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807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3
第165章 膽子大些(第一更,求月票)

    “大人,標下不知大人眼下的底線是什麼地方?所以,不知該如何回答!”

    商德全的回答,只讓眾人無不是一驚,而唐浩然卻是盯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

    “我的底線是從今往後,再不受北京制約,怎麼樣!子純,能辦到嗎?”

    一問一答間兩句話,卻只讓這會議室內的氣氛為之一靜,所有人都明白了唐浩然的選擇。

    儘管早已意料到這一切遲早會到來,但在這一瞬間唐昭儀的臉色依然變得有些煞白,至於宋玉新亦同樣嘴唇輕顫,似乎所有人都沒有多少底氣,不其中亦有不少人全是一副躍躍欲試之狀。

    不可否認的一點是,在過去的兩年間,唐浩然已經成功的瓦解在坐所有人對滿清朝廷忠誠,更準確的來說,原本他們對滿清就談不上有太多的忠誠。

    所有人中只有辜鴻銘這位教育委員長臉色煞白的,一副欲言又止之狀,對於他來說,他既事清以事之以忠,可於朝鮮履任至今的他,卻又於某種程度上受朝鮮仕人的影響,對那個“充滿生機”的中國充滿了嚮往之情。

    在這百般糾結之中,他卻又聽到唐浩然繼續問道。

    “怎麼,子純,難道辦不到嗎?”

    “怎麼辦不到!”

    被唐浩然的激將法一激,商德全立即沉聲說道。

    “那就打!一路打下去,一直打到北京!”

    一路打下去,一直打到北京!

    商德全的話聲似驚雷般在會議室內迴蕩著,在這一瞬間,所有人都驚呆了,一路打到北京,莫非商德全想一舉定乾坤!

    別說是他人,甚至就連同野心勃勃的唐浩然自己也被驚呆了,一直打到北京!在另一個時空的歷史上,日軍以15萬之眾尚沒有如此魄力。現在自己的新軍可只有一萬五千人,縱使是將九個機動警察大隊都算上,亦不過只有兩萬三千人。

    靠著這麼點實力能辦到嗎?

    “還請大人三思,咱們就那麼點家底。若是打完了……”

    說話是警察部部長孔慶唐,深知自家家底的他比誰都清楚,用兩萬多人一舉定乾坤的難度,那不是自信,那是狂妄!

    “就是。且不說其它縱是僥倖打下了京城,又能如何?”

    不待他人反對,唐浩然卻盯著商德全說道:

    “子純,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相比於其它人的緊張,唐浩然反倒想聽商德全繼續說下去。

    “大人,這倒不是我的想法,而是參謀部的方案!”

    商德全朝著吳鼎元這位新軍參謀長看去,在其點頭作請後,他方才繼續說下去。

    “大人,鑑於府中於朝鮮推行新政勢必將遭到朝中頑固派的反對。因此,在參謀部成立後,立即於第一時間著手制定相應應對計畫……”

    商德全的話語說的到是很委婉,什麼“頑固派”、“應對計畫”不過都只是一個掩飾罷了,或者說不過只是一個藉口。

    可商德全的話聽在唐昭儀這位外務部長的心裡,卻讓他整個人猛地一怔,兩眼直直地望著商德全。他一向覺得商德全他們遠比自己更為忠誠,畢竟他們多少曾受朝廷的恩典,可卻未曾想到他主持著新軍,所制定的第一個計畫便是“造反”。商德全的“第一時間”引起了他內心一陣強烈的震動。儘管早已經心知大人有一天必反,甚至亦已經接受了這一點,但這會他還是難免有些觸動。

    “根據我們目前掌握的情報,全國八旗兵力為250078人。其中駐防北京和直隸148200人,駐防關東地區45117人,綠營兵力440413人,其中駐直隸40805人,駐山東17667人,總計全國常備軍69萬餘人。這69萬人雖看似頗多。可實則全不堪一擊,只需要三至四個警察機動大隊,即可以橫掃關東地區旗兵,當然為了妥協起見,機動警察部隊可用於對敵戒備。”

    提及八旗與綠營兵時,商德全的臉上全是一副輕蔑之色,在他看來八旗兵也好,綠營兵這些“經世祖制之兵”不過只是一群拿著洋槍的平民,甚至連平民亦有之不足,甚至於輕蔑都有些看得起他們,準確的來說,商德全壓根就沒把他們算做滿清軍力的一部分。

    聽商德全這麼說,唐浩然則不自覺地點點頭,商德全說的是事實,別說是這個年代,縱是早在平定三藩時,當年所謂的“滿萬不可敵”八旗兵便不可用,如此才有了綠營,至於現在八旗兵早已頹廢不堪,不再作為一支能征慣戰的部隊存在,而僅是作為征服者的一種標誌繼續存在著。

    綠營的情況也差相彷彿。政治**,軍官空談韜略缺乏指揮才能,貪污腐化訓練廢弛。武器落後,彈藥不足,紀律敗壞不復行伍,空額橫行,士兵糜爛。這只在清中期開始成為朝廷武力支柱的部隊到太平天國時,便已成為了“無用之兵”。

    這所謂的69萬大軍,實際上就是69萬隻不堪一擊的散兵游勇,全不足為懼。亦不足為持,連淮軍精銳都看不上的商德全,自然看不上這幾十萬散兵游勇。

    “滿清朝廷諸軍中唯一的例外是鎮壓太平天國後,是其在綠營基礎上按照湘淮軍鄉勇的組織和訓練標準挑選精銳訓練的“練軍”。

    這只部隊總人數約10萬人,表面上看似數倍於我軍。但一方面因分散駐紮在全國各地,擔負守負國家之任,能在第一時間調用參戰的只有駐直隸、山東等地的練軍;另一方面各地練軍訓練水平參差不一,戰力差距懸絕,相對來說,也只有直隸等處的練軍如北洋衙門直接管轄的陸營可堪上戰場;第三,就是訓練水平可以保證的直隸等省練軍,戰鬥力高於綠營,但依舊不能滿足對我軍作戰的需要

    因此在八旗和綠營的69萬人中,真正可以被滿清朝廷調上陸戰戰場的,只有綠營“練軍”中的一小部分。其餘60餘萬人,只能是坐糜糧餉。一無所用。所以……”

    商德全將上身傾斜過去,鄭重地說到。

    “目前如我軍越過鴨綠江,一路向榆關(1)進攻,那麼除旅順、青泥窪(2)一帶淮軍陸營、炮台兵尚可一戰外。其它如綠營、八旗者,全不足為懼,如若進擊點以鴨綠江為線,至京城不過1800里,以我軍所擅長之行軍。雖無鐵路相持,預計一個半月內可攻至榆關一線,如此一來,可形成對京城的直接威脅!”

    直接威脅京畿,這是參謀部依照滿清朝廷的心態制定的計畫。

    “待攻入榆關一線後,可通過爆破作業等方式越過長城,形成進逼京畿之勢,在清軍主力反應過來之前,通過對京畿要地的直接威脅,迫使清廷簽署城下之盟!”

    城下之盟!

    待商德全說出這四個字之後。眾人頓時如恍然大悟一般的長鬆了一口氣,原來不是一戰而定乾坤,而是迫使朝廷作出讓步,形成朝鮮在事實上的半獨立,進而擺脫朝廷對統監府的箝制,而不像現在這般,做什麼事都披著張皮,帶著個面具,想邁開步子,卻又有種種顧忌。

    在眾人長鬆口氣的時候。唐浩然卻因參謀部的計畫,想到了另一個時空中“9.18”,日軍只用了兩個半師團即橫掃整個東北,進而建成所謂的滿洲國。並以滿洲國為全面佔領中國的總後方基地。

    對於滿清的脾性唐浩然非常清楚,於滿清而言,其所為者只是千方百計的維持自己的統治,他們在歷史上能夠割地賠款,在歷史上為一萬多聯軍攻克北京後,不惜割地賠款。量中華之物力結友邦之歡心,若是駐朝軍團能直接威脅京畿,不是沒有與其簽署城下之盟的機會。畢竟清軍可用之兵練軍部署極為分散,清廷鐵路建設又極差,一旦有事,難以集中調遣。到時候時間,時間是站在自己這邊的。

    “城下之盟?即便是朝廷暫時讓步了,可於其看來,咱們依然是叛逆,難保他日不會調動重兵進攻朝鮮!到那時,一但其陸海兩路進攻,咱們又如何化解?”

    宋玉新立即出言反對道,揮師進逼京畿這個風險太大。

    “至少,咱們贏得了時間,這一戰咱們要打,狠狠的打下去,打到他們失去反抗勇氣,待這城下之盟簽了,他們是會想辦法報仇,可咱們卻有了充足的時間去練兵,在練軍不可持的情況下,沒有兩三年的時間,清廷恢復不了元氣,練不出新軍!大人,以現在咱們的實力,只有效以蜀漢伐魏的故計,以攻為守,在滿清窺知我方實力調動重兵進剿前,趁其不備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此方才能維持局面於不失!”

    話聲稍頓,商德全又接著說道。

    “更何況,現在北洋水師主力困於琉球不還,如惹錯過這一時機,恐怕我等將不得不考慮仁川防禦等問題!”

    “是啊,似乎咱們現在沒有其它更好的選擇了!”

    面對商德全的請求,唐浩然稍作沉思後盯著眾人說道。

    “不過,咱們要把目光看遠的,既然咱們要以蛇吞象,而且那麼多都做了,不能再大些膽子,不單要保住朝鮮,還要把整個關東拿下來!”

    什麼!眾人無不是被唐浩然的野心嚇了一跳,現在甚至就連保住朝鮮都冒著風險,他還要拿下關東。

    (1)榆關:即清時山海關之名;(2)青泥窪:即大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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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3
第166章 冒險(第二更,求月票)

    冒險,軍事上總有著太多的冒險。:../

    而往往軍事上的冒險並沒僅僅只是對自身軍事力量的信任或者無限的誇大,更重要的一點是,許多軍事上的冒險卻是出於軍事上的不自信,進而引發的在戰略上的冒險嘗試。而正是這種冒險往往卻又能出乎人們的意料。從而產生奇兵之效,不過對於唐浩然而言,他所在意的並不是奇兵或者說冒險,更準確的來說,之所以在要“以蛇吞象”,完全是出自於戰略上的需要,正如同他此時拒絕妥協一般。

    表面上拒絕妥協是為了避免好不容易喚醒的民心士氣遭到打擊,但實際上,從其統監朝鮮伊始,所實施的政策就注定了今天的一切,與清廷決裂只是遲早之事,而現在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個理由罷了。

    “既然滿清不爭氣,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唐浩然的唇角一揚,輕聲說道。

    “從保衛朝鮮的角度來說,既便是咱們打到了京城,迫使他們簽了城下之盟,也沒有解決朝鮮所面臨的陸海兩路威脅,而且關東在滿清的手中,其隨時都有可能越過鴨綠江,朝鮮又全無戰略縱深,自不可為持,可如若關東於我等手中,卻隨時可對北京形成威脅之勢,令其不敢妄為!”

    這恰恰是明末的局面,自清軍佔領遼東後,其即對京城以至山東形成威脅,從而令明朝對清軍的一切優勢盡喪,陷入處處被動的防守局面,可遼東若是在滿清之手,自己便會陷入處處被動防守的局面,從而優勢盡失。

    深知明清以至中國近代史的唐浩然自然不會坐視自己失去優勢,而讓滿清盡掌優勢,當然更深層的一點是,他相信一但自己獲得了成功,就等於撕破了滿清朝廷最後一張虎皮,從而造成滿清內部地方力量的膨脹。進而為徹底擊敗滿清奠定一個最為堅實的地基礎時機成熟時舉國皆反的基礎。

    “大人所言極是!”

    稍加思索商德全立即明白了掌握關東對府中的優勢,到時戰與不戰非由清廷掌握,而是由府中掌握,至於滿清只能陷入被動防禦的局面。

    “再則。就是旅順,北洋水師駐地雖在劉公島,然其後勤基地卻在旅順,除旅順外,全國再無可維護定鎮兩艦之船塢。亦無此相應設備,現下北洋水師已出海半年之久,其船隻早已需進塢維修,現在咱們還沒有海軍,這北洋艦隊便是懸於我等心頭之劍,這柄劍……”

    雙目微斂的同時唐浩然的話聲又是稍稍一沉。

    “咱們現在沒辦法折了他,可若是奪下了旅順,卻能讓這柄利劍變鈍了,且旅順、青泥窪一帶又有數百門組成之炮台以及良好之軍港、船塢等設備,亦可作為未來海軍基地之一。這海軍咱們一直在辦,有了這麼一個基地,就可與劉公島形成崎角之勢,進而令其不敢妄動!”

    在旅順的大船塢未修成時,北洋艦隊的定鎮兩艦隻能到日本去維護船底,可現在他們顯然不可能前往陷入戰火中的日本,那麼只剩下一個地點新加坡,甚至香港亦不能維護定鎮兩艦。

    而且北洋海軍又定購了那麼多軍艦,其亦需新建軍港,在北方還有什麼地方適合建軍港?只有青島了。佔領旅順,除去可以令北洋艦隊的基地南移,青島只是第一線,甚至李鴻章很有可能選擇於南方建立基地。當然滿清朝廷必不會同意,畢竟北洋艦隊的成立就是為了保衛京畿要地。

    “再就是東北的資源!”

    雖說朝鮮的資源豐富,但實際上卻又極為匱乏,這甚至制約著特區的工業發展,再則對於唐浩然而言,他更希望建設中國。而不是朝鮮,儘管於他心中朝鮮是中國的一部分,可有些習慣總是無法避免的。

    “於東北不僅有我們急需的焦煤,亦有豐富的鐵礦、銅礦以及農牧資源,且東北地廣人稀,我們完全可以通過授田的方式吸引國內移民,以充實人口,而不至現在一般,僅只能依靠工礦業吸引勞動力……”

    一直以來,人口都是統監府最大的短板,正是因為沒有足夠的人力資源,才使得府中事業處處受制,雖說朝鮮能夠提供充足的勞動力,但是朝鮮人總歸還不是中國人,或許唐浩然可以稱朝鮮人為“中國人”,但“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思想依然左右著他的許多決定。

    但東北卻不同,且不說那裡有千萬漢民,就是其數億畝耕地,亦能吸引大量的百姓湧入關東,充足的人力不僅能鞏固邊疆,亦能在未來光復全國時,提供充足的兵力。這都不是朝鮮所具備的。

    略停片刻後,唐浩然堅定地說道,

    “總之,拿下關東,雖說看似風險大了些,可是事到如今,既然事情已經開了頭,就一定要把事情做到底。倘若此時顧忌重重的縮手縮腳不敢冒險,那麼後果不堪設想。所以……”

    盯視著眾人,唐浩然幾乎是一字一句話的說道。

    “給我拿下關東!把咱們的朝鮮統監府變成東北總督府!”

    東北總督府!

    唐浩然的話顯然打動了眾人的心,是啊,反正那麼大的風險都冒了,縱是再冒一些風險又能如何,反正都是一場仗,既然要打,那就一起打吧。

    “大人,那依標下看來,佔領關東雖說不至於打大仗,還有可能會打,至少那幾萬旗兵咱們要一路打過去,不過我估計,用第二師的新兵營,就差不多能打下他們,”

    商德全的建議立即引起唐昭儀的反對。

    “用新兵?如果新兵打不好仗的話,到時候,舉國上下如何看待府中呢?俄國人又會如何看待府中呢?”

    唐昭儀的這般提醒,才使得眾人紛紛想起,現在的滿清可不是幾十年前的滿清,府中於朝鮮出兵,還有外國的影響,如關東地區還有俄國人的影響。

    “這正是我的顧慮!”

    點點頭,唐昭儀看著眾人說道。

    “就我本心而言,唐某是漢人。是中國人,所以絕不甘為滿清之奴,諸位亦不甘如此,方才於唐某齊聚於朝鮮。共謀復國興族之大業。”

    當然這會誰都不會說,當初若是唐浩然沒有三品的頂戴和朝鮮總理大臣的實職,大傢伙也不會追隨他。可現下當初個人前程卻都變成了“為民族的將來”,當初他們來朝鮮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於滿清朝廷中都屬於那種受排斥之人。正因如此,當其於朝鮮受“華夷之辯”的影響從而令其內心對朝廷的不滿演變為敵視,而於內心深處亦不可不可避免的難免是為了個人更為遠大的前程。

    在說話的時候,唐浩然的眼睛始終盯著辜鴻銘,與府中的但凡有留洋經歷的高官都剪去辮子不同,他的辮子至今仍未剪去,甚至在另一個時空中,其直至民國時亦留著辮子,還有留下了那句“我頭上的辮子是有形的,你們心中的辮子卻是無形的”的名言。

    “可我們的實力,卻使得我們不可能在短期內光復中國。即便是地方疆吏群起響應,我們亦不得不面對一個現實無力彈壓地方的局面,而這一局面又可能造成地方勢力坐大,甚至地方勢力於西洋諸列強的支持下對抗中央,形成軍閥混戰的局面!”

    這正是唐浩然的顧慮,甚至在杭州起義前,他就曾構想過派一路奇兵奇襲北京,從而一舉定乾坤,通過北京的陷落造成地方上群起響應的局面,可如果真的這麼幹了。結果會是什麼樣子?

    另一個時空中的辛亥革命即是前車之鑑,武昌起義後各省紛紛響應獨立,從而造成了滿清的崩潰。隨後亞洲第一個共和國成立了,可看似成功的辛亥革命給中國帶來了什麼?是長達近二十年的軍閥混戰。正是持續數十年的軍閥混戰,毀去了中國最後一絲富強的希望。

    這絕不是唐浩然所能接受的,於他來說,他寧可用十年的時間去準備,去積蓄力量,也不會在自身實力不足以穩定全國前。冒險嘗試徹底打倒滿清,歷史將沒有留給中國更多的時間,更沒有給自己足夠的時間。亦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參謀部成立後,授意參謀部在講武堂德國教官的幫助下,制定一個旨在“爭取半獨立地位”的軍事計畫。

    這一計畫自然就是商德全先前所述的計畫,而根據這一計畫,開戰即是為了停戰,是為了換取停戰後地位上的半對等。

    “所以,咱們一定要打好,這場戰爭的目的是什麼?不僅僅只是打出一個東北總督府,打出一個半獨立的地位,一是要撕破滿清朝廷的那層窗戶紙,讓地方上看清滿清朝廷的虛弱,從而為將來鋪平道路。”

    唐浩然口中的將來,指得是數年或者十年後,數十萬東北大軍南下之時,他設想是在這一過程中,地方勢力與滿清朝廷互相牽制,從而為東北的發展贏得時間,當然到時候統一或許會面臨地方上的阻力。但是以現在看來,這卻是最符闔眼前自身利益的。

    至於將來……無非就是把敵人打倒罷了!

    “其二,就是讓洋人知道,滿清朝廷不可依,但咱們還是可以有所憑的!”

    說到這裡,唐浩然的眉頭微微一挑,

    “俄國人,暫時不需要擔心,關鍵是在英國人,少川,以你看來,咱們能爭取到英國人的支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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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誘餌(求月票!)

    爭取英國人的支持!

    表面上看起來,似乎根本不重要,但對於唐浩然而言,這卻是避免未來中國陷入軍閥混戰的一個必然選擇,這個時代的英國於中國的利益,使得他們不可能在中國的光復過程中保持“中立”,而傾向性“中立”無疑將左右許多事情。{中文

    }

    尤其是對於那些國內懼洋的疆吏來說,來自外部的支持能令他們的膽色為之一壯,亦能令其膽色為之一寒。而這正是唐浩然所需要的,正如同辛亥革命後,以英國為首的列強支持袁世凱,最終促成了其就任大總統一般,那種“天下所向”的第一前提,就是列強的支持。

    “英國人的支持並不重要,至少現在並不重要!”

    一直保持著沉默辜鴻銘卻突然打破了沉默,接著他站起身來,看著眾人說道。

    “大人,我……”

    話聲稍稍一頓,辜鴻銘的目光卻顯得有些複雜,這位精通十三國語言的博士,自光緒十一年回國後,便潛心於國學之中,其國學造詣極高,縱是李光澤等人亦無法與其相比,而正因如此,在他內心深處才會受國學影響持之以“忠”,但到朝鮮後,朝鮮人所持的“春秋大義”與其相似,卻又完全不同,那種“春秋大義”義的是“華夷之辯”,兩年來,可以說於府中高官中,他是唯一一個糾結於事清之忠以及中華之忠的人。

    正因如此,他才會這般的糾結,縱是現在亦是如此。可人總需要作出選擇,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關鍵是府中出兵的理由為何?是為朝廷之亂命?亦是為光復中國?”

    這位生在南洋,學在西洋,於朝鮮被視為“中國大儒”的辜鴻銘道出這句話時,唐浩然的心底便長鬆了一口氣,他甚至想像過,假如辜鴻銘如歷史上一般,言辭激烈的反駁自己。那麼自己應該怎麼辦呢?

    殺了他?

    當然不會,但無論如何,自己需要給這個團體一個交待。更需要維持自己的權威。

    “既是亂命,自有所不受!”

    辜鴻銘的話聲落下時。李光澤卻道出了這麼一句話來,接著他又看著大人說道。

    “既然朝廷為奸臣所制,那我等唯有誓以死清君側了!”

    清君側古來有之,這不過只是一個藉口罷了,只是一個出兵的理由。如此而已。

    雖說於內心深處對“清君側”這一理由頗為牴觸,但心知這是眼下最好的理由的唐浩然,在思索片刻後,向辜銘銘輕輕地揮手招呼:

    “湯生,在朝鮮仕林之中,你是有名的當世大儒,所以,我想請您寫一篇檄文,湯生以為如何?”

    唐浩然的臉上帶著笑,可是那邀請卻又是不容拒絕的。而辜鴻銘又豈不知道,眼前的子然老弟挖了一個坑在他的面前,是跳,還是不跳,已經容不得他了。寫出這篇檄文後,無論如何,都坐實了他的“叛逆”之名,雖說那檄文不過只是一篇“清君側”之文,但實際上,子然要的絕非僅僅只是篇簡單的“清君側”的檄文。

    “不知大人以為這檄文當如何寫?”

    “嗯。第一,咱們要清的是如閆崇年一般的奸臣。”

    在唐浩然的心裡,已完全形成了一個檄文的概念:瞧起來像是朝廷為奸臣把持的忠臣無奈之行,可實際上卻又是民族檄文。

    “至於這第二嘛。自然是要朝廷清除這不合時宜的滿漢畛域之心,嗯,還有八旗子弟的特權……”

    唐浩然一一說道著他的想法,雖說不似杭州發的《通告全國電》那般直接,但實際上卻也差不多,總之就只有一個意思我之所以起兵。不為其它,一是為保無辜百姓之姓命,二則是我身為漢臣,因朝廷“滿漢畛域”之見而受猜忌,為大清國的將來,不得不興兵清君側,誅以奸臣,並請朝廷改張易弦,廢除“滿漢畛域”。

    從而確保這份“檄文”未來的“可退可進”,退者,則是最起碼的戰略目標達成獲得東北總督的任命,從而能以東北為基地,為光復中國作全面準備。至於進,則是待到準備完成後,亦可以以檄文中的內容為憑,興兵關內,恢復中國。

    換句話來說,在實力不濟時,唐浩然並不介意暫時以朝廷命官的身份委身於“大清國”之中,正如同當年兩黨合作一般,今天的合作不過是為了明天打倒對方。

    用了幾個小時,府中高層終於達成了共識之後,如辜鴻銘、李光澤以及宋玉新等人紛紛離開了會議室,開始為即將到來的戰爭作好籌備工作。而如商德全、吳鼎元以及吳鼎元等人卻留了下來,他們要為接下來的軍事作戰作最後的計畫。

    “……如果要實現這一設想,出兵後,每日必須行軍作戰五十華裡,如此方才保證在一個半月內前兵抵達北京……”

    “一個半月,算上第二師差不多是三萬大軍,後勤物資如何保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作為駐朝新軍的總統領,唐浩然自然更關心後勤問題,在這個時代許多軍事行動正是毀於後勤上,或許新軍有能力連續行軍作戰近兩千里,畢竟這近兩千里路上幾乎不會遭到太過激烈的抵抗,但是後勤卻極有可能限制其作戰能力。

    “大人,彈藥儘可能以士兵攜帶,我們現在用漢式步槍,口徑小子彈輕,每人可攜帶120發子彈,可以在此基礎上增加半個基數,每人攜帶180發子彈,也就是一個半會戰份的彈藥,除去手榴彈、迫擊炮彈無法獲得補充外,沿途可通過繳獲補充行營炮彈藥,既然現在,第二師負責光復區的維持,那麼在抵達戰區後,第二師亦可接濟一個基數的彈藥,其可暫時使用繳獲武器……”

    使用繳獲的武器彈藥,這並不新鮮,實際上在甲午戰爭時,日軍正是通過繳獲的彈藥進行了這場戰爭,甚至繳獲者數十倍於其自身消耗。必要時可以先用繳獲物資應急。

    “而且因第一師是推進路線距離海岸並不遠。尤其是越過遼河後幾乎完全是沿海岸進攻,到時候可用懸掛英國旗商船運輸物資,接濟軍需!”

    吳鼎元的回答讓唐浩然略點下頭,雖說到時候可能會有北洋水師的封鎖問題。但以滿清朝廷的膽量,他們還沒有“搜查”英國商船的膽子,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只要速度快,完全可以令李鴻章不及反應。到最後,甚至李鴻章亦不得如自己一般依兵自保。

    “……至於部隊行軍所需糧草,只有就地征發一途!”

    就地征發,簡單的四個字中,到底包含著什麼意思,現在卻不是唐浩然所去思考的,對於他來說,他需要考慮另一個事情如果在儘可能短的時間內,甚至在李鴻章都不及反應的時候,迫使清廷作出讓步。

    “既然能通過海路運輸物資。為何我們不直接把部隊運至錦州至榆關一帶?”

    趴在地圖上,唐浩然的雙盯著視著面前的軍用地圖,如果在開戰後不久即直接把部隊運到這裡,那其對滿清造成的震撼將遠超過原本的計畫。

    “大人指的是如俄國人進攻日本一般登陸?”

    接過話來吳鼎元搖頭說道。

    “風險太大,畢竟旅順還在北洋的手中,雖說北洋艦隊主力在南方,可在劉公島還有旅順,還有兩艘軍艦,一但其切斷海路,關內外清軍全成一體。作為主力的第一師很有可能陷入包圍,到時候,只有一路打回朝鮮。”

    儘管原本進攻北京就是極為大膽的軍事冒險,但並不意味著參謀部的一干人等會一味的冒險。在冒險的同時,亦選擇了保守。

    可相比於他們,唐浩然的膽子無疑更大一些,或者說受二十一世紀的戰術影響,他更傾向分兵奇襲,從而奠定戰場上的優勢。

    “不一定非要是第一師的主力。咱們現在計畫,是打通一條線,而我的想法是,把線變成點,以多路出擊的方式,瓦解清軍於關東地區的抵抗,至於旅順……”

    沉思片刻,唐浩然手指點著地圖上的旅順,現在北洋艦隊的“經遠”號裝甲巡洋艦正在塢中保養,至於“靖遠”號巡洋艦則於劉公島,至於其它的操練艦、炮艦則全不在唐浩然的考慮之中。

    “既然能夠奇襲其它地方,自然也能奇襲旅順,別忘了咱們也有海軍!”

    唐浩然口中的海軍,指是統監府統領的朝鮮海軍這支僅有三艘軍艦的艦隊,在過去的半年之間,一直在操練之中,所謂的三艘軍艦除去日本人帶來的“赤城”號是軍艦之外,另外兩艘只是兩艘用於訓練水兵的艦。

    “咱們可以發動一場奇襲!”

    接著唐浩然幾乎是用盡平生所曾瞭解的奇襲,對他構思的奇襲一一作了詳盡的解答,實際上更準確的來說,幾乎就是後世特種兵奇襲的翻版。

    這一天,這間會議室裡的燈光亮了大半夜。借鑑後世的“經驗”,唐浩然在苦苦地思索著後世曾看過的電影、紀錄以發動這場海上的奇襲。

    奇襲,對於唐浩然來說,無論是旅順也好,甚至東北也罷,都有賴於一場奇襲,從而一舉定乾坤。這是實力上的差距所決定的。儘管在一定程度上,儘管現在“造反”背離了積蓄實力的初衷,但唐浩然並沒有太多的選擇,而在另一方面,這未曾不是一個機會。

    雖說唐浩然深知現在推翻滿清會導致中國陷入軍閥混戰的局面,從而導致百姓在戰爭中流離失所、苦不堪言。但瞭解歷史的他卻知道,這一仗如果能夠控制其規模,既能夠得償所願,又能避免滿清政權崩潰的話,對自己亦有一定的好處,甚至對將來的大業亦有一定的好處。

    歷史上,八年後,那老娘們為保住自己的權力向世界十一國宣戰後,劉坤一、張之洞、李鴻章和閩浙總督許應骙、四川總督奎俊、山東巡撫袁世凱,即和各參戰國達成協議,稱東南互保。他們稱清室詔令是義和團脅持下的“矯詔、亂命”,在東南各省違抗支持義和團的命令,更嚴令鎮壓義和團。

    東南互保運動,保護了河北、山東以外的地區避免於義和團與八國聯軍戰亂的波及,這於中國當然是一功,至少避免了地方混亂。而其最直接的效果,卻是使地方的政治與軍事權力進一步擴張,滿清中央的權威大為下降。

    在之後的十一年間,儘管滿清政權趁劉坤一等地方大員去世,委任旗人為兩江總督,通過調張之洞往軍機處等諸多方式,試圖重新收權於中央,但中央權威的下降卻不是短時間內所能彌補,甚至之後1911年辛亥革命各省在武昌起義後相繼宣告獨立,也同樣與地方勢力崛起、中央權力式微關係密切。

    如果杭州起義發生在1911年,無疑將是另一個武昌起義,但是在1892年,在滿清中央權威尚存的年代,其卻不會對地方造成太大的衝擊,而瓦解滿清中央權威,無疑將有助於未來的光復,這同樣也是唐浩然需要去做的事情。

    至於民國成立後北洋軍閥及各地方長期割據,則是源自強勢人物袁世凱去世後,中央權力出現真空、各地派系擁兵自重,與東南互保所導致的滿清中央權威下降並無直接關係。而對於唐浩然來說,當前最重要的職責就是瓦解滿清中央權威,而非推翻滿清。

    “怎麼辦?”

    抽著煙來回的踱著步子,唐浩然的眉頭卻完全皺成了一團,已經無法置身事外,甚至不得不將自己的全身家當都押在了這一仗上的他,必須要給解決接下來最重要的問題如何爭取地方督撫的支持,從而令他們如同東南互保中的大員一般,紛紛拒亂命,以為自保!

    指往那些滿腹道德文章的地方大員們斷然易幟反清,現在顯然沒有多少可能,不過唐浩然卻相信,在歷史上能夠行以“東南互保”的這批大員,一定不會拒絕……拒絕什麼呢?原本緊皺的眉頭突然一展,唐浩然的唇間吐出兩字來。

    “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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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3
第168章 筆刀(求月票)

    朝鮮統監府將如何應對?

    當朝廷的旨意傳出的時候,至少在朝鮮半島,幾乎所有人都在關注著統監府,關注著這裡的最終決定,一些為過去兩年間朝鮮國政權力盡為府中所把持的朝鮮高官更是歡欣鼓舞,似乎大有唐氏不日去職之感。

    而相比之下,朝鮮的大多數中國人反倒是憂心忡忡,他們既然擔心唐大人接受旨意,大肆抓捕那些曾資助杭州義軍的學生、百姓,又憂心唐大人抗旨致使特區半途而廢。

    而在人們的擔心中,分駐於朝鮮八道的機動警察大隊以及漢城正在訓練的第二師,已經秘密進行調動。而與此同時,報紙上不斷的公佈著統監府將上摺自辯以緩和此事,不過消息總讓人有些不太自信在短短五天內,府中三次上書自辯,而三次都遭到朝廷的嚴斥。而每一次,《東亞日報》都能“神通廣大”的通過“消息人士”獲得嚴斥的部分內容。

    那毫不留情,甚至可以說殺意十足的斥責,只是不斷的加劇著在朝國人對朝廷的不滿,一切都在悄無聲息中進行著,沒有人知道未來會走向何處,甚至統監府的“誠惶誠恐”依然激起了許多人的不滿。

    “夠了,真是的,實在不行,就打倒他們算了!”

    清晨,幾乎是剛一進入銀行辦公室,高橋是清便聽到辦公室中傳出同僚們不滿的喊聲,不用理會,高橋也能聽到他們在討論什麼,一定是與統監府的辯折有關。

    “就是,如果府中現在能出兵的話,與浙江省形成南北響應之局,沒準,這滿清立即就能被打倒!”

    “就是,到時候中國自然也就光復了!”

    可光復之後呢?

    謙卑的同幾名仁川分行的同事打招呼的同時,進入自己的辦公室後高橋是清想到了這樣一個問題。在“旅華日人協會”中,最近幾天亦是歡欣鼓舞的談論著發生在中國的事件,他們無不樂觀的認為,如果統監府能夠起兵的話。與浙江省的義軍起義形成響應,滿清朝廷勢必將會迅速崩潰,他們無不樂觀的認為,屆時如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清國地方大員,必定會倒向起義者。

    可他們卻忽視了一點滿清崩潰後。誰去主宰中國?

    是統監府的唐浩然,亦或是李鴻章、張之洞、劉坤一等清國地方大員?而這個問題恰恰決定了未來中國的命運。

    如果地方大員無法達成共識,那麼勢必會爆發新的內戰,如中國歷史上的任何一場起義一般,起義者之間通過數年以至十數年的激戰,最終勝者為王。

    可到那時中國的元氣卻因為戰爭耗盡了,不經十數年甚至幾十年之功,完全不得恢復。而日本的未來卻完全維繫於中國之身,亦正因如此,與協會中人們主張相反的是。高橋是清反倒堅持“清國保全論”,認為統監府應該做出適當的讓步。

    “哎呀,考慮那麼多干什麼,你現在只是一名銀行職員!”

    突然高橋是清長嘆了口氣,年初如許多日本的知識分子一般逃至仁川後,他首先在東亞學校找到了份英語老師的工作,隨後又進入了朝鮮銀行仁川分行,現在他只是一個很普通的銀行職員。

    那種軍國大事,又豈是他這麼一個普通的銀行職員,甚至還是一個即將失去國家的無國流亡者所關心的。

    嘴上這般說道著。高橋是清便俯身於辦公桌前,繼續統計著一些彙總數字,而在統計過程中,高橋是清的眉頭卻突然一跳。他敏銳的注意到一個詭異的現象。

    “銀元硬幣的流出量激增了!”

    隨著朝鮮銀行銀元券的逐步推行,已經完全為市場所接受,銀行發行的銀元券因其良好的信用,已經能夠在山東沿海城市使用。而在朝鮮半島尤其是像仁川這樣的大城市中,銀元硬幣已經完全為銀元券所取代,在這種情況下。銀元硬幣的兌換非常有限。

    但這上面的數字卻顯示,在過去的五天中,仁川分行流出了超過一千五百萬元的銀元硬幣,遠超過過去一年的總合,而更令人好奇的是這些硬幣,並不是正常兌換,而是銀行內部的調動。

    “怎麼會這樣,沒有那家分行遭到擠兌啊?”

    思索間,高橋是清注意到,這些硬幣中有超過一千萬元是調往上海、山東以及天津等地,還有五百萬元則是調往平壤。

    似乎有什麼地方不對,銀行調動如此多的現銀,恐怕並非簡單的調動,過去素來都是從清國調現銀往朝鮮,而現在卻是調往清國,調動如此多的現銀恐怕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為了應對擠兌!

    擠兌!

    “要出大事了!”

    從這些信號中,高橋是清立即意識到,這幾天肯定要出大事,否則銀行絕不會往清國調動巨額現銀以應對可能發生的擠兌。

    可會是什麼大事呢?

    如果所料不差的話,事件一定是由府中策劃的,否則其絕不會主動調現銀用於穩定國內分行。

    盯著紙面上的數字,高橋是清整個人不禁陷入沉思之中,突然,他手中的鉛筆猛的一下跌落至桌面,於唇邊喃喃道。

    “難道是……”

    一定是了,除非是那種大事,否則銀行又豈需要調動巨額現銀應對擠兌?

    “能夠應對可能發生的擠兌嗎?”

    面對坐在面前的唐浩然問道他最為關心的事情,自朝鮮銀行成立以來,其一直是府中最堅實的經濟支柱,即便是在出售南非礦業公司的股票獲得數千萬英鎊資金的情況下,銀行於國內設立的分行以及證券交易所,依然在源源不斷的向府中和公司提供巨額貸款,而證券交易所更是募集了數千萬兩的現銀。

    在府中策劃這場戰爭之後,銀行更是在第一時間籌備了超過五千萬元的軍費,再加上府中拿出的五千萬特別經費,足夠支持這場戰役,或許在軍力上府中遠遜於滿清,但是在戰費上,府中卻能夠提供足夠的戰費。

    銀行有力的支持固然是府中所需要的。但唐浩然卻深知不能殺雞取卵,將來待到關東光復之後,需要銀行的地方更多,到時候需要以朝鮮銀行為基礎建立中國的現代金融體系。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會關心銀行能否應對擠兌。

    信譽是銀行生存的根本,在擠兌中如銀行無法付出現銀,將來縱是自己贏得了戰爭,卻輸掉了金融。那麼對於府中而言無疑是災難性的。

    “這幾天,除去調動超過三千萬現銀之外,另外又與匯豐、花旗等銀行達成新的借款協議,根據這一協議,我們可以在必要時調動不少於四千萬兩的現銀,這差不多是國內吸納存款的70%,即便是發生大規模擠兌亦可以應付,唯一的顧慮來自朝廷是否會查封銀行,於租界內的銀行雖無這一顧慮,但於山東等地設立的分理處。卻存在這一風險!”

    作為銀行的經理, 有著他自己的顧慮,如果僅只是擠兌,依靠充足的銀元硬幣儲備以及用府中2400餘萬英鎊外匯儲備作為擔保獲得的外國銀行提供的貸款,完全能夠應對任何規模的擠兌,唯一的顧慮就是滿清是否會查抄銀行。

    “這些分理處雖然規模不大,但因其遠離通商口岸,現銀只得存於處內,如其被查沒,極有可能導致現金損失。而且分理處又承擔著工人的工資結算一職,所以,到時候恐怕會對銀行的聲譽造成一定的影響。”

    聽取著 的顧慮,唐浩然思索片刻後反問道。

    “有彌補的辦法嗎?”

    “有!”

    看著大人。 鄭重其事的說道。

    “一但發生查沒,希望府在未來談判時,將銀行損失納入談判之中,如此,屆時銀行將向儲戶賠償利息損失,通過利息損失的支付。挽回銀行的信譽,”

    換句話來說,滿清想查沒就查沒吧,但是將來一定要連本帶利的吐出來,然後銀行再用高額的利息償還儲戶,從而確保銀行的信譽不失,這完全就是帝國主義的作法。

    不過對此唐浩然自然沒有反對,

    “這樣,你擬個報告到府中,一但開啟談判,銀行方面可以直接提出損失,到時候府中會把這算入損失內,要求朝廷支付!”

    如果滿清不願意支付呢?那就打下去,軍隊的槍桿子就是為了保衛國民的利益存在的,銀行利益當然也是國民利益的一個組成,甚至於在另一方面,唐浩然還希望打贏之後,讓滿清出一筆軍費,從而保證自己不至“虧本”,當然,也許這筆軍費不比歷史上甲午戰爭的賠款,但至少能彌補一些損失。

    “還有,這次雖然是軍事行動,但銀行也要配合,畢竟朝鮮銀行是相當於府中的中央銀行,所以,而根據軍事行動和戰區管理的需要,銀行必須要作好於戰區成立分理處的準備, ,能不能穩定光復區的局勢,可就看你的了,怎麼樣,有問題嗎?”

    有問題嗎?在道出這個問題的同時,唐浩然卻忍不住看了一下時間,現在,差不多開始了吧!

    待與 就軍費等諸多金融上的問題商討一番,在其離開統監府後,唐浩然卻是因為日益臨近的時間,而顯得有些籌措不安,這種不安與其說是擔心,倒不如說是對未知事物的憂慮,畢竟,現在滿清的那張皮還沒有被撕碎,不經甲午、未有庚子,又豈有滿清顏面掃地?沒有晚清為償外債不斷加稅,又豈有地方人心盡失?

    而現在,用一個師,或者說兩個半師去挑戰正值所謂“同光中興”盛時的滿清的權威,何其之難?如若失敗的話,自己能否保住朝鮮於不失?

    就在諸如此類的念頭與唐浩然心底浮現的時候,李光澤卻悄無聲息的走到他的身後,深鞠道。

    “大人,電文已經擬好了!”

    接過那電文,置身於府中長廊邊的唐浩然只是掃視了一眼,雖說電文中依還挑動著“漢滿之別”的字眼,可唐浩然的心底卻不怎麼滿意。

    “崇山,你可知,我等起兵,何人為阻?”

    將草擬的電文還給李光澤,唐浩然盯著那平若鏡面的園中小湖反問道。

    “自是北洋,而非朝廷!”

    確實,這正是起兵後面對的現實阻力來自於北洋,而非朝廷。

    “朝廷所持之八旗、綠營兵全不堪一擊,唯地方防軍尚可一戰,而奉天、直隸、山東防軍皆由北洋大臣所轄,自為我軍之阻力!”

    “其實,說白了,能阻擋咱們的,並非是滿清朝廷,如若只是滿清,靠著這兩個半師,便可一擊而潰,真正為我心腹之患者,是在地方,而非中樞!”

    在道出真正的憂慮之處後,唐浩然的目光微微一斂。

    “滿清如欲阻擋咱們,必須調動各地可戰之防軍,方可阻以駐朝軍,亦只有各地新募之防軍,可為駐朝軍之患……”

    自咸豐亂起後,這地方團練才是“我大清”的“國防軍”,至於“中央軍”不過只是虛耗銀餉罷了。

    “大人,您的意思是?”

    “反間……不……”

    搖搖頭,唐浩然還沒有自大到所謂的“反間計”便能令朝廷不用地方,或者說施壓於地方。

    “應該說是離間,這天下八督皆為漢人,如今杭州首倡逐滿,天下盡為八督所持,滿清朝廷又焉能安心?所以,咱們得在這方面動一下文章!”

    唐浩然口中的八督指的自然是關內的八大總督,這八大總督才是滿清朝廷唯一的依持,如果自己能離間以八大總督為首的疆吏與滿清朝廷間的信任,那至少可以保證一點滿清朝廷絕無力鎮壓自己的起兵,

    “大人,這……這怕沒有那麼容易吧!”

    離間一兩個地方總督與朝廷間的信任,雖似不易但尚且可行,可若是讓滿清朝廷與八大總督互不信任,恐怕那就無異於痴人說夢了,畢竟那八位能身居總督之位,首先便是深得朝廷信任,至少曾經深得朝廷信任。

    點點頭,唐浩然的視線投向遠處,似乎是想看穿這山河,一直看到國內一般。

    “崇山,你可記得雍正那會的一件舊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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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4
第169章 旅順口(上)

    時近傍晚7時許,海上已經暮色蒼茫。[]海面呈現出魚鱗色,波光激埔。海風吹來,似有些許涼意。洋歷5月的遼東一帶入夜後依還帶著些許春寒。在這平靜的海面上,一艘掛滿洋帆的數千噸大船正朝著旅順駛去,雖說幕色蒼茫,可在甲板上卻能看到穿著水兵服的水兵在忙碌著,而舷側放置的四門120毫米阿姆斯特朗速射炮,則提醒著人們這是一艘軍艦。

    與黃海至渤海灣一帶時常出沒的軍艦不同,這艘軍艦懸掛的並非是北洋艦隊的三角龍旗,而是一面赤旗,赤旗下方帶有四道藍白相間條紋,這駐朝艦隊的旗幟,而這艘所謂的軍艦,其實不過只是一艘4860噸的鋼殼洋式帆船,在被駐朝海軍收購前,其不過是用於運輸的商船,現在卻是駐朝海軍最大的一艘訓練艦。

    儘管風帆在現代海軍中早已經開始被淘汰,但是風帆訓練艦仍然能提供很多和普通訓練不一樣的鍛鍊,上艦的海軍學校學員和水兵從最基礎的爬桅杆開始,到最後參加全程的操縱訓練,加上遠洋航行,體驗以人力和海洋搏鬥的感覺,不僅可以使實習學員實踐在學校學到的理論知識,同時通過風帆操縱訓練能夠鍛鍊和培養官兵的勇氣、膽量和信心。

    與往日出海時船上滿載上千名水兵和學員不同,今天的“大洋號”訓練艦上的水兵卻只有百餘人,那些水兵的神情顯得有些緊張,他們偶爾會把視線投向遠處的地平線,此時朦朧中已經能夠看到旅順港周圍的山嶺了。

    “準確進港!”

    艦橋上,放下手中的望遠鏡的秋山真之衝著身邊學員吩咐道,作為海軍學校教員的他同樣是“大洋號”訓練艦的艦長,在接受這個任務之後,他便義無反顧的投入到這個堪稱“九死一生”的奇襲中。

    “左轉舵!”

    隨著帆船轉向旅順口,艦上的氣氛頓時為之一緊,在訓練艦距離旅順口越來越近時。即將駛進灣口時,岸上方才傳來詢問的燈光,那是標準的國際通用燈亮信號。

    “艦長,他們在詢問我們的身份!”

    “告訴他們我艦了駐朝艦隊“大洋號”訓練艦。於鐵山一帶觸礁,請求緊急進港!”

    這並不是“大洋號”訓練艦第一次駛入旅順口,實際上的自從去年大洋號開始正常海訓之後,一直以北洋艦隊為假想敵的秋山真之便藉著北洋一體的名義,先後數次率“大洋號”駛入劉公島、旅順口以及青泥窪。幾次往來後,自然對這裡的一切極為熟悉。

    果然旅順口的燈塔兵在獲得這一消息,不過片刻後立即給出了同意進港的燈光,畢竟這駐朝艦隊也是大清國海軍的一部分,唯一的區別就是他們的兵都沒有辮子,而且看起來更有精氣神。

    對於旅順口的清軍兵佐來說,無論如何他們都不會想到,“大洋號”上的官兵會是懷揣著奪城的心思來旅順,只當他們和過去一樣,臨時靠港而已。若是外國的兵艦或許會引起他們的些許警惕,但問題是這“大洋號”也是大清國的兵艦。

    在秋山真之按照計畫的發出信號,獲得許可後,指揮訓練艦進港時,在擁擠的艙室內,穿著海軍軍服吳佩孚卻又一次對身邊三名連長重複著最後的命令。

    “七連的任務是拿下老蠣嘴炮台,八連是黃金山炮台,九連是將軍台炮台……”

    奪取炮台,這關係到此次奇襲能否成功,而在旅順口沿岸清軍修築了十座炮台中。這十座炮台上有大小口徑火炮近兩百門,非但如此,旅順還是北洋艦隊的軍械庫,擁有充足的彈藥和軍糧。足以在圍攻下支撐兩三年以上。

    在作出以打促和的決策後,統監府便將攻佔旅順視為“確保行動的關鍵”,認為只要佔領了旅順,再配備一支艦隊,渤海便成了鎖口之囊。而所謂的艦隊,實際上就是一艘赤誠號以及兩艘訓練艦。當然,現在海軍卻已經把眼睛盯上了正於旅順船塢維護的“經遠”號裝甲巡洋艦。

    而如何奪取擁有數千炮台兵、水師陸營保護的旅順,則成為任務的重中之重,正面進攻?費時耗力,在一番討論後,利用訓練艦進港維護為理由,搭載陸軍奇襲則成為最好的選擇。而吳佩服所在的第一團則受命執行這一任務,與過去作戰不同,這次參與進攻的只有全團十個連隊的戰鬥部隊,甚至絕大多數士兵只有短槍。

    “奪取炮台後,立即於第一時間搶奪武器,我們在港口內部,只要行動夠快,縱是他們反應過來了,我們也能控制其中最重要的八個炮台……”

    半個小時後,在“水兵們”的等待中,伴著一陣撞擊“大洋號”撞上旅順口港內的淺灘,這是標準的應急措施,在其撞灘擱淺的同時,於水師營內的“經遠號”管帶林永升則從幫帶陳榮那裡知道了這個消息。

    “喲,“大洋號”居然觸礁了!”

    聽著這個消息的林永升,先是一愣,然後笑說道。

    “這船上那麼多新手,這觸礁也是難免的,不過,也就是那幫東洋人,一出海就是一兩個月,虧得是把新手當老兵用,這麼著陳幫帶,你親自安排一下,讓船上的學兵這幾日暫時到水師營留宿。”

    雖說朝鮮水師與北洋並非一體,可畢竟朝鮮統監府與北洋衙門間也算是親密無間,更何況這艦隊用的煤也多虧朝鮮那邊的燃料廠幫襯,這會對方有難林永升自然是能幫多少是多少。

    “還有,催一下船塢那邊,進度快點,咱們出了塢,他們才能進塢不是!”

    水師營這邊招呼著為這群“落了難”的從朝鮮來的水兵騰兵營的時候,在旅順口港內的淺灘上,擱淺的大洋號上站滿了水兵,而旅順口的守軍顯然未對這些意外之客加以防範,幾艘汽船更是奉命將船上的水兵接轉到岸上。

    相比於北洋艦隊的訓練艦,噸位近五千噸的大洋號上在訓水兵、軍官多達一千五百餘人,除去損管隊外,其它的水兵都需要撤到岸上,而為了避免艦上槍械被盜。隨艦槍械亦依照慣例由艦上官兵自行保管,畢竟大傢伙都是“大清國”的兵,誰也沒有想那麼多。

    當秋山真之誠惶誠恐的感激著旅順口同僚提供的幫助時,下船的水兵卻好奇十足的打量著周圍的環境。而一些軍官更是親近的同的旅順口淮軍守軍的官佐交談著,不過只是瞬間,雙方的距離似乎便拉近了不少。

    “喲,您是老蠣嘴炮台的?失敬、失敬!”

    吳佩孚一聽面前的官佐是老蠣嘴炮台上的哨官,立即熱情的同對方招呼起來。

    “就是一守炮台的。比不得你們,瞧你們這身軍裝,那個板直……”

    操著一口合肥話的聶雲林,見對方這般客氣,立即招呼了起來,手一點身上的雲裳號衣,就有些無奈的說道。

    “咱們原本也尋思著,這艦隊都換了洋式的軍衣,還想挎著洋刀威風、威風,可誰曾想。中堂大人那邊只准艦上換,咱們岸上兵……嘿,夢裡頭想想就行了。比不得你們那,一色的洋人派頭……”

    性格直爽非常的聶雲林,這會到是沒隱瞞自己的想法,這雲裳號衣穿著怎麼也不如洋式軍裝威風,就是旅順城裡頭的**瞧著穿白軍衣的水兵,那眼都冒著光。

    “瞧您說的,沒準這會中堂大人正給你們制著軍衣哪……”

    中堂大人制沒制,吳佩孚不知道。可他卻知道根據命令,要儘量減少殺傷,這些炮台兵府中還能用得著,將來還要靠他們操作要塞炮。若是成了府中的兵。那第一件事可不就是得換軍衣。

    “喲,那可得托您吉言,兄弟,這附近就有一家館子,我這洋點九點得回台上去,若不然。咱們叫上幾個弟兄,我做東,咱爺們一起喝上兩杯!”

    “喲,那能勞著您做東,我來,我來……”

    對眼前這個打探情報的機會,吳佩孚自然沒有拒絕,甚至更委婉的套起情報來。

    “老兄,您這可都官居哨長了,怎麼這晚上還要回台上啊?”

    “不回不成啊!”

    聶雲林無奈的聳了下肩膀,只覺得眼前這比自己小上十來歲的海軍官長很是對味品的他立即抱怨了起來。

    “這老蠣嘴炮台上一個營官,三個哨官,這夜班排的哨官,一人一天,誰也落不得差,旁人去不去,我不管,可咱爺們拿著朝廷的銀子,就得去,要不然對不起那銀子,老弟,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喲!

    居然是這麼一主,吳佩孚心裡咯噔一聲,心知這老蠣嘴炮台今天晚上怕是個硬骨頭,心思一轉他立即嚷著。

    “馬猴子,孫大力、李干,你們都給我過來,咱們今天晚上和炮台上的兄弟不醉不歸!”

    既然是個認真的主,那就……喝死他!吳佩孚喊來的這幾位,無不是酒量極好的兵。

    “不醉不歸,那可不成,老弟不是……”

    聶雲林一聽吳佩孚說這話,頓時便要辯解,可吳佩孚卻一把拉著他的手笑說道。

    “老兄,你我兄弟一見如故,可不帶旁的意思,今個晚上,圖的就是盡性,再說,這出海一個半月,嘴裡早都淡出個鳥來,老兄,您可得陪我!”

    這邊雙方的官佐們熱情的招呼著彼此的時候,那邊卻有一名海軍軍官悄無聲息的閃進了一旁的街巷中,幾乎是在他閃進街巷的同時,他便隨手脫去了身上的軍裝,然後巷子邊的一個筐內取出了一包包裹,包裹中放著的一些衣物,在罩上灰布袍,並戴上帶著辮子的帽子後,他才朝左右看了一眼,然後直接走出了巷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與國內絕大多數市鎮不同,這旅順口入夜後卻亮著電燈,那路邊的路燈通亮,穿著灰布袍的青年走出百餘丈後,看到路燈映著的“春秋書社”的招牌,便直接走了進去,書社中可以看到幾名水師官佐,相比之下,這旅順口駐的陸師居多,但陸師卻大都不識字,自然也就鮮有人來這裡看書了。

    “今天讀到那一章?”

    進入書店的青年沒頭沒腦的問了一聲,同時將一本書放在櫃檯上,那本書赫然是《泰西策》,只不過與普通的版本不同,這本書是日文版的。

    “這兩天沒怎麼看書,才讀到十四章。”

    接過書的書店老闆看了面前的青年,又朝著店中看了一眼。

    “我今天剛看過三十五章。”

    聽到他的回答之後,書店老闆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青年。片刻後,青年假著入廁的名義,來到了後院書店掌櫃的屋子。

    “……上個星期毅軍統領宋慶前往天津向北洋大臣述職,當下旅順、青泥窪一帶九營一哨毅軍群龍無首……”

    電燈下,那書店老闆一邊說,一邊向青年展示著簡易的地圖。

    “咱們現在策反了多少人?”

    眼前的這個書店老闆是情報局設到旅順的暗線,他執行的任務是:要摸一下旅順口的底,包括其軍隊數量、大炮數量,當然更為重要的任務是策反這裡的官員。

    “因為剛來到這裡,所以……”

    “你的意思是,並沒有內部接受的人員是嗎?”

    青年稍停一會,盯著那書店老闆繼續說道,

    “你應該知道這次任務的重要性,如果沒有人接應的話……”

    “我們的工作重點一直在海軍中,至於旅順口,這裡的防禦沒有外界想像的那麼強,而且防衛部隊極為鬆懈……”

    在回答的時候,書店老闆稍有猶豫,最後又肯定的說道:

    “即便是有少數的幾名內線,也是在海軍之中,對奪取炮台並沒有多少幫助”

    這才是最關鍵的,他過去的工作集中於海軍艦隊中,而不是炮台上,自然不能給予更多的幫助。聽他這麼一說,年輕人便不再說話了,那眉頭緊鎖著,而書店老闆似乎也覺察到青年的異樣,於是便猶豫著說到。

    “今天一定要行動的話,也許,也許我可以安排幾個嚮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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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4
第170章 旅順口(中)

    入夜後的旅順口一片沉寂,雖說偶爾的街有巡城兵丁巡邏,可實際上縱是這些巡城兵丁巡邏時,亦不過是打著哈欠,在這滿城的靜寂中,一隊隊身影卻是如午夜的幽靈般於城中各處快速穿行著,偶爾遭遇巡邏兵丁時,一群人卻是如同惡虎一般,猛然撲上去,用水兵刀迅速解決戰鬥,隨後屍體亦被迅速拖入路邊的暗巷,隨即兵丁的衣裳亦被迅速扒下,不一會,一隊新的巡邏隊便走了出來。 ·

    當旅順城內的行動有條不紊的進行著的同時,近千人的隊伍卻兵分十路,各自朝著城周的炮台撲去,此時環旅順口的山嶺炮台上,同樣是一片靜寂,與普通的山嶺上林林茂密不同,在旅順口的十座炮台所處的山嶺上,全不見一株樹木,縱是低矮的小樹亦不見一棵,甚至沒有尺高的野草,縱是野草亦被剪砍至尺下,以確保視界不為草木所擋。

    老蠣嘴炮台是扼守海岸的海路炮台,炮台修於山頂僅有一條山路直通旅順城,而從山腳至山頂炮台的道路又為一道高達三四米、厚達四五米的城牆式護壘相守,進入炮台唯一的道路卻是那城門式的入口,那城門上書四字“北洋保障”。

    確實,這並非虛言扼制海路的老蠣嘴炮台裝備240mm25倍身管克虜伯炮2門、240mm30倍克魯伯炮2門、五管格林炮1門。老蠣嘴後炮台: 裝備120mm克魯伯炮2門,無論敵人是從海上亦可是陸上襲來,這座炮台於旅順其它十三座相互為助都足以阻敵於陸海,保旅順於不失。

    凌晨一時許,在那上書“北洋保障”的城門處,六名炮台兵懶洋洋的坐在木箱上,不時的打著呵欠,全是一副睏意正濃的模樣,雖說這行伍有行伍的規矩,可這入了夜。自然沒有長官巡哨,更何況這天下承平數十年,又豈有匪盜敢闖兵營,縱是有人闖。那是長官寫在紙上的,伴著那“闖”字同時消失的興許還有幾百支洋槍。

    就在炮台兵打著呵欠,犯著睏意的當口,在距離入口處只有十幾米開外的山路邊,一雙雙眼睛卻盯著電燈下的城門。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小隊五六人巡城兵出現在這條道路上,那原本看似睏意十足的炮台後,一瞧見立即跳了起來。

    “什麼人!”

    這喊聲未完,像是看清對方的身份似的嚷了聲。

    “喲,這不好好的巡城,到咱們這台上幹啥,怎麼哥幾個還想再推上兩鍋?”

    顯然那炮台兵對此,似乎都已經習慣了,每到夜時。不時總會湊在一起,推上幾鍋骨牌。

    “那可不,爺們可是剛發的兵餉!”

    渾身儘是酒味的吳佩孚甚至還一拍腰間的洋式皮帶上挎著的六輪槍,輕嚷著。

    “實在不行,不還有這傢伙嘛,出了旅順口,至少能賣十五兩!”

    聽這帶隊的巡官這般一說,從是先前瞧著他們面生,那守門的炮台兵的眼睛還是一放光,十五兩。那是往少了說,出了旅順口,六響轉輪槍至少二十兩起!

    “嘿,真是爺們。”

    一炮台兵連忙堅起大姆指,便開始招呼起來,另一個炮台兵更是主動的敲起了城門,城門很快便給打開了,這縱是賭錢也要找個合適的地方,城門洞這邊顯然不合適。最適合賭錢的還是牆下的防炮洞。

    外六內八,十四個!

    於心裡嘀咕一聲,待一行人到了防炮洞的時候,瞧著那些人將洋槍一溜的擺在洞外,吳佩孚的唇角便是一揚,待那炮台上的十人都擠進去之後,吳佩孚猛的撕開身上的號衣,他的身上捆著四枚手榴彈,他一手拉著拉火繩,一手操著短槍輕喝道。

    “別動,誰動大傢伙一起見閻王!”

    突然的變故只讓剛拿出骨牌的炮台兵瞬時驚呆了,其中一炮台兵更是喃喃道。

    “老、老兄,這,這是咋回事!”

    面面相覷的眾人互視著,全不知發生了什麼。

    “爺們是駐朝軍的,唐大人的隊伍,各位老兄,多有得罪了!都給我捆上!”

    唐大人?駐朝軍!

    雖說還弄不太清怎麼回事?可槍被自己扔在門外的炮台兵卻知道,這下子肯定要出大事了。其中一老兵瞧著面帶狠色的這人,連忙附和道。

    “唐大人,那也是朝廷的命官,弟兄們,別妨著這位大人……”

    對於當了十幾年兵的老兵來說,不論是發生什麼事兒,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說,大傢伙給捆在這防炮洞裡,反倒能保個平安。

    不過只是片刻功夫,這炮台入口便被拿下了,待換上炮台兵的軍衣後,吳佩孚便立即朝著炮台衝去,真正的硬骨頭在山上的炮台,炮台營平素都是留宿炮台。長達幾百的敞口式護壕內一片漆黑,近百名官兵提著長短槍,撒開丫子往山上趕著,相比於山下入口處的戒備,這沿途全不見任何戒備,甚至不見哨兵巡邏,縱是按定例應該有哨兵,不過定例只是定例,這承平多年下來,不知多少營中的定例都成了擺設,至多也就是上半夜還有人,至於下夜,多年來早已無人巡邏。

    承平多年的懈怠只使得吳佩孚率領兩排戰士輕易抵達炮台下,炮台山黑洞洞的入口臂粗的柵欄門虛閉著,輕輕推開後,七十餘名官兵便湧入了炮台,就在這時,突然夜空中傳出一聲隱約可聞的槍聲,那槍聲似乎是從旅順城內傳來的,接著又是一陣脆響,槍聲雖是不大,但卻也讓吳佩孚嚇了一跳,他立即輕聲命令道。

    “一排左翼、二排右翼……”

    兩隊提著槍的戰士立即分別撲向炮台內的房屋和兩側營房,在撞猛然撞開木門的同時,拿著短槍的戰士藉著月光瞧見那些從睡夢中驚醒的官兵時,立即鳴響手中的短槍。

    “叭!”

    突如其來的槍聲,將聶雲林瞬間驚醒了,已經喝的爛醉如泥的他掙紮著想要站起來的時候,門卻被揣開了,一道黑影衝來的時候,他本能的揮起拳,那黑影躲過去的瞬間,腳下不穩的他一拳打空後人便摔倒在地,立即被那黑影一把擒住手臂按跪在地。

    “誰?你們是誰……”

    就在聶雲林嚷喊著的時候,室內的電燈亮了起來,待適應了燈光之後,他看清楚了穿著號衣的人,這人瞧著似乎有些面熟,是……是先前與自己把酒言歡的那個朝鮮水師的水兵,這人想幹什麼?可就在這會功夫,他的雙手已經被捆上了。

    “你,你,姓吳的,你想幹什麼!”

    對方手中的短槍、身上的號衣立即讓聶雲林整個人頓時清醒過來,就在這時,卻見著又一位穿著號衣的兵丁跑進來說道。

    “營長,前後炮台都拿下來了,弟兄們無一受傷,炮台上有十餘人受傷!”

    什麼?

    炮台讓他們奪了?

    聽著這話,聶雲林惱的腸子都要悔青了,可是自己不喝醉,他們又豈能如此輕鬆的奪得炮台。

    “姓吳的,難不成,你們想造反不成!”

    瞬間,聶雲林似乎明白了什麼,這幾日關於朝廷逼迫朝鮮統監的事他多少也有耳聞,縱是他自己也曾為唐大人鳴過不平,可他無論如何,都沒想到這唐大人現在居然反了!

    “造反?”

    吳佩孚搖搖頭,扶起聶雲林。

    “聶兄,小弟在這先向你賠罪,多少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一邊說,他一邊打量著聶雲林,臉上堆著笑。

    “先前聶兄於席上也說過,這滿清朝廷壓根就沒信過咱們漢人,對中堂大人如此,對唐大人也是如此,以中堂大人之聲名,滿清朝廷自然不敢動他,可唐大人……”

    話聲稍頓,吳佩孚盯著聶雲林說道。

    “既然朝廷意陷唐大人於不仁不義之境,那大人亦只有起兵相爭,所爭的卻只是我漢官再不為朝廷所輕……”

    “你這話騙鬼,告訴你,姓吳的,中堂大人若是知道了,把艦隊調回來,到時候,剿平你等,不過只是瞬息之事……”

    作為中堂大人的老鄉,聶雲林在語氣上自然不落下風,身為階下囚的他,在被鬆綁後在氣勢上更是沒落下乘。

    “姓吳的,你想殺就殺,至於什麼勸降的話,您就別說,爺們是中堂大人的鄉老,自不會給中堂大人丟臉,用刀用槍,你隨便,爺們眨下眼皮,都不是個爺們!”

    “瞧您說的,”

    吳佩孚的嘴角一咧,雖說門外傳來的憤嚷聲,讓他有些緊張,可卻依然堆著笑。

    “你我都是漢人,殺你幹什麼?這世間那有自家兄弟自相殘殺的道理,”

    “自相殘殺?姓吳的,可是你們朝鮮軍先動的手!還是他嗎的偷襲……”

    聽到吳佩孚這麼一說,聶雲林立即同其論起了理來的,可無論他怎麼說,吳佩孚卻只是笑著,待到其說個差不多的時候,他才盯著聶雲林隨口反問一聲。

    “你說我等謀亂是不忠不義的亂臣賊子,那敢問聶兄,你是漢人還是旗人!”

    在吳佩孚的話聲落下的時候,能夠聽到旅順城內的槍聲越來越激烈,同樣激烈的還有遠處的黃金山炮台,顯然城內和黃金山都遭到了頑強的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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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4
第171章 旅順口(下)

    槍聲、爆炸聲,在旅順口海軍公所周圍迴蕩著,非但在公所大門處有持槍的衛兵抵抗,就是在公所內的那三棟歐洲洋樓的窗口、走廊處,亦有人持槍朝著窗外街道射擊。

    海軍公所前街的馬牙石路油路面上,十幾具屍體躺於血泊之中,夜空中那密集的槍聲不斷的在城內外迴蕩著。在海軍公所內外,上百名身穿紅色軍裝的海軍官兵,或是依著牆。或是趴在地上,亦可是據著公所的牆角,朝著南北兩端開槍,而在百米開外的地方,另一群穿著折色軍裝的海軍官兵則不斷的開槍還擊。

    “叭、叭……”

    在沉悶的槍聲中,幾名戰士端著手槍握著手榴彈朝著大門處逼近,可他們不過是剛一出擊,隨著一陣精確而又沉悶的槍聲,然後被迅速打倒在地。

    腥紅的血染紅了灰黑色的馬牙路石,傷員於路面上掙紮著,慢慢的失去了生機。

    在街口拐角處,宋飛不時探出身觀察著眼前的戰局,旅順口海軍公所是最後的要塞,只要攻下這座衙門。旅順口的戰鬥基本上也就結束了,到時大局即可安定。

    可超出他意料的是,守衛公所的那些穿著紅色軍裝的海軍陸戰,全不是如淮軍陸營一般,非但反應迅速,執勤嚴格,而且在戰鬥打響後,其士兵的槍法亦極為準確,而且更為重要的戰鬥意志遠非普通淮軍陸營所能相比。

    “長官,電報局已經被拿下了!”

    “摸珠礁炮台已經拿下了……”

    “老虎尾炮台拿下了!”

    在中新街的集仙茶園內,電話的鈴聲不斷的迴響著,站在桌邊的幾名軍官的眼睛卻盯著地圖上的黃金山炮台,與其它炮台不同黃金炮台才是整個旅順口炮台的核心,非但是東岸炮台的核心,其亦由大小主副炮台構成,防衛極為森嚴。而現在突擊隊只不過拿下了副炮台,便遭到了抵抗,

    “長官。公所還沒有拿下來!”

    隨著一個個要害部門被控制,想著依然在堅守的幾個地點。李裕揚的眉頭皺成了一團,旅順口的防禦遠比他們想像的更為落後,但某些地方卻又是更強。比如海軍公所的百多名陸戰隊員,相比於淮軍陸師以及炮台兵,其軍士的訓練也極為有素,在突襲失敗之後,立即有大隊的衛兵湧出。激戰隨之開始。

    若不是臨時將一支預備隊抽調過來,真不知道這場戰鬥會打成什麼樣子。還有黃金山炮台,這會完全是依險而守。若是打到明天,一但駐於大連灣一帶的清軍反應過來,到時候城內外幾千清軍反撲……

    “命令各炮台炮擊黃金山!”

    猛的一咬牙,縱是把黃金山炮台打爛了,也要拿下旅順口,為大軍進攻鋪平道路。

    “長官,這……那些人怕不一定幹吧!畢竟都是自家兄弟。”

    “把銀子送上去,”

    參謀長的反駁讓李裕揚大聲說道。

    “開一炮給十塊大洋。咱們在這可是放二十萬萬!拿出幾萬元來,我還就不信,他們不開炮!”

    出身武備學堂曾在淮軍營中任教習的李裕揚拿出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他口中的二十萬元銀子,是府中這幾日運至旅順口的,是用作奪城後穩定局勢的,實際上,就是“交好銀”,用“加發雙餉”把炮台兵拉入自家的隊伍。

    老蠣嘴炮台中校場上,擠滿了被俘虜的炮台兵,他們一個個睜大眼睛。瞧著周圍那些拿槍洋槍的“逆匪”,那雙眼中全是迷茫之狀。

    這是咋了?

    幾乎每一個人的心裡都帶著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甚至他們中的絕大多數直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朝鮮軍團?

    不是朝鮮人啊?他們說的都是漢話不是。可這是怎麼回事?朝鮮唐大人的隊伍?既然都是吃朝廷的兵餉,那為啥要奪炮台?

    難不成唐大人造反了?

    就在眾人的疑惑中,卻看到兩口箱子被抬至炮台上,站在台上的吳佩孚猛的踢翻其中一個箱子。

    “嘩……”

    雪亮的銀元像是銀魚一般泛著銀光在眾人眼前閃動著,那雪亮的銀元喘著台沿落至台內,“嘩啦啦”的脆響只震得所有人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看著那落下的銀元。

    “弟兄們都聽好了。黃金山炮台仍負隅頑抗,往黃金山打一炮者賞大洋十塊!”

    吳佩孚的話聲一落,台下那些被俘的炮台兵無不是瞠目結舌的盯著那銀元,打一炮賞十塊大洋!

    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

    “弟兄們別聽他們的,咱們吃朝廷的餉,要對得起朝廷,對得起中堂大人……”

    瞧著弟兄們眼中流露出的貪色,聶雲林連忙大聲嚷喊起來,他的嚷聲只讓眾人一愣,就在眾人猶豫不決的當口,吳佩孚暗自懊惱沒有把聶雲林關起來時,越看到一個炮台兵猶豫著走出來。

    “大、大人,當真十塊大洋!”

    孫齊亮眼巴巴的瞧著地上的大洋,目中全是貪婪之色,對於剛剛輸掉一月軍餉的他來說,家裡還有一家老少等著他的餉銀過日子哪。

    “孫老六,你他馬的還是不是爺們,這銀子是咱爺們拿的嗎?……”

    瞧見有人站了出來,聶雲林連忙喊罵起來,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他的罵聲並未能阻止其它人走出來,接著又有五六人走了出來。

    被白花花的銀子蒙了心的人們,走出來的時候,吳佩孚的心下長嘆口氣,嘴上卻客氣道。

    “來,每人先賞十塊大洋!”

    待每人十塊大洋發到人手之中,又有數十人前後走出,依著前例,每人先領十塊大洋,誰都沒差著,領著銀元的炮台兵面面相覷的看著彼此,只見最先走出來的孫齊亮猛的一咬牙。

    “不就是**嗎?打上幾炮又能如何!當兵吃糧,吃誰家的糧不是吃!”

    說著話他便朝著炮位走去,領著銀子的眾人這時候似乎也都想通了。瞬時那炮台便熱鬧了起來,在炮手們分赴各自炮位的時候,台下卻只剩下了幾十名面面相覷的台兵在那尷尬站著,他們瞧著炮手們將炮彈從彈藥庫中推出。

    “嘩啦……”

    伴著滑輪吊的鐵鏈拉動的響聲240毫米重炮炮彈被吊至炮尾。隨後又被推進炮膛,相比於平常,這裝彈的速度似乎有點兒慢,沒有官長們的指揮,大傢伙的動作似乎總有那麼點差池。可總歸這炮彈是要裝上的。

    在旅順口海岸十座炮台上以黃金山炮台最為堅固,所有大炮都能作360度旋轉,四面八方都可以射擊。兩個小時前,當突擊隊拿下外圍炮台時,一度曾逼近黃金山主炮台,隨後被炮台拱衛兵發現,激戰由此打響。

    主炮台上,炮台兵操作著格林炮不斷的朝著山下進攻的突擊掃射著,而拱衛兵則拿著步槍,不停的放槍。那槍彈就像是打不盡似的,無論有人無人,槍聲總是不斷。

    “弟兄們都聽好了……”

    作為東側炮台守將的黃仕林腰胯著洋刀,不時的在炮台上給大家鼓著勁。有人造反?這可是落到碗的軍功啊!

    “只要咱們守住這黃金山,到了中堂大人那就是大功一件,非但大把的賞銀少不了,到時候朝廷的嘉獎下來,弟兄們沒準個個能封妻蔭子……”

    嘴上這麼嚷著,他又朝著山下看去,想看清楚進攻炮台的敵軍數量。而旅順城內和周圍炮台的槍聲傳來時,卻還是讓他的心頭一緊,功勞是功勞,可問題是得保住命。

    “大人。老虎尾炮台被奪下了!”

    部下的喊聲只讓黃仕林的心底咯吱一聲,臉色瞬間變得的難看起來,可不待他反應過來,卻瞧老蠣嘴炮台上突然騰起幾團通紅的炮焰,那是……這炮台上的大炮可轟不了抵達的亂匪,難道……不過只是幾息的功夫。伴鄭尖銳的嘯聲炮彈直落黃金山上,雖說落點離炮台還有十幾丈遠,可伴著劇烈的爆炸,黃仕林只感覺到心臟一陣加速。恰在這時炮彈卻是不時的從周圍的炮台打了過來,雖說大多數炮彈都落在了山上,可卻依然有十幾發炮彈落在炮台上,劇烈的爆炸瞬間於炮台上掀起一片腹風血雨,硝煙瞬間瀰漫了整個炮台。

    “龜孫子,其它炮台在操炮打咱們!他們投逆了!”

    被突然的炮襲打蒙了的炮台兵頓時喊罵起來,他們紛紛丟掉手中的步槍,開始朝著炮位衝去,搬彈兵更是推著彈車從地下的彈庫中取出炮彈來,準備操炮還擊。

    “大人,撐不住了,這五六個炮台淪入敵手,咱們這可是腹背受敵啊!”

    就在炮手們準備還擊的時候,一個滿面硝煙的親信心腹穿過濃濃的硝煙衝到黃仕林的身邊。

    “就是,大人,再不走,肯定來不急了,趁著現在還來急……”

    周圍的勸聲只讓黃仕林心頭一動,他唇邊卻又喃語道。

    “可,可中堂大人那……”

    顯然他還有些顧忌,可身邊那些因為不時落下的炮彈震得臉色煞白的親信卻嚷道。

    “大人,丟了旅順口可不是您的事,那是海軍公所的事,弟兄們也盡力了,這亂匪勢大不可擋啊,再不走……”

    當黃金山炮台上的炮手在官佐的指揮下朝著周圍的炮台開炮還擊時,突然一個消息卻在硝煙中傳來了。

    “黃仕林那個混蛋棄炮台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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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兵敗(求月票)

    逃了!

    挺著刺刀第一個沖上蠻子營炮台的孫逸仁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抵抗還算頑強,彈如雨下的格林炮打的他們連頭都抬不起來的炮台上,這會盡然是空無一人,地上到處都是散落的號衣、槍械,彈藥更是散落的到處都是。··.. .↑,

    “***,咋個都逃了!”

    後面衝上來的戰士,無不是詫異的看著空無一人的炮台,他們無論如何也未曾想到,炮台上抵抗的崩潰竟然如此之快,以至於甚至無法接受這一事實。

    “還愣什麼,把軍旗插上去!”

    非但蠻子營炮台上的炮台兵大都逃散,在天色將明時,旅順口周圍的陸海路炮台,先後升起了赤旗其中半數炮台在輕微抵抗後,隨著守將的逃離,炮台兵、拱衛兵亦先後逃散。

    當陸海路炮台經過幾小時的激戰先後陷落的同時,在水師營內,兩百餘名北洋艦隊的官兵卻是神情複雜的看著看押他們的朝鮮艦隊水兵,他們大都是在睡夢中變成俘虜,水師營是城內第一處被拿下的重地,甚至未放一槍,畢竟在水師營中,當時朝鮮艦隊的水兵佔絕對的優勢。

    當營中雙方的水兵神情複雜的看著彼此時,雙方的長官卻在營房內互視著對方,作為“經遠”號管帶的林永升更是怒視著秋山真之等人,此時與其說雙方卻不怎麼像勝者與俘虜的關係,因為彼此坐在長條桌兩側的關係,反倒有點像是在談判。

    實際上。這就是一場談判。

    “你們這是謀逆!”

    咆哮聲從林永升的嗓間發出時。秋山真之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並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實際上。他並沒有權力給予多少回應,他所接到的命令只是配合陸軍部隊的行動,至於如勸降之類的話語,全部由府中派來的官員負責,而現在那位官員,正在前往海軍公所。

    “林管帶,請用茶!”

    又一次,秋山真之用菜水迎接著對方的憤怒。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林永升。只無奈的嘆了口氣,把眼簾微微一垂,便不再言語了,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傳到他的耳中。

    “秋山艦長,我想知道,這次唐大人起兵,所為為何!”

    說話的是槍炮二副韓錦,之所以能順利拿下水師營,在某種程度上多虧了這位槍炮二副,正是他命令水兵隊放下武器。任由繳械。

    沒有人知道,當他在得知“杭州起義”後。最擔心的事情就是艦隊會調往杭州鎮壓義軍,受《揚州十日記》等書的影響,對於滿清朝廷他全談不上一絲忠誠,有的只是發自肺腑的敵視,現在朝鮮統監府起兵,更是被他視為推翻滿清奴役的義舉,自然傾向於統監府。

    他這麼一問,房內的“經遠號”官長們無不是把目光投向秋山真之,似乎是在等著他的回答,可卻未曾想到,秋山真之只是輕聲說道。

    “我是軍人,自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

    一句簡單的回答,似乎回答了韓錦的問題,他只是服從命令。就在韓錦想要再次追問時,秋山真之用標準的南京官話說道。

    “雖然我是日本人,但我亦知清國之君非中國之君,亦深知“華夷之大防”,諸君為何效命於清廷,而不效命於中國?”

    秋山真之話聲不過一落,陳榮便在一旁大聲斥責道。

    “你秋山不也是夷嗎?你個東洋人,又豈能問我天朝之事!”

    “天朝?”

    唇角微微一揚,秋山真之冷哼道。

    “天朝專指中國,滿清韃虜豈是中國之人?我日本千年來世受中華之教化,日本、朝鮮於中國同文同宗,千年以來是為一體,又豈是滿清韃虜所能相比?昨日中國淪於滿清之手,今日日本將淪西洋之手,我等雖知日人,亦知“春秋之義”,亦深知,東洋之危機系在中國之衰落,中國之衰落源於滿清韃虜之愚民,之奴役,故而,謀求中國之光復,非僅中國之責,而系東洋有識之士之責任!”

    秋山真之的話說的是義正詞嚴,似乎在這一瞬間,他亦成為了一名中國人。

    實際上,在東亞同院的宣傳中,中國固然是指中國,但中華卻涵蓋了整個東亞文化圈,非但朝鮮是中華的一部分,日本亦是中華的一部分,或許是因為被人視為“懦夫”的關係,流亡於朝鮮的日本人,絕大多數都或多或少的接受了這一觀點,以此來證明他們並非是“懦夫”,他們之所以忍辱負重,不僅僅只是為了日本的光復。亦是為了中華的再次復興,為了東亞的未來。

    在許多情況下,人們總是會為自己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與藉口,以證明自身的證確,即便是如秋山真之亦是如此,甚至他本人對此亦達到了深信不疑的地步,現在當這番話語從他這麼一個日本人的口中道出時,卻只讓面前的那些北洋軍官無不是為之一啞。

    尤其是那聲質問。

    你是漢人,還是清人?

    這是一個與道德捆綁在一起的問題,如果說對於林永升等人來說,他們的心中還存在著“愛國朝恩典,自當報以忠義”的思想,那麼無疑則是表明他們背叛了自己的民族,至少在此時。

    “荒謬!”

    那一聲冷從陳榮的唇間發出時,一句似嘲似諷的話語又從他的口中道出。

    “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他唐逆受朝廷恩典不知回報,反倒勾結朝鮮藩邦,東洋浪人還攻國朝,實是罪無可恕!焉還有面目稱光復中國!”

    “不知諸知可知當年朝鮮兵士被迫為清軍助戰,其心忠貞,他們往往只向著大明官兵放空槍、放空炮。結果給清將發覺。嚴加審訊。朝鮮士兵大義凜然的說:我們怎能向父母之邦開火!結果他們悉數被殺。得以為“大明之鬼”。更有朝鮮士兵設法弄沉數十艘運送軍米的船,以免資助胡虜入侵大明。其雖死尤榮,亦可知大明崇禎十七年,有個朝鮮人來到在北京昌平縣城外的明毅宗墓前,絕食七日七夜而死。此人為入享忠烈祠之崔孝一君,時窮節乃現,一一垂丹青,甲申年烈宗以身殉國。震驚東亞,朝鮮者舉國哀掉,千百人自殺殉君,縱是日本亦也罷市一天。及後數十年間,朝鮮王曾想起兵北伐,為大明報君父之仇;德川幕府亦也以“華夷變態”,曾派軍出征滿清“夷狄”,後遭大風浪而止。諸君可知是為何?”

    對於陳榮的冷嘲,秋山真之卻是平靜的反問道。

    “是為“春秋之大義”,是為“中華之正統”。想朝鮮是為中華之藩蘺,日本是為中華之親宗。尚知匡中華之正統,而等兩百四十八年間認賊作父,焉不知恥乎?”

    他的這一聲反問,卻只讓韓錦等人臉上無不是露出些許愧色,似乎是為自身“認賊作父”而羞愧難當,而更多的人臉色卻是變得越發複雜起來。

    “一朝有一朝之事,今,今上亦主中國兩百餘年,旗漢自早成一體……”

    原本並無意與眾人爭論、辯解的秋山真之,聽人這麼說,頓時顯得有些激動。看著眼前的這些清國人,他的內心只覺一陣恐懼,他害怕,害怕十幾或者幾十年後的日本人,亦如清國人一般忘記自己的血脈,自己的民族,而甘心為露國之奴。有如這些中國人甘為清國奴一般。

    “雍正曾有言“本朝以滿洲之君,入為中國之主”,如若旗漢早成一體,那又豈有八旗者生下即有落地之銀?又豈有各地之滿城?於那朝中又豈有漢滿臣分?而等身為中國之人,難道就這般甘為清國之奴乎!”

    這一聲斥問從秋山真之的嗓間迸出出來的時候,遠處卻傳來一陣劇烈的爆炸聲,那爆炸卻是從海軍公所傳來,爆炸聲打斷了秋山的話語,他順著爆炸聲音往海軍公所看去,那裡怎麼了?

    硝煙!

    嗆人的硝煙在海軍公所瀰漫著,一棟西式洋樓此時已經完全塌陷了,數發炮彈準確的擊中了這棟樓房,一發打偏的炮彈更是炸開堅固的圍牆,原本頑強抵抗的陸戰隊員被這炮彈打朦了,一個眼尖的陸戰隊員突然將手指向遠處。

    “炮、炮台……”

    炮台完了!

    透過那瀰漫的硝煙,望著出現在炮台上的那一面赤旗,整個海軍公所內,幾乎每一個人的臉色都瞬間變得煞白,尤其是其中的幾名洋員,他們的唇角輕顫著,甚至就連同雙腿亦不住的輕顫,他們之所以來到清國,不過只是為了撈上一筆銀子,他們可沒有同清國人一同陣亡的覺悟。

    “大人,現在整個旅順已經完全為逆亂軍所佔領,唯今之計,為避免無畏的傷亡,我們應該立即投降!”

    “是的大人,現在的抵抗已經完全沒有意義了!他們只需要再打來幾十炮彈,就足以摧毀整個旅順!”

    一眾洋員見這般遊說似乎沒有什麼意義,立即把話峰一轉,轉到旅順的保全上。

    “大人,旅順實為北洋艦隊之根本,如今勢已難為,如果船塢、工廠再受損,屆時中堂大人追究下來,恐難以交待,還請大人三思啊……”

    如何逃出來的,直到逃出旅順口之後,姜桂題的臉上依然帶著惶色,甚至就連那拿著柯爾特轉輪槍的手都不住的輕顫著,幸好他反應快,要不然……今個這條命可真的擱在旅順口。

    “大人,咱們去那?”

    身邊同樣一身百姓打扮的親衛緊張的問了聲,而姜桂提卻連想都沒想。

    “去兵營,喊上弟兄們,奪回旅順口!要不然,咱們如何向老大人,老中堂交待!”

    雖說識字不多,但對於姜桂提來說,他卻知道,就這般丟了旅順,他自無法向老大人交待,更無法向老中堂交待。

    就在一行三四人朝著兵營的方向跑去時,在半路上卻碰到了十幾名衣冠不整的兵勇,他們中甚至有人打著赤膊,至於武器更是不知丟在了什麼地方,顯然是一副倉促逃出的模樣。他們一見著姜桂題一行人,立即嚇的跪下了。

    “大人,營裡的管帶、令官什麼,那邊炮彈一打過去,他們就降了,炮台上打來的炮彈弟兄們擋不住啊……”

    跪在地上的哨長的話中帶著哭腔,炮台被奪佔後,這兵營便成了活靶子,對於只習過西洋隊操的毅軍官佐來說,那不斷落進兵營的炮彈,卻是把其最後一絲勇氣轟了個乾淨,尤其是那營牆被巨炮轟了個粉碎之後,那營中的兵勇頓時逃散開來,至於留營的管帶、令官亦是跟著逃的逃、降的降,朝鮮軍不過只是派了百多人進攻,一陣排子槍之後,兵營便移了手。

    “……朝鮮軍的排子槍打的密,打得急,弟兄們剛把隊伍收拾好,誰曾想一陣排子槍打來,頓時沒了百多個兄弟……”

    那滿是哭腔的哭訴只讓姜桂題的臉色驟然一變,好一會才滿面老淚的哭嚷道。

    “老大人,非是桂題無能,實在是朝鮮軍太過奸滑,狡詐啊!”

    那一聲哭訴只引得眾人無不是點頭稱是,可不是嘛,若是堂堂正正的打,他們如何能打不過朝鮮軍,可偏生他朝鮮軍卻是偷襲不說,甚至還是打著友軍的名義先進了旅順口,再加以偷襲,實在是可恨至極。

    可縱是再可恨,但至少有一點,現在這旅順口算是易了姓,改姓唐,就在姜桂提在那裡嚷哭著的時候,那邊炮台上的炮火卻是更密了,紅紅的炮焰劃破那凌晨時的晨曦,轟隆的炮聲在空氣中迴蕩著。

    “走,咱們去大連灣,馬玉昆的隊伍在那,老子就不信了,咱爺們打了半輩子的仗,還能打不過他朝鮮軍,”

    姜桂題的這句話頓時引得周圍一陣附和。

    “可不是,咱爺們打仗的時候,他們朝鮮軍還穿著開襠褲那,到了馬大人那,等馬大人調兵過來,咱爺們非得把這旅順口奪下來不可!”

    一眾人嚷吼著,便趁著晨曦的掩護,朝著大連灣的方向走去,而在他們身後,那炮台上的炮火依然轟鳴著,只不過相比於先前,這炮聲顯得有些稀落,也許是因為又有炮台或者兵宮舉起了那白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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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5
第173章 山倒之時(求月票)

    光緒十八年五月初的一個傍晚,燃燒了一天的太陽垂掛在西邊的地平線上,落日的餘暉燒紅了遼闊的遼東大地,紅彤而又泛紫的晚霞顯得極為淒豔。 ·

    靜謐的原野、青翠的山岡、寧靜的河流,構成了一幅秀美的田園景色。轉眼間,一陣車鳴馬嘶、轟轟隆隆,這一派祥和的田園美景被打破了。

    土路上、田野裡、山坡上,到處是一隊隊、一坨坨灰乎乎、灰撲撲的軍隊,蜿蜒地背著太陽,向西北方逃去。這是一支一眼望去便知吃了敗仗的隊伍,沒有所謂的隊形,連同組成隊伍的兵勇亦沒有一絲生氣,耷拉胸前的腦袋沉重得抬不起來,往日那種得瑟的勁頭早已沒了蹤影。

    甚至就連同那單響的毛瑟槍,這會在他們手中似乎也成了一種多餘的負擔,背著的、扛著的、挎著的,姿態各異隨時是一副要丟掉的模樣。

    襤褸不整的號衣上滿是泥土、血漬,使沉悶中更顯出萬般疲憊。往來馬蹄捲起的塵土吞沒了三三兩兩的兵勇。卻沒人躲閃,只是麻木地向前挪動著。整個隊伍中瀰漫著一股令人沮喪的沉沉死氣。

    遼東廣袤的大平原上,到處都湧動著這股潰敗的潮水。

    一匹沾滿泥土戰馬在官道上奔走著。騎在馬上的是毅軍後營都督馬玉昆,此時他蜷縮在馬鞍上,呆呆地望著身旁如潮水般滾動的潰兵,此時他的心裡苦澀,頗不是滋味。

    敗了!

    敗的居然如此利索,在得知旅順口被襲戰的消息後,駐大連灣的他曾試圖組織步營奪回旅順,可在旅順炮台的轟擊下,四營馬步隊居然不擋朝鮮軍一擊,完全不是其對手,若非他見機的早,及時將隊伍撤下來。沒準的連這些人馬都丟在旅順。

    夕陽下,被落日染成一片金黃的平原在他眼底只留下一抹淡淡的背景,並未給他那顆傷痛的心以多少慰藉。

    戰馬緩緩地行進著,馬玉昆仍是呆呆地坐在馬鞍上。一言不發。一旁的部下看上去有些坐不住了。今天一上路,大人的情緒就極低,大傢伙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可一時也找不到恰當的話來排解他那顆被痛苦、憤懣緊緊纏繞的心。現在,見大人還是打不起精神。一旁的部下忍不住找話。

    “大人,遼東這地方雖說地處關外,可這景也是挺美的啊。這兒雖比不上咱們老家那邊,可倒勝在地廣人稀,小的沒旁的想頭,將來能在這墾上幾千畝地,倒也知足了。”

    沉默,劉錦發的話換來的依然是馬玉昆的沉默,若是在平常,沒準他已經笑了起來。說什麼別說幾千畝,縱是萬把畝地,想墾不也就墾了。

    “哎,小的就是想不明白,大人,您說這麼肥的地方,咋就這幾年才開始有人種地,尤其是奉天那邊,方園幾百里都是荒地,大人。您說,將來咱們能像朝廷呈個請,在那開上幾萬畝田不?”

    還是沉默。

    周文德不禁也有些尷尬。以往大人可不是這樣。別看大人瞧著像只惡虎,可對大傢伙。尤其是鄉里出來的下屬,那從來都是極為親近,大家說起話來,也素來沒有什麼顧忌,若是說劉錦發說話是為了自己,而周文德提得引子卻是為了大傢伙。千里當官只為財,若是能在這裡開出十幾二十萬畝田,大傢伙分分,那日子可就不愁了。

    可現在,不論下屬說什麼,馬玉昆卻是怎麼也提不起精神頭,大人將四營步馬隊交給他,他非但沒能奪回旅順口,反而丟了一營半步馬隊,甚至就連同大連灣也丟了,這事兒……如何向大人交待?

    就在馬玉昆思索著如何向大人交待的時候,那邊卻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報……”

    卻見騎著馬的傳令兵衝了過來,跳下馬跪在地上說道。

    “大人,我們在前面的村子裡碰到姜總兵一行!”

    “什麼?姜大人在那?”

    馬玉昆一聽找到姜桂題了,連忙急聲問道,這旅順口到底是怎麼丟的,丟在誰手裡的,直到現在他也就只是從潰兵那裡得知朝鮮軍打下來的,至於朝鮮軍怎麼到的旅順口卻是眾說紛紜。

    “快,快領我去!”

    “荊山……”

    一見著馬玉昆,姜桂題那張滿是鬍鬚的臉上便是一熱,他的身邊除了十幾名親衛再無他人了,換句話來說,老大人交給他的四營兵,他全都丟在了旅順/

    “翰卿,這,怎麼會如此!”

    瞧著眼前狼狽不堪,渾身只穿著件破舊的民衣的姜桂題,馬玉昆簡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人雖說是個不識字的粗漢,但卻武勇非常,又豈是膽怯懼戰之人,怎麼此時會這般的狼狽。

    “荊山,我,我……”

    姜桂題半晌卻是沒能說出話來,那張老臉更是憋的通紅,直到再次跳上馬,走了差不多小半個鐘頭後,在馬玉昆的再三追問下他才道出原因來。

    “那朝鮮軍行的是詭計,他們先派一隊精兵偽成水師,混進了旅順口,然後乘夜奪城,奪炮,等到咱們知道的時候,這旅順口和炮台差不多都被他們奪下來了,奪了旅順口後朝鮮軍就直接乘船進了港,炮台讓人家佔了,衝著兵營接連就是幾十炮,還怎麼打?”

    雖說性格耿直,可姜桂題卻並沒有說實話,實話很簡單,旅順口的五營慶軍之所以不戰而降,倒不是因為炮台被奪佔,而是因為官佐不在營中,與平素一般,官佐皆留宿於旅順城內而非宮中,在旅順遇襲時,城中的官佐只是急於逃命,至於群龍無首的兵營自然被朝鮮軍輕易奪下,甚至更多的步營官兵卻是在遭到炮擊後,立即向後半島腹地逃潰。

    雖說心知姜桂題話中有隱瞞,馬三昆倒也沒有追問,畢竟大家都是出自慶軍,有些事情還是裝作不知的好。

    “留得性命就好,留得性命就好,這朝鮮軍實在是奸詐非常,今日之敗,非我等戰之罪。實在是……”

    實在是朝鮮軍太過奸詐,是他唐子然太過無恥!

    是了,就是如此!

    “好了,不說這好了。咱得趕緊撤過去,把消息傳給中堂大人,得讓朝廷急時應對,這唐子然一舉而下旅順,這小子心太野了!保不住。他回頭還想奪劉公島也不一定……”

    遠在朝鮮的唐浩然,若知道會有人覺得自己會奪劉公島,定會哈哈大笑起來,對於劉公島,至少暫時他沒有任何興趣。

    “拿下旅順了?”

    “旅順、大連灣,都拿下來了!”

    在李光澤激動的話語中,唐浩然卻接過電報略微掃視一眼,而後便吩咐道。

    “好了,是時候去見一見那位總領事了!”

    因為保密的關係,唐浩然一直都沒有同英國總領事見過面。只是通過外務部進行過某種試探,而到的回應雖說有些模糊,但那位總領事卻表示了某種程度上的對統監府的“支持”,而對於唐浩然來說,他需要的是用勝利去令英國站在自己的一邊,而不是站在滿清政府的一邊,至少,能令英國人保持暫時的中立,再不濟能令英國人在未來的一兩個月內,都陷於爭持之中。從而為自己贏得時間。

    也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會選擇同朱爾典這位英國駐朝鮮總領事見面,因為統監府接管朝鮮外交權的關係,各國駐朝公使或領事館都由漢城遷往仁川的關係。唐浩然甚至提前一兩個小時便來到了仁川,只為了這一次會面。

    “把旅順的火炮拆下來一部分,用於加強仁川炮台的防禦,還有,大連灣炮台的火炮,也可以拆一部分。仁川、鎮海灣,都需要火炮……”

    在前往總領事館的路上,唐浩然對身邊的隨員吩咐道,儘管旅順未來將會成為艦隊的泊地之地,甚至在唐浩然的計畫中大連亦將成為“東北總督府”所在,但是他卻無意加強兩地的防禦,至少現在無意加強防禦,兩地的炮台太過於落,即便是加強,亦應該用新型速射炮、迫擊炮以及機槍,畢竟根據歷史上的經驗,旅順、大連兩地的炮台所需要的並不是重炮,而是在炮台的四周修建機槍碉堡和一條環狀防禦壕以用於防禦步兵的進攻。

    至於舊式的大口徑架退炮,可以調整一部分到仁川以及鎮海灣,以加強兩地的對海防禦能力。實際上,相比於旅順口,現在仁川更需要旅順的岸炮用於防禦海上襲擊,畢竟北洋水師隨時都有可能從台灣撲來……

    十幾分鐘後,在英國駐仁川總領事館中,相比於的唐浩然的熱情,在熱情的接待之後,作為駐朝總領事的朱爾典卻是驚愕的看著唐浩然。

    “你,你,真沒有挽回的餘地了?”

    朝鮮與英國並沒有所謂的邦交關係,英國一直承認中國為朝鮮之宗主國,英國在朝鮮僅派總領事駐紮漢城,並直接受駐華公使管轄。由於列強對朝鮮窺視已久,不滿中國對朝鮮的宗主地位,而過去袁世凱外交之專橫,導致日、俄、美等國與袁世凱關係進一步惡化。只有英國與袁世凱關係密切。時英國總領事貝德祿、禧在明等與袁世凱都關係甚好,而唐浩然統監朝鮮後,斷然收回朝鮮外交權的舉動,雖說得到北洋的支持,以軍力優勢迫使日本作出讓步,但實際上,卻得到英國的諒解,英國總領事館首先從漢城遷入仁川英租界,從而標誌著英國的支持,當然這如英國支持中國的宗主權一般,亦是出於英國自身的利益考慮籍此確保英國在朝鮮的利益,英國不會接受日、俄、美等國控制朝鮮。

    正得益於英國將朝鮮視為清國一部分,從而確保自身利益的做法,其對唐浩然所推行的加強控制朝鮮的政策助力也甚大。而去年升任駐仁川總領事的朱爾典也就是在這一時期與唐浩然相識,而朱爾典本人亦對於朝鮮主持“新政”的唐浩然充滿期待,認為其是李鴻章之後,東亞最偉大的人物,亦是未來最有可能左右東亞局面的人物,如此一來,在兩人的互相結交下自然彼此成為其密友。

    這會朱爾典一聽其居然起兵“清君側”又如何能不心驚,他怎麼也無法相信,唐浩然居然敢用幾萬軍隊去挑戰擁兵百萬的清國,以至於那話聲甚至因為過於緊張而略微輕顫。

    “現在,我的部隊已經奪下了旅順以及大連灣,在我們說話的時候,十萬精銳已經越過鴨綠江,向遼東腹地發起進攻……”

    這話說的是半真半假,所謂的“十萬精銳”不過只是號稱,至於越過鴨綠江也是事實,但真正的事實是,第一師並沒有從陸地進攻,而是利用海路發起進攻,在北洋水師調回重新掌握渤海灣之前,充分利用海路的便捷,以爭取在清軍反應過來之前,控制遼東,掌握戰場的主動權,當然更重要的是用快刀斬亂麻之勢,結束關外的戰鬥,從而直逼京城,以結束這場戰爭。

    “什麼!這怎麼可能!”

    驚訝的睜大眼睛,朱爾典盯著唐浩然,似乎是想從他的臉上找到一絲說謊的痕跡,對於旅順他並不陌生,在許多海軍軍官的眼中,那裡幾乎等於遠東的“直布羅陀”,現在那裡居然被他奪下了,他是怎麼奪下那座要塞。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嗯……”

    看了一下懷錶,唐浩然笑看著朱爾典,他很喜歡從其臉上看到這種震驚的神情。

    “兩三個小時後,我的朋友,你就會接到北京發來的電報, 電報中會提及這一切,而我,我的朋友……”

    話聲稍稍一頓,唐浩然盯著朱爾典,用略為低沉的語氣的說道。

    “現在,對於你,以及英國而言,什麼是最重要的呢?是幫助北京嗎?”

    在這一聲反問之後,唐浩然徑直走到窗邊,朝著工業區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又看著朱爾典說道。

    “我的朋友,什麼才是最符合英國遠東利益的?現在日本已經無力阻擋俄國的腳步,在遠東,清國似乎是唯一的選擇,但是我的朋友,不要忘記我只用幾萬人,就撕碎了這一切,那麼俄國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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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5
第174章 激盪(求月票!)

    “聽說了嗎?朝鮮統監府的唐子然起兵造反了!”

    大清早的,四九城內外便有一個消息悄悄的傳來了,若是說這陣子原本大傢伙關心的還是浙江那邊的事兒,還有那個什麼鳥浙江大漢都督府通電全國興漢驅滿,這不是拿著在旗的爺們開涮嗎?不成,咱得多聽聽那鳥都督怎麼說。{中文.

    }

    而現在這京城中的人們卻頓時為北邊的事兒給驚呆了駐朝新軍兵不血刃襲奪旅順,兵鋒直指奉天,如何不讓人心慌?若是說浙江的事兒,在他們眼中,那不過就是官兵一到,亂逆自然不戰而戰的話,朝鮮那邊的精銳,可就等同於當年吳三桂手裡的官府精銳了,若是姓唐也是興漢驅滿,那咱爺們的好日子可就到頭了。

    這四九城自也是如此,不管是那平素提著鳥籠子打千喝茶無所事事的,還是那憂國憂民的主,這會都似瘋了般的到處傳播著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

    “這下可讓那個姓閆的包衣奴給坑苦了!”

    這四九城裡聚著百多萬旗人,雖說他們中的許多人打從生下來就沒去過關外,至於什麼白山黑水的祖宗之地,也就是聽老輩人那麼說罷了,可眼瞧“祖宗之地”要被漢人佔了,又如何能不心慌。

    心驚之餘,不知多少人把事兒都歸罪到那他姓閆的包衣奴身上了,似乎若是沒有他姓閆的在那裡挑著事兒,就不會逼的姓唐的起兵造反,其十萬大軍自然不會打到奉天。

    總之縮頭烏龜也好,得過且過也罷,對於四九城裡那些個擔鳥籠子的爺來說,打仗,那可不是什麼好事兒,萬一到時候朝廷再藉口減了旗餉,那是一家老少的活計,不成。能不打就不打的好,至於姓閆的忠心,那在這些人眼裡頭,壓根就是個笑話。

    “可不是這個理兒。照我說,那姓閆的定是通了浙江的匪,你說人家姓唐的在朝鮮呆的好好的,非去挑人家的刺,逼著人家去砍幾百個人的腦袋。這不是逼人家造反嘛!”

    “可不是,今個砍的是旁人的腦袋,明個沒準就有人要他姓唐的腦袋,那小子又不傻,捧著腦袋讓人來砍,這下可好,當年聖祖爺……那是吳三桂自個有反心,可他姓唐的……哎,你們說,皇上能有聖祖爺的本事嘛!”

    “就是。聖祖爺是聖祖爺,皇上是皇上,昨個兒聖祖爺能用的招,又豈皇上今個兒能用的!”

    顯然,這此平日裡習慣了喝茶遛鳥吹牛的旗中爺們兒,提起典故來那是一套一套的,可就是沒有一個人能說到正題上,對於他們來說,這會所在乎的恐怕就是自己那幾兩的旗餉,千萬千的別給減了。至於什麼國家大事……與我何干?

    “嘿。小子,那姓唐的若是忠臣又豈會造反……”

    一提著鳥籠子主不過剛嚷了句,那邊頓時招起不樂意來,

    “造反。我聽說,那姓唐的可不是造反,人家是要清君側!清君側知道不,若不是姓閆的那龜孫惹出禍害來,又豈會要清君側,我瞧著……嘿。沒準咱們把他姓閆的腦袋砍了,他姓唐的就罷兵了也不一定……”

    清君側!

    這個消息在這四九城裡流傳著,誰也不知道消息是從那裡來的,可恰到好處的在一夜之間,便傳遍了整個四九城。

    養心殿內,一班王公大臣,無論年老年少,無論官職高低,都是愣站在那裡,你看我,我看你,並不說一句話。在太后身前坐的光緒帶著些倦容,還算清秀的臉泛著蒼白,眼圈周圍發烏,三個鐘頭前,當朝鮮統監府發出的通電傳到宮中的時候,他整個人都被驚呆了。

    唐浩然怎麼會造反?

    他怎麼敢稱清君側?

    他難道不應該乖乖的束手就擒嗎?

    可還未等他見著師傅,那邊太后也得著的消息,如雷霆般的訓斥便落了下來,那訓斥只讓光緒驚恐的渾身發顫,以至完全不能言語,只是唯唯諾諾的應聲說著是。似乎所有的錯都是由他犯下的似的,可若是他唐浩然是忠臣,又豈會“清君側”,“清君側”這從古至今有幾個忠臣“清君側”的?

    其實別說是光緒,甚至就連同慈禧也未曾想到,唐浩然的反應居然如此激烈,原本以她的想法,那唐浩然至多也就是不停的上書抗辯,反正朝廷又不可能真個派人去朝鮮拿人。然後疆吏一體的李鴻章、張之洞他們自然會為其出頭,到最後,讓他交出十幾個人來應付一下便得了。

    如此,朝廷的面子也就保全了,而另一方面,她本人亦能借此事,重新插手朝政。在這時局亂起來的時候,有些事情得睜隻眼閉隻眼。可那唐浩然卻壓根就沒給她閉眼的機會,一記響亮的耳光卻抽在大清國的臉上清君側!

    唐浩然的新軍非但越過了鴨綠江,還襲奪了旅順。

    而坐在御桌簾後的慈禧彷彿有點吃力似的睜著一雙眼睛,目光游移不定地掃視殿內的奴才們。瞧著他們時,那臉上微微帶著些怒意,這些人難道當初就不知勸勸皇上嗎?反倒是任皇上一意孤行,現在慈禧反倒忘記了,甚至就連同她自己,也想趁亂取利。

    只不過超乎所有人意料的卻是,唐浩然在三次上摺抗辯之後,直截了當的打著“清君側”的名義起了兵。

    “……先南有兵亂,而朝中諸臣工不知匡正朝綱,反倒一味傾軋,吾於朝鮮苦心經營,以固藩蘺,被指心懷漢心,吾本漢人,縱心懷漢心亦有可妨,朝廷言稱“朝廷素無滿漢畛域之心”,焉知如若真無此心,又豈會加罪於吾?方今朝綱不振,奸佞當朝,天下臣民理應共伐之。

    吾本乃駐朝統監,今見朝綱不振,奸佞當朝,特起兵十萬,邀直隸總督、兩江總督、湖廣總督、兩廣總督、閩浙總督、陝甘總督、四川總督、雲貴總督共倡義舉,共商國事,以還我朝清明盛世!”

    太監的那細腔聲於養心殿中迴蕩著,到最後每當其提及一位總督時。朝中諸臣的額間便是滴下一滴汗水來,這當口那些滿臣才意識到,這天下八督俱是漢人,而且過半出自湘淮。這當口唐浩然邀八督“共倡義舉”,如若八督響應,那大清國可就……

    坐於龍椅上的光緒,聽著“天下八督”那張臉變得更加蒼白了,甚至就連同嘴唇亦是不住的輕顫著。後背亦被汗水浸透。而隔著一層黃紗簾慈禧的臉色,外人根本看不清,可這會縱是見慣了大世面的她,臉色亦是煞白全無一絲血色,那套著金甲的手指亦是不時微顫著。

    如若“天下八督”響應,那大清國可就真個完了,至於什麼各地駐防滿城的八旗子弟,慈禧更是深知他們是什麼貨色,康熙爺那會就靠不上的東西,這會自然也就指往不上了。還有咸豐爺那會靠不住的綠營兵。也就是充個數。大清國可堪一戰的防軍可都是各地總督把持的。

    想到這一點,慈禧反倒是後悔起來,為何這些年對漢臣讓步如此,擱老祖宗那會,這“天下八督”至少之半具有旗人所掌,那像現如今……這大清國的八個地方總督,可都是漢臣,若是這些個漢臣與朝廷離了心,這大清國如何是好?

    就在慈禧惶恐不安的想著“天下八督”謀逆的當口,盯著殿中漢臣的她心底突然“咯噔”一聲。頓時意識到唐浩然這通電為何冠冕堂皇的提到了“天下八督”。

    這分明就是離間之計!

    是想離間朝廷與漢臣之間的信任,那一絲信任正是大清國賴以生存的根本,若是這天下八督皆不信朝廷,這大清國的日子可就到頭了……

    “太后。皇上,奴才請誅唐逆九族以為效典……”

    就在慈禧意識到這是個離間計,正欲開口說話時,一個話聲卻傳到她的耳中,是閆崇年!

    是那個該死的狗奴才,若非其蠱惑皇上。又豈會有今天的亂子!

    “來人,給我把這個妖言惑眾,煽動滿漢臣工離心的狗奴才拖出去砍了!”

    惱怒旨意從簾後傳出的時候,只驚的原本暗自為自己押對寶而興奮不已經的閆崇年,頓時變得了啞巴,直到侍衛上殿時,他才反應過來,連忙叩頭道。

    “太后,奴才是忠臣啊!太后,奴才的忠心可表日明……”

    驚恐的嘶叫聲從閆崇年的嗓間發出時,他亦不斷的用眼神向周圍的臣工求助,可卻沒有得到任何響應,眼瞧著就要被拖出去時,他的心下卻是一發狠,目光頓時陰冷起來。

    “太后,祖訓有之“漢臣不可用,漢臣不可信”,奴才請太后易督……”

    閆崇年不住的叩頭懇求的話聲還未說完,非但奴才大臣們被嚇到了,甚至就連同慈禧也被嚇的從座上驚起,猛然大聲斥道。

    “把這狗奴才的嘴給哀家縫上,休得再讓他胡言亂語,朝廷素無滿漢畛域之心,豈有漢臣不可用之理,若有此理又焉有今日天下八督皆用漢臣之實!”

    生怕閆崇年的胡言亂語把這時局攪亂的慈禧,在補救之餘又急聲說道。

    “閆氏狗奴蠱惑人心,妖言惑眾,實為亂逆之徒,其罪無可恕,傳旨誅其九族!”

    雖說是慈禧盡力補救,可閆崇年的話還是落到了所有滿漢臣工的耳中,諸臣工齊喝著“太后英明”的同時,那臉色卻是變幻不定,瞧著臣公的神情,心知得好好補救的慈禧又急忙補充道。

    “天下八督皆為我大清股肱之臣,他日若不八督拚命相保,我大清國又豈有今日國勢之盛!對八督朝廷焉有不信之理,唐氏起兵所邀八督不外離間朝中臣公,八督焉能不知?朝廷焉能不知?”

    縱是精明如慈禧,這會除去好言安慰之外,也沒有了別的法子,甚至她都能想像的得,今天這廷議傳出之後,這天下八督又將如何去想,恐怕其心思之曖昧,遠非外人所能料,甚至朝廷短期內能不能調動這八督都尚是一說,而且縱是八督抗命,朝廷亦只能好言安撫,若是當時彈劾他唐浩然時,朝廷好言安撫,又豈會有今日?

    可歸根到底,還是他唐浩然不是忠臣,若是唐浩然如其它大臣一般,受點委曲又有何妨?

    這唐浩然著實可恨至極!

    若是說杭州逆亂不過只是指出“滿漢畛域”,號召逐滿,那麼今天唐浩然卻是在離間地方,縱是八督有股肱之心,恐怕也會猶豫一二。

    心下暗惱著,慈禧看到惶恐不安的醇王等人。再看著那些沉默不語的漢臣,慈禧的心下不禁長嘆了口氣,若是說先前,還能就旅順失守追究李鴻章的責任,迫使其從速派兵擊退唐逆,那麼現在非但不能下旨申斥,反倒要好言安慰,非但要安慰李鴻章,即便是其它七位總督亦需要加以寬慰,康熙爺那會不過出了一個王輔臣,而現在呢?如若八位總督中有一兩位如唐浩然般起兵,這大清國……

    “漢臣可用,但不可盡用!”

    這會慈禧不禁想到了恭王當年的話,自打平定發亂起,這天下八督便盡為漢臣所把持,後來恭王雖有意收籠地方權力,可……想到這些年對漢臣的任用,慈禧的心思略微一沉,這大清國的天下,還是得用旗人,至於漢臣……不可盡用!

    “諸位臣工,這天下雖是大清國的天下,可大清國卻未有滿漢畛域之心,若當真有滿漢畛域之心,又豈會有天下八督皆為漢臣之實?這朝堂中雖有滿席漢列,可歸到底,滿臣也好,漢臣也罷,都是大清國的臣子,自祖宗打下這片江山,若是無漢臣相助,又豈有我大清享近三百年國運?”

    言語補救著閆崇年一言挑起的“滿漢之別”時,慈禧又把話丟給了皇上。

    “皇上,這些年,這朝政國局全賴漢臣們的扶持,尤其是在地方,若無地方疆臣維持,又豈會有我大清國得享今日,皇上這漢臣,若不可信,不可用,誰人可信?誰人可用?如何賞賜,你看著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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