不互相串聯,大有沆瀣一氣之勢,而帶頭的是誰?

    除去李鴻章,還能是誰?

    縱是心裡有數,奕訢卻不得不裝作不知,現在的大清國不是百年前的大清國,對於如李鴻章之流疆吏漢臣,全無任何箝制之能,過去靠的是朝廷那後一點臉面以及漢臣自己的忠君之心去維持這個平衡,可這一切,現在都被他唐浩然打破了。

    這唐浩然著實……該殺!

    “然言朝國朝之事,縱是鴻章亦已難為!”

    話峰微微一轉,言語推切李鴻章看著恭王說道。

    “國朝之事,稍為更變,則言官肆口參之,西北迴亂,俄人涉之,方才始設電報;自法之役,始設海軍。其後平靜一二年,便又有言官參之更變之事,如此謀國者敢以從事之?”

    李鴻章引事說事,直接扯到了言官的身上,奕訢的心底越發的暗叫起不妙來,於是便苦笑道。

    “言官阻事,本王又豈是不知?”

    那些年主持總理衙門時,奕訢自己也未少受言官彈劾,甚至“甲申易樞”正百太后藉口言官彈劾,方才對他下的手,這言官空談確實誤國誤事,但……

    “但,這畢竟是祖宗之制不是!”

    奕訢試圖為言官們開脫著,與其說是為言官開脫,倒不如說是在想方設法的保著朝廷的臉面。

    “再說,如若言官無據而彈,這責自在言官,朝廷到最後也是會給大家作主的,如老中堂一般,忠心為國朝辦事的,朝廷焉能不知?又豈能容他人胡亂彈劾?”

    可每一次無不是小心翼翼,無不是誠惶誠恐,對於朝廷來說,那言官的彈劾便是他們拿捏地方疆吏的手段之一,這言官是祖制……就如同每年靡費數千萬“經世之兵”八旗與綠營一般,兩者除去靡費數千萬外,又有何用處?

    或是在過去,李鴻章或許會一笑了之,甚至連提也不提,可這一次他卻與過去有所不同,他之所以來京城,就是為了開一個頭,今天晚上,其它七位總督的電報就會從電報局送往軍機處,而那電報,實際上在他來京前就已經發到了天津,只不過天津未曾“轉發”,換句話來說被“暫扣”了。

    之所以會“暫扣”那七份電報,實際上卻是為了給李鴻章親自向朝宮廷表明漢臣疆吏心思的機會,還有比現在更好的機會嗎?

    “議政王大臣會議亦是我大清之祖制!”

    幾乎在李鴻章的聲音落下的瞬間,筷子便猛的從載澄的手中跌落了,不過三十出頭的他那曾想過李鴻章竟然道出這句話來,任誰也能聽出他話裡的意思“八王議政”,所謂的議政王大臣會議實際上就是“八王議政”。

    從順治爺那會到雍正爺,為了取締這個“議政王大臣會議”,可謂是用盡了一切法子,就那也是用了一百多年方才廢掉這個“祖制”,現在,他李鴻章提及此事,又是為何?

    “此制已廢,斷不容再提!”

    奕訢沉著臉,他盯著李鴻章,心底暗自敲著鼓,難道真的沒有挽回的餘地了嗎?

    “王爺,當初我大清國一統天下,用兵頻繁,軍情險急,若無議政王大臣會議又焉有我大清?今日值此三千年未有之變局,我大清自當思變,以……”

    李鴻章的話只讓奕訢臉色越來越沉,他知道,眼前的李鴻章已經做出了選擇,或者說漢臣已經做出了選擇,雖是如此,他依然儘可能的試圖挽回這一切,他知道,對方所圖的絕不是什麼恢復“議政王大臣會議”的“祖制”,那是滿洲人的“祖制”,可不是什麼漢人的“祖制”,他要的恐怕是“議政大臣”,而這“議政大臣”又將由誰任之?如當年的議政王一般,恐怕非“天下八督莫屬”。

    “今已有軍機處,凡軍國大事,皆由軍機處決之,如若……”

    不待奕訢把話說完,一直沉默不語的李經方則於一旁適時的插了一句。

    “王爺,那以軍機處之賢能又何解當前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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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7
第196章 手腕(第一更,求月票)

    一場連綿數日的大雨,將北京城的空氣洗得乾乾淨淨,清清亮亮的,只令那到了夏日便臭不可聞的空氣中難得的帶著些清爽,全不見夏日的悶燥與刺鼻的臭味。:../ .,

    而就在這清爽的天氣裡,李鴻章進到了宮裡,沒有去見皇上的,先前內奏事處已傳懿旨:太后召見李鴻章與恭王。在寧壽宮外,兩人匆匆見面,談不到幾句話,已經“叫起”了。不過實際上兩人根本也談不了什麼,而且昨個李鴻章透露出那句話後,還不待恭王做出反應,那邊軍機處便接到了其它七督的電報。

    那幾份電報的到來,給恭王造成的打擊,甚至不遜於李鴻章話裡透出的意思,縱是精明如恭王在接到電報後,頓時也都有了想要歸山的念頭,之所以會生出這種念頭來,卻是因為七督的電報裡雖說皆未明說要“八督議政”,可那電報裡的意思,卻是在逼著朝廷表態,逼著朝廷讓權與地方,與總督們議政。

    這不,昨個他與一干王公在宮裡頭呆了三四個鐘頭,饒是平素眼睛一轉便生出幾個主意來的恭王,昨天也是沒了主意,可再沒主意,這李鴻章都要見,他可是八督之首,甚至恭王相信,這七督的電報之所以在他前腳來,後腳到怕還是出自他的安排,換句話來說,唐浩然或許開了一個頭,但李鴻章這“棄主之人”卻把這戲唱了下去。

    雖說明知道李鴻章的打算,可無論是恭王也好、醇王也罷,縱是慈禧也沒人敢提什麼“擒賊先擒王”之類的話語。反倒是如喪考妣主張安撫。有些道理誰都明白。若是他們當真擒了李鴻章。這大清國不出兩日必定亡國,且不說葉志超會如當年吳三桂一般放唐逆進關,就是天津等地的淮軍便能攻下這京城來。

    而在另一方面,每一個人都非常清楚,這朝廷的將來完全存於李鴻章的一念之間,過去朝廷一念能奪其官位,而現在,李鴻章一念卻能存廢大清。地位的轉變著實讓恭王等人心有不甘,但縱是不甘又能如何?現在大清國除了靠李鴻章,誰也靠不上。

    進殿先看慈禧太后的臉色,黃紗屏掩映之下,不甚分明,只聽得慈禧太后微微咳嗽,聲音發啞而低,李鴻章凝神靜聽著,甚至連大氣都不敢喘,當真如過去一般有著屏營戰兢之感。可在內心裡。李鴻章卻發現自己的心態卻與過去截然不同,過去每每入宮當真是憂心忡忡。而此時入宮,雖有戰兢之感,但又倍覺輕鬆, 似乎這戰兢之感完全只是長久以來的習慣而已。

    想通這點後,已經由“臣子”邁向“權臣”的李鴻章那因年歲和習慣而微微躬起的脊樑也不禁挺了起來。

    這一幕未嘗一絲不落的落在慈禧的眼中,不過她倒是沒有惱,反倒變得更加冷靜了,把持朝政這麼多年的她又豈不知這個時候惱也好怒也罷,完全沒有任何意義,眼下最當緊的是把李鴻章拉回來。

    “現在國事艱難,多虧了李鴻章您,這祖宗留下的江山才不至從我這孤兒寡母的手裡丟了。”

    慈禧太后一開口,便如過去一般似在透著可憐,全如一般婦道人家似的。

    “雖說我讀書不多,可瞧著史書上卻寫不盡的這孤兒寡母的守著天下,被旁人奪去的,你們漢人說的宋朝,那不也是大周朝的孤兒寡母禪讓給趙宋的嗎?”

    跪於地上的李鴻章此時已經意識到今時與往日的不同,往日太后會先詢上兩句,然後便賜座,而現在非但沒有賜座,甚至還提什麼周朝,柴氏,趙……想通這一點,李鴻章的心思一沉,頓時露出誠惶誠恐之色來。

    “是!”

    雖說不知太后是什麼意思,但瞧著誠惶誠恐的李鴻章,恭王便於一旁應聲附和道。

    “趙宋江山確實是由柴周禪讓。”

    跪在地上的李鴻章這會才真正體會到那種戰兢之感,在進宮之前他曾設想過無數種可能,可絕對沒有想過那手腕老道到即便是他自己也為之佩服的太后,居然會在他的面前如一般婦道人家裝起了可憐來。這倒是讓他原本滿腹的打算頓時都化了空,只得裝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

    “李鴻章,你說這唐浩然領著十萬虎狼之師,欺負起我這孤兒寡母的算什麼本事?難道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難道他唐浩然當初就沒受這朝廷的恩惠嗎?”

    這下該李鴻章犯起難來,這話該如何說?對於一生皆將忠義道德視為信條的他來說,現在慈禧這一招恰恰是卡住了他的命門,表面上的慈禧說的是唐浩然,實際上指的卻是李鴻章和其它七督,她甚至都沒有說其不忠,而是言其不義、不仁,換句話來說,她說的是德,暗指李鴻章和其它人的“德行之虧”,這暗喻如何能不讓李鴻章老臉一紅,半晌竟說不出話來。

    “回太后,唐浩然固然德行有虧,可這兵家之事,總歸還是兵家之事。現今關外奉天、吉林、黑龍江三地可戰之練軍、防軍不過三萬出頭,而唐逆所攜十萬逆軍,兵強馬壯,自其起兵沿途更所向披靡,無人可擋……”

    被慈禧暗指德行有虧的李鴻章猛的一咬牙,卻是裝作不明其意似的,反過來順著其話言語起來,既然她說唐浩然,那就說這個人吧。

    “旅順之戰,臣無能至旅順為其所襲戰,遼陽之戰,逆軍更敗左寶貴兩萬大軍,以至於奉天再無可戰之兵,雖臣苦心調以兵伍於錦州以阻逆軍,而逆軍卻由海入河直奪錦州,現下,關外皆為唐逆所據,其兵鋒當前直指榆關、威迫京師!臣實是無能,以至連戰連負,請太后治罪!”

    看似跪在地上叩著頭請著罪的李鴻章。實際上卻是在**裸的告訴慈禧。你那所謂的“婦道人家”、“孤兒寡母”不過只是在裝可憐。現在就別裝了,他唐浩然的十萬大軍就快打到京城了,再裝,這北京城不見得還能容下你了。

    李鴻章的裝聾作啞,只讓慈禧心思一沉,她清楚的記得,過去只要自己稍裝一下可憐,流露出那“孤兒寡母”的可憐來。這些個自許道德的漢臣無不是誠惶誠恐的表述著他們的不安,然後痛哭流涕的大表著忠心,那裡像現在……這都是那個唐浩然害的!

    那個唐浩然用一紙電文便讓天下臣工離心離德如此,其罪實在當誅,縱是如慈禧,這會也難免難抑心頭的怒意,好一會才反問道。

    “那以李鴻章您看來,這唐逆若是打了過來,咱是能得得住,還是擋不住呢?”

    “一時自然擋不住。臣跟恭親王已經說過了。這朝鮮軍團官佐兵弁皆由德人操練,把他們的本事都學會了。上起戰場來,自然如洋人精銳一般,再則其有十萬之兵,沿海陸軍,除膠州台工經始未成外,山東威海衛則綏鞏軍八營、護軍兩營,又親慶軍六營;山東煙台則嵩武軍四營;直隸北塘口仁字兩營,大沽口炮隊六百七十名。臣前折所謂分佈直隸、東兩省海口可用之兵合計二萬人者指此。其分駐天津青縣之盛軍馬步十六營,軍糧城之銘軍馬隊兩營,蘆台之武毅兩營,皆填扎後路,以備畿鋪游擊策應之師。至綠營兵丁,疲弱已久,自前督臣曾國藩及臣創辦練軍較收實用。無如直隸地面遼闊,與東、奉、晉、豫接壤,北界多倫、圍場,皆盜賊出沒之區,經年扼要巡防,備多力分,斷難抽調遠役……”

    在道出這一番話時,李鴻章顯得有些無奈,不是他無能,實在是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而雙方實力差距這麼大,完全是這些年朝廷裁撤的結果,若是淮軍還有當年十萬之勇,又豈會有今天兵力不足之困?

    “現下,唐逆以十萬久操精銳之師,進襲我分散各地之兵,自然所向披靡,而今天經奉天三戰之後,朝廷可戰可用之兵已折損過半,今臣雖榆關聚兵兩萬,雖有關防為憑,然亦恐難擋唐逆大軍強攻……”

    “知道了……”

    對李鴻章說的這些,慈禧太后自然清楚,這表面上大清國有百萬之兵,單就是直接駐紮在北京的八旗“禁旗”。編為十四營,總員額為十二萬五千九百人。再加上駐紮在畿輔的駐防旗營,包括駐紮於直隸省內及長城各口,分小九處、山海關副都統管轄的五處、密雲副都統管轄的六處、張家口都統管轄的三處,計二十三處。還要再加上熱河的兩處,共二十五處,以及駐紮於察哈爾、蒙古八旗,還有畿輔直隸的綠營兵。

    瞧著這兵是不少,足有二十多萬,可問題是這些兵,全不頂用,當年不能擋長毛,現在更不能擋唐浩然的西法精銳之師,也正因如此,她雖說怒著,可卻又沒有任何辦法,甚至這正是朝廷需要李鴻章的原因除了李鴻章,別的誰都指往不上,當年先帝還有北狩熱河的機會,可若是他們丟了京城,這疆臣離心之下,又能“狩往何處”。

    “那李鴻章,你告訴我,難不成咱們就得由他奪了這大清國的江山不成?”

    “戰,到不是沒有辦法,其不過只有兵師十萬,縱是奪了京城,只要天下臣工一心,這江山自然是丟不得,短則兩三年,多則五六年,待各省新練新軍結齊之時,即是唐逆覆滅之日。”

    “哦?”

    慈禧太后看了一眼李鴻章,他這話裡的意思說的到是再清楚不過,打,是守不住京城了,若是打的話,那就得依著兩三年,甚至五六年的功夫去打,這還是往好了說,當年平發匪用了多少年?那可是十幾年的功夫。

    十幾年,到時候這天下會變成什麼模樣?尤其是這些個漢臣?若是用上十幾年的時間,他們還能如當年一般忠心耿耿?

    這會慈禧反倒是猶豫起來了,在她看來,忘恩負義的唐浩然固然可恨,可如李鴻章這樣的白眼狼,也是可恨的很,那唐浩然不過只是提了句“八督議政”,他們倒是好,直接借些向朝廷要起了權來,還拿著唐浩然作起威脅來。

    他李鴻章左一句敵逆不可擋,右一句兵力不足,再來一句什麼“天下臣工一心”,其實無非就是在向朝廷要權,無非就是想要那“議政大臣”的位子。

    這京城能離開嗎?那自然是萬萬不能離開,那旗營縱是再不頂用,可畢竟還是自家人,這些個人想作亂,也得看看這京旗的十幾萬兵馬,可若是離了這京城,到時候這皇家的生死,還不任他們這些個漢臣揉捏。

    “李鴻章,你辛苦了,這天下的事兒,還是得靠你,對了,今上有人上了個摺子,說要仿當年的議政王會議建什麼議政會,這地方上總督與朝廷共同協議一些軍國大事,畢竟李鴻章像您這樣的疆臣,更瞭解地方不是……”

    慈禧的語氣瞧著是沒什麼變化,可實際上,她的心裡卻壓著一團火,當初從世祖皇帝那為什麼要不斷的把親王、貝勒以至於大臣委為議政大臣,就是為了去除議政大臣對皇上的牽絆,現如今到好,當真個越活越回去了。

    那今個上的摺子,其實不過是八督授意罷了,至於他李鴻章,若是朝廷同意了,他自然就是領議政大臣。雖說心裡惱著,可慈禧這會卻不能不有所鬆口。

    “臣惶恐!”

    李鴻章並沒有接腔,而是急忙謝起罪來,有些話稍點即可,不需要他去出頭,有了唐浩然去出那個頭,再有旁人引著火,這剩下的就看朝廷怎麼接了,至於他,他只需要告訴朝廷該知道的事情就成了。

    “其實吧,這理,倒也是這個理兒,皇上少不更事,我又是一個婦道人家的,又不便插手朝政,這議政便議去吧!”

    就在慈禧瞧著似松口的功夫,只聽她把眼一瞪,話腔一厲。

    “可李鴻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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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8
第197章 心思(第二更,求月票)

    第197章 心思(第二更,求月票)停了半日的雨又一次下了下來,雨下的並不大,不過只是點毛毛細雨,細雨匯成的雨滴順著屋簷往下滴,沉悶而淒涼。(.in.) 在寢房內,一盞盞蠟閃閃的燃著,殿內難免存著些許燭煙,這恰是慈禧現在不住寧壽宮的原因沒有電燈。

    無論是西苑的儀鑾殿亦或是頤和園都已經通上了電燈,四年前北洋大臣李鴻章將發電設備和電燈作為貢品獻給慈禧太后,由此之後,那電燈便進了皇家,不過卻只侷限於儀鑾殿以及頤和園,至於這紫禁城……嗯,有祖宗的規矩在這。

    祖宗的規矩擺在這,自然沒有人敢提什麼往宮裡的裝電燈的事兒,所以這宮裡頭依然點著蠟燭,燃著油燈。

    此時,在這燃著蠟燭的殿內,卻是靜的連掉根針都能聽著,奕訢的心裡憋著團火氣,以至於就連同看著慈禧的時候,那目中都帶著不滿,這是怎麼了?太后怎麼能就那麼許了他,就這樣對他李鴻章讓了步。

    “太后,難道,祖宗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就這麼丟給漢人嗎?”

    難怪奕訢會這般的惱怒,太后竟然許了開“議政會”,應了“八督議政”的事兒,自此之後,這皇上、朝廷可不就成了擺設,可不等於拱手將江南讓給了漢人。用漢臣保江山是一回事,可與漢臣共享江山那又是一回事,這祖宗可有祖訓傳下來“漢臣可用不可信”,更何況現在那些漢臣都生出離心來了。

    太后倒好,非但把那離心視而不見,反倒是主動讓出權來,拿出與“漢臣共治天下”的風範來,縱是當年聖祖爺說這句話的時候,那不過也就是哄漢人玩的戲言罷了,也就是當今迫於無奈才會用那些漢臣。

    “若是讓漢人奪了江山,那唐逆又據著關東,到時候這天下可沒有咱們滿人容身的地方!”

    這正是奕訢擔心的地方。或許說是橫在每一個滿洲人心頭的刺兒,在他們的眼中,於中國他們永遠都是外人,自然擔心那些中國人把江山奪走之後。自家的容身之地。

    “六爺……”

    長嘆口氣,慈禧瞧著似有不解的奕訢,隨後將一份摺子遞給太監。

    “你先看看榮祿的這份摺子再說吧,”

    慈禧口中的榮祿是西安將軍,就在昨日慈禧與恭王、醇王商議不下時。榮祿的摺子卻在會後到了宮裡,也就是這份摺子讓慈禧看到了希望。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讓她看到了一絲希望。

    “榮祿……”

    對於榮祿,奕訢並不陌生,於是便先看著其密摺,看著摺子上的內容,他的臉色不由一變。

    “說起來,這榮祿也算有些才能,就像他說的那樣,說一千道一萬。這歸根到底,還是咱們滿人自己個不爭氣,若是當年平發剿捻的時候,咱們把八旗的兵練起來,又焉能有今天漢臣尾大不掉的局面。”

    慈禧一邊說,一邊感嘆著,這密摺非但直接指出漢臣疆吏的不臣之心,亦道出了“外重內輕”的本質,本質就是滿人自己不爭氣。

    “這幾百年下來,咱們旗人生下來便有那落地銀子。衣食無憂的成日裡就知道提個鳥籠子、逛個戲園子,那還有一絲刀馬嫻熟的模樣,騎射盡廢如此,這漢臣自然也就有了野心。當年世祖、聖祖皇帝那會,那漢臣有幾個敢生異心的,自己不爭氣,就怪不得旁人。”

    “我也覺得他的話,不免過分,可是也有說得有理的。”

    在榮祿的摺子裡。將八旗子弟抨擊的無以復加,就是連奕訢瞧著也忍不住想為旗人說上一句話來,可卻又不得不承認,這人說的是實話。

    “道理倒也是這個道理!”

    思索片刻,奕訢說道:

    “若是能點選八旗精銳,以西法操練,考選旗中子弟入武備學堂,以西法育之,如此一來,不出數年,想來亦能練出一支精兵來。”

    儘管對“八督議政”仍然極為牴觸,但奕訢卻不得不承認,榮祿的摺子裡提的法子無疑是當下最好的辦法了,不過他瞧著榮祿奏摺上的“皇族掌兵”、“練新軍”、“固江山”,好一會才想起來,這廝的這一套法子,完全是套用的唐浩然的法子,只不過過去是用漢臣練兵,現在卻是用自家人去練兵。

    可這自家人能靠得住嗎?

    自然的奕訢想到了八旗洋槍隊,習慣了養尊處優的旗人,對洋操不感興趣,對洋槍同樣也不感興趣,這麼些年不僅洋操操練不起來,連洋槍也懶得拿。大抵只對增加的糧餉更熱心,八旗洋槍隊連洋槍都懶得摸,平日洋槍都鎖在櫃子裡,不見天日。

    到了最後,甚至到了上級來點校的時候,這些旗兵也不露面,臨時雇些人來替他們扛槍站隊,好在旗老爺的風範,全國上下都一樣,這旗人畢竟是自己人,得寬容一二,可這一寬容便寬出了事兒來。上級即使看出名堂,也無可奈何,只能睜隻眼閉隻眼了。

    甚至就連朝廷自己早都不指望八旗打仗了,這樣的人能指往的上嗎?這些人寧可縮在軍營裡抱殘守缺,啃著鐵桿莊稼得過且過,指往他們練兵……雖說心裡明白,可他卻知道,對朝廷來說,已經沒有了旁的法了,至少,至少這京外三營風氣還算不錯,還有關外的旗人到也可一用。

    “可這練兵是要練……”

    恭王垂首低聲的問道:

    “可若是這國家的軍事大事,都由議政大臣們決定了,這朝廷可不就成了擺設,到時候,他們若是不同意咱們旗人練兵,又怎麼辦?”

    八督沆瀣一氣,這才是最讓人擔心的地方,而奕訢的話卻讓慈禧冷笑了一聲,

    “我還就不信了,這八個總督都能一個鼻孔裡出自,這從古至今,什麼樣的朝廷裡也就只能容一個權臣,若是有個兩三個,那皇家自然也就輕鬆了,他們八個人裡頭。張之洞又焉能服他李鴻章,從他劉坤一,卞寶第又豈會從之李瀚章?”

    至於其它幾位總督,慈禧倒是沒有說。可聽她這麼說,奕訢焉能不知她的意思,無非就是借這八個總督互相牽制,如此一來,這朝廷自然也就能騰出手來。而且還能藉著機會挑動八督間的抗衡。

    想了想,點點頭,心知已經沒有更好法子的奕訢又說道:

    “讓他們互相牽絆著倒也是個法子,不過若是要練八旗新軍,非得在這八督之前,臣以為咱們現在應該趁著唐浩然兵逼京師的機會,在八督之前,就把這練八旗新軍的事兒定下來,這樣將來,縱是那些個亂臣賊子想要攔。怕也攔不住。”

    這幾句話已到口邊,發覺不妥,這“亂臣賊子”的話,還是不能亂說。現在朝廷比過去還需要這些“忠臣”,有了這些“忠臣”互相牽絆,這朝廷便能享幾年平安,便能練上幾年的兵,到時候,這大清國便還有得救。

    “還是六爺您想的周全,就這麼著吧!”

    慈禧連連點頭。最後又看著奕訢說道。

    “說到底,還是自家人靠得住,六叔,您也瞧著了。這些個自許忠義的漢臣,現如今都幹了些什麼,這祖宗的江山傳到咱們這,可不能在咱們手裡丟掉了,六叔,您在一旁可得多幫襯些……六爺!”

    到最後。慈禧太后遂即吩咐門道:

    “你就傳話給軍機擬旨吧!這個掌兵的人選得弄好了,”

    當寧壽宮裡頭的叔嫂兩在那裡商議著的時候,出了宮的李鴻章這會卻已經回到賢良寺,一路上李經方幾度欲開口詢問,可李鴻章卻是沒有說一句和衣而臥,只是皺著眉頭,待逕自來到西跨院後,等到那茶水上來之後,眉頭緊皺的李鴻章這會才看著李經方說道。

    “太后同意設議政會了!”

    啊!

    這是好事啊!這,這可不就意味著,意味著自此之後,這李家可不就……就在李經方心生浮想的時候,李鴻章卻忍不住長嘆一聲。

    “這旗人一族的靈慧全落到太后身上去了,這議政會瞧著是開了,只怕自此之後,事物不斷了!”

    其實,從慈禧斷然同意設議政會那一瞬間起,李鴻章方才真正意識到慈禧的手段老辣之處,原本得他可是存著與朝廷扯上幾日,甚至心存著必要時放唐浩然進關的念頭,可卻未償想到太后竟然如此果斷,直接讓出權來,

    現在這權是讓出來了,可若是接下來的話……皺著眉,李鴻章看著面帶喜色的李經方,聽著自己的話後,全是一副不解狀,於是便把話說開了。

    “這北洋水陸師一年的協款幾何?過去有朝廷的旨意在,各省不得不協,可現在……”

    搖搖頭,李鴻章還沒有自大到以為其它七督當真是唯他命是從,現在大傢伙之所以聯通一氣,為的是保住自家性命,可待到八督議政的摺子下來後,到時候旁人自然也就沒有理由再惟命是從了。

    “自此之後,這直隸便是直隸,兩江便是兩江了!”

    父親的感嘆聽在李經方的耳中,他卻只是不以為意的一笑。

    “父親,他唐子然於朝鮮辦洋務都能籌得千萬兩銀子,以直隸、山東、河南之大,興辦洋務又焉能不成,實在不行,到時候,把給朝廷的銀子截下來一些,不就夠了嗎?”

    如果說是任駐日公使的經歷使李經方學會的什麼,那就是必須要辦洋務,而且要大辦洋務,如那唐浩然於朝鮮一般,只有如此方才能富國,方才能強兵。休不說旁人,那唐浩然正是不就是靠著洋務成的勢,起的家嘛!

    “嗯!”

    點點頭,李鴻章朝著遠處看了一眼,最後看著李經方說道,

    “現在提這個都還早,再說將來還能打著朝廷的名義往地方上再要些銀子,地方上多少總還得顧著些面子,當下最緊要的是,朝廷等著咱們去和唐浩然拚命,而各省也等著北洋的實力都耗在唐浩然的身上,單是在奉天,咱們北洋差不多是傷著了筋骨,若是再打下去的話……”

    宦海沉浮數十年的李鴻章,自然知道,無論是對於朝廷,亦或是各省而言,這北洋都是他們的心頭刺,對他們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他能與唐子然拚個兩敗俱傷。

    於朝廷心中兵強馬壯的坐擁陸水師的北洋是朝廷的心頭之刺,對於地方的疆吏來說又未嘗不是如此,尤其是現在,這議政之後,於地方而言最緊要的怕就是實力了,如此一來他們自然希望北洋與唐浩然拚個兩敗俱傷,以坐收漁翁之利。

    “再打下去,咱們北洋傷著了筋骨不說,到最後恐怕還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盡為他人做嫁衣!”

    “爹,咱們可不能讓他們如了願!”

    略思量片刻,深知北洋水陸師是李家最大依持的李經方自然毫不遲疑地說道:

    “爹,若不然,我親自去朝鮮見一見唐浩然,我盡力去同他談,直到談妥為止,我就不相信他能看不出來現在的時局?再打下去,他又能得到什麼?”

    李經方的這個主意轉的極快,李鴻章聽了深為滿意的點點頭,轉臉看著李經方說道:

    “你能明白就好,不過,今天的這個局面,只怕他唐浩然早在當初起兵的時候,就已經算出來了,現在咱們需要的就是等!”

    “等?”

    挑了下眉頭,李經方詫異的看著父親。既然現在這個問題最是緊要,那還等個什麼?再等下去,沒準他唐浩然的大軍可就打進來了,到時候這北洋的家底不定又被打沒了多少!

    “對,就是等!”

    李鴻章的雙目微微一斂,朝著室外的毛毛細雨看去時,用極為自信的言語說道。

    “等著他唐浩然主動找上咱們來!”

    在道出這句話時,李鴻章倒是顯得極為自信,其實從接到那份“八督議政”的通電之後,他便隱隱猜出唐浩然的心思來其目的所在絕不在朝廷,而在權勢,借舉兵而固自身之權,既然如此,那接下來的事情便好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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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8
第198章 不同之處(第一更,求月票)

    大軍越過山崗後,村莊開始密集起來,在山溝或者山間的平原上,這兒一座村莊,那兒一座村莊,使人感到已經來到了“文明之地”,在過去的十五天中,由機動警察改編的駐朝軍團第三師,一直沿著山路上行進著,沿途雖說遭遇吉林防軍、練軍的阻擋,甚至不少民團亦受官府的指派阻攔,給第三師的行進帶來了不少麻煩,可對於第三師而言,真正的威脅實際上卻是山路的漫長。新奇中文.iniqi

    ,相比之下,清軍的阻擋以及民團的襲擾,似乎並沒有對部隊造成多少影響。

    越過張廣才嶺在朝著拉法方的的官道上,路邊幾棟房屋冒著這會只剩下了些許燃燒後的斷垣殘壁,在房舍廢墟前的空地上,幾具屍體散佈其中,任由蠅蟲叮咬著,從死者身上的衣裳上,也許是逃潰的清軍殘兵作的惡,他們在敗退的路上同樣燒殺搶掠、姦淫擄掠無惡不作,完全不見絲毫官兵的模樣。

    雖是如此,對於第三師的官兵來說,相比於路上作惡不斷的練軍、防軍,最讓人忌恨的卻是官府招募的獵戶組成的練勇,在那些人眼裡,穿著黑軍裝的駐朝軍的腦袋,就是白花花的銀子按吉林將軍長順發出的榜文,駐朝軍的腦袋值五兩銀子!

    雖說清軍的抵抗不值一提,但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尤其是那些獵戶,完全把駐朝軍當成了“獵戶”,十幾天中,多支小股部隊或落單的戰士吃了虧,被搶了槍、砍了腦袋。然後腦袋便成某個官府向上邀功的“證據”。

    因為部隊的任務是“路過”。更為重要的目標是佔領吉林城的關係。所以。才使得在沿線總有太多的漏洞,甚至就是在他們的後方,那些奪下的縣城,至多不過只有一個排的部隊在防守,甚至不加防守。

    因為後方不穩,加之後勤無法保障的關係,所以只能沿途征發糧食、肉食,以保證部隊能夠順利“路過”。而在徵糧隊不斷遭到散兵游勇的襲擊後,對曾於朝鮮執行剿匪任務的第三師官兵來說,他們立即對此作出了反應。

    不過在進行這些清剿行動的同時,卻又拖慢的部隊的行軍速度,當然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山路與平原不同,地圖上二三里的路程,竟走了六七里才行,漫長的行軍,只使得所有人有點無緣無故地生起氣來。可雖是部隊既然要行軍,依然要繼續往著吉林的方向進軍。

    “該死的清國奴!都是他們害的!”

    由於一夜未曾入睡的關係。金允林忍不住發起了牢騷來。他之所以一夜未睡,是因為昨天徵糧隊遭到了襲擊,死了三個人,按照規定派出了一個連隊去搜索襲擊徵糧隊的土匪,而金允林即參加了這場“戰鬥”,以至於一夜未睡。在他看來,那些甘心當清國奴隸的人無疑就是他一夜未睡的元兇。

    清國人與清國人之間有著太多的不同,在清國人的眼裡頭,他們是“亂逆”,不過在有些清國人的眼中,他們卻是解放者,但在吉林這種人並不多,對於更多的人來說,他們所看到的可不是新軍“解萬民於水火”,將百姓從滿清奴役中解救出來,他們看到的是十兩銀子一個腦袋的賞錢!

    “金班長,您讀過書,你說為什麼那些人非聽官府的,咱們可都是漢人!我瞧著昨個槍斃的那些土匪,不也是漢人嗎?”

    王立權顯得有些迷茫,他不明白為什麼漢人還要幫著滿人的朝廷打他們?而在他背後背著的那口大黑鍋的一邊系扣著一柄腰刀,那是昨夜的戰鬥中繳獲的戰利品,作為伙伕,他亦得到了一件屬於自己的戰利品。

    “都是群當不夠奴才的狗東西罷了!”

    金允林在嘴邊罵了一聲,在罵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中顯露出一絲得意,這得意卻是因為他第一次真正找到早人一等的感覺,雖說他現在是班長,可他總歸是朝鮮人,軍銜上的級別卻無法帶來心理上的滿足,更何況他只是炊事班長。

    可到了吉林卻不一樣,那些清國人全不似在朝鮮的中國人,不單沒有任何高高在上的“天朝上民”的作派,見著他也是卑微討好著,是的,他們就是群清國奴,被他和戰友們解放的清國奴,那種心理上的優越感頓時由然而生。

    “就是,照我說,等打下吉利,向各縣派事務官的時候,第一件事,就是把他們的辮子都給剪了!”

    “單剪辮子還不行,還得換衣裳,全部換上漢服!”

    戰士們眾說紛紜的出著主意的同時,他們沿著山間的小路行進著,在山谷間一條清澈的小河緩緩流淌著,踩著踏腳石渡過小河,部隊又來到一處極為寬廣的峽谷間的田地,峽谷間農田寬闊,山林枝繁葉茂,廣袤無邊。如果這是在朝鮮,這種的世外之境定會為某一位貴族世家所據,而在這裡不過只是鄉民屯墾之地罷了。

    穿過一片田野,部隊來到了這片並不大的村莊。幾乎所有的官兵身上的衣服被的汗水濡濕,,那黑色的軍裝上甚至結著一層汗水留下的鹽漬,無休止的晝夜連軸轉,這種二十四小時的連續行軍,已使戰士們發愣、發呆了。

    到今天,他們中的半數人已是整整三天沒有闔眼了,整整三天內,七十二小時連續不斷的步行,休息的時間不到三小時,但以後還不知道這樣的行軍持續幾天。

    就在戰士們昏頭昏腦的的,背著背囊,準備通過這個山間村落的時候。準備行軍到明天凌晨的時候,接受命令的人回來了。

    “所有部隊原地休息!”

    突如其來的命令只使得幾乎每一個人都驚喜若狂起來。按照從營連長那裡傳來的消息:在第十團到達之前,他們在此等候。所以,今天在距他們就要在這個村莊宿營。而在這個村莊前,有一條並不深的小溪,清澈的溪水從山上流下來。幾乎是在接到宿營命令的第一時間,沒有分配任務的戰士們,便紛紛脫掉軍衣,興奮的嚎叫著用這清澈的溪水擦拭身體,對於這些過去已經習慣每天洗澡的戰士來說,連續幾天未洗澡著實是種折磨。

    在官兵們開始休整的時候,炊事班卻開始準備起一直到明天中午的伙食,在廚師與伙伕在那裡收拾著行軍灶,準備著餐飯的時候,金允林則帶著三名炊事班的戰士去“征菜”了,因為戰士們需要攜帶1.5個基數的彈藥,所以攜帶的食物並不多,至於後勤完全依賴沿途“征菜”。因為部隊就駐在百米外的關係,並不需要武裝征發,甚至不需要他們主動派人,地保和村裡的士紳便前來拜見了。

    幾頭豬、幾千斤糧食,這便是村子裡用來勞軍的物資,看似不多,可對卻足夠部隊兩三天之用。不過雖說村民主動勞軍,並不意味著不需要“征菜”,官兵們還需要吃上一些青菜,而這自然只有村子裡的菜地才能提供。

    不過是剛一進入村莊,金允林便能感受到村落中百姓的恐懼,所有的房門都緊閉著,只有少數的幾個百姓誠惶誠恐的瞧著他們。

    而他們的那種惶恐與敬畏,總讓金允林的心底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舒暢,儘管作為警察在朝鮮時亦曾感受過這種目光,但現在這種目光卻來自曾經高高在上的中國人,不對,是清國奴!

    因為大軍駐紮的關係,征菜並沒有遭到抵抗,甚至金允林還找到了一家豆腐坊,那裡擺放著許多細嫩的白豆腐。對於這些戰士來說,這甚至是比肉更美味的東西,可以說是難得的人間佳餚!

    “多少錢!”

    盯著案上的一板板豆腐,金允林流著口水說道。

    “軍,軍爺,您您想吃,盡儘管拿走,啥,啥錢不錢的……”

    豆腐坊的男丁緊張的瞧著這些說話帶著南方的腔“蠻子”,這豆腐才值幾個錢,最緊要的是性命,甚至在金允林給錢時,亦是驚恐的伸手亂擺著,說什麼也不敢要。

    最終那豆腐還是沒有給錢,儘管明明有軍命要求就地徵糧時必須付錢,甚至每個部隊都領到了足夠的現鈔,儘管只是朝鮮銀行券,但除非市鎮上的商戶,一般百姓卻絕不敢收軍人的錢。

    不過雖說百姓不敢收錢,但金允林在離開的時候,依然用團部簽發的“征借證”打了5斤豆腐的借條,按照借條上的說法,待到將來可作為憑證向地方民政廳領取,至於這民政廳什麼時候成立,如何成立。

    這恐怕就是金允林所關心的了,至少對於他來說,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這些豆腐送到各個營連,然後給弟兄們燒出今明兩天的飯菜,然後再好好的休息一夜。

    很快,疲憊不堪的戰士們在宿營地,吃了飯,喝了酒,祈願今夜睡一個安穩的好覺。然後直接在村外的田地間,鋪上雨衣徑直入睡了。在他們於村外野地中入睡的時候,那村口的百姓卻是神情複雜的看著這些人,似乎在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發現了這支部隊不同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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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8
第199章 簞食壺漿,以迎王師(第二更,求月票)

    正午時分,日頭很毒,地面就似蒸籠一般,加之沒有一絲的風,只讓人覺得這天地有如一座大蒸籠一般。 新·.,虧得前幾日剛下過一場大雨,才使得這路上的浮土為雨水壓去,才讓這些於路山行進的官兵不至於在忍受著悶熱的同時,還要忍受嗆人的塵土,山路上,俘獲以及就地征發的驢馬馱著物資與步兵編成的行軍縱隊像前進著,懸於空中的似火驕陽,就像成心讓官兵們受罪似的,閃著熾烈的光芒。

    在這大炎熱天中的行軍,對戰士們來說,別的不敢奢想,最大的願望和幸福就是所到之處能夠喝上水,千萬別出現斷水。雖說他們都配有鋁製的1l水壺(1),可在夏日行軍這水壺總是不夠,不過幸好繳獲解決了一切,如果沒有繳獲自清軍的毛竹水筒,那水肯定是不夠使用的,所幸每個人都會帶豐四五個繳獲的竹筒。

    山路艱難,人馬都累得呼哧直喘。馱馬背上的迫擊炮炮身也搖搖欲墜,前後擺動,幾乎要掉落下來。牽著驢馬的軍夫,同樣累的喘著粗氣,與那些穿著軍衣的軍人不同,這些軍夫都是平民打扮,他們中既有俘虜,亦有就地徵募的民壯。

    自從駐朝軍打進奉天,這沿途所過便不斷有居民跪伏“請求天兵保護”,以保住他們免遭清軍官兵劫擾,往往有人“相迎王師”,亦有主動幫駐朝軍官兵“打柴挑水”,“挑負輜重”,“偵察軍情”。願意當順民的極多。部隊每經過村落、市鎮時。總有當時士紳送來慰問品,以買官兵歡心,而這總能讓官兵們為之鼓舞,那種解放者的榮譽感亦變得的更加濃烈起來。

    在“解放者”的榮譽感影響下,官兵們對待普通百姓亦極為客氣,如在朝鮮一般,處處維持著的“體面”,以免為百姓所輕。而這種“秋毫無犯”卻與清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相比之下,就是在未曾潰敗時,移防的清軍,也屢屢軍紀渙散,所到之處燒殺搶掠、姦淫擄掠,可謂是無惡不作,以至於每每有官兵經過時,百姓不得不躲以兵禍,而敗兵則更甚。其偽裝成平民百姓,將死亡的危險轉嫁給百姓不說。燒殺搶掠、姦淫擄掠亦是變本加厲。

    兩者相較之下,被官府稱之為“逆匪”的駐朝軍,反倒輕易的贏得了百姓的信任,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被百姓所接納。

    爬過幾座山後,來到一片廣袤的大平原上。在這裡,除了麥田,什麼也看不見。在麥田間有一個不大的村落,部隊便直接在村落旁的河邊休息,在村口的大樹樹蔭下,一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邊照顧著失去一條腿的殘廢的父親,一邊賣著一種用樹葉子包的棗糕。

    在那僅有幾塊的棗糕旁邊,那些苦力們仗著官軍的威風,貪婪地拿起就吃,也沒有一個人想要付錢。

    “大爺、叔叔,這都是俺家用來賣錢的!”

    年少的孩子瞧著這些人無力哀祈著,嗚嗚地哭泣起來,而那殘廢了的父親也只能默默地忍受著這一切,那目光中帶著悲憤,可卻又是滿面的無奈。即便如此,苦力們仍毫無收斂之意,只是在那裡貪婪裡的相互搶拿著棗糕。

    “啪!”

    就在這時,突然先是一個響亮的耳光聲,然後不待這幾名苦力反應過來,就看到其中的一個苦力被人猛的一腳踢倒在地,那些正爭嘻笑搶著棗糕苦力們無不是一愣,孫玉銘一回頭便看到臉色鐵青的班長,而所謂的班長,實際就是指揮他們這些苦力的士兵。在部隊中他們或許是最基層的存在,但對於苦力來說,他們卻意味著權威。

    “混蛋,沒瞧見孩子哭成什麼樣子了嗎?吃東西不給錢,就是搶劫,是不是想吃槍子。”

    臉色的鐵青的班長一邊罵,一邊猛踢著被踢倒在地的苦力,接連踢了幾腳後,那班長甚至還是不解氣似的就要取槍。

    “程班長,那,那有說不給錢的,”

    早在黃旗堡就被俘虜孫玉銘,心知這駐朝軍可不是過去的防軍,他親眼見過那些軍夫因為搶劫,被就地正法的,這會瞧見有人挨了耳光,更見班長要取下槍來,連忙從口袋中拿出一元錢的朝鮮券遞給那個孩子,這可是他剛領的餉錢,雖說有些肉痛,可總歸是條命。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

    那殘廢了的父親瞧見這一幕,急忙拄著木杖下跪叩頭起來,那個被他拉跪下的孩子卻是感激的看著那個穿黑衣的軍人時,對手中花花綠綠的紙票似乎還有些不太相信。

    孩子感激的目光中混雜著的崇拜和那目中的疑惑,讓程力立即意識到,這裡的百姓恐怕還沒見過銀元券,於是連忙從口袋中取出一塊銀元,這銀元是打掃戰場時的戰利品,換成紙幣反而更輕鬆些。

    “來,給你拿著這個,”

    看著那銀元的時候,不過只有十歲的少年,連忙擺著手說道。

    “軍爺,要,要不了這麼多,要不了這麼多……”

    “拿著!”

    將銀元硬塞進少年的手中,然後將少年拉起來,瞧著這留著辮子的少年看著自己時目光中的景仰與那滿滿的崇拜,程力笑說道。

    “多餘的錢,就當是給你們的賠禮吧,你才這麼大,照顧父親也不容易!”

    在一眾人離開的時候,那殘廢的父親還是不住的叩頭道著謝,至於那少年望著那個穿黑衣裳的軍人背影時,那目光中帶著景仰,同時又帶著崇拜與嚮往。

    班長的作派頓時讓孫玉銘一陣臉熱,他家就是三十幾里外的二棚子店的,這父子倆人算起來都是他的鄉鄰,可他居然連這幾塊棗糕還想強吃了。這可真是……不想不當緊。越想他那張臉便是越發的火辣。以至於在班長面前完全抬不起頭來。

    “孫玉銘,你是二棚子店的人?”

    程力就像是沒注意到孫玉銘的羞愧感似的,而是直接問起了連長讓他問的事情。

    “回班長話,俺是二棚子店的!再往南不到三十里,就到二棚子店了,過了二棚子店再走二十五六里,就懷仁城……”

    懷仁城,那是部隊的目的地。而部隊去懷仁的目的非常簡單建立民政廳,待到懷仁的民政廳建成後,他們還要去通化城,而隨部隊前往的是十幾名民政官與警察,到時候他們只需要留下一個班的部隊配合維持秩序就行。

    “既然是這樣,我就轉達一下連長的命令……”

    程力瞧著孫玉銘說道。

    “為了避免百姓受人蠱惑抵抗我軍,所以連長已經同意釋放你……”

    釋放!

    聽到這兩個字,孫玉銘整個人不由一愣,雖說他是軍夫,可與徵募的軍夫不同。他卻是俘虜,現在他要被釋放了?能回家了?

    “畢竟這離你家已經很近了。不過連長希望你回家後,能夠將這一路上親眼看到了我駐朝軍團紀律嚴明、秋毫無犯,宣講給鄉親父老,好教他們深知我軍之恩德……”

    這是最簡單的心理宣傳,利用被俘的清軍士兵回鄉宣講駐朝軍的恩德,而這些被充作苦力的清軍兵勇,大都是清軍民團或者臨時招募的團練,有他們回鄉宣傳,自然可以減輕許多阻力。

    “班長,我,我定不負長官重託,定把大軍恩德傳予鄉親……”

    這會孫玉銘卻是感激的跪伏於地,嗚嚥著表著忠心與感激,被俘虜的時候,他曾想過自己會被砍頭,那曾想過還能活下來。雖說成了隨軍的軍夫,可除去偶爾因為違反軍令挨過幾個耳光外,這日子反倒比過去在防軍中還好上許多。甚至他還和那些徵募的苦力一樣,拿起了餉銀來,全無長官的剋扣。算起來,這日子甚至比過去於營中的日子還要舒坦上幾分,若是說有什麼不便之處,也就是約束太多罷了。

    大表一翻忠心後,孫玉銘便離開了部隊,臨走的時候,他甚至還得到了一匹馬,那馬是繳獲的軍馬,在集市上能賣好幾兩銀子,現在卻又成了部隊送給孫玉銘的禮物。

    關外的男人大都會騎馬,而孫玉銘的馬術本身就極為嫻熟,一個多鐘頭後,在孫玉銘來到二棚子店,這會二棚子店這座官道邊的市鎮卻是一片混亂,在一些店舖門外可以看到正裝著家什躲避兵禍的商舖東家、掌櫃,瞧見一個相熟的掌櫃,孫玉銘連忙騎馬跑了過去。

    “徐掌櫃,您這是要干啥?”

    “喲,這不是老孫頭家的老大嗎?你不是……”

    那正招呼著家人上馬車的徐掌櫃瞧著孫玉銘,立即意識到眼前這人先前不是去吃兵糧了嗎?瞧這樣子,肯定是吃了敗仗一路逃回來了。逃回來了好,總歸是保住性命要緊。

    “哎,保住命就好,保住命就好,這兵糧就是得這麼吃,承平時還好,這亂世時,還是先保住命的要緊!”

    一番感嘆後,徐堂櫃又繼續說道:

    “還能幹啥,這朝鮮的逆兵不是打來了嘛,這匪過如梳,兵過如篦,招不起,咱還逃不起嘛……”

    自古兵匪皆是一家,甚至過兵比過匪更甚之,土匪上門的時候,還能有些遺漏,可那些兵丁過境的時候,卻恨不得像篩子似的把大傢伙的家產都篩個乾淨。

    “瞧您說的,那駐朝軍可和過去的官軍不一樣……”

    孫玉銘連忙將自己的經歷一一說了個清楚,見徐掌櫃似乎有些不信,他又急忙將馬鞍後面牛皮筒裡帶著的安民告示拿出一張來,然後直接張貼於徐掌櫃的酒樓前。

    “徐掌櫃,你瞧,這可是蓋著咱懷仁縣民政長官大印的安民告示,這下您總放心了吧!”

    瞧著不少人都聚了過來,雖說大家不知道那“民政長官”是什麼官職,可千百年來,對官的敬畏卻早已刻到他們的骨子裡,在鄉親們交頭結耳不知所以然的瞧著那安民告示時,孫玉銘連忙吆喝道。

    “大家別逃了,這駐朝軍可是真正的王師,沿途從未曾擾民,就像書上說的岳家軍一樣,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大傢伙儘管放心呆在家中便是了,這孟子說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咱這的可都是山東人,山東可是聖人故里,莫讓人家笑話咱們失了禮,大傢伙只管燒好茶水,迎以王師便行,”

    先有安民告示的安撫,又有孫玉銘用全家性命相保,市鎮上大多數百姓還是留了下來,不過依然有許多婦道人家還是躲了起來,畢竟有些虧是無論如何都吃不得的,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不是。

    又過了兩個時辰,待一個連隊的駐朝軍進入二棚子店的時候,孫玉銘連忙率家人和鄰居們以及鎮上的紳老便於鎮口跪迎王師來,在不過二十一二歲的民政官上前攙扶時,孫玉銘更是滿面淚水的叩頭說道:

    “王師到來,愚民等焉能不歸順?”

    孫玉銘跪拜叩頭時,周圍的一些大著膽的百姓,無不是詫異的瞧著這些“逆匪”,與過去見過的官兵不同,這些官府口中的“逆匪”個個洋式打扮,卻顯得極有精神。

    “快快請起,快快請起!”

    在一眾士紳的叩頭相拜中,那民政官倒是連忙攙扶起來,同時又客氣的同他們的打著交道,到最後面對紳老們送來的勞軍的肥豬、糧食,自然先是婉拒,到最後又是無奈接受了百姓的“好意”,臨了,在眾人的注視中,民政官先是大聲感謝著二棚子店百姓對部隊的厚愛,隨後又宣佈免去了今年的夏稅,相比其它,這免稅雖說是“慷他人之慨”,但卻是在瞬間贏得了百姓的好感。

    而在部隊於二棚子店臨時駐營的時候,鎮上的百姓這才總算是相信了先前孫玉銘所說,這支隊伍上的兵勇非但未曾闖入他們的家中,甚至還以市價徵糧、購菜,完全沒有想像中的搶掠,在鎮上的百姓感嘆著部隊的“仁義”時,孫玉銘則得意的向鄉親們說道。

    “鄉親們可都看到王師仁義了,一定要把大軍恩德仁義傳予鄉親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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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8
第200章 奉天(銘記勝利日)

    同治初年,面對俄國不斷的蠶食,滿清朝廷陸續開放“龍興之地”的柳條邊牆,開始准許漢人移民關東,以期達到增加滿洲人口,抵禦來自北方的俄國人對領土蠶食的威脅。:.in。以山東一帶漢族人為主流的移民,越過渤海灣,大舉遷居關東,在未開墾的土地上建立起自己的家園。

    隨著數百萬移民的湧入,朝廷派遣官員在關東各地設立衙門,管理那裡的臣民。至光緒十五年的時候,關東,尤其是奉天地區已經成為頗具規模,擁有數百萬人口的繁茂之地,重現在遼東地區歷史上為滿清屠刀所摧毀滅的繁榮。

    而自滿洲人入主中原以來,億萬漢人被屠殺於異族的屠刀之下,甚至漢人作為一個整體劃歸為低等身份的族類,被剃髮易服並進行奴役愚化。以至於在過去的數十年間,漢族民眾精神上處於極端矛盾的徘徊和煎熬中。在他們的國家觀裡,英國人、法國人都和滿洲人一樣,不過都是外來異族對中原進行侵略,無論誰來統治這塊土地都是一個樣,百姓只求安定平穩的生活。

    而這些在屠刀下兩百多年來已經習慣了逆來順受、習慣了奴役的的民眾,在面對戰爭時表現出驚人的麻痺,完全沒有誓死扞衛大清江山的熱情。即便是少數百姓組織民團,主持者所謀者亦不過只是晉身之機,參與者所求也不過是裹腹之餉,如此而已。

    而百姓的不抵抗,對於駐朝軍而言無疑是極為有利的,幾乎是在戰爭剛一打響,在佔領城市的第一時間,軍隊便開始在佔領地推行了一系列安民政策, 而隨著部隊的推進和佔領區的擴大,數以千百計的年齡長不過二十餘歲的民政官,從朝鮮趕至奉天、吉林各地陸續開始實施當地的民政事務,在佔領地的治安維持。目的之一為了安定民心,贏得民眾的好感,從而有利於部隊的進攻。目的之二是為了將來掌探關外的長遠戰略意圖,對於統監府而言。這才是此次“清君側”的目的所在。

    不過只是短短十幾日,奉天各地的百姓很快接受了駐朝軍的宣傳,適應了民政官在佔領區的施政。每佔領一地,長官即發佈安民告示,免除當地百姓本年度賦稅。招撫逃避戰亂的居民回家。而在安民告示促使百姓自願為軍隊效力,許多民家大門貼出“順民”、“良民”字樣的條幅,類似情形幾乎在各個戰區的戰場都可見到。

    在在民政事務官們將現代民政帶入關東各地的同時,數以千計的間諜,同樣活躍於各佔領地,出於謹慎無論是安民告示亦是各地民政廳的宣傳中,都未提及“反清”,至多只是說上一句“清君側”。但在另一方面,那些早先便潛伏於各地的情報人員,卻公開的倡言反滿。挑動起百姓的民族情緒,在中國上下複雜的民族主義感情中,成功利用了漢滿間的民族矛盾,引導部分清廷官吏和民眾甘願為新政府奉獻,而糾其根源這來自漢族人對清朝侵佔中原以來,實行殘酷統治結下的宿怨,華夏子孫在精神、**上經歷了近三個世紀的磨難,總是很容易被人挑動起來。

    而且派出的民政官推行的行政比清國官吏更加公正清廉,迎合了百姓的心理。戰爭非但沒有破壞戰地的經濟環境,軍政當局推行的民政措施穩定了當地的社會局面。促進了經濟的恢復。

    奉天城,這座“我大清”舊都,在安民告示張貼後,不過只有短短數日。逃出城去的百姓便紛紛趕回了城,關迅速恢復了昨日的繁華,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比昨日更加繁華,熱鬧畢竟此時的奉天城中聚集著從各地逃此地的數以萬計的難民,難民的到來帶來了眾的問題。同樣也使得城市相比於過去更繁榮幾分。

    時近中午,天氣正燥之時,圖爾海正和幾個好友在茶館喝著茶,雖說現如今這盛京變了天,可在他看來,這天下卻還是大清國的天下,就是那姓唐的,也不過是“清君側”罷了,有什麼好怕的,待到的局勢安穩了,這朝廷總還會補足他們的落地銀。

    就在幾人說話的功夫,卻聽見隔壁桌有人站起來,大聲喊道:

    “各位父老鄉親,在下李前程,乃山東省濟寧府人士,現就讀於仁川東亞同院,此次我駐朝軍團在十萬強兵席襲關東,其中官長不乏學院之校友,所為卻是救民於水火……”

    那穿著黑色制服,頭上只留著寸長短髮,說起話來底氣十足的青年,三言兩語的道清了他們的來意,他們是學生,不是民政官,之所以來這是一是為了慰問前線的將士,二嘛則是進行戰地宣講,而所謂的宣講就是反滿宣傳,實際上,一直以來正是這些青年人擔負的著反滿宣傳的重擔。

    “滿清竊我中國神器兩百四十八年有餘,為一族之利,殺盡我漢人骨血,如此血海深仇,我等漢民焉能忘之……”

    那青年在宣講時,甚至因過於激動而流出淚水來,而茶館中的眾人聽著他的話時,更是神情各異,有悲憤者,亦有沉默者,至於圖爾海這樣的旗人,聽著後那臉色卻是微微一變,朝左右瞧去,見著身邊的好友無不是面色煞白,幾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內心的懼意來。

    “走!”

    就在圖爾海等人欲走時,卻聽著有一人大吼一聲。

    “圖爾海,你別走,你小子可是正黃旗的!”

    這一聲嚷和著周圍投來的目光,只使得圖爾海心下一寒,連忙打鞠行起禮來,然後不住的辯解道。

    “各位爺,我圖爾海平素也就是嘴上損了點,可沒做過對不起爺們的事,再,再說,當年進關的時候,我家祖上可沒從龍進關……不,”

    意識到說錯話的圖爾海連忙搖頭,又是擺的辯解起來。

    “是沒進關,這自然也就沒殺過漢人……”

    “各位爺。您們就把小的當成個屁給放了得了……”

    此時的圖爾海和身邊的那幾位好友,又豈還有一絲八旗子弟的自覺,有的只是那卑微的祈求,所求的只是這些手無尺鐵的百姓放過他們一馬。生怕對方將祖宗造的孽報復到自己身上似的。

    “這麼說,你是順民,你甘心當我大漢的順民!”

    李前程走到圖爾海等人的面前,盯著他大聲質問道。

    “順民!李爺,小的真是順民。正經的順民,你問大傢伙,王師進城的時候,小的可是巷子裡帶頭貼上黃紙,寫上順民的良民啊……”

    圖爾海辯解的時候,還不住的衝著一旁的人祈求道。

    “諸位爺,你們可得說實話啊,我圖爾海可沒幹過壞事……”

    他的祈求聲立即得到了響應,顯然他平素也處過不少人,先前只是一時的激憤。這會冷靜下來,瞧著他這麼可憐,自然也就不似先前那般激動了。

    “既然你是順民,那為什麼不剪辮子!”

    這一聲質問與茶館裡響起的時候,非但圖爾海臉色一變,就連同茶館裡的其它人,亦是臉色微變,不少先前瞧熱鬧的茶客聞聽後,那臉色一變之餘,無不是悄悄結賬出門。在他們的後腦勺同樣掛著根辮子。

    這辮子是區分順逆的工具,留辮者對大清國那是順民,可對這些一身洋鬼子打扮的“中國人”來說卻是“逆民”,雖這民政廳未讓大傢伙剪辮子。可這會若是那姓李讓大傢伙都剪掉辮子,那是剪還是不剪。

    “啊……”

    圖爾海掙大眼睛,好一會才喃喃的辯解道。

    “這,這,小,小爺。這民政廳可沒有說,說非得剪辮子,若,若是……”

    突然,在提到民政廳的時候的,圖爾海心底的的膽氣卻又是為之一壯,瞧著面前的這人說道。

    “若是民政廳有告示下來,讓剪辮,小的是順民自然會剪,可這民政廳既無告示、又無條律,這剪不剪辮不全是小人個人之事嗎?”

    圖爾海之所以會鼓起這股膽氣,卻是因為他想了起來,這民政廳施政極為公平,絕不會因為自己是旗人,對自己便是一通殘害,更不為因對方是“中國人”而加以優待。

    想通了這一點,他自然也就不再像先前那般害怕了,眼前這人既便是東亞同院來的學生又能如何,他還能吃了自己?

    “再則,民政府亦有公告於先,無論漢旗只要遵守法紀,不圖謀亂,便可得民政廳之保護,小人雖是旗人,然卻為府中治下之順民,自當受民政廳之保護……”

    在道出這番話的時候,圖爾海的心都捏成了一小團兒,生怕對方惱羞成怒幹出什麼事端來,瞧著面前那洋學生臉色驟變的模樣,這會不過只是強撐著的圖爾海,試圖尋個理由給這人一個台階。

    “先生出自同院,想來自深知此理……”

    若是換成一般人,怕早已經順著這個台階就坡下驢的下來了,可對於初出茅廬的李前程來說,學習法律的除去擅于于模擬法庭上進行辯論外,更擅長在法律中尋找對自己有利或對他人不利的條款,現在自然也是如此。

    “順民?”

    一聲冷哼後,只見李前程隨即反問道。

    “那麼我想問,在我軍攻克奉天之前,圖先生是否領取朝廷銀餉,還有這旗民由什麼衙門管轄,圖先生究竟是民,還是兵,今天可非得說個清楚!”

    這一聲反問,只讓圖爾海的臉色瞬間煞白,而隨後眼前這青年的一句話,差點沒駭得他跪地求饒來。

    “我倒想問問奉天的事務官,圖先生既領軍餉,既為敵兵,為何不為敵俘!”

    許多不為人注意的事情,總是會人無限的放大,對於剛剛奪下奉天,正籌劃著對關內進攻克商德全來說,一個小小的請願或者說質詢,卻把他給逼到一個角落裡。以至於不得暫時放下對關內的謀劃,把心思放到一個小小的“俘虜事務”上。

    既為敵兵,為何不為敵俘!

    這是一個並不起眼的小問題,但此時卻如同辮子一般,直接關係到一個人的立場是否正確,而在此時,立場決定很多事情。

    “長官,這些人雖說領了旗餉,但旗人有幾人不領兵餉?若是加以逮捕的話,豈不有違當初與裕祿的簽的《交地章程》,按章程中的約定,咱們可是要保護他們的……”

    參謀長的話讓商德全的眉頭皺的更緊了,那《交地章程》確實發揮了一定的作用,有了盛京將軍的命令,投降也好、交城也罷,都成了理所當然的事情,正是得益於那一章程,才順利解散了了奉天境內的民團,進而避免了對普通百姓的殺傷,但在另一方面,根據章程中的約定,戰地軍民政長官非但要下令保護皇陵,甚至還要保護旗民免受傷害,換句話來說,在戰場上俘虜旗兵沒關係,但各地的旗民卻需要加以保護,再次捕虜無疑於撕毀當初的約定。

    “既然章程現在產生了阻礙,那咱們就撕毀他!”

    說話的是 ,他是師裡的二參,同樣也剛剛編成的第一軍團的作戰參謀,相比於參謀長更為年青的他,做起事情來反而更為直接。

    “協議的簽署就是留著撕毀的,長官,我不覺得撕毀章程有什麼不妥之處,更何況現在奉天的事情都處置個差不多了,該交的地都已經交了,不該交的,就非得打下來不了,既然如此,那章程也就沒什麼用了,沒用的東西,為何還要去守他?”

    他的一聲質問換來的卻是參謀長的反問。

    “奉天的交地章程是沒用了,可是吉林呢?黑龍江呢?他們難道就不需要一個交地章程?還有關內?我們今天撕毀一個章程,明天誰還敢相信咱們?長官……”

    他的話只讓商德全神情變得更加嚴肅,確實正像他說的那樣,撕毀這個章程之後,誰還敢相信大人?心思一沉,想到那些青年學生的質問,他還是無奈苦笑一聲,有時候,踢皮球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這件事涉及到數十萬旗民,關係甚大,我看,還是交由府中決定吧!”

    (今天……是勝利日,銘記這一天,銘記為這個民族的生存犧牲的300餘萬將士,是先烈們的犧牲支撐起了這個民族的脊樑!銘記那場戰爭給中國帶來的傷痛。)(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48
第201章 漢城(求月票)

    1892年盛夏的漢城,空氣中似乎瀰漫著一股異樣的氣息,那是一種狂喜與狂熱互相碰撞著的氣息,整個漢城,也許是整個朝鮮都處於一片前所未曾有的狂熱之中。:.in。

    尤其是對於那些朝鮮士子而言,他們幾乎天日都會站在統監府佈告欄前,圍看著從前線戰地傳來的最新消息,每當佈告欄貼上戰捷新聞的時候,這些朝鮮士子無不是為之歡呼,甚至不少士子能激動的流出眼淚。而當滿清舊都奉天不戰而克的消息傳來時,整個漢城瞬時沸騰了起來。

    漢城的街道兩側店舖門前,大大小小的統監旗以及帶著懷明之意的日月旗鋪天蓋地的懸掛著,從李康年的眼前劃過,重回漢唐的旋律一遍遍瘋狂地灌入他的耳膜。作為朝鮮有名的碩儒,李康年與柳麟錫等人一般,堅持春秋大義,對外尊華攘夷,但與其柳麟錫等人主張“北伐”,要求北伐滿清,恢復明朝不同,在他看來,明已亡兩百餘年,皇宗滅絕自然再無恢復的可能,即便是北伐亦是主張朝鮮入主中原。

    但他的這一夢想,或者說“幻想”隨著統監府的在朝統監而化為泡影,尤其是在統監府全面介入朝鮮國政之後,在地方事務廳的介入下地方官府更是成了一個擺設,這曾讓李康年痛心不已,每每思及國朝全為清國人所把持時,心痛之餘尊華攘夷亦於心底閃動,而此時,面對統監府起兵反清,主張衛正斥邪的他整個人不禁迷茫了。

    這,這統監府難道當真是意欲恢復中華嗎?

    此時,《東亞日報》的記者們已把新軍佔領錦州兵逼關內的消息,通過號外傳向外界。洶湧的人潮手執小旗,更多的是日月旗,而不是一塊紅布即可的統監旗,迎著漫天飛舞的綵帶走上街頭。歡呼著,跳躍著。

    這時,兩個滿臉是淚的年輕士子,衝到李康年的面前。在看到是李康年內,兩名士子連忙激動的行道:

    “衛已先生,中國光復了!中國光復指日可待!”

    儘管那中國光復依然還很遙遠,但卻第一次讓這些士子們看到希望,看到中國光復的希望。而對於這些堅持春秋大義,秉持尊華攘夷之心的士子而言,這天地間似乎沒有任何事務能比這更令人激動了。

    甚至在他們許多人眼中,一但中國光復那所有的問題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再也沒有洋擾之憂,亦不會有貪官橫行,而朝鮮又能以事大之心誠侍中國,而為中國所佑。

    在未曾有過的激動之中,數以千百計的朝鮮官員、士子無不是激動的哭喊著,甚至不顧宮侍阻擋的湧向大報壇。以祭祀皇明三帝,那哭聲更是震天,更是有激動者吟誦著陸游的《示兒》,大有老懷欣慰之感,而每一個來到大報壇的朝鮮官生無不是於大報壇泣拜,告知三帝中原他日將復,而那是為“犬羊夷”的滿清不日必滅。

    對於這些數百年來一直尊崇明朝、蔑視滿清的“尊周大義”的朝鮮官員以及士子而言,在這一瞬間,他們似乎理解了統監府,理解了府中過去兩年中對朝鮮的“凌壓”。這凌壓為的卻是“匡正中華”,甚至生出一種榮幸之至的感覺來。

    “……中華以我朝鮮之力,而再行匡復,朝鮮能以小事大如此。再造母邦,實是朝鮮萬民之幸,亦是朝鮮萬民之福,神宗皇帝竭天下之力,出兵救之以東藩,得以再造藩邦。吾東方昆蟲、草木。何莫非皇靈所被也?今日,朝鮮士民願竭盡國力以助北伐……”

    而相比於朝鮮官民的激動,只有極少數人從統監府發出的通電中意識到,這次“北伐”恐怕並不是為“恢復中華”,因為通電中沒有任何與“中華”有關的字眼,難道當真是“清君側”,若是現在還有人將唐浩然視為清國的忠臣,恐怕只會徒惹人笑,可此次揮師關東的目的又為何?

    可無論如何,對於朝鮮人來說,現在他們似乎找到了一個令他們驕傲的理由“以一邦而報中華”,以一邦而復中華,僅僅只是想到中國的光復是起於朝鮮,便足以令這些千百年來以小事大的朝鮮人為之自豪,甚至得意的叫嚷著“中國再造朝鮮,朝鮮再復中國 ”,甚至相比於過去,原本被地方事務廳壓著的朝鮮地方官廳,亦全力配合起事務廳的工作,大有若不盡力,即為中國之罪人的感覺,而這反倒令地方事務廳順理成章的全面接管了地方政務,當然一切都是藉著“中國”的名義。

    此時,當“恢復中國”成為朝鮮的民心所向時,在這民心所向的中心統監府中似乎並沒有這種自知,對於統監府來說,一切只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東北!”

    在南別宮的辦公室內,吐出兩字的唐浩然,只是笑看著李經述,現在差不多是時候開出自己的報價了。

    “東北!”

    李經述驚詫的望著唐浩然。

    “東北,那,那可朝廷的龍興之地,朝廷是斷不會……”

    “斷不會如何?”

    唐浩然搖搖頭,李經述還是太過年青了,現在他反倒是希望能夠同李經方打交道,如果是李經方的話,他會怎麼說?

    他也許會說……“你先打下來再說,等到你打下東北,朝廷自然也就說不出話來了”,甚至,他還會唆使自己進攻京城,以確保朝廷作出讓步。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只是一個想法罷了,畢竟同自己打交道的是李經述。

    “朝廷斷不會接受又能如何?現在府中已經於解放區建立了民政廳,而在許多地方許多鄉紳、市民、貧民,更是自願向駐朝軍請求保護,百姓代表懇請軍隊寬大施恩,垂憐拯救百姓於流離之苦。”

    提及對東北“解放區”建立的民政體系,唐浩然神情中不禁顯露出一絲得意,對於東北地區的民政管理,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對統監府的一場考驗,或者說是等同於進京會考前的一場“考試”,直接考驗著這兩年。統監府在民政方面倣傚西洋建立的現代民政體系,甚至於朝鮮亦不過只是進行某些嘗試罷了。

    只有在東北,才能真正嘗試推行現代化的民政,從而為將來對全國的統治打下基礎。更為重要的一點是。現在東北的人口不到700萬,雖是地大卻人煙稀少,有比這裡更合適的“民政試驗場”嗎?在中國沒有比這裡更適合進行變革的地區,再加上東北豐富的資源。十年後,東北甚至將是自己揮師南下的根本地。朝廷不會?與自己有關係嗎?

    “朝廷是斷不會同意由將東北龍興之地讓予你!”

    面對唐浩然的反問,李經述深吸一口氣,盯著他繼續說道。

    “畢竟,無論如何,朝廷總需要顧著那點面子!否則……”

    朝廷的面子!

    冷冷一笑,唐浩然看李經述冷笑道。

    “這一次,我就是要扒掉朝廷的面子,非但我要扒,恐怕中堂大人……”

    雖說做不到走一步算十步,但從拋出那個“八督議政”以離間滿清朝廷與地方漢臣信任的那一刻起。唐浩然就知道,一但漢臣們為了自保選擇“議政”,那麼對於他們來說,只有扒下朝廷的臉面,他們的官位才能做的更穩當。

    正如歷史上,庚子之禍把滿清朝廷的臉面扒了下來一般,若非李鴻章、劉坤一等淮湘權臣相即離逝,加上張之洞拱手讓權晉身軍機,那滿清朝廷又豈能堅持十一年,不過雖是如此。地方坐大的現實,卻又是滿清朝廷無法逆轉的,當他們試圖逆轉的時候,辛亥革命隨即爆發了。

    現在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把朝廷的臉面撕下來。縱容其它八督坐大,有了那八大總督的互相牽絆,自己至少在未來十年內,不需要擔心滿清朝廷,至於八大總督是否會互相攻伐,從而導致內戰。唐浩然反倒是充滿了信心,這些讀書人出身的總督斷不會如此,至少於他們心中還有那麼點信仰。

    話再說回來,不還有一個朝廷在嘛!

    “中堂大人也是想要把朝廷的臉面扒下來的!”

    唐浩然的話只讓李經述無奈的苦笑,苦笑之餘卻又不住的搖著頭,最後盯著唐浩然說道。

    “子然,過去他人只道你長於西學,而不擅為官,可今日……”

    話聲稍稍一頓,在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李經述依然將面前這個與自己年歲相仿的青年視為朋友。

    “世人必皆知,這世間最擅長為官者便是你,縱是家父亦嘆之不如!”

    用一招通電把八督逼到欲為忠臣而不能的地步,如此之人又豈不擅於為官,但李經述的評價換來的卻是唐浩然一陣大笑,只見他笑說道。

    “仲彭,我若是會為官,又豈會走到今天這步?”

    那是因為他從未想過要去當官!

    如果李鴻章聽到唐浩然的這番話語,一定會於一旁如此說道,只可惜李鴻章並不在這裡,實際上對於唐浩然而言,在某種程度上,他與李鴻章勉強可以算做知已,至少算是半個知己。

    “仲彭,這兩日會有一艘船駛往天津,如果仲彭你願意的話,可以前往仁川乘船回天津,不知兄意下如何?”

    “啊!你會放我?”

    李經述詫異的瞧著唐浩然,打從其起兵反對朝廷後,他可都覺得自己就是一人質,每每想到他全以自己為質,勒索父親時的,李經述的心底便是一陣神傷,想到父親為自己憂神,事長至孝的他以至於這陣子茶不思飯不想起來,著實瘦了不少。

    “仲彭,瞧你說的,你又不是俘虜,何來放還之說?”

    像是為了證明自己所言不虛似的,唐浩然又特意補充道:

    “再者,你看,你在這的時候,不是想到什麼地方便去什麼地方嗎?何時有人阻攔?”

    確實沒有阻攔過他,但是出於“安全考慮”,唐浩然還是派出了衛兵貼身“保護”他,這會他這麼一說,李經述是反倒是說不出話來,確實,唐浩然起兵後,並沒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更無綁架之說。至於衛士亦是早在起兵造反之前即以派來,似乎是自己想多了。

    思索片刻,李經述看著唐浩然,他知道對方如此明白的告訴他。他可以離開朝鮮了,對他肯定是有所求,於是便反問道:

    “有什麼需要我帶給家父的嗎?”

    “大人,您覺得李鴻章會同意嗎?”

    在李經述離開南別宮之後,李光澤走進唐浩然的書房時。主張暫不放李經述歸國的他反問道:

    “現在不是李鴻章是否同意,而是……”

    話聲稍稍一頓,唐浩然看著李光澤笑說道。

    “利益!”

    或許對於李光澤等人來說,在很大程度上他們都被自己“拉上賊船”的,而現李鴻章等人未嘗不是被自己拉上了賊船,這條船上來容易下去難。

    “對於李鴻章他們來說,他們之所以冒著殺頭的危險迫使朝廷讓步,為的就是保住各自的利益,對於這些習慣於大權在握的大人們來說,想奪他們的權。簡單比殺了他們還難!”

    這才是最關鍵的地方,而唐浩然當初之所以提及“八督議政”正是拿捏住了他們的命門,如果沒有杭州起義將“滿漢之別”這屋窗戶紙捅破,如果自己通電中不提“歧視、防範漢臣”,或許如李鴻章、張之洞那樣的大人們,還會繼續如歷史上一般,做“我大清”忠心耿耿的臣子,可最終,他們卻從朝廷的變化中意識到,“八督議政”是他們最後的機會。如果錯過這個機會,他們極有可能會死無葬身之地。

    漢臣、滿臣,對於滿清朝廷來說,這個原罪是其永遠都無法擺脫的。唐浩然用一招“自保”把他們拉上了這條船。現在對於唐浩然來說,這第一步辦好了,那就需要走第二步棋了。

    “利益,大人,您的意思是?”

    “崇山,當年曾國藩手握重兵為何不反?李鴻章執天下精銳於一身為何不反?是深得朝廷信任?不。是因為他們都不願當那個不忠第一人!”

    似嘲似諷的話語從唐浩然的口中道出後,他又不禁暗嘲道。

    “書生造反十年不成,那些位大人啊顧慮太多,不是他們不想造反,而是……需要我這個“粗人”啊!”

    大人的話讓李光澤先是一愣,旋即想通這一點的卻又是一笑。

    “可不是嘛,他們需要大人在必要的時候捅開窗戶紙,也就只有大人能……”

    “能不顧臉面,撕破臉吧!”

    冷冷一笑,唐浩然朝著南方看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看那些“大人”們的神情似的。

    “其實,他們也就只是一群大人罷了!”

    頂多是有那麼一丁點野心的大人,歷史上李鴻章想過當總督,張之洞想過當皇帝,就是劉坤一,亦曾動過鐵帽子王的心思,可這些個大人最後無一不是當了“我大清”的忠臣,到最後,也就是那個被滿清冷了心的袁世凱,藉著起義把天下給奪了。

    這滿清能享幾百年天下,到也奇了怪了,居然沒出現一個梟雄,若是曾國藩、李鴻章等人如曹操等梟雄一般,又豈還有自己的戲?

    冷笑之餘,收拾起心情的唐浩然又把念頭從對歷史和現實的追思中拉回了現實,對李光澤說道。

    “崇山,先不說那些大人怎麼辦。眼下還有一件事,就是那些旗人的事情,你怎麼看?”

    商德全可以把皮球踢到統監府,而唐浩然卻沒有再踢的餘地,可幾十萬旗民卻又是擺在面前不得不解決的問題,如何處置那些沒上戰場的旗民,至少眼下這個問題還迴避不過去。

    “大人,若是按道理,他們拿著旗餉,自然也就是旗兵,這既然是兵,那自然要關進俘虜營裡頭!”

    面對大人的詢問,李光澤在首先表明了立場之後,又看著大人說道。

    “可問題在於,幾十萬,涉及到的壯丁多達十萬人之多,且不說把這些人都關進戰俘營,可能會面對的種種問題,單就是這麼做了,到時候京城那邊恐怕……”

    確實,自己還等著京城那邊下個旨意,至少在某種程度上“名正言順”的掌握東三省,可要是把十幾萬旗丁關進戰俘營,恐怕京城那邊還真不好交待,到時候只會平添些許麻煩,雖說對此壓根就看不上眼,但現在少一事總比多一事的好。

    “可,這麼多人留在東北,總歸……那以崇山看來,應該如何處置此事?!”

    唐浩然的話聲一揚,瞧著李光澤反問道。

    “大人,聽說京城那邊準備練八旗新軍!”

    一聲反問後,李光澤瞧著大人笑說道。

    “既然朝廷有這方面的心思,咱們當大臣的,就不能不幫忙,以我之見嘛,可以把他們送還回京城嘛,畢竟到時候……總歸還是要再抓一次的,與其現在讓他們不服,不如到時候抓他們個心服口服,再就是……”

    話聲稍稍一頓,李光澤臉上展出一絲笑容。

    “這關內的大人們,多少也需要那麼些掣肘不是!”

    (這有被狗咬、貓撓,可有幾個人被魚咬過……手被魚咬了幾個口子,血流如柱……淚奔,求安慰!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月票,無論您看的是不是正版!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歡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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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2章 所謂忠臣(求月票)

    家貧出孝子,國難顯忠臣 ;風疾知勁草,火烈煉真金。:../

    這話說的有理,可何為忠臣?這史書上關於忠臣奸臣的定義倒是明白,民心也是明白,那岳武穆是忠臣,那秦檜是奸臣,就是那幫我大清定了中原的範文程等人,擱在八旗子弟的眼裡頭,那也是大大的……嗯,奸臣。

    可無論如何,這奸臣也好,忠臣也罷,總都是因時而變的,就像那袁崇煥在前朝的時候,是奸臣,可在大清國修的明史中便搖身一變成了個忠臣,所以,這忠臣也好,奸臣也罷,總是沒個定性,今天的奸臣,沒準就是明天的忠臣,反之亦然。

    且不說何為忠臣,反正現如今這大清國是沒有忠臣了,至少對於那些在旗的人來說,這天下除了在旗的奴才們,就再也沒有忠臣了。

    至於那些個漢臣?一個個無不是“奸臣賊子”,無不是“居心叵測”。

    道道驚雷於空中打過的時候,茶館裡的些許茶客在心裡嘀咕著,這雷怎麼不把那李二給辟死!這老天爺怎麼這般的不長眼。對於這些生下便有落地銀的茶客來說,過去他們咒著唐浩然,但現在那位北洋大臣卻是他們眼中的“白臉曹”,是他們眼中的頭號奸臣。

    原因到也無法,全是因為朝廷發下的旨意什麼要與“天下臣工共謀國事”,要辦什麼“議政會”,反正,就是“八督議政”便是了,朝廷之所以要辦這“議政會”,可不都是他李**的,甚至若是沒有他李二,沒準也就沒了他唐浩然,畢竟,這兩年,姓唐的可全靠著姓李的撐腰。

    “哎,這朝廷是怎麼的了,怎麼就能讓他們那些個漢臣這般騎在咱旗人的頭上!”

    茶館裡的一聲嘆。頓時得到一片響應,那周圍的人無不是深以為然的贊同著,雖說這些旗人平素什麼都不干,可是一聽到要辦什麼議政會。要與什麼地方總督大臣共議國政,那一個個頓時急了起來,就像這天下被漢人給奪走了似的。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漢臣說好聽了是個臣,可實際上卻是咱們這些奴才的奴才。擱過去,在旗的爺們抽當朝的漢臣軍機一個嘴巴子,官司打到皇上那,也就是讓皇上斥上幾句!”

    追憶著曾經的輝煌,這些喝著茶、溜著鳥的爺們,無不是沉浸於舊時的榮光之中,似乎那會的大清國,才是他們的大清國。

    “哎,你瞧這天下啊,一天不如一天了。就連這些個漢人也和咱們旗人平起平座了!”

    “你美的,現在是那些漢人騎到咱旗人的脖子上拉屎了!”

    “嘿,那還不是長毛那會積下的禍害,若不是那些個漢人掌了兵權,擱聖祖皇帝那會,他們敢嘛!”

    “敢?丫膽肥的吧,沒準早都讓聖祖爺給滅九族了!”

    “就是,這唐逆眼瞧著快打到榆關了,咱們京營這會可不是要練三鎮新軍,這一回可不能再讓漢人得了兵權。爺們,怎麼著,要名去新軍那點個卯兒?”

    “得,慶爺。我這身子骨子,喝著茶、逛個街的還成,去新軍……還是得慶爺你這樣的壯實的身子骨才行!”

    這邊不過是剛一提,原本還激憤非常的人頓時弱了下來,全是一副打嘴仗爺沒服過軟,至於真刀真槍的。還是換做他人吧。

    “我這身子瞧著壯實,可歲數擱在這不是,奔四十的人了,還當個什麼差?依我說,這老天爺肯定得開眼,你瞧這雷打的,沒準下一個雷就打到天津衛,把那李二給辟了!那裡還能輪得著咱爺們!”

    既然大傢伙都不願意當差,那自然的就把希望都放到了老天的身上,他這麼一說,頓時引來一片附和。

    “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這禍國殃民的賊子,不過就是一癩蛤蟆精,早晚有一天,得讓老天爺收了!”

    當京城的那些“在旗的爺們”處心積慮的想著那雷何時辟了李二,收了這癩蛤蟆精的時候,遠在天津的李鴻章卻像穩穩的端著茶杯,在總督衙門後院的涼亭間喝著茶,那雨時而被風吹進這涼亭中,落在李鴻章的身上,但他卻是紋絲不動的喝著茶,在他的眼中似乎壓根就沒有這雨一般。

    “之所以要保他唐浩然,倒不是為了讓朝廷顏面掃地,而是為了議政會……”

    放下手中的茶杯,李鴻章的話聲稍稍一頓,那神情亦隨之肅穆。

    現在朝廷已經同意“總督議政”的要求,當然為了保住朝廷的臉面,“八督議政”改為了“議政會議”,八位總督自然不會往京城議什麼政, 而是由八位總督級的封疆大吏委派親信道員作為直隸、兩江、湖廣等八地代表列席“議政會議”,至於那議政會議自然是打著恢復祖制的名義,甚至朝廷另委了三名軍機大臣列席作為議政大臣。

    雖說表面上這議政會只是朝廷的襄助,其權力遠不如西洋的議會,但實際上,自此之後地方第一次於中樞有了發言權,甚至能夠左右這朝廷中樞,將來這大清國的事務亦勢將盡出議政會。

    而如何確立“議政會”的權威,或者說,如何令其不至於只作為一個“擺設”,那就只有打響議政會成立後的第一槍對唐浩然的處置,更準確的來說,是對唐浩然起兵的定性,是逆亂,還是清君側。

    “荃帥,你是說借此向朝廷表明議政會之威?”

    張佩綸在心底暗自佩服著唐浩然的運氣,無論其惹出多大的漏子,大人總歸不改對其的欣賞,這一點甚至就連對其有知遇之恩的張之洞亦很難做到。

    “不是以表其威,而是告訴朝廷,這議政會絕不會由其擺佈!”

    輕撫著鬍鬚,李鴻章看著那落於小湖上的雨滴擊起的漣漪。

    “朝廷現在打的心思是想讓八督互相牽制,現在議政會是8加3,雖說這地方上的議政員是16人,可卻是兩人一票,以後這議政會所議之政,將具仿之西洋皆由這11票而決,朝廷如若加以離間。只需從地方上再爭三票,即可令這議政會為朝廷所用……”

    議政會投票這是盛宣懷整出的故事,雖說有些多此一舉,但卻得劉坤一、張之洞贊同。尤其是雲貴、陝甘以及四川的欣賞,畢竟那裡地處偏遠,如此才能確保三地於國政上與直隸、兩江、湖廣等地的平起平座。議政員和其代投的總督那一票,無疑就是保證其三地權力的根本,盛宣懷的算盤打的精。各地總督也都看到了眼裡,可問題在於朝廷那邊又豈會甘心做為擺設?他們肯定會千方百計的在這票上做文章。

    “大人,朝廷那邊可以在地方上動文章,咱們未嘗不能在朝廷這邊的三個名額上作出文章來!”

    張佩綸的唇角微微一揚,若是說這議政會對他有什麼好處,倒不是屆時他將往京城任那個什麼議政員,縱是當朝的的軍機,亦不過與其平起而論。這不過只是表面上的益處,對於如其一幕的幕僚而言。恐怕就是議政會開設之後,實際上已經從名議上確立了直隸的半獨立。自此往後這直隸之事將盡歸北洋衙門,正計畫借八督的私心,準備於議政會推動“直隸北洋化”的他,又豈會容朝廷破壞他的大計,便輕聲建議道。

    “咱們得逼朝廷同意,這三個名額中至少有一個名額的任命需要得到八督的同意,”

    與地方上各督派出兩名道員互相為助,互為監督出任議政員不同,朝廷卻只派出三名議政員,但與地方上兩名道員一票不同。他們卻是一人一票,8比3的票數看似穩當,可實際上誰都清楚,這八督成不了一心。眼下不過只是因一時之利結為同盟罷了,一但事畢了,八督即會成離心之勢。

    “理當如此!”

    略點下頭,李鴻章朝身邊的張佩綸看了一眼,又說道。

    “幼樵,可這也不過只是其一。除去在名額上做文章,最緊要的就是讓所有人都明白,這議政會往後,便是大家同朝廷相爭的器物!”

    站起身走到涼亭邊,看著湖面上的片片浮萍,李鴻章的語氣稍沉,那臉色中亦帶著些許為難之色。

    “現在於朝廷而言,最想的殺的便是他唐浩然,所以,老夫才要保下他,若是大家看到朝廷欲殺而不得的人被議政會保了下來,到時候……”

    到時候這朝廷的顏面自然是蕩然無存,到那時,地方上的總督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手中的權力,他們不再是朝廷委任的一方大員,而是執掌一方的權臣。

    或許,這會導致地方勢力的空前膨脹,但對於李鴻章而言,這卻是現在最符合當下利益的選擇,現在的他不僅需要保住李家的榮華富貴,同樣還有一個群體需要他去負責,至於朝廷,從朝廷對其生出異心那時起,對那個朝廷他便失望透頂了。

    更何況,深知北洋水陸師是自己最大依持的李鴻章,又豈會容水陸師精銳盡陷唐子然之手,相比之下,現在最符合北洋利益的便是“招安”,而非遵朝廷之命,掃蕩逆賊以定天下。可如若招安,豈不又給北洋招來一個大敵嗎?現在李鴻章可沒有天真到以為唐子然會感激涕零甘入北洋門下,縱是其甘入北洋,自己又能給他們什麼?現在的唐子然,可不是兩年前的唐子然了!

    “但,到時候如何安置他唐浩然?”

    心知大人目的所在的張佩綸連忙反問一句,保住他唐浩然沒問題,可問題是保住他唐浩然之後,如何安排這個人。

    張佩綸沒有天真到以為大人保住唐浩然後,其就會乘乘的做北洋的忠犬,他唐浩然不會,同樣北洋也容不下這尊執掌十萬大軍的大佛,而在另一方面,北洋亦需要這尊大佛,需要其與北洋聯手,如此才能令直隸穩居“天下第一督”之位。才能令窺視者不至生出異心。

    安置!

    眉頭猛然緊鎖,李鴻章一時卻沒有多少更好的主意,確實如其所言,如何安置善後才是最重要的,之所以想保唐浩然,除去讓朝廷顏面盡掃之外,更重要的是引唐氏為已用,借其十萬大軍之威,確保未來幾年內地方上的穩定,待到局勢平穩之後,方才好謀定下一步,但若是不能讓唐浩然滿意,進而令外界看到機會,其再於朝廷唆使下,不定會在那議政會中惹出什麼亂子,如湖廣、閩浙這些清流出身的總督,總歸還是太容易被朝廷唆使。

    想在令其不至妄動,只有把唐浩然這個能隨時打破規矩的“莽夫”留下來,把他留下來,非但能提醒朝廷不至擅動,亦能隨時借其隨時捅破那窗戶紙。就像這次一般,如若沒有唐浩然一通亂拳打來,恐怕大傢伙縱是再心不甘,亦只能做他愛新覺羅的忠臣,即便是明知其將來定會收大家之權,亦只能如此,無論是李鴻章自己亦或是他人,誰都不願意第一個站出來做那個“奸臣”。

    他們做不到的事情,唐浩然卻能做到,這正是李鴻章所需要的,或者說未來的議政會所需要的,需要這個人隨時打破朝廷與地方之間的那層顏面,有人開了頭,大傢伙才好吃肉,就如現在一般。

    “你覺得,除了想讓老夫保住他之外,他唐浩然想要什麼?”

    想要什麼?

    唐浩然想要什麼?雖然隱隱猜出一二來,但在沒有把握之前,張佩綸寧可把那個猜測爛在肚子裡。稍加思索後,他才回答道。

    “這……恐怕要等他打到京城的時候,咱們才知道吧!”

    打到京城,對此李鴻章並不懷疑,實際上即便是他想保唐浩然,亦需要其打到京城,只有其打到京城之後,才能迫使朝廷慌不擇路的讓步。

    “幼樵,你啊……還是這麼謹慎,有什麼不好說的,他唐子然,想要的是……”

    點著頭,李鴻章朝著北方看了一眼,而後似有些無奈的長嘆一聲。

    “是關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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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章 新官上任(求月票)

    噴吐著些許煤煙的輪船緩緩的告上營口港,這座港口是東北地區最早的通商港,其亦是東北地區最重要的出海港。十五天前,搭船進港的三百餘名駐朝軍官兵,輕易奪取了這座東北地區最重要的港口。

    在當夜的武裝衝突中,多名海關關員受傷,而英籍稅務司亦在激戰中乘夜逃離營口。稅務司以及關員的逃離,使得統監府得已控制海關,在總稅務司的抗議中,統監府一面向總稅務司表示歉意,一面卻以“東北政務會”的名義成立地區關務署,並向營口、牛莊、延吉等海關派出“關務員”,並向留用的關員宣佈東北地區海關一切事務都與關務員商洽,同時要求海關稅款轉存朝鮮銀行。

    當然對於這一切,北京的總稅務司自然是表示強烈抗議,甚至通過英國公使施壓,不過外交上的壓力似乎並未能阻止關務署接管海關的事實,被半接管的海關在營口被控制三天後,即按照清國律令及與其他各國間締結的條約、規則、慣例,對出入營口的船舶實施課稅管理,不過軍需船自然不需要課稅以及檢查。

    就像此時正在駛入港內的“新望”號,這艘懸掛上統監府商船旗的商船,即是免檢的軍需船,搭乘關艇的關員只需看到船名即知道無需對其進行檢查。而這是一艘不過八百餘噸的洋船,這會擠滿了人,無一例外都是極為年青,他們穿著的典型的“事務裝”那是統監府行政官員的標準服裝,在洋式立領軍裝的基礎上加以改良的便裝。

    儘管在私下裡這些在朝鮮受“崇明復漢”思想影響的青年官員更習慣於身穿漢服,但在工作中卻還是穿上這種更簡潔的“事務裝”,此時這些站立於船甲板上的青年人,絕大多數都是從朝鮮八道地方事務廳派來的經過一段時間培訓的,最為優秀事務官員,不過因為數量的關係,其中亦有不少人剛剛從漢城的行政學校畢業。

    “這裡就是東北嗎?”

    船舷邊的徐坤,神情複雜的望著越來越近的市鎮。作為東亞同院醫學院畢業的學生,原本他的人生計畫應該是當一名醫生,甚至像他所希望的那樣,成為一名軍醫。至少在這場光復中國的戰爭中,盡自己的一份力。

    可出乎意料的是,他和他身邊的那些同學只接受一年醫科培訓的同學們,並沒有如願成為軍醫,而是被作任命為衛生官員。前往東北各地民政廳,協助建立衛生醫療體系。實際上,按最初的計畫,他們應該是在朝鮮八道建立現代的衛生醫療體系,而現在東北地區的幾近光復,令統監府推遲了原定於朝鮮推行的衛生醫療體系建設,以將有限的財力和人力應用於朝鮮。

    “這裡就是東北,人口不到700萬,其中滿蒙漢在旗者不下七十萬,這些人是鐵桿的**。也就是說,每十個人裡頭,就有一個是心存反意……”

    說話是孫田玉剛剛從警察學校畢業的少尉警官,在提到那些“在旗”時,言語中更儘是輕蔑之狀,沒有人會懷疑在他到任之後,定會給轄區內的“在旗”一些顏色,但對於警察的權威同樣亦深有感觸的徐坤等人又豈會反駁,更何況徐坤知道自己未來的工作同樣需要警察的配合,衛生督查權亦在警察部。而他這個衛生專員推行各種衛生條令,都需要衛生警察的配合。

    “關鍵是禁菸!”

    禁菸!

    孫田玉的話讓徐坤的心頭微微一沉,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現在派往東北地區的民政機關根據佔領地本地實情。展開了各具特色的工作。各級民政廳以及官員主要施政內容包括對強取豪奪危害地方的奸商施以處分;對貧民及飢餓群體的救助,同時嚴控物價,穩定市場經濟。對城市農村居民戶口人口調查;招撫逃跑的地方官員或新選吏員參與當地行政,以建立穩建的統治。

    而在另一方面,亦根據於朝鮮或計畫於朝鮮推行的法令,制定了城門出入取締規則、道路取締規則、船舶進出取締規則、市場取締規則。同時亦引入了於漢城等地推行的城市清潔法、家畜飼養場清潔法、傳染病預防規則、稅務徵收規則、兵器取締規則等法規,在軍事憲兵隊的監督下實行,借助戰時的權威,這一切都能夠順利實施。

    而司法警察則依照刑事訴訟法的法規開展公務;為救護地方飢民,向百姓施與繳獲的米、鹽等物;收購富人的儲糧再施與百姓,在衛生方面為地方百姓施療種痘。同時計畫對佔領地耕地租稅徵收狀況進行調查,以便於東北推行新稅制。

    而在諸多施政之中,即便是公認阻力最大的“地稅改革”亦大不過禁菸。

    “確實如此!”

    一旁站著的安靖之,這位在漢城行政學校畢業時,以“地稅”為畢業論文的“地稅”行家,談起地稅來自然是頭頭是道。

    “計畫於東北地區推行的新政中,阻力最大者無個地稅改革,然基雖有阻力,但東北地價較廉、且戶均土地較多,即便是按府中計畫的以地價2%加上0.5%的村稅,征以地稅,以現今地價每畝所征之稅不過25至50枚銅元而已,雖稅較之過去稍重,但滿清所收的又豈只是田稅,諸項苛捐,加之旗地亦加收旗捐、地租,算起來每畝所獲之半皆入官旗,地稅改革後,咱們所征的至多只有一成五,相比之下,百姓的負擔可謂是大大的減輕。”

    只是某種程度上的減租,與其它府中的官員一樣,安靖之並沒有一味減輕農村的負擔,畢竟對於府中而言,至少在未來的兩三年內,地稅將是府中統治東北最重的收入來源,沒有充足的資金府中各項工作自然會被拖累,而作為事務官則需要千方百計的保證稅收的穩定。

    至於農民的負擔暫時府中並沒有去真正的加以考慮,作為奉天省稅務專員他,實際上早已經制定的相應的計畫,地稅改革後,相比滿清的苛捐雜稅減少了約半成。而在另一方面,原本交予步兵衙門的旗捐以及旗營的地租,將一率改為官府地租,其租額相當於產出四成五左右。如此官府可以獲得相當於土地產出六成左右的地稅。

    當然,現在這一切並未推行,但名義上的“減稅”自然可以減輕推行稅改的壓力,但在另一方面,這禁菸卻沒有那麼容易。畢竟東北有著廣泛的吸菸的基礎。

    “許多東北苦力、佃農皆有習慣在勞累一天後,躺在床上吸上兩口大煙,數十萬菸客,每年煙利千百萬元,奪人財富如殺人父母,若是如朝鮮一般令行禁止,徹底禁菸,恐怕……”

    安靖之的神色中帶著些無奈,朝鮮與中國不同,那裡沒有吸食大煙的傳統和習慣。而中國……煙毒早已氾濫,冒然禁斷只會徒生變亂的。

    至於以現在統監府於東北地區尚未穩定的統治基礎來說,冒然禁菸大煙絕不是最好的選擇,或許正因如此……

    “安專員,那府中現在是什麼態度?”

    作為城市衛生專員的徐坤只是10級官員,而作為奉天稅務專員的安靖之卻是7級官員,在級別上遠高出徐坤,其自然能夠獲得更多的消息。

    “暫時沒有任何態度!”

    安靖之聳了下肩膀,作為稅務官員他曾向府中提出過推行專賣的建議,不過暫時府中似乎無意推行這一工作。似乎對於府中而言,現在最重要的是盡快穩固於東北的統治。

    “想來到最後應該會是專賣吧!”

    孫田玉嘆了口氣,煙毒與朝鮮曾造成數百名警察被處以刑罰,其中甚至有十數人被處以極刑。而未來在東北,他們沒準還需要為“專賣”保駕護航,這或許就是政治吧!

    世間諸事總是如此的荒謬,總是會因時因地的不同,而發生變化。在孫田玉感嘆著世事難料的時候,船已經緩緩靠上了碼頭。

    在熱鬧的碼頭可以看到苦力們正在從貨船上卸下各種軍需物資。軍警則於碼頭處維持著秩序,除此之外,似乎這碼頭和過去並沒有多少區別,若是非要說區別的話,恐怕就是那一面飄揚著的赤旗了。

    在商船靠港的同時,船上的這些年青的事務官們,都能感覺到那種前所未有的使命感幾乎撲面而來,幾乎每一個人都在心底暗自為自己鼓著勁,他們並不是軍人,但現在每一個都知道自己即將踏上一個沒有硝煙的戰場,甚至這個沒有硝煙的戰場,遠比戰場更為殘酷、險惡,他們的工作將直接關係到整個東北的未來。

    “好了,你記住,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鐵嶺的衛生專員了!”

    深吸一口氣,在提著行李箱踏上舷梯的瞬間,徐坤在心裡默默的輕語一聲,隨後便隨著眾人一同踏上了營口港,踏上了這片陌生的土地的,儘管他並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但他卻清楚的知道,他的使命是將統監府的政策於這片陌生的土地加以推行……

    騎著低矮的蒙古馬,腰間的牛皮槍套裡別著漢城製造局制的六槍轉輪槍,若是擱過去,一準會被人以為是鬍子或是官兵,可現在當西式打扮的徐坤剛一出現在鎮上飯館的時候,不過才把馬勒停,下馬的功夫那店裡的夥計便連忙迎過來,跪了下去。

    “奴才見過大人!”

    滿洲式的稱謂讓徐坤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不滿來,見識極廣掌櫃瞧見了連忙迎過去對著夥計的屁股便是腳。

    “你這孩子,什麼奴才不奴才的,咱們漢人不當滿洲人的奴才,也不當自己的奴才,大人,讓您見笑了!”

    不得不說,這掌櫃的話瞬間便讓徐坤對其生出好感來,雖說在朝鮮的時候,他習慣的稱謂是職務,而在東北卻普遍稱之為大人,就像百姓稱呼那些警察一樣,也是用“大人”,從營口到鐵嶺的這一路上,他已經習慣了這個稱呼。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他喜歡上了這種稱呼,雖說人人平等,但千百年來的官本位思想多少總影響著他,更何況對於曾經以讀書人自居的徐坤來說,未償又不是一種心理上的滿足。而在滿足之餘,他又卻顯得有些好奇,好奇對方為何能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哦?掌櫃的,你怎麼看出我是個事務官?”

    變相承認的同時,徐坤卻極為好奇對方憑什麼認定自己是個“大人”,而非普通人。

    “大人,瞧您,您這身上穿著官服,腰裡別著洋槍,這不是明擺著的嘛!”

    官服……掌櫃的話讓徐坤連忙朝身上灰色的“事務裝”看了一眼,這衣服無非就是仿西式軍裝制的服裝罷了,當初府中之所以選擇這種服裝,只是因被服廠一直為軍隊提供軍衣,面對府中的需求,無非就是把軍服變了個顏色,相比於西裝和馬褂,這種軍裝式樣的服裝無疑更容易讓人接受。

    “官衣?這怎麼成了官衣了?”

    徐坤的詫異換來的卻是掌櫃討好式的笑容。

    “瞧大人您說的,現如今,咱東北的大人可不都穿的和您一樣嘛,城裡頭的警察穿的是黑色的,那些當兵的也是一樣都是穿著黑色的官服,不過他們的帶著領牌兒,至於鐵嶺的民政長官,身上穿的和你那是一個樣的,下來的時候,那腰裡頭也是挎著槍……”

    掌櫃的話語讓徐坤的忍不住看了一眼這掌櫃,聽著這掌櫃的說著什麼“一朝有一朝的規矩”時,心下一動瞧著這掌櫃反問道。

    “掌櫃的,您看的倒挺細,那以掌櫃的您看,現如今這地方上的民政廳比之過去的官府如何?”

    面對這個問題,掌櫃的倒是沒猶豫,而是直截了當的說道。

    “嘿,說實話,這民政廳雖說比過去的官府好,且不說免了百姓今年的夏稅,就是這做生意的捐稅也比過去明白,可……”

    先是誇了兩句,掌櫃的卻又猶豫起來,到最後看著眼前這位大人,或試名詢的問了一聲。

    “這,這大人們以後就會在東北呆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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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4章 掣肘之人(求月票)

    第204章

    順著屋簷滴下的噝噝作響的雨滴聲於書房外迴響著,書房內靜悄悄的,氣氛顯得有些奇怪。 新·

    今天天津下了一場小雨,在回到家中時,李經述的頭髮已沾上不少雨滴,濃密的黑髮被雨打濕,冰涼的雨滴從他的發尾滑落,經由他的頸後,墜落至衣領間,而他看著沉默不語的父親和端著茶杯喝著茶的兄長,張張嘴,卻是沒能說出話來,此時的他,心底甚至有些失望在他回到家後,父親只是隨口問了一句,便再無關切之言了,儘管兄長依然關愛如往,但畢竟……

    沒有書面上的信,甚至沒有讓回到天津的經述帶過多的言語,不過只是一句 “中堂大人一切安好否?”,這句話瞧著簡單,可在這句話的背後又透著什麼意思?

    基於對唐子然的瞭解,李鴻章深知,他是在和自己打啞迷,這個安好否問的是他現在是否如願以償,嗯,差不多吧!若是唐子然在他面前,李鴻章或許會半嘲半諷的說“承你的情,一切尚且安好”,承情?開什麼玩笑,他唐子然可是把大傢伙的腦袋都推到了刑場,若不是朝廷沒有依持,不定這會大家的腦袋能不能保住都是一說。

    好了,現在唐子然把經述放回來,那就是告訴自己一個事實大人您如願以償了,該保著小的那點兒小小的要求了。可問題是……他要什麼!

    這才是李鴻章現在最頭痛的,一方面,他需要保住唐浩然,以其為器,把朝廷的臉面撕下來,在將來亦需借其為用,提醒朝廷還有一“二百五”在一旁盯著,從而令其不敢輕舉妄動。而在另一方面,李鴻章卻又不願其做大,畢竟。現如今,有能力挑戰北洋的,也就只有唐浩然的朝鮮軍。

    朝鮮軍絕不入關內一兵一卒?

    所謂的承諾不過只是個笑話,將來朝鮮軍改個名頭。還是朝鮮軍嗎?玩弄了幾十年文字的李鴻章又豈不知那文字遊戲如何玩弄,最關鍵的還是實力,現如今大清國沒人能在陸上制得住他唐浩然,縱是淮軍……當年剿滅太平軍和捻軍的時候,淮軍全部都是進口的洋槍。其他部隊都是鳥槍,太強,所以顯得淮軍很厲害,是謂無敵也。

    可這種所謂的無敵,現在卻全被唐浩然的朝鮮軍給撕了下來,實際上,在“收復”琉球的過程中,日軍不過一個聯隊的駐軍,就曾給淮軍以深刻的教訓,十營淮軍竟然被其追著打。若非袁世凱的一標台灣新軍救援急時,這大清國的面子,怕真丟到外國去了。

    可不待李鴻章反思十二營淮軍於琉球面對西洋軍制的日軍時低劣的表現,這邊唐浩然卻動起了手來,在琉球的時候,十二營淮軍面對的不過只是臨時編成的一個缺槍少炮的聯隊,尚被其用刺刀衝鋒追著打,而現在需要面對的卻是唐浩然的十萬虎狼之師。

    十萬虎狼之師!

    唐浩然過去有沒有這麼多兵,李鴻章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一點是。現在他手中肯定有這些兵,甚至可能遠多於此僅被其俘虜過去的淮軍、奉軍、毅軍等兵勇就不下五六萬之多,收降從來都是擴充實力最快捷的法子。當年他李鴻章能收降發匪、捻匪,今天他唐浩然自然能收降淮軍。

    這新軍……非練不可啊!

    不練新軍。淮軍則不足為憑,那邊他已經授意袁世凱於台灣練一鎮新軍,甚至將琉球的十二營近七千淮軍悉數調於其麾下,供其加以操訓充實台灣新軍。可問題是在新軍練成之前,誰人能擋得住他唐浩然的十萬精銳?

    朝廷自然希望李鴻章去擋,就是各地總督恐怕亦希望如此。可對李鴻章來說,當下最緊要的就是保持實力,從而保住這“天下第一督”之位,若是說過去,這“天下第一督”靠的是名,那麼現在就需要靠“實”了,唯有實力才能讓這北洋衙門於他日立於不倒之地。

    亦正因如此,他才不能容唐浩然坐大,如若唐浩然坐大,那麼到時候,對北洋絕不是件好事?養狗是好,但不能傷著主人,長時間的思索後,李鴻章抬眼看著神情顯得有些緊張的李經述,注意到其臉色中的異樣,心知兒子性格柔弱的他便輕聲詢問道。

    “經述,以你看來,唐子然所要為何?”

    所要為何?

    被父親這般一問,李經述不禁一愣,好一會才開口說道。

    “以,以孩兒看來,唐子然所謀者,絕非關內,”

    至少現在還不是,在心底補充一句,李經述的話語稍頓了頓,看著父親深吸一口氣,然後認真的說道。

    “以孩兒之見,其所謀者,定是東三省!”

    東三省,儘管現在東北盛京、吉林、黑龍江三地尚未建省,但卻早有“東三省”之說,現在這“東三省”這一用語則更加普遍,如七年前曹廷傑所著《東三省輿地圖說》即將關東三地稱為“東三省”,這會李經述自然而然的用上了“東三省”。

    “東三省!”

    李經述的話讓李鴻章與李經方皆是一愣,李經方更是驚喊道。

    “這……他就不知道那東三省是朝廷的龍興之地嗎?想要東三省,他瘋了是不是!”

    奉天、吉林、黑龍江三省所在的東北地區是滿洲人的發祥地。大清國入主中原後,即以東三省為特區,其行政體制與內地行省制度迥異。為了防止漢人染指其“龍興之地”,清廷更是於東北實行封禁政策,禁止漢人出關移民墾殖,以關外為皇家禁地,自成體系。

    直到了清末,隨著清政府封禁政策的鬆弛,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朝廷的勢微,流民陸續出關墾殖,加之俄人染指之憂,這才迫使朝廷於關外馳禁,准流民於東三省屯墾。雖是如此,這東三省於朝廷而言總歸是龍興之地,他唐子然想要東三省,談何容易。別的不說,就是那些旗老旗少們又焉會坐視龍興之地為“逆賊”襲佔。

    相比於李經方的驚訝,李鴻章卻顯得很是平靜,他只是靜靜的反問一聲。

    “這是他的意思?還是你猜出來的?”

    這才是李鴻章最關心的事情。於朝廷而言“東三省”或許是龍興之地,但那總歸只是“關外”,若是唐子然勢大難擋,這朝廷不見得不會考慮讓“東三省”與其,尤其是現在。現在草木皆兵的朝廷對地方疆吏全無信任可言,如若唐子然兵逼京城,屆時朝廷自然會考慮割地議和,對此深知這朝廷實質的李鴻章又焉能不知?

    可問題在於他唐子然得到了“東三省”會對北洋產生什麼樣的影響?會不會因而坐大?

    至於什麼朝廷的“龍興之地”則全不在其考慮之中。

    “這……這是孩兒的猜測。”

    這當然是李經述的猜測之言,實際上,唐浩然並未曾對其直接表示過要東三省。

    “不過從孩兒與其談話時,其話中透出的意思來看,其既便是罷兵,亦需要獲得一定的回報,再結合其於奉天倣傚地方事務廳。設立民政廳,委派民政官員,將大量官員調往奉天、吉林等地,孩兒以為,其所謀定是東三省!”

    李經述的分析倒還算有理有據,略點下頭,知其所說是事實的李鴻章沉思片刻後,看著李經述反問道。

    “經述,你以為這東北三省是否應該交予唐浩然?”

    “斷不能交予其!”

    李經述口中的拒絕,全出乎李鴻章以及李經方兩的意料。在他們看來,其定會贊同將三省交予唐子然,怎麼可能會拒絕?

    “父親,唐子然者。於朝鮮,尚能受制於外藩之地,可若是到了東北,雖看似關外,卻實為中國之地,再經十數年建設。試問他日天下誰人能敵其勢?”

    若是有外人在,恐怕定會有人嗤之以鼻的加以反駁,這世間豈有漲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之說,可問題就是這裡沒有外人,李鴻章比誰都清楚,現在北洋之困在什麼地方,至於李經方出使日本的經歷,卻使得他深知方今之世何業最為重。

    如此之下,李經述的話卻只引得兩人一陣贊同,可不是嘛,在朝鮮,唐浩然辦起事來,尚還受制於外藩不能盡展拳腳,可若是到了東北,那局面定會大不同,他自可放開拳腳施以建設,十數年後北洋最大的威脅,恐怕就是以東北三省為根基的唐浩然。

    “可如若不給他東北,其又豈會輕易罷兵?”

    反問一聲,李經方的眉頭猛然緊皺,這恰恰現在的無解之處,給其東北三省,無疑將令其如虎添翼,而不給……人家已經打了下來,想讓其撤退,又豈是那麼容易?

    “若是給他其它地方呢?”

    李經述試探著問了一聲,可他的這個建議卻只讓李經方無奈的搖頭嘆道。

    “現在這局勢,八督之中,又豈有一人願意唐子然染指其地,若是說酬其功,恐怕也就只有慷朝廷之慨了,畢竟這東三省是朝廷地方。”

    給不是,不給亦不行,眉頭緊鎖著,看著沒有主意的兩個兒子,李鴻章的面上顯出一絲愁容,然後語氣低沉的言道:

    “現在,最讓人擔心的恐怕還不是唐子然,而是……”

    話聲稍頓,無奈的苦笑一聲。

    “有些人哪,沒準現在已經動起唐子然的心思了!”

    苦笑中李鴻章走到了窗邊,瞧著窗外的雨,那臉上的無奈之色更濃了,這大清國的總督並非只有他一個,“天下八督”現如今瞧著是齊心協力,可那是同朝廷爭權,可實際上八人卻是心思各異,就是那位在廣東的兄長……人心從來都是如此。

    官場沉浮數十年的李鴻章又豈不知,在地方總督中未曾沒有試圖挑戰自己的人?這“天下第一督”不過只是一個名罷了,就是這個虛名,過去都有人眼熱,更何況是現如今?

    “父親,您說是張香濤?”

    雖說平素顯得極為溫順,可李經述畢竟出身於李府,見慣了官場之事的他聽父親這般一說,立即聯繫到唐浩然與張之洞的故交。

    默默的點點頭,李鴻章長嘆一聲。

    “這八督之中,野心最盛者,當數張香濤,而張香濤所督之湖廣既有人丁之旺,又有魚米之利,且又得唐浩然遺制之禁菸以及“船、煤、絲、棉”四策,雖禁菸不過為其化為斂財之策,可每年卻可令湖廣平空入銀數百萬兩,至於船、煤、絲、棉,有所成亦有所虧,但依能充裕府庫,論各省之財力當數湖廣為首!”

    提及湖廣的財力時,李鴻章滿面儘是憂色,這恰恰正是北洋的不足,他辦了幾十年洋務,可那些洋務卻分散於全國,至於這直隸之洋務,除去一個煤礦和製造局還算湊和,其它遠不能同湖北相形,而更為重要的是直隸在財力上遠無法同湖廣相比。

    “加之其正操辦之漢陽鐵廠、槍炮廠以及船廠等洋務工廠,內有千萬財力相憑,又有洋務工廠為助,張香濤如何不野心盡顯?而唐子然終究還是出於湖廣啊……”

    這一聲感嘆之後,李鴻章眉間的愁容更濃了。見父親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李經述連忙勸說道。

    “父親,我觀子然其人斷不會為張香濤所驅使,畢竟,當初張香濤先是負他,若非其……”

    “若非其負他,又豈有唐子然之今天?”

    似嘲似諷的感嘆一聲,李鴻章回過身來看了幼子一眼。

    “唐子然或許不會甘為其驅使,可張香濤未必又會驅使於其,對於張香濤來說,他要的不是讓唐子然為其效犬馬之勞,其所求只是用其為北洋之掣肘啊!”

    對張香濤來說,最大的威脅是北洋,對其它的督撫來說未償不是如此,至於那唐子然不過只是明日之患罷了,而現在北洋……面上顯出愁色的李鴻章未了又苦笑一聲。

    “現在北洋才是他們的心頭之患啊!至於他唐子然,可不就是掣肘北洋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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