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790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8
第145章 山路(第二更,求月票!)

    第145章

    太陽逐漸開始西移,半空中的雲霞被陽光映射的血紅一片,天地萬物同樣都被渡上了一層淡淡金黃色。相比於萬里冰封的北方,江南冬天雖有些濕冷,但卻不見北國的酷寒,不過山間的官道上依顯得有些陰冷,尤其是那山風吹來的時候和著周圍的雪景,卻令人有種身在北國的感覺。

    山道上這會一群行商正在行走著,這群行商明顯的分成兩群,打頭的坐在馬車上趙尚典一掀開窗簾,正好又是一陣山風吹來,那清冷的山風讓他的精神也為之一爽,這一路上的鞍馬勞頓立時去了一半。進了山區,便是最常出事的地方,雖說現在年關已過,可這時候,正是山上的土匪強盜橫行之時過年把他們都過窮了。

    他掃了一眼周圍,山道遠處農田裡的農夫都已經在收拾傢伙準備回家歇息了,遠處在樹叢和山巒裡若隱若現的村莊中正冒著縷縷炊煙,和他結伴而行的尚有十來號人,三個趕路的泥腿子,一支由六個行腳商組成的商隊,另外就還有兩個結伴而行的讀書人模樣的青年。

    “這些人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趙尚典一面用防備的眼神悄悄將這人過了一遍,一面在心下安慰著自己。

    多年行商在外的趙尚典,並不擔心碰著土匪強盜,有時候,那些土匪強盜比官府的釐局還好那麼一些,人家也就是要個數,縱是土匪強盜也知道細水長流,也知道不能把事情給做絕了。偶爾的,趙尚典會把視線投向那兩個讀書人模樣的青年,不過這兩個年青人卻和他常見的那些讀書人大不一樣,二十來歲年紀,俊朗面龐上炯炯有神的眼睛透出堅毅神情。不論樣貌還是風範,兩人都比大多數讀書人要強上許多。

    多年前同樣是個讀書人的趙尚典瞧著這兩讀書人的模樣,心中倒是忍不住回憶起當年自己意氣風發的少年時。那時自己可不也同他們一樣嘛,不過似乎還有些不同,似乎沒有他們的這種精氣神,尤其是這兩青年已經走了十餘里路。卻不見一絲疲態,縱是農家出身的讀書人,怕走了這十餘里也是滿頭大汗了吧!

    “若不到下個歇腳的地方,與他們結交一番……”

    這番尋思著的功夫,趙尚典便將馬車的簾布掀開。用洋火點著水煙袋抽了起來,雖說他不好大煙,但卻極喜吸水煙,人嘛,總有那麼一點愛好。

    一行人彎過一座小土丘,面前不遠處仍就是一座不大不小的山峰,並不高的山頭帶著丘陵地帶特有的地形特徵,在一起一伏中向遠處的暮色裡伸展出去。

    瞧著這夜幕將臨,常年走此道的趙尚典立即又記起土匪的威脅來,忙催著夥計道:

    “快走。快走!”

    這時一起走著的幾個泥腿子早不知從哪個岔路離了隊伍,只有那兩讀書人和行腳商仍和他們一路,行腳商顯然也知道這裡鬧土匪,個個趕著騾馬領頭疾走,反倒是那兩個青年卻似不知憂愁,一路上對著周圍指指點點,給遠遠丟在隊伍的最後面。

    就在這商隊進到半峰的山道上時,一聲呼哨,從路邊樹林裡跳出了三、五十條大漢持槍拿刀,將眾人圍在圈裡。打頭一人口裡暴出一聲響雷似的大喝。

    “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大爺我已經久侯了。你們怎麼這會工夫才來!”

    坐在車裡的趙尚典瞧著土匪來了,並沒有慌張,而是主動的跳下了馬車,他瞧著那些行腳商滿面鎮定圍成一個小圈子,從騾馬架上抽出腰刀,對準了周圍的土匪。為首的行商沖土匪略一抱拳:

    “各位道上朋友。咱們小買賣人,走南闖北賺點辛苦錢,但我們也知道朋友們討生活不容易,這樣,大家交個朋友,圖個以後見面的交情,你們劃出個數,我們幾個湊湊,你們看可好?”

    土匪頭子看了行商們手上的腰刀,卻是抱拳一笑。

    “小本買賣?若是小本買賣,大爺這自然不會廢什麼話!可幾位真是什麼小本買賣嘛!”

    剛剛同路的幾個泥腿子出現在土匪頭子身邊:

    “大哥,甭聽他瞎說,我們從杭州府就盯上他們了,一路上行蹤又鬼的很,躲著釐局走,估計騾子上帶也是紅貨,幹了這一票足夠兄弟們吃幾年的。”

    泥腿子們的話使得趙尚典面色刷一下白了起來,什麼不怕就怕碰著這樣帶著紅貨的行商,土匪再講規矩,可若是不干殺人奪貨的事,那又怎麼會是土匪。

    一聽抓了條肥魚,土匪們則興奮的紛紛大聲嚎叫,土匪頭子對領頭的行腳商獰笑道:

    “朋友,聽到了吧,識相的把銀子和貨留下,老子放你們一條活路,不然……”

    他用熟練拔槍的動作替代了下面的話,他手中是一桿有些破舊六響轉輪槍。

    行商在槍桿子的威脅下無奈點了點頭:

    “兄弟們,大家都把銀子拿出來吧,為了錢把命丟了可不合算。”

    說著他第一個扔掉了腰刀向騾背上的貨筐裡取銀子,其他幾個行商也紛紛效仿他的動作。眼見著大筆的橫財就要到手,包括土匪頭子在內的所有響馬都摒著呼吸,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們的動作,幻想著大筆銀子的摸樣有的人竟流下口水來。

    可是當他們看清楚行商們將手從貨筐裡拿出來時,所有的人都打了個寒噤,不自主的退了半步,十二把嶄新鋥亮的六響轉輪短槍,被握在行商們的手中,槍機大張著,黑洞洞的槍口閃著藍光在眾人間瞄來瞄去,每一個被指到的人都嚇的一縮脖子,向後一退。

    那領頭的行商再沒了先前的討好狀,代之的是一股子殺氣,這股子殺氣連殺人無數的土匪們也開始懼怕起來,只聽著先前還語帶討好的行商對著土匪頭子侃侃而談道。

    “我剛剛說的還算數,給兄弟們50兩銀子見面禮,日後見面仍是朋友,要是真打起來,我們人雖少,可你們未必能佔到便宜,而且第一個見閆王必是你!”

    說著那行商用槍口點了點對面的土匪頭子,這時這土匪頭子早已經怯了,原以為是肥羊,誰知道竟是一塊帶刺的骨頭,可若是就這樣退了,自己日後在兄弟們面前定是威望大跌,弄得不好這個老大的位子就要換個人來做;可若要硬挺著,看對方的架勢自己的小命也定然不保。

    就在這時遠處猛傳來一陣高呼:

    “住手!都住手!都是自己人,不准開槍!”

    卻是剛剛落在後面的兩年年青人,看到這裡情形,一面高呼,一面奔了過來。

    話音落下的功夫,兩個讀書人已經跑到面前,其中一個顧不得喘口氣,就急聲問土匪頭子道:

    “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頭領手下的兄弟?”

    “我,我叫許大力,奉的是我們魏四爺旗號。”

    許大力遲疑了一下,見兩個讀書人說的有鼻子有眼睛的,囁嚅著回答了。

    而其中一個讀書人則幾步走到行商身邊小聲說著什麼,另一個卻緩著臉道:

    “許大哥,我們正好是來找魏四爺的,還請許大哥引條道!”

    “不成!”

    一聽是見四爺的,許大力毫不猶豫的的拒絕了:

    “這豈有生客引上山的道理!絕對不成。”

    那讀書人模樣的青年倒也沒氣,而是走近了,同許大力切起口來。站在馬車旁的趙尚典瞧著那讀書人與土匪切起口來,簡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怎麼了?怎麼讀書人和土匪站一塊了。

    “哎喲,這可真是自己人,您們是譚三爺派來的!”

    一番切口後,許大力立即激動起來:

    “我大力,這輩子除了魏四爺,最佩服的就是譚三爺,就是四爺,那對三爺也是佩服的緊,您要是早說,咱還廢什麼話啊!”

    其中一讀書人和那行腳商互視一眼,似乎對這轉變之快感覺有些詫異。

    “是,我們是譚三爺派來的,這次上山是來給四爺送禮的,您看……”

    許大力連忙點著頭道:

    “是,是,四爺前幾天就吩咐說譚三爺要派人來,我們在這可不就是在等你們嘛……”

    於是兩幫人馬合而為一親熱起來,將剛剛劍拔弩張差點火拚的尷尬忘了個乾淨,絮叨了半晌,可瞧著這古怪的一幕,趙尚典的心卻提到了嗓子眼裡,這下該不會……

    “幾位爺,我這就帶你們去找我們四爺。”

    轉身要走,那行商中的領頭者卻喊了一聲:

    “慢,他們呢?”

    說著用手一指擠做一堆的趙尚典和他的幾名夥計。

    “這好辦,讓我做了他們!”

    許大力說話的口氣就像殺隻雞般輕鬆,並且說著拔出了匕首。看著那土匪頭子提著刀,滿臉殺氣獰笑著步步逼近,趙尚典頓時嚇的雙腿發軟起來,雖說行商多年,可卻沒碰著這樣不講道理的。

    “這位爺,這位爺……”

    就在趙尚典想要爭下自己的小命時,突聽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慢,不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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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8
第146章 杭州城(第一更,求月票!)

    夕陽西下,碧陰陰的錢塘江水抹上一道血紅色的霞光在緩緩流淌。

    杭州城南通往錢塘江的道路兩側,雖是傍晚卻依是熱鬧非常,自打海運興盛之後,這錢塘碼頭便取代了運河碼頭,成為上下集貨所在,而通往碼頭的道路兩側自然一日盛過一日。

    人群中的陸皓東穿著一身長袍,頭上戴著頂皮帽,不過那辮子若是細心查看的話,能看出辮子上全沒有一絲油光,似乎像是假辮子,在仁川時他早已剪掉了辮子,這辮子自然是套的假辮。

    現在的陸皓東看起來和這街上的百姓並沒有多少區別,除去挺直的腰桿有所不同,整個人完全隱於這街頭的人群中,可此時他的心底卻有些激動,來到杭州已經一個月的他,成功的“混”進了杭州電報局。

    說是“混”倒也不對,電報局的領班是他於上海電報學堂的同學,只是打了個招呼便進了電報局,而今天憑著熟練的業務,他被委為夜班領班,而這正是他所需要的,夜班領班,這意味著在起義時,電報局將完全為他所控制。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默默的在心裡這般想著,陸皓東腳步卻加快了許多,繼續朝著目的地走去,在那裡,幾位從香港以及廣州來此的朋友正等著他,想到這,他的臉上不禁流露出一絲笑容,他們已經爭取到了“黃魂協會”的支持。

    不過作為回報,好友需要在杭州開辦一家西醫館,以在起義時救治傷員,對此陸皓東反倒是極為贊同,畢竟大家都是反清的同志。

    錢塘江兩岸空闊,河堤上是一排排刻了歲月印記的老柳樹。它們的樹幹早已百孔千瘡。枝椏中間有幾個老鴉的窩巢,時近黃昏,歸鴉呀呀連聲聒噪著。

    暮色四起,餘暉更暗淡了。錢塘江的江水變成暗綠色。這時的景象頗使人想起唐人杜牧的名句“煙籠寒水月籠沙。” ,而江畔的書院。這會已經點亮了油燈,這杭州城尚還不通電,實際上此時,若大的中國又有幾座城市通上了電。

    天色完全黑下來之後。書院內亮著燈的房間中燈光昏黃,學生們就著昏暗的油燈翻看書本或是起草著作業。

    在書院後院中雜院之中,東首的一間雜物房內,厚實的窗簾拉緊,房間內的油燈發出微弱的光。房內有一張書桌上,放置著一台手搖油印機,房內的幾個人正在聚精會神的印製著傳單。

    而在一旁的書桌上,已經放置著十幾疊厚達尺許的傳單,那傳單每日都在增加,印製傳單的青年顯得極為認真,他們只是偶爾的低低說話。

    忽然,大門上有人輕輕敲門。

    聽著三長兩短的敲門聲,心知是自己人的吳理文還是停了下來。

    “讓我去看看。”

    “是誰?”

    吳理文走到門口,輕問一聲。手卻抓著一柄短槍。

    “文勤,是我!”

    是老師!

    聽著先生的聲音,吳理文連忙把門開開,同時又急忙見好。

    “學生見過老師。”

    “不要這麼客氣,大家都是革命同志!沒有師長之分!”

    譚嗣同笑著說道,這些學生的年歲不過只比他小上幾歲,甚至許多人與他同歲,大家都是為了共同的理想走到一起的,自然也談不上師生。

    “怎麼樣?傳單現在印了多少份?”

    拿起一張傳單,譚嗣同看了起來。這是他們反覆斟酌後寫出的《反清檄文》,在起義的同時將於城中散發、張貼,以爭取百姓的支持,讓他們明白這場起義與舊時長毛的區別。

    “老師。我們已經印了八萬份,還差兩萬份,照現在的速度,估計還要再印上兩日才夠!”

    吳理文連忙回答道。

    “蠟紙夠嗎?”

    這油印機是那位福島先生帶來的,印製起來極為方便,只要用鋼針刻好臘板就能印出傳單來。

    “用過的蠟紙和印壞的傳單一定要燒掉!千萬不能讓傳單外流出去。明白嗎?”

    “田先生已經叮囑過了,每一張蠟紙和傳單都是我看著燒掉的!”

    吳理文連忙回答道。

    相比於他們,那些從海外來的同志,無疑更為謹慎一些,他們甚至很少來書院,而是分散在杭州城內各地,未來起義的時候,他們與城中的住所,就是起義民軍的藏身之地。

    提及那位福島先生,吳理文卻又把聲音微微放低,對老師輕聲說道:

    “老師,你覺得的那些人……我是說福島先生他們可靠嗎?”

    吳理文所擔心的是海外同志中的那幾名日本人,那些日本人為什麼要支持中國的革命?這讓他感覺有些迷茫。

    “他們不遠千里來中國共謀大事,不已經表明了他們的心機了嗎?”

    譚嗣同作著解釋,在他看來,那些被唐浩然派來的同志,自然都是可靠的,不過其中有日本人,確實也超出他的意料。

    “好了,文勤,你這邊要趕緊把傳單準備好,這幾日還要把傳單送出去,千萬不要出了差子,明白嗎?”

    當書院中的學生們忙著印製傳單時,在城中的一處宅院內,唐才常卻正在同福島談著,

    “現在我們已經聯絡了六支民軍,到時候大約會有千五百民軍參與……”

    在唐才常的解釋中,福島四郎卻是沉默著,好一會他才反問道。

    “那些人靠得住嗎?”

    土匪靠得住嗎?曾於關東接觸過土匪的福島很難相信那些土匪,或者說,相信他們能夠忠誠的履行命令,畢竟土匪的本性決定了他們的行為。

    “他們都是復生過去接交的朋友,都是極為可靠,而且對滿洲人極為仇視,絕對靠得住。”

    唐才常認真的說道,現在相比於譚嗣同,他會用更多的時間同福島等人接觸,而他的目的非常簡單希望能夠同海外的同志取得直接聯繫。以為將來作打算。

    在唐才常看來,這些海外同志顯然不同於國內的同志,他們擁有充足的資金,足以支持於國內發動反清起義。而對於海外同志來說,他們需要來國內的同志幫助發動起義,前者出槍、出錢,後者出人。

    “我現在擔心的是,他們在向杭州聚集的時候。會不會洩密!”

    福島的眉頭微皺著說道。

    “畢竟人多口雜,如果洩密的話,很有可能導致起義失敗!”

    來到杭州之後,通過對起義的瞭解,福島總算是知道了這場起義準備的是何等倉促,他們甚至根本不知道應該如何起義,也許他們覺得起義無非就是拿著槍造反打下官府,全不知應該控制那引起要塞。

    可無論如何,這場起義都必須進行下去。

    除非事洩,一但事洩。就必須轉移出杭州。

    作為情報處的情報人員,雖說對於這次起義並沒有多少信心,但福島卻知道自己的任務是什麼,他必須要協助這次起義,從而獲得第一手的情報。並據此制定相應的計畫, 為未來作好準備。

    想到自己即將掀開一個波瀾壯闊的歷史,福島難免有些激動,也許這場起義標誌著中國命運的展開,這不正是自己所渴望的嗎?

    既然滿清不可依持,那麼就推翻他們吧!

    事實上。當初他選擇朝鮮的原因,正是因為相比於不思進取的清國,銳意進取的統監府無疑更符合他的“需要”,而且他深信那位統監大人絕不會甘於朝鮮統監。甚至清國重臣亦難滿足其慾念,的,而現在所有的一切都在證明著他當初的選擇是何等的正確。

    在朝鮮統監府支持下,未來將會有一次次起義於清國大地上演,當一次次起義積聚的力量達到時,完成準備的統監大人必定會舉起義旗。從而一舉定中原,十年,也許十幾年後,驅逐滿清的中國就會成為東亞大國,勢必將會同露國發生衝突,到那時,日本的命運……

    不過,完成這一切,需要有一個前提,就是清國內部必須不斷的發生起義,從而轉移清國的注意力,並積聚反清民意。當然,在另一方面,這些起義者絕不能形成一個威脅到統監府的群體,而這意味著,除去譚嗣同之外,情報局還應該扶持其它的起義者,幸好在中國存在著太多的野心勃勃之人,而眼前的唐才常即是其中一人。

    甚至還有……福島四郎想到了另一個人,一個陸皓東從香港講來的醫生,他同樣心懷反清之心,通過與其的接觸,與唐才常一樣,福島四郎同樣將其視為未來的支持對象,通過這種支持,促成他們於清國內部不斷的發動起義。!

    這個計畫如果實現,在未來的幾年內,將會有連續不斷的起義於江浙、兩湖以及廣東等地發動,而這些各自為政的人們,卻無法形成一個整體,如此一來,至少他們絕不會對統監府造成威脅,至多,他們只是一群義士罷了!

    “福島先生的擔心,確實不無道理,不知福島先生有什麼建議?”

    唐才常連忙順著其的話意追問道,言語中顯得很是尊敬,準確的來說他的尊敬是對那些海外的同志。

    “也許,我們應該制定一個應急計畫,”

    福島看著唐才常認真的說道。

    “一個在起義失敗後,如何保存力量的應急計畫,你覺得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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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7章 袁大人的野望(第二更,求月票!)

    1892年3月13,陰曆二月十五,

    基隆灣,此時這座台灣北部的港灣內,十數艘兵艦泊停於泊區,灣內的舢艇不停的將新鮮蔬菜、水果裝至兵艦上,這些兵艦上飄揚的旗幟既有清國的龍旗,亦有英國的米字旗,在這龐大的艦群中最為引人的恐怕要數那“定遠”以及“鎮遠”兩艘鐵甲艦,在朝陽下兩艘鐵甲巨艦隻顯得好不威武。

    “大家瞧著了嗎?那就是咱們大清國的鐵甲艦!”

    站於艦艏的周柏廷,凝視著那兩艘巨艦,雙眼中滿是憧憬之色,出身台灣永和地方大族的他,之畢業於船政學堂,在過去幾年間一直於南洋水師任職,年前返鄉時卻意外的結識的袁世凱,待其得知他於南洋水師任職後,立即邀請其於台灣水師協任職。

    而袁世凱之所以會任用周柏廷為台灣水師協副將,除去其意欲整頓台灣水師協外,更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因其祖籍河南武功,除去與袁世凱是半個老鄉之外,更重要一點是周家是開墾台北第一批人中的一員,是永和地方大族,袁世凱與台灣操辦新政離不開地方大族的支持。

    不過在就任台灣水師協副將後,周柏廷倒也沒讓袁世凱失望,一面整頓水師,招收壯丁,淘汰老弱兵丁,加強訓練,從而使得台灣水師協面貌一新,戰鬥力有明顯提高。一面引入西洋訓練法,操練水師協官兵,雖說水師協船炮依然落後,最先進者無非就是現在他搭乘的這艘去年巡撫袁大人從北洋要來“鎮邊號”炮艦,可在過去半年間,水師協不負其期望的切斷了大陸對台灣的煙土走私,從而令巡撫衙門可以順利的推行煙土專賣政策。

    正是憑著水師協對走私的打擊,現在台灣的煙土專賣局每月方才能獲利三十餘萬兩,成為袁世凱於台灣開辦新政,興辦洋務、操練新軍的助力。而在另一方面,周柏廷也成為了袁世凱的心腹。

    “於安,別光羨慕他們,有一天。本大人也會給水師協購進兵艦的!”

    又一次袁世凱用言語安慰著周柏廷,在過去的一陣子,周柏廷可是沒少提到購新兵艦之事,可對於袁世凱而言,現在最緊要的是辦好洋務企業和新軍。至於這水師……不是台灣一地能玩得轉的。

    “不過,這購艦所需頗多,還需要從長計意啊!”

    話峰一轉,袁世凱指著灣內的北洋艦隊又說道。

    “我差人向中堂大人那邊詢過,待到北洋定造的新艦回國後,這舊艦嘛,舉許會撥於南洋幾艘,到時候,我看看和中堂大人討個人情,沒準咱們也能要來兩艘!”

    相比於唐浩然所處的朝鮮豐富資源。台灣卻沒有豐富的資源供袁世凱建礦出售,唯一的基隆煤礦不過是剛剛出煤,但其煤質卻遠不如朝鮮煤,自然也就賣不上價,苦於資金不足的袁世凱,更多的時候只能請求北洋那邊的幫助。

    不過中堂那邊倒也給他幫襯許多,就像這次聯軍進港,朝廷便劃了50萬兩銀子於台灣。正因如此,袁世凱才會對此次出兵極為看重。

    “於安,這次咱們台灣新軍派出一營兵協同。雖說你是水師協副將,可畢竟是咱們台灣軍到琉球去的最高官長了,到了那,你可得督促好大家。千萬別墜了的台灣軍的名聲,而且……”

    話聲微微一沉,袁世凱盯著周柏廷說道。

    “中堂大人那邊,可等著瞧咱們這新軍練的效果,如若有所差池,只恐怕本大人這無法向朝廷交待啊!”

    一聲長嘆中。袁世凱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憂色,可心底卻又是難掩的激動,操練了一年的新軍終於派上用場了,雖說只有一營兵,可關鍵是要讓中堂和朝廷看到這新軍與防軍的不同,若是得到朝廷的認可,怕這台灣新軍協即可擴充為一鎮新軍。

    到那時……

    “請大人放心,卑職絕不會讓大人失望!”

    心知此事關系到大人前程的周柏廷連忙應聲說道。

    放心?

    離開了“鎮邊號”炮艦的袁世凱想著周柏廷的話,心裡卻又犯起了嘀咕來,怎麼能放心呢?此次收復琉球屬國,往大了說是朝廷的臉面,往小了說卻關係到自己將來的前程,若是台灣軍表現的不盡人意,到時候且不管朝廷怪罪下來會如何,若是讓中堂大人那邊失望了……

    中堂大人……

    對於袁世凱來說,相比於朝廷,他更在意的是中堂大人對自己的看法,儘管他未曾奢望過接替中堂大人執掌北洋,可袁世凱卻清楚的知道,幾十年承平下來,當年可謂虎狼的淮軍,已經一茬不如一茬了,中堂大人去年之所以授意他於台灣操練新軍,甚至還派來協員,不正是因為深知淮軍之病嗎?

    對起於行伍的中堂大人而言,現在北洋的地位靠的就是陸海師,海師那邊有北洋艦隊在那撐著場面垮不了,可淮軍這邊,雖說現在淮軍駐防全國,可戰力終究不如過去……只能靠新軍去撐場面了,若是自己練的新軍撐不了檯面,到時候如何向中堂大人交待?

    心底這般想著,袁世凱又想到了另一個人段祺瑞,那位中堂大人的鄉老,現在台灣新軍協的協統,這個人與商德全等人一般曾於德國留洋,熟悉西洋陸軍,也正是在他的操練下,這台灣新軍頗有一番氣象。可氣象歸氣象,這新軍編練畢竟不過十個月,現在就派往琉球,會不會太早了點。

    如若失利的話……一時間,患得患失的袁世凱發現自己全無法靜下心來,對於好不容易做到巡撫一職的他來說,他自然不願亦不能坐視自己因新軍操練不利,遭受朝廷斥責,進而令中堂失望,從而影響到自己的前程。

    “這可如何是個好啊!”

    常嘆一口氣,袁世凱的眉頭緊鎖著,在船朝著棧橋駛去時,瞧著離碼頭不遠在基隆街外的新軍軍營,他的手指了指。

    “去兵營看看!”

    “一二一……”

    人還未進兵營,袁世凱便聽到兵營中傳出的帶著閩南口音的口令聲。與過去淮軍皆從安徽、山東、直隸以及河南等地徵兵不同,台灣新軍的大多數士兵皆來自本地,這是袁世凱堅持的,通過對台灣駐防淮軍、防營的視察。發現淮軍水土不習,每至暑月相繼死亡,更有甚者勇丁們更藉口吸菸以避瘴毒,長久下去如何談得上出操訓練,於是戰力遂不復以往,而相比之下,土勇營雖也有吸菸土之病,但卻能適合本地氣候。

    正因如此袁世凱才會借練新軍之機重定營制,新軍徵募改以土勇為主。不過與過去土勇皆由台灣本地士紳把持不同,現在這新軍官長卻皆出自天津武備學堂。加之四千新兵來自台灣各地,由此避免了台灣本地士紳插手新軍。

    當然,亦避免了如段祺瑞等人把持新軍,進而架空他這位巡撫,正是這種官勇分置使得袁世凱能牢牢的以巡撫一職掌握新軍。無論是朝鮮的經驗也好,家中的教訓也罷,他深知掌握兵權的必要,自然對新軍的把持不會有一絲鬆懈。

    “大人!”

    原本正在同第三步隊營統帶訓話的段祺瑞,一聽說巡撫大人來,連忙結束訓練。率領第三步隊營的一眾官長往營門處迎接袁世凱。

    “我只是隨便來看看,芝泉,來陪我一同走走!嗯,還有裕傑!”

    親近的同段祺瑞拉著近乎,袁世凱又同步隊營的統帶李深禮說了聲,因為新軍規模不大的關係,袁世凱能叫出每一個營統帶的姓名,同樣亦深知其愛好、為人。這李深禮畢業自武備學堂,過去於淮軍中並不受任用,與袁世凱亦是同鄉。是他從駐台淮軍挖出十幾名新軍官長之一。

    “是大人!”

    段祺瑞與李深禮兩人互視一眼,連忙跟著已經邁開步子進入的營中袁世凱,瞧著營中正在進行操練的新軍官兵,袁世凱隨口問了聲。

    “芝泉。以你之見,咱們台灣新軍比之日軍如何?”

    “回大人,台灣新軍械炮之精良遠非日軍所能及!”

    段祺瑞說的到是實話,在編練台灣新軍上,北洋衙門那邊倒是極為大方,將新購的五萬支五響最新式毛瑟槍中的一成劃撥於台灣。且又撥發了十二門行營炮,論及裝備精良自然非日軍所能相比。

    “我聽說駐朝新軍那邊用的還是法國造的夏波斯,都是軍械局的淘汰貨,這兵勇之戰士,可非全靠械炮之精良啊!”

    與北洋中大多數官長迷信械炮精良不同,於朝鮮行伍的經歷卻使得袁世凱並不怎麼迷信這一點,而不似他人一般,深信只要有精良械炮,即可憑炮利而敗敵。

    “大人教訓極是!”

    雖說已經到了台灣近一年,可段祺瑞還在適應著袁世凱與他人的不同,至少在不盡信械炮精良上他還在適應之中。

    “裕傑,你說說,若是到了琉球,臨一隊日軍,新軍可有一戰之力!”

    “大人!”

    深吸一口氣,先看一眼段祺瑞,然後李深禮又沉聲答道。

    “台灣土勇自幼於鄉間早習於械鬥,悍勇非常全不遜山蕃,且又經十月苦練,多數槍法頗精且又勇於刺刀衝擊,用施德爾洋員話稱,其悍勇戰力不遜西洋,自不遜日人,請大人放心,若於日人交戰,卑職自當率全營官佐誓死效之!”

    相比於段祺瑞,早在六年前即來台灣的李深禮卻極為瞭解台灣土勇與大陸土勇的不同,與大陸大多數地區的安定不同,兩百年間有大量移民來台,先來後到的族群之間存在諸多利益衝突。如灌溉水權、爭取墾地、建屋蓋廟等等。同鄉移民聚集地相近,與外鄉移民利益衝突時容易聚眾私自逞斗,規模大者動輒萬人、小則亦有數千人,長者持續數月,甚至能波及半個台灣,以至朝廷不得不派重兵彈壓以為平定。

    械鬥發生後,勝利者常常霸佔落敗一方的房屋,並改建廟宇信仰。為了平息紛爭或避禍,人口數量較少的落敗一方通常遷徙到位置較不好的遠地村莊或漸次與勝利者同化為因應。

    因此每當械鬥發生,雙方便是不死不休,除去移民間兩百年間不曾間斷的械鬥,其又因墾地與生熟山番之間亦時常發生爭鬥。如此一來,對械鬥習以為常,每逢械鬥便不死不休的本地人自然悍勇非常。

    不過亦正因如此,作為營統帶的李深禮每每碰到營中鄉籍爭鬥時頭痛不已,以至於現在新軍中對待鄉籍爭鬥,不問對錯一率三十軍棍,以維持營內秩序,這倒也許軍營內清靜了許多。

    “誓死效之!”

    沉吟一聲,袁世凱瞧著那些肩扛五響新式毛瑟的士兵,語重心長的說道。

    “此戰非但關係我中國之藩蘺能否重歸中國,亦關係我大清國際聲譽,如果我等敗退,屆時恐引洋人之野心,如若引得洋人侵我大清之野心,屆時你我可皆是大清之罪人啊!”

    這一聲感嘆中,全是憂國憂民之意,只讓段祺瑞與李深禮兩人紛紛鞠首大聲表著決心,全是一副絕不敢讓大人失望,不敢讓朝廷失望的模樣。

    “有兩位老弟之言,世凱焉能不放心!”

    在兩人表述一番決心後,袁世凱便笑著說到。

    “若是此次我台灣新軍於琉球能一展新軍之威,屆時世凱定上奏朝廷為兩位請功,一是請功,這二嘛,自然是將我這台灣新軍編為一鎮!”

    袁世凱的話聲一落,無論是段祺瑞亦或是李深禮皆是心頭一熱,對於段祺瑞來說,他立即想到了一鎮統制的位子, 而李深禮所想的卻是一協協統之位,兩人的心境各有不同,各卻被袁世凱成功的挑起了其心中的野心來。

    兩人的神情變化落在袁世凱的眼中,他只是於心中暗自一笑,這若想讓他人拚命效之,最簡單的法子莫過於帽子和銀子,相比之下……想到於朝鮮統監的唐子然,袁世凱反倒是好奇起來,他是用什麼籠絡人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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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9
第148章 事務新官(第一更,求月票)

    “無疑相比任何清國官方機構而言,朝鮮統監府都是一個極為現代的官方機構,其官員任用並未沿用清國舊式以文章擇員的科舉制度,而是引入了西方式的現代文官制度。但這並不是其最大的不同,其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其機構的龐大,在過去的二十個月間,統監府從一個官員不足200人的機構,膨脹為超過1500人的機構,而在各地地方事務廳亦有超過1000名官員,這甚至還不包括一支超過7000人的警察治安機構。即便是用西方的眼光來看,其官僚機構亦可謂之龐大!

    儘管如此,在我旅行期間所接觸的每一名統監府事務官都異口同聲的說道事務官員太少,以至於他們不得不每天都加班至深夜以完成自身的工作,而統監府設立於漢城的中國政治學校亦正在以每年培訓700至1000名事務官的速度培養著各級事務官……”

    《朝鮮和她的鄰居》伊莎貝拉?拜爾德

    沿著慕華街一側人行道走著的騰野次郎偶爾會把視線投向路邊去年栽下的法桐,此時他整個人只顯得神采奕奕,甩著雙手,昂首闊步的走著,鼻樑上架著的方框眼鏡在陽光下閃閃發光,腳上的皮鞋鞋根的護掌與人行道的馬牙石接觸時,總會發出“噠噠”的響聲。

    儘管戴著眼鏡,可是他的身上卻見不到讀書人的柔弱,個頭不高的他,骨架顯得很是粗壯,在日本時,他很喜歡摔跤和空手道,甚至在德國留學時,亦未曾放棄練習。所以想比之下,他全不像是一個擁有博士學位的讀書人,而像是一名軍人。

    現在的他之所以顯得神采奕奕,卻是因為接到了一份工作通知統監府經濟統制委員會的工作通知。經過筆試和面試之後,他成為委員會聘請的第一名日裔事務官,這讓他整個人顯得極為興奮,畢竟師從於德國歷史學派經濟學者的他。能夠直接的研究朝鮮推行的統制經濟。

    “終於到了!”

    遠遠的看著那棟西洋式樓房,騰野次郎連忙加快了腳步。

    從去年十一月,經濟統制委員會便搬出了越來越擁擠的統監府,搬入統監府對面的一座西式的三層樓房,這棟西式樓房甚至是整個朝鮮最為“高大”西洋式建築。雖是如此,隨著委員會不斷增加的事務官員數量,其辦公場所依然顯得有些擁擠。不過這棟顯眼的西式樓房,卻總是極為顯眼。

    但現在這座三層西式洋樓,於統監府中的地位卻一日甚於一日,甚至亦引起許多西洋人的注意其日益成為朝鮮經濟的主導,歷史上第一次,由一個部門統制計畫著一個地區的商業經營,以至於上千萬人的日常生活皆將受其統制。

    在經濟統制委員會的大門處,遇見了一個門衛。騰野連忙深鞠一躬。

    “您好!”

    “啊!”

    門衛受寵若驚的連忙鞠躬回禮。

    “您好!”

    來往進出的人偶爾會用驚奇的目光注視著騰野,那目光中彷彿都是說:這傢伙是怎麼回事?怎麼向一個朝鮮門衛鞠躬。可對於騰野來說,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許幾個月後,他就是一個沒有祖國的人了。

    傲慢?

    中國人是不會接受傲慢的日本人的,所以他需要儘量放低姿態,在委員會內爭取友誼,並在競爭中獲得晉陞,作為統監府的中層官員,理想。信仰,什麼才是為之奮鬥的動力?或許吧,但一如所有的人一樣,一但成為官員。晉陞便是每一個人夢想,而統監府的晉陞機制嚴謹卻甚於英德等國。

    在通過大門的時候,有一個掩於樹蔭後的網球場,聽到那兒傳來輕快的擊球聲,現在正是中午,在食堂中用過午餐後的事務官們會在球場上運動一下。不過絕大多數人總會一直到深夜,都會在那激烈的爭論、學習和工作。

    來到後院統制廳兩層的紅磚樓房前,透過各個辦公室的窗戶都可以看到房間裡堆著文件,各個文件架上都堆得滿滿的,有的房間內文件堆積如山,在堆積如山的文件中,總有不斷進行計算的事務官員,似乎每一個人都非常忙碌,在他們的桌邊,還擺放著搪瓷飯盒,也許,他們還沒有用過午餐或者只是在辦公室內草草的吃上兩口。

    “咚咚”

    站在統制廳廳長辦公室門外,敲了敲門,門內傳來一個聲音。

    “請進!”

    推開房門,並不算寬敞的辦公室的一側是一加伸至天花板的書櫃,書櫃中有許多書籍,只是掃視了一眼,騰野便看到了十幾本德國歷史經濟學派的著作以及其它各國經濟學著作,無一例外的都是原文書,顯然這是一個至少精通英語和德語的官員。

    埋頭坐在辦公桌後的廳長甚至都沒有抬頭,他的辦公桌和其它人的辦公桌一樣,都擺滿了各種文件以及報表。

    “棉布統計報表直接放下……嗯?”

    以為是下屬送報表的徐自立抬起頭,看到來者便是一愣,然後說道。

    “你一定是來報導的騰野四郎吧!”

    放下手中的鋼筆,徐自立卻順手拿起了飯盒,然後解釋道。

    “其它廳我不知道,可在我這裡,每個人恨不得把吃飯和上廁所的時間都擠在一起!所以,你必須要適應這一點!”

    看著抬起頭的廳長,騰野立即注意到他的身體不怎麼好,臉色非常蒼白,只有那雙眉毛又濃又粗,在意識到自己的失禮後,騰野連忙立正,行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禮。

    “請您放心,我一定會非常努力的……”

    徐自立立即打斷了他的話。

    “現在,統制廳要制定每一數據都關係到1360萬朝鮮人的衣食消費,一個朝鮮百姓一年需要用多少棉布,要吃多少大米?喝多少酒?男人多少?女人多少?兒童多少?這些數字都要經過嚴密的計算,統制廳就是要根據這些數字,制定今年的統制任務,明白嗎?”

    “是!”

    再次深鞠躬的同時,騰野四郎同樣被龐大的工作量驚呆了。

    “還有,隨著統制經濟的推進,未來朝鮮的方方面面都將實施經濟統制,這就需要我們依靠的嚴密的調查,從而制定相應的統制計畫,怎麼樣,騰野博士,你是留學德國的高才生,我準備讓你帶領實習生,去完成八道鄉村消費調查,能完成嗎?”

    什麼?

    雙眼猛然一睜,騰野四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廳長的話是什麼意思?

    狼吞虎嚥似的吃完最後一口飯後,徐自立看著似乎有些不解的騰野說道。

    “騰野博士,你是我們好不容易從學院那邊挖來的,自然不會讓你做一般事務官,你的官階八級,比我低一級,暫時的工作就是帶領實習生進行調查,現在經濟統制只是剛剛開始,在未來幾年內就會擴展到朝鮮的方方面面,這需要詳細的調查數據作為依據,明白嗎?”

    擰開百頁窗,看著往調查科走去的騰野四郎,先前對他可謂是青睞有加的徐自立的唇角卻是微微一揚,在嘴巴輕喃道。

    “真是個麻煩事,要用,還要防!哎,沒辦法,先撐過這幾年再說吧!”

    有很多事情,即便明知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道理,徐自立亦不能不做妥協,府中的人才實在是太過匱乏了,人才是制約府中發展甚至施政的最大因素,正因如此有時候,才不得不放手而為,就像是對日本人的任用一般。

    直到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騰野四郎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的遭遇調查科科長,這是他的新職務,而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成為了經濟統制委員會的中層官員,儘管對於自己學識極為自信,但他卻明白,對於另一個國家的政府機構而言,將如此重要的職務委任給一個外國人,這是何等的開明,以至於在沉思良久之後,騰野四郎忍不住感嘆。

    “真不愧是中國啊!”

    而在這一聲音感嘆之餘,騰野四郎的內心深處卻又升湧出一種士為知己死的情感來,對於因為國內停止支付留學生學費,不得不提前返回東亞的他來說,似乎在這一瞬間,他找到了自己的歸宿中國。

    中國將會成為他的歸宿,甚至在這一刻他都未曾去考慮過日本,而只是全身心的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之中,以不負中國對他的信任和重用。

    不過內心激動不已經的騰野四郎並不知道,在他成為調查科科長的同時,在統監府安全處的檔案室中,便多出了一份檔案,一份與他有關的檔案。儘管引進日本智力是統監府的“發展策略”之一,但並不意味著會對這些日本人不加防範的加以任用。

    為了加強對日裔人的監控,除去安全處的檔案之外,還有其它的一系列隱形的制約,至少在日本滅國之前,對於他們的監控不會有任何放鬆,但在另一方面,統監府的各個部門卻又給予他們高度的信任,那種信任甚至超過對朝鮮人的信任。

    (日本人,怎麼說呢?反感,厭惡,但在另一方面,卻又不得不佩服日本人對細節的注意,尤其是對調查的注重,取其長吧!求月票!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歡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9
第149章 日官(第二更,求月票)

    清明的一場雨後,這天氣便開始熱了起來,縱是在山東非但這樹葉早就展出了嫩葉,就連同那早晚的晨寒幕涼也散去了,到了近中午的時候,那能讓人熱出一身汗來。:../

    也就是這天氣,最適合做買賣,周村自古以來素以出產棉布聞名,家家戶戶皆會於農閒時紡紗織布,再運到布莊出售。

    像這清明後的農閒時,正是春時布市最熱鬧的日子,一個個布莊前排滿了扛著布交布的百姓,而市集上除去許多小商販外,這周村的市集上的夥計一大清早便將各種洋貨擺在店舖最顯眼的的地方,圖著夏忙前的布市上能多賣些貨來。在過去的一年間,這周村的洋貨越來越多了,而絕大多數洋貨都是從朝鮮來的,甚至就連同那布莊裡銷的棉紗亦是從朝鮮運來的。

    “紗嘞,便宜了……”

    老石頭坐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長旱菸管斜擺在他身邊,有一氣沒一氣的喊著。清明節後的太陽已經有些熱了,只曬的老石頭背脊上熱烘烘地,像背著一盆火。

    今個這太陽可真夠毒的,坐在太陽底下的老石頭覺得身上更加熱了,熱的有點兒發癢。他還穿著那件過冬的破棉襖,他的裌襖還在當鋪裡,卻不防才得清明邊,天就那麼熱。

    真是天也變了!

    老石頭心裡說,就吐一口濃厚的唾沫。在他面前擺著紗,那可婆娘和兒媳婦一個冬天裡紡出來的紗,若是擱往年,這紗還沒紡出來,就被布莊收走了,可現如今這紗卻是不好賣了布莊裡賣的都是更便宜的洋紗,那洋紗粗細不比土紗差,甚至更結實一些。

    有了便宜結實的洋紗,這家裡頭紡的紗自然也就沒多少人願意要了,除非是洋紗不夠的時候。才會有人來買這土紗,可現在這紗線莊裡的紗卻越賣越多,就像是那紗像大水淌來似的全沒了個盡頭。

    “石頭叔,您老還在這賣紗哩?”

    “嗯!”

    應了一聲。半晌沒賣出幾斤紗的老石頭顯然沒什麼心思搭理別人。

    “現在這紗可不好賣啊,那仁川的洋紗可比土紗便宜一成多!”

    一旁賣針線細腦的陳老六頗有眼力勁的說道著,平常他是推著獨輪車走村竄莊的賣著貨,這集上熱鬧了自然也就趕到了集上,這當口沒了生意。自然同身邊的老石頭聊了起來,論輩份,他得喊老石頭個叔。

    “洋紗洋紗,早晚咱這口袋裡的銅細都得讓洋鬼子給騙了去。”

    洋鬼子怎樣就騙了錢去,老通寶不很明白。但他很相信莊子裡的徐老爺的話一定不錯。並且他自己也明明看到自從鎮上有了洋紗,洋布,洋油,這一類洋貨,他自己田裡生出來的東西就一天一天不值錢,就是這過去供不應求的紗線。現在也賣不上價了。而在另一邊那派到鄉下人身上的捐稅也更加多起來,就是去年,這又加派了什麼海防捐,說是要防著洋鬼子來打咱大清國。

    都是洋鬼子害的。想著那書裡頭說的洋鬼子:紅眉毛,綠眼睛,走路時兩條腿是直的。可不是鬼是咋的,這老百姓的銅細,都讓洋鬼子給坑沒了。

    “瞧您說的,那仁川的紗說是洋紗,可不還是那統監府辦的廠子。咱自己人用洋人的機子造出來的紗!就連那棉花,也是咱大清國的棉花不是!”

    一旁說道著的陳老六趁著話的口,點著了一袋煙,去年他在莊子裡收棉花可沒少掙銀子。這可多虧了仁川那邊定下的規矩棉紗換棉花。那些個布莊又豈能把人都派出去收棉花,到最後這生意不還是落在他身上,過去走村竄莊的是用針線細腦換棉紗,現如今卻是用棉紗換棉花。

    “依我說,石頭叔,您老那紡車還是停了的好。用洋紗多利索,十六支的仁川紗,織出來的布,可比過去結實多了,穿一個冬天都磨不爛,出了冬往當鋪裡頭一擱還能多賣上一塊銅元哩。”

    “假洋鬼子,比真洋鬼子還可恨哩,過去洋鬼子的東西都是擱在城裡頭,那像現在,這集上賣的都是洋貨,早晚大家非得給這假洋鬼子給坑了……”

    生意受到影響的老石頭自然不會說他們的好來,其實這也是自然,可一旁的陳老六卻是不以為意的從錢袋子裡摸出一塊銅元來。

    “石頭叔,您瞧,這假洋鬼子弄的銅元,咱可不還是麻利的用嘛,要是沒這銅元,咱老百姓的日子可真不過!”

    他這一句話,頓時讓老石頭說不出話來,可不是咋地,自打從去年這銅元從海邊傳了過來,那印著花的銅元頓時解了市上制錢不足的急,這市上現在多一半用的都是朝鮮那邊用的當五、當十銅元,甚至就連同那銀元,用的人也是越來越多。

    若是沒有這銅元,賣紗不定得吃多大的虧,有時候那莊子裡沒錢了,可不就只給寫張憑據嘛,可憑據又豈能買著東西,那像現在可都是實打實的銅元拿出來。

    “再說了,石頭叔,你瞧這集上的洋貨,市面上是越來越多了,可那仁川貨也是越來越便宜了不是,就是那二兩銀子的暖水瓶,瞧著是貴,可一年省下的柴火錢,都不止二兩銀子……”

    有一搭沒一搭的同陳老六說話的功夫,終於開了張,賣掉了幾斤紗線,待收了一把銅元後,瞧著那映著光的銅元,老石頭在心裡尋思著,過去那錢上刻的可都是皇上的年號,那像這銅元,連個年號都不刻,難不成這世道真變了?

    “實不成,就把這紗便宜些賣了,改成紡布吧……”

    尋思著老石頭的皺臉上露出笑容來了,這老天爺總不欺負勤快人不是,只要勤快,紡紗活人,織布一樣也能活人……

    “這世道要變了!”

    站在福字莊門前,瞧著街邊店舖中擺滿的洋貨,韓武林有一口沒一口的吸著旱菸袋,於唇邊輕喃一聲,對於行商多年的他來說,見識遠不是那些一輩子甚至都沒進過縣城的老農所能比。

    對於鄉間老農來說,這市面上的洋貨越來越多,越來越便宜,瞧著是個好事,可在他看來這絕不是什麼好事,洋貨賣的越多、越便宜,這鄉間的土貨就越發難賣,不知多少以此為生的莊戶人家會因此陷入困頓,就像這土紡越來越難賣一般,早晚有一天,這鄉間的土貨非得讓那些個洋貨給擠沒了。

    “掌櫃的,瞧把您給愁的,這世道變了,這那天世道不是變著……”

    不待夥計的把話說完,韓武林卻搖頭說道。

    “變,那得看咋變,你沒看這世道,變得……”

    是越變越亂了,這傾巢之下安有完卵,這樣的道理,又豈是一個當夥計的能懂的!

    “也不是咱們這一家不是!天蹋了還有個高的不是,再說……”

    “你知道個啥!”

    韓武林吐了一口煙,那雙眼睛眯成了一條細縫兒,對於經歷過捻亂的他來說,又豈不知這世道變亂了,百姓的苦楚。

    “掌櫃的,依我說,這世道變了也是好事,你瞧這大清國是怎麼個回事,咱這鋪子一年才掙幾文銀子,可那官府硬生生的加了十兩銀子來,說是啥海防捐,這捐那稅的,早晚非得把咱老百姓的油給榨乾了,這世道能不變嘛……”

    對於年青的夥計來說,他看的或許不許,可卻知道這一畝地加了幾十文的捐,卻是把老百姓往死裡逼。可那官府卻似瞧不見似的,還是一個勁的攤著捐,官府攤著捐的時候,收捐的衙役又層層加上了幾碼來的。

    海防捐……

    夥計的話讓韓武林頓時便是一啞,可不是嘛,這海防捐說是一省一年也就幾十萬兩,一個縣也就幾萬兩,可這捐到了下面卻是十幾萬的收著,這般的把老百姓往死裡逼,這世道能不亂嘛。

    “掌櫃的,前陣子在飯館裡聽著人說,這朝廷趕明還要練新軍,說是還要派新軍捐,按人頭派,一人可得二十文錢那,像咱這鋪子一年沒有**十來兩銀子,可打不住……”

    謠言也好,真事也罷,總之這市面上到處都傳著加派捐納的消息,別說是升斗小民,縱是像韓武林這般做買賣的聽著這消息,那心裡也是纏扯著,不過讀書人出身的韓武林,卻立即維護起朝廷來。

    “小二子,別聽外頭的人胡說,這捐納又豈是說加就加的,就是咱大清國要練兵,那也是要防著洋鬼子……”

    可他那話說著卻沒什麼底氣,就像早先說的那海防捐一般,說是讓士紳報效,可到最後卻又被攤派成了捐納,這新軍,聽說朝鮮和台灣那邊都練起了來,按幾日於縣上聽人說那台灣新軍於琉球悍勇非常,無不是以一擋十,直打的東洋人一路敗逃,若是朝廷當真練起新軍來,不定,不定到時候又能要派上捐。

    到時候,這日子可就真難過了!

    心底如此尋思著,韓武林卻是沒心思再吸那煙了,瞧著那西邊被夕陽染紅的天際,他臉全是一副愁容不展的模樣,就好像那夕陽是這大清國一般。(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9
第150章 前奏(第一更,求月票)

    大江東去,江霧迷茫。

    一艘運木船離開碼頭順流而下,向錢塘江盡頭的杭州駛去。

    這艘運木船屬於杭州城內的泰和興洋行,經常往返於錢塘江上游和杭州之間,專司運送木料,不過這幾年這生意似乎一日不如一日從去年起,台灣巡撫衙門創辦了台灣木料局,從台灣山區伐下的巨木由鐵船運往上海、廈門等地出售,而這杭州市面上也漸漸為其所壟斷,相比於台灣原始森林內合抱粗的巨木,這從浙北山區伐下木料不過腿粗罷了。

    本來運木船是不搭載乘客的,但現在這生意一日不如一日,每次從上游返航時,總會夾帶一些乘客以至將私貨悄悄地帶上了船。過去這種“捎黃魚”船員私載乘客撈點外快的事在船上是公開的秘密,而現在,這卻是半公開之事了,甚至洋行亦準備籍此試試能不能開通過這錢塘江的江運。

    不過今天這船上卻裝滿了大腿粗的木料,似乎這次的生意不錯,而且船上還有十幾名搭船的乘客,這些不去搭乘客船卻跑來擠在既陰暗又悶氣的貨艙中的乘客,從穿著來看倒是生意人的模佯,但大都文質彬彬,眉宇間總有一種難以掩其氣質中特有的凶悍氣。不過這些乘客隨身大都帶著大包小包的貨物,卻也像是跑生意的樣子。

    然而,這些“生意人”就像約好了似的,無一例外都是前往杭州,似乎那裡有什麼生意特別值得去做在過去的一段時間裡,像這樣的船已經過來了十幾船。

    在沿途的碼頭上,偶爾會官兵來回巡視,他們犯著菸癮打著阿欠的功夫,雙眼卻又如鷹眼般的掃視著碼頭上來往的旅客,以找到官府緝拿的兇犯,討個賞錢,不過在大多數時候。也就一掃而過罷了。

    泰和興洋行的船就是一艘運木船,船上的貨物一目瞭然。自然的也就沒人會對它產生興趣。總之,他們沒有想到要上船去搜查一番。即使是那些不時在江上游弋的水防營的舢板也是匆匆地從它旁邊劃過,至多也就是停下船來藉著查釐的名義。勒索上幾兩水腳錢。因此,泰和興洋行的運木船一路通行無阻直達杭州。

    只不過他們萬萬沒有料到,他們竭力想要搜埔的那些土匪,正是藏身於這艘運木船之中從他們眼皮下安然通過。並且這艘貨船上還藏有槍支彈藥,這些東西就裝在這些“生意人”隨身攜帶的“貨物”裡面。

    待到船近杭州的時候。趁著夜色這運木船便於離岸不遠的地方停了下來,然後船上的乘客便通過幾艘小舢板上了岸去,消失在夜色之中。

    杭州城外,一座沿街的民宅內窗簾將屋子外面的室外的為夜幕天地暫時隔開。室內充滿了嗆人的煙味。十幾個人圍坐在一張桌子前,每個人講話時都儘可能地壓低聲音。在過去的幾天中,會議不斷的召開著。

    在開會的屋子附近,蹲著幾個賣水果雜貨的小販,表面上看起來,他們似乎同一般小販沒什麼區別,可他們那卑微的目光中卻帶著些許警惕。不時地打量著街口的動靜,他們的貨攤下面藏著兩柄裝滿子彈的六響轉輪手槍。

    不時還有肩挑混飩豆腐腦擔子的小販吆喝著從開會的屋子前面走過,這些都是負責保衛會議的武裝警衛和流動哨。一旦巡防營的兵勇在街口處出現,他們將一面拔槍抵抗,一面掩護室內的同志迅速撤離會場。

    會議的主持者正是譚嗣同,只有二十七八歲他皮膚略黑,看上去完全是一介文弱書生,實際上他也就是一介書生,而他在過去的近兩年中,他卻一直在大江南北雲遊著。聯絡志士同仁,以為將來反清大業作好準備,而這場會議中心議題是在杭州發動起義,進而造成撼動中樞的局面。從而攪動全國的局勢。

    對於譚嗣同來說,這一切不過只是剛剛開始,但有時候,開局就產生了些許不順就在幾天前,運送武器彈藥的商船被海關查獲了,儘管最終被當做一般的軍火走私。但多達三千支步槍以及數十萬發彈藥的損失,對於起義者來說,卻不可不謂之一場嚴重的損失。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在這批武器被查獲後,至少在未來半個月內,朝鮮那邊都不可能將新的武器運至杭州,換句話來說,除去最初獲得的1500支步槍以及15萬發子彈,在起義前他們將不會再得到任何支援因為起義的日期已經定下了,而且數以百計的會黨以及“民軍”都已經開始往杭州集結,起義不可能推遲到半個月後。

    “同志們,眼前這點挫折算不了什麼!”

    譚嗣同的臉上看不到有絲毫沮喪的神情,他那略顯黝黑的面孔因激動而染上些許紅暈。他揮動著有力的手勢:

    “我們的同志已經在杭州聚集了,我們勢必將在杭州點燃這場反滿的烈焰!我們要堅信,滿清韃虜一定會被驅逐出中國,中國一定能夠贏得民族的解放!”

    作為起義的領導者,譚嗣同更多的是從精神上鼓舞大家,而在他發言之後,相比之下唐才常卻顯得冷靜而務實,與大多數與會者激動的情緒恰成對比。實際上,他的這種冷靜,恰恰是因為他從福島四郎那裡得到了一些信息。

    同樣作為起義的領導者之一,以及譚嗣同的好友,他想的更多,甚至更遠一些,包括如何同“海外同志”打交道,如何爭取他們的支持,與譚嗣同相信他和海外同志的友誼不同,唐才常甚至都不知道海外同志的身份,也就談不上什麼友誼了,但他卻知道,起義離不開海外同志的支持,在餉械離不開他們的支持,甚至在人員上亦離不開他們的支持這一次來的幾十名海外同志中,有半數的同志顯然是行伍出身。

    現在唐才常更關心的是當前一個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即如何成動的發動這次起義。這才是他所關心的事情,這是一個最簡單不過的道理,國內的革命如果想獲得來自海外的支持,就必須要通過起義的勝利去贏得支持。

    偶爾的他會把視線投向福島四郎,那位海外同志派來的代表,他現在唯一可以保證的是,在未來十五天內,會有一船械彈運至杭州,當然前提起義能夠獲得成功,否則海外同志的援助將是極為有限的。

    但是雲集四營巡防營和四千旗兵的杭州,發動起義並獲得成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根據福島的建議,起義開始後他們將率領三百人負責把拿下分佈的城南、城北兩處巡防營以及電報局、海關和藩庫,至於巡撫衙門則由譚嗣同率領學生隊拿下,而滿城則由唐才常指揮民軍負責。

    “……起義後的第一要務,就是拿下巡防營,鼓動巡防營兵勇參加起義,同時,還要拿下海關,海關查沒的武器目前皆存放於倉庫內……”

    在唐才常按照福島的建議於會議上提出他的建議時,福島四郎卻沉默著,按照情報處的要求,他只是作為顧問,在會前私下提出建議,至於會議上儘量迴避,以避免起義領導層發生混亂,換句話來說,他只有建議權。

    不過作為旁觀者,他對這次起義越發沒有信心來來自會黨和山寨的“民軍”頭目,在過去幾天的會議上,一開口便提到了銀子以及將來的利益分配,最後還是唐才常和著稀泥許諾藩庫中所得銀兩之半分予給他們。

    而在福島看來,藩庫中存有的60餘萬兩白銀理應用於募兵,而不是分予那些會黨土匪頭目,正因如此,他已經在私下裡制定了一個計畫將其中的部分銀兩運出,存入朝鮮銀行杭州分行的金庫之中,畢竟情報處將來支持起義也需要銀子。

    因為已經到了最後階段,會議上並沒有發生多少爭論,在會議結束後,譚嗣同特意留下了福島四郎,他看著面前的這個日本人,擠出了一絲無奈的笑容。

    “又讓您見笑了!”

    “瞧您說的,譚君能於國內開創如此局面,已經頗為不易,能將三山五嶽的仁人志士、英雄好漢擰成一股繩,也只有譚君能夠做到!”

    此時譚嗣同並不知道,就在三天前第一次會議之後,福島四郎便制定了相應的計畫,而計畫的核心就是在起義失敗時,營救譚嗣同等起義領導者離開杭州,這是情報處的要求,必須要確保譚嗣同活下去,換句話來說,對於起義的成功與否,情報處並不怎麼在意。

    與福島四郎又就情報以及起義的問題談論一番之後,譚嗣同便走到了後院裡,置身於後院中的他,默默的凝視著北方,想到兩年未見的好友時,他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哎,可惜不能當面向你表示祝賀啊!”

    譚嗣同於心中滿是遺憾之餘,突然卻又笑道。

    “如此也好,就讓這杭州起義當作送予你的新婚之禮吧!”

    而這一聲笑語之後,譚嗣同卻又陷入了沉默之中,似乎想起闊別已久的嬌妻,心中卻湧出絲許愧意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29
第151章 賀禮(第二更,求月票)

    1892年5月,整個漢城洋溢著喜氣洋洋的氣氛,統監官邸所在的南別宮更是帶著些喜意,車水馬龍的好不熱鬧,朝鮮的官員們紛紛備上禮儀提前表示祝賀,之所以會如此,是因為沒有人願意在統監大人婚禮當日“忘記”自己。

    對於許多人來說,這似乎是又一輪的“站隊”。不過對於作為當事人的唐浩然來說,面對攀門祝賀的眾人卻又不能不打起笑容加以接待,雖說那些人都很識趣,簡單的客套幾句後便紛紛離開了,可接邊數日下來,依然讓唐浩然疲於應付。

    婚事!

    雖說不用自己操辦,但唐浩然依然感覺自己似乎完全被這婚事給牽絆下來了。甚至在他看來這婚事似乎正在演變成一場磨難,儘管這婚禮之日尚未倒,種種事端卻是接二連三的。

    且不說賀喜賓客的迎來送往,就是朝鮮王那邊也沒少給自己添麻煩,因為沈家只有兩個陪嫁丫環的關係, 那位朝鮮王倒是大筆一揮,將六個士家女塞進了陪嫁丫環的行列。而對此沈家卻又無力反對。直到事情傳到唐浩然的耳中,唐浩然才知道,那些陪嫁丫環,依照規矩,那都是媵,明媒正娶的隨嫁,比妾的地位高多了,而媵的作用就是幫沈家小姐固寵的,順帶幫自己開枝散葉的。多少完全沒有上限。

    不過因為沈家家業一般,只有兩個陪嫁丫環的關係,倒是讓朝鮮王瞧著的機會,便以不能辱沒沈家家聲為名,點世族女作沈家陪嫁,那些過去看似極重聲譽的朝鮮士人,非但沒以女兒為媵妾為恥,反倒趨之若鶩的羨慕起被選中的七家,縱是唐浩然有心反對,可在沈家同意後,卻是無法“駁回”。

    娶一個媳婦來了八個暖床的媵妾。這種事情是幸福嗎?

    嗯,光明正大的納“**”以至“八奶”對男人來說確實是幸福,可在幸福的另一面怕還有男人不可承受的辛苦吧。

    “子然,八名侍妾。果然好豔福!”

    李經述言語中似帶著些羨慕,又帶著些調笑之意,也難怪,雖說在大清國也有陪嫁丫環的習俗,可那丫環卻不是幫姑爺暖床的。而是夫人的“貼已人”,非夫人同意是不能暖床的,可在朝鮮這陪嫁的媵妾,其作用就是姑爺暖床。

    在朝鮮世族嫡女出嫁時會從本家妾生女中點選二至八人作為嫡家女的陪嫁,一來免得因妾生女不能嫁入良家導致家聲墜落,二來其又是嫡家女於夫家的親信可為固寵。

    這樣的規矩李經述等人來說,自然是羨慕的份,要知道,雖說這是古禮,可卻又是不可想像之事。

    “好了。仲彭兄,若是兄願意小弟自作主張,為您於朝鮮再擇侍妾數人,不知仲彭兄意下如何?”

    果然,唐浩然這話一出,李經述連忙起身深鞠道。

    “子然切莫害為兄,為兄尚未名列皇榜,以家規自不能娶妾,否……子然,哎。你啊,又開愚兄的玩笑!”

    意識到唐浩然是在開自己玩笑,李經述連連搖頭,同時又轉移話題道。

    “子然。此次愚兄前來,除去代家父送上一份薄禮,另外家父還有口信相傳。”

    作為駐朝鮮巡察他這個巡察無疑是不稱職的,至多也就是同朝鮮人談論詩書文章罷了,至於巡察之事卻是未曾辦過,若非唐浩然的婚事。只怕他還同朝鮮士從交流著詩書文章。

    “哦,不知中堂大人有何叮囑!”

    唐浩然連忙向前微探身體作恭聽狀,對於李鴻章送的來是薄是厚,他倒是不怎麼在乎,倒是那些朝鮮人的禮,卻讓他有些後悔,為什麼現在才結婚,同時亦不得不感嘆朝鮮兩班世族的家業,他們送來禮金可已經超過百萬元了。

    若是當初剛到朝鮮時便娶上幾房妻妾,又豈會苦於資金不足,難怪袁世凱先後在朝鮮納了幾房小妾,對於為官者來說娶妻納妾當真是賺錢的。

    “家父口信稱此事子然你有些欠妥,沈家雖為國朝之人可卻是前朝遺民,恐將來為有心人利用,到時只怕……”

    李經述一邊說,一邊觀察著唐浩然的臉色變化,在他看來唐浩然這一樁婚事,也確實有欠考慮,當初不知多少人意圖為其說親,有那一家不是當朝重臣之親侄,可最後誰曾想他唐浩然卻娶了一個於國朝官場無根無萍,甚至還能引得後患的前朝遺民之女。

    “哦,請仲彭兄轉告中堂大人,子然銘記中堂大人關切之心……”

    面上擠出些笑容,唐浩然倒是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談下去,不是他不想談,而是不能談,之所以選擇沈靜嫻,或許是對其愛慕之心使然,但在另一方面,卻又有政治層面的考慮。

    就像是小學國文教材的漢字注音一般,同樣也是基於政治考慮選擇了在百年前即為北京官府取代的南京官話。

    作為一個後世之人,唐浩然比誰都清楚“政治正確”的意義。但這些自然不便同李經述解釋,甚至不能同其它人解釋。

    “不過家父明白,子然你自幼於西洋長大,勢必受西洋之風影響,到時,如若有言官彈劾,家父自會於朝中護之一二!”

    先是適當的點撥,然後又是適當的施以情份,這是典型的為官者的作法,對此唐浩然自然是感激一番。兩人談了半個多小時後,李經述起身告辭時,唐浩然自然客氣的挽留一番,在其再次婉拒後,隨後才親自將其送至南別宮外。

    “大人,”

    待李經述的馬車走遠後,大人不過是剛一轉身,李幕臣便從一旁的角落中走了出來。

    “那邊的時間定下了,三天後!”

    三天後!

    儘管李幕臣並沒有解釋,但唐浩然卻知道他說的三日後是什麼意思,是譚嗣同等人發動起義的日子。雖是早已知曉起義就在最近幾日,可在聽到這個消息後,唐浩然整個人還是不由一愣,自己的婚事亦是三日之後。

    難道說三天後當真是個宜嫁娶,宜辦大事的好日子?

    心裡這般嘀咕著,朝辦公室走去時,唐浩然又輕聲詢問道。

    “是不是有一船軍火被查扣了?補充的軍火發出了嗎?”

    雖說心知杭州起義很難成功,但唐浩然卻依然盡心盡力的為譚嗣同提供幫助,在得知情報處走私的軍械被查沒後,立即授意其按原額補發軍火,這倒也不是唐浩然大方,而是因為在新軍的倉庫中存放著幾萬支夏波斯式單發步槍,甚至就連當初堪稱新銳的李氏步槍亦已經開始收入倉庫。

    如此完全是因為經過一年多來的改造,漢城機器局已經在李氏步槍的基礎上研製成功了新型步槍,新型步槍與後世的NO.4步槍極為近似,只不過口徑卻被易為6.5毫米毛瑟彈。而幾經的擴充的機器局,在去年年底開始進行武器生產,現在每月步槍產量已經突破2000支。而且從美國進口的子彈設備,每天亦能製造20萬發子彈。正是基於新型步槍的投入使用,才使得現在唐浩然有足夠多的舊式武器用於支援國內的革命。

    “回大人話,已經發出了,預備計將於十日後抵達杭州……”

    為了確保起義不至牽扯到統監府,情報處對於武器的運輸可謂是極為小心,並非僅只是從仁川港裝船運出那麼簡單,而是會於中途於海上將武器換至於香港註冊商船中,所以中間需要浪費些許時日,但卻又最大限度避免與統監府發生直接聯繫。

    至於英國……現在“我大清”還沒有膽量招惹這個國家,更何況,如上一船被截獲的武器一般,海關只是將其視為尋常的武器走私。

    “嗯!”

    點點頭,唐浩然繼續往辦公室走著,可他臉上的笑容卻慢慢斂去了,十天,這意味著譚嗣同等人必須要在杭州堅守七天才有可能得到這批援助物資。

    “大人,上次被查沒的武器根據情報顯示,都於杭州關倉庫內存放,如果起義順利的話,他們依然可以得到那批武器,”

    覺察到大人的臉色變化,李幕臣連忙於一旁寬慰道。

    “再就是,如果其能取出海關倉庫內武器,並用於招募新兵,其必定可支持十天以至半個月以上,畢竟京城那邊調兵亦需要時間,所以,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這批軍火完全能到他們手中,只是……”

    話聲稍稍一頓,李幕臣提出了自己最擔心的地方。

    “我所擔心的是,如若起義失利,譚先生是否願意撤出杭州,如果其不願意……”

    “那也要把他帶出來!”

    唐浩然斷然說道,同時扭頭盯著李幕臣說道:

    “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確保他的安全,明白嗎?”

    或許,這是自己唯一能為譚嗣同做的了,絕不能讓他如歷史一般白白的犧牲,革命確實需要人流血,但血絕不能白流。想到譚嗣同的安危,唐浩然神情卻變得越發凝重,三天,三天後的槍聲,難道就是復生送給自己禮物?(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0
第152章 杭州義(今天加更,求月票)

    夜深人靜,一彎新月高懸天際,灑落萬點銀輝,街道上空蕩蕩的,除了更夫偶爾走過,便再無人影。:。 天上烏雲遮月,旅店的客房內,一個青年卻來回的踱著步子,偶爾他的神情中會流露出一絲的思念與傷痛,但最終當那股決然湧上心頭時,他卻伏於案前奮筆疾書來。

    “……跪稟者,此為兒最後親筆之稟,此稟果到家者,則兒已不在人世者久矣。兒死不足惜,第此次之事,未曾稟告母親大人,實為大罪,故臨死特將其就死之原因,為母親大人陳之。竊自滿洲入關以來,凌虐我漢人,無所不至。迄於今日,外患逼迫,瓜分之禍……是以滿政府一日不去,中國一日不免於危亡。故欲保全國土,必自驅滿始,此固人人所共知也。兒蓄此志已久,只以時機未至,故隱忍末發。邇者與海內外諸同志共謀起義,以撲滿政府,以救祖國。祖國之存亡,在此一舉。事敗則中國不免於亡,四萬萬人皆死,不特兒一人;如事成則四萬萬人皆生,兒雖死亦樂也……”

    書寫著留予母親絕筆時,淚水卻不住的從陳慶林的目中湧中,他想到了命苦的母親,在他出生時,父親先他5個月前去世,他成了遺腹子。娘生他時住在蘇州婁門平江路慶林橋旁的旅社內,請當地有名的接生婆接產。出生數天後,娘抱他回到同裡陳宅大院。出身名門之後的娘知書達理,自他5歲時,便親授他文字,史冊經文取經用宏。三年前娘為了更好地培養他,親自送他拜長洲大儒諸杏廬門下求學,也就是在那裡,他認識了譚先生,從而投身到反清事業之中。

    “……兒幼時性情急躁,負氣慷慨。母親大人常以大蘇氏能忍之勸勉,並為兒取字佩忍。要兒一生以忍讓為本,平安度日。然兒生於今日之中國,萬里腥羶如許,家國不在。叫兒何以“忍讓”……”

    筆峰書動時,淚水卻不時的滴落於信上,

    “夫男兒在世,不能建功立業以強祖國,使同胞享幸福。奮鬥而死,亦大樂也;且為祖國而死,亦義所應爾也。兒刻已廿有六歲矣,對於家庭本有應盡之責任,只以國家不能保,則身家亦不能保,即為身家計,亦不得不於死中求生也。兒今日竭力驅滿,盡國家之責任者,亦即所謂保衛身家也。他日革命成功。我家之人皆為中華新國民,而子孫萬世亦可以長保無虞,則兒雖死亦瞑目於地下矣。惟從此以往,不能於娘前盡孝,實是兒之不孝……”

    終於在寫完最後一句話時,再也無法抑制內心情感的陳慶林趴案痛哭起來,那壓抑的痛哭聲很難讓人想像是從他嗓間發出,站在門外聽著從房內傳出的好友壓抑哭聲,金松岑亦轉身背前房間,那原本通紅的雙目再次湧出淚來。

    門內門外兩人的淚水流淌著。可是那流下的淚水卻無法熄滅青年人內心火熱赤誠,好一會直待到房內的哭聲完全消失後,金松岑才用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又用雙手狠狠的擦了下臉。方才敲門道:

    “佩忍,寫了好嗎?”

    那信是絕筆信,按照起義的要求,他們將在起義前書寫絕筆信,統一收集後會有專人保存,以在起後代為寄出。這信寄出後便是人鬼殊途了。

    提起筆,那筆重千鈞,此時譚嗣同甚至不知自己應該寫些什麼,寫予父親大人?父親大人為滿清之高官,曉以民族情義,父親又焉能信之?唯能寫予兄長,告知其情,待到與兄長的信寫完後,在另一封留與髮妻的書信上,譚嗣同卻犯起難來。

    “閏妻如面:”

    待寫下這四字後,譚嗣同一時間卻不知該寫些什麼,婚後九年兩人聚少離多,現在又如何以與信中告知自己投身革命之原由?

    “結縭九年,原約相守以死,我今背盟矣!手寫此信,我尚為世間一人;君看此信,我已成陰曹一鬼,死生契闊,亦復何言。惟念此身雖去、此情不渝,小我雖滅、大我常存。生生世世,同住蓮花,如比迎陵毗迦同命鳥,比翼雙飛,亦可互嘲……”

    一時心中全為兒女柔情所繫的譚嗣同並沒有於信中曉以大義,而是道不盡的思念。

    “……願君視榮華如夢幻、視死辱為常事,無喜無悲,聽其自然。我於西方極樂世界相偕待君,他年重逢,再聚團圓。我之靈魂不遠、與君魂夢相依,望君遣懷……”

    在寫完最後的“嗣同”兩字時,許是因心中情義所至,亦又因起義需斬斷情思,以至最後一字卻是一變,待到三封絕別信寫完之後,譚嗣同只是待墨干後,便將其信裝入信封,分別與信封上寫上兄長與妻子的姓名後,他便站起身,最後看了一下時間,還有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後,起義就要打響了,他將親自率領百人敢死進攻巡撫衙門等要害!

    “噠、噠……”

    杭州電報局報房內,電報的嘀噠聲不絕與耳,其中即有本地接收的電報,亦有轉往他站的電報,在報房內的陸皓東來回走動著,時而走到某名電報員的身邊,接過剛剛收到的電報條查看一番。

    可實際上他的心思卻全不在電報上,而是在即將發動的起義上,他偶爾會取出懷錶看上一眼,現在已經是凌晨1點了,再過半個小時,起義就將於杭州全城發動,參加起義的非但有本地的同志,亦有從朝鮮歸國的同志,其中還有從廣東趕來的十數名好友,他們亦將參加這場起義。

    在過去的一個半月間,所有的一切都如同那鐘錶上的時針一般,按部就班的走動著,似乎完全沒有什麼意外,如此順利完全超出陸皓東的想像,可此時,越是到最後,他的內心卻越是無法平靜。

    起義將是成功,亦或是失敗?

    這個問題非但困擾著陸皓東,同樣也困擾著距離巡撫衙門不遠的仁濟西醫堂中,正在作著準備的孫文,表面上他是一名醫生,但實際上在過去幾年間,他一直從事著反清宣傳活動,原本在接到陸皓東的信時,激動非常的他立即趕至杭州,試圖與杭州的革命同志取得聯繫。

    儘管與本地同志的結識之後,對他的觸動極深。可在另一方面,他卻又觸銳的意識到在反清事業上,江浙的同志已經將他與廣東的同志遠遠的拋在身後,這場起義之後,譚嗣同等人領導的“光復會”必定會轟動全國。

    孫文走到窗邊的,朝著靜寂無人的夜巷中看去,憑著微弱的月光,看著那被月光映成銀色的石板路,他似乎看到了這石板路被鮮血染紅的一幕。

    當他凝視著石板路時,在他的身後,藥物、繃帶等物已經放置好了,只待在起義打響後,於此就近救治受傷的同志。

    “真不知道,還要等多長時間啊!”

    孫文於醫館中度時如年時,電報局報房內陸皓東卻已經到了度秒如年的地步,以至於就連報員偶爾喊他,他亦像是沒有聽到似一般,心思完全不在報房中,甚至就連同報房中的報員都覺察到這位夜班領班今日的異常。

    又一次拿起懷錶,陸皓東看了一下時間,凌晨1點25分,起義還有5分鐘就會打響,於他便向報房裡的報員說了一聲。

    “我去辦公室拿個東西,你們先忙著!”

    說話間,陸皓東走出了報房,進入自己的辦公室中,內心激動非常的他坐在椅子上,先是深吸幾口氣,以平復內心的激動,雖是如此,在拉開抽屜時,他的手依然忍不住微微顫抖著,甚至就連同取出那兩柄手槍時,雙手亦不住的微顫著。

    “冷靜、冷靜,一定要冷靜!”

    在心底反覆對自己說著這句話時,陸皓東將兩柄手槍塞入腰間,在站起身後又扶著辦公桌接邊吸氣,以便讓那激動的心情平靜下來,可時針並沒有給他太多的時間讓自己冷靜下來,當分鐘指向28分的時候,知道必須要進入報房的陸皓東最後深吸一口氣,便走出了辦公室,重新進入報房,報房內的四名電報員在看到領班再次走了過來,只是看了一眼,便繼續投入到自己的本職工作中。

    與先前不同的是陸皓東則站在門邊,耳朵卻是傾力的聽著外面的聲音,全是不願錯過那最為動聽的旋律一般的認真,同時在心中默默的倒數著。

    “3、2、1……”

    就在他倒數到最後一秒時,那靜夜似乎沒有一絲的聲響傳出,怎麼回事?難道起義推遲了?正當緊張的汗水從陸皓東的額頭流出時,突然,那午夜的靜寂卻被一聲劇烈的爆炸所打破,一響、兩響、三響……接連十數響爆炸在城內外接連炸起,縱是認真譯碼的電報員,也被那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了一跳,就在他們正欲起身的時候,卻看到領班堵在了門口,陸皓東又一把拉下了電報機的電源,原本還滴答作響的電報機瞬間便靜了下來。看著有些不知所以的報員,他抽出了一柄轉輪手槍。

    “都不許動!”

    (終於,打響了反清的第一槍,而這聲槍響會如何收場?呵呵,這是一個問題!今天加更,順求下月保底月票!)(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0
第153章 杭州義(中)第二更,求月票

    左眼跳財,右眼跳災!

    雖說為官者原本不應信鬼神之說,可對於崧駿來說,幾乎從小到大,他都有一種莫名其妙的預感,按照長輩和兄弟們的說法就是“烏鴉嘴”,小時候沒少因為這挨收拾,其間既有大人的收拾,也有弟兄們的拾掇,反正時間長了,吃了不少虧的他縱是有了感覺,也不敢輕易於旁人道之。:。

    而現在,雖說不再擔心長輩兄弟們的訓斥,可貴為一省巡撫的崧駿,卻更不敢把自己的“烏鴉嘴”告知他人,生怕因此有損了自己了官威。

    “肯,肯定要出什麼大事!”

    時至午夜時分還未曾睡下的崧駿,在心裡如此想著,今天的感覺與往日不同,往日至多只是眼皮跳,而今天他卻覺得有些氣悶,以至於都喘不過氣來。

    定是要出什麼大事了!

    可會是什麼事呢?

    崧駿反覆思來想去卻怎麼也想不出會出什麼事兒,難不成是布政使司那邊?可隨即他搖了搖頭,私加海防捐在大清國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或者是杭州知府陳鹿笙此此彈劾上官?他還沒有這個膽量吧!

    就在崧駿反覆尋思著各種可能的時候,巡撫衙門的後門處,卻有出現了幾道身影。同樣的身影亦出現在滿城的城門處,在城門洞中,那幾個人將炸藥箱緊貼著城門,而炸藥箱上甚至又壓了幾個沙袋,這是為了讓爆炸的衝擊力儘可能的往城門上集中。

    “快點!”

    在最後一個炸藥箱被釘在城門上的時候,拿著懷錶計著時的許鴻林低聲輕吼道,於警察部和新軍中,爆破都是每個步兵需要掌握的基本技能,而他卻是其中的“行家裡手”,亦正因如此他才會被情報處“借來”,執行這個秘密任務。

    亦正因如此,最艱難的任務炸開滿城城門的任務便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雖說這城門只是一扇厚木門,用上好的東北紅松做的。上面包上鐵葉子,鑿上大銅釘而已,炸開他並不困難,但卻要小心。不能炸燬了城門通道。

    畢竟在他的身後,還有上千名手提大刀、長槍的“民軍”虎視眈眈的等著,等著城門炸開的的那一刻衝進滿城內,結束滿人在杭州的統治。

    “弟兄們,衝進去。殺他娘、燒他娘、搶他娘……”

    這是最簡單的軍事動員了,對於土匪出身的“民軍”而言,這亦是最直接的動員,甚至於他們中的許多人還背著成桶的“洋油”,只待沖城之後,一把火把城給燒掉,然後藉著火勢,把那些個旗爺都斬於刀下。

    “還差十秒!”

    蹲在城門洞下的許鴻林雙盯著懷錶,此時他已經點著了一根紙煙,藉著紙煙的光亮。他甚至能看到腳邊的引線,引線長為十釐米,定時也就是十秒。考慮到其它各地的引爆時間差,他決定推遲幾秒。

    “6……”

    默數到“6”時,許鴻林用菸頭點著了引信,“茲……”在引信點著的瞬間,他便撒開丫子往遠處跑去,一邊跑一邊在心裡默默的記時。

    “2……”

    倒數到2的時候,許鴻林猛的衝進了街邊的巷子中,身體貼著牆壁一貓腰。

    “轟……”

    城門洞中猛的一下噴出一團烈焰。爆炸聲和著爆炸的光亮,瞬間打破了午夜的靜寂。

    “殺……”

    早已躍躍欲試的“民軍”立即高吼著,朝著城門洞湧去,在這一刻。整個杭州城沸騰了接連不斷的爆炸聲在巡撫衙門、布政使衙門以及知府衙門等重要炸響,下一瞬間便是爆豆般的槍聲不斷的響起。

    “怎麼、怎麼了……”

    被突如其來的爆炸聲嚇了一跳的崧駿,連忙披著衣裳拉開房間的門,莫非是洋藥庫爆炸了?

    若是這樣的話,那可與他這個巡撫沒關係,那是……不待崧駿於心底推脫責任。下一瞬間,槍聲便傳進了他的耳中,是從後門處傳來的槍聲,槍聲很密,也很急,就像是有多支轉輪槍同時打響一般。

    雖說不是行伍出身,可因為自家兄弟曾在花園中擺弄過六響轉輪槍的緣故,崧駿還是聽出這是轉輪槍的槍聲。

    “主子、主子……”

    就在崧駿茫然不知所以的時候,穿著中衣的奴才卻驚慌失措的一邊跑,一邊喊著。

    “大事不好了,有,有人造反啊!”

    造、造反……

    聽到這兩人,汗水頓時從崧駿的後背冒了出來,甚至就連同那身體都忍不住晃了晃。

    “主子,快,快逃吧,那些人都是亡命徒啊……”

    這奴才雖說被嚇到了,可卻還知道拉著主子一起逃,可這會崧駿卻沒有心情感嘆奴才的忠心,兩百多年的包衣奴了,豈能不忠心。

    “慌、慌什麼慌……”

    強自想要鎮定下的崧駿試圖讓奴才安靜下來,可自己煞白的臉色卻出賣了他,將他內心的惶恐不安完全道了出來。

    “主子,再不走,就來不急了!”

    對!

    要先逃!

    要不然……就那麼幾個衙役可擋不住那些不怕殺頭的亡命徒。

    “崧駿、崧駿在那……”

    衝在最前方的陳慶林大聲喊問著,同時朝著後院衝去。

    “逃,趕緊逃,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就在崧駿的心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卻看到幾個人影闖了進來,先闖進來的是兩個衙役,跟著闖進來的又是幾人,那兩衙役一見人跟了過來,便立即扔下打空的手槍,跪在地上。

    “大爺,大爺,我們降,我們降……”

    崧駿!

    衝進後院的陳慶林手提兩柄轉輪槍,雙盯著那個穿中衣的人,不是浙省巡撫崧駿,還能是誰!

    “你……”

    沒想到亂逆來的這麼快的崧駿原本還想撐起一口氣,可氣無論如何卻也提不起來,只是渾身瑟抖著問道。

    “你,你等何、何人,我乃朝廷命官,我……”

    “呸,你那滿清朝廷,奴隸我等漢人近兩百五十年,斑斑血汗豈是一言兩語能清!密碼本在那!”

    陳慶林口令的密碼本指的是滿清朝廷發與各省巡撫的密碼本,想要通電全國離不開那份密碼本。

    “找到了,找到了……”

    就在這時,一個起義學生從崧駿的房間中衝了出來,那密碼本甚至只是被崧駿擱於書房之中,完全沒有藏起。

    “殺了他!殺了這個滿虜!”

    “殺了他!”

    周圍的喊殺聲,讓原本就沒有多少勇氣的崧駿渾身更是不住的顫抖著,儘管遠處滿城中如爆竹般的槍聲不住的於夜空中迴響著,那爆炸聲更是時而想起,可滿城能不能擋住,尚不知道,但現在他的命卻就在這群殺紅眼的漢人手中。

    瞧著面前那已經剪掉辮子的青年,和周圍人等的目中的殺意,崧駿的心底頓時一寒,連忙大聲喊道。

    “諸位,我巡撫浙江,待浙江父老不薄,還請各位周全……

    “那是私情,今日之事乃國仇族恨。”

    陳慶林的話聲剛一吼出,周圍頓時有人跟著吼喊道。

    “我等漢家健兒於杭州舉義,是為光復我中華,今天公仇為重,不殺你崧駿決不是炎黃子孫!”

    在人們的吼聲中,一名起義青年端起手中的長槍,猛的一挺槍,刺刀便沒入了崧駿的腹間,

    “饒……”

    不待崧駿喊出聲來,周圍的幾名青年一看,立即操起槍將刺刀不斷的刺入崧駿的身體。

    “崧駿被殺了!”

    等到譚嗣同趕至巡撫衙門時,在得到這個消息時,他只是輕應了一聲,革命是要流血的,也是要殺人的,要怪,只怕崧駿是個旗人。他只是看了眼崧駿的屍體,便繼續問道。

    “其它地方的情況怎麼樣?”

    現在巡撫衙門已經拿下了,這無疑開了一個好頭。在接下來的十幾分鐘中,知府衙門、布政使衙門先後傳來了好消息,畢竟這些衙門不過僅只有十幾名護兵,完全不是攻其不備的起義者的對手,更何況負責攻佔衙門的敢死隊員,除去雙手各持短槍外,更是攜有手榴彈,戰鬥自然極為順利。

    甚至就是在城外的防軍營地,在遭到百人的突襲以及一陣手榴彈攻擊後,也在短短半個小時內,即降的降、逃得逃,畢竟其官長大都呆於城內眷妾所居的家中而非營內,滿清官場的**這會成了起義最大的助力。

    一時間,整個杭州城似乎只有一個地方仍在不斷的響起槍聲、爆炸聲,那就是滿城,相比於外城各衙門的一擊而潰,居住著近兩萬旗兵通及其家眷的滿城抵抗無疑是激烈的,槍聲、手榴彈的爆炸聲,在滿城不斷的炸響,甚至就連身處巡撫衙門中的譚嗣同也聽到了那邊越來越密集的槍聲。

    “佩忍,你立即帶一隊人去支持滿城的民軍!”

    那密集的槍聲,只讓譚嗣同的心頭一緊,若是天明時滿城還無法拿下,這場起義可就……

    “樹銘,你立即帶人去福島先生那邊看看,看看他那邊能不能抽出些人支援滿城,”

    朝著滿城的方向看去,譚嗣同又猛然咬牙,看著身邊的青年說道。

    “鎮亭,我們一起去!無論如何,天明之前,必須拿下滿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30
第154章 杭州義(下)第三更,求月票

    夜幕籠罩的杭州城,此時完全為戰火所籠罩,當城內的百姓被那槍炮聲驚醒的時候,完全是一副茫然不知所以的模樣。:../

    這是怎麼了?

    沒人知道,可每一個人都本能的躲在家中,並用重物抵著門,生怕兵禍降臨在自己的頭上,至少在那安民告示張貼之前,他們是絕不會走出來的。

    雖是如此,在城中的一些地痞無賴卻紛紛趁亂衝了出來,以趁火打劫,在兵亂橫生的時候,這總是無法避免的,在這個時候即便是起義者有心維持,亦無力維持秩序。

    不過當一群地痞試圖闖進藩庫時,卻被一片子彈擊倒在地,此時藩庫已經完全為起義者所控制。

    “長官,庫內一共有675438兩銀子!”

    聽著下屬的匯報,福島點點頭吩咐道。

    “立即運走25萬兩!”

    這庫內的白銀與其讓那些民軍分了,倒不如存入銀行中,作為將來的活動經費,將來用錢的地方肯定很多。再則這也是他親自率領敢死隊進攻防禦森嚴的藩庫的原因所在。

    “長官,還有……”

    於忠遠用目光掃視了一下敢死隊中的十幾名會黨成員,福島四郎一看,立即大聲喊道。

    “兄弟們,現在滿城還有殘敵頑抗,於隊長,你立即帶領弟兄們去增援滿城!”

    一個簡單的調虎離山後,福島四郎立即指揮著下屬將銀箱搬上馬車,同時派出幾名敢死隊員護送銀車離開藩庫,當這邊藩庫中的白銀轉出時,在滿城內戰鬥卻處於一片白熱化。

    整個滿城到處都是一片撕殺聲,硝煙瀰漫中,步兵衙門內甚至未及穿衣的文奇則不斷的大聲吼喊著。

    “慶六、慶六,快,快派人把子彈送到校場!”

    “快點,讓那些漢人奪了城。咱爺們都得給砍了腦袋!”

    儘管直到這會文奇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可本能卻告訴他,這是漢人在造反,漢人造反奪下滿城意味著什麼全城老少沒幾個人能活下來。長毛那會時被攻下的滿城中,又有幾個旗人活了下來,別說是操著京話的旗兵,就是那些漢人見著大腳娘們也是一刀砍上去。

    生或死,對於滿城內的旗兵來說。似乎沒有了其它的選擇,除去拚死抵抗外,似乎再也沒有了其它的選擇,當城內的旗兵以至於女人都拿起刀抵抗攻進城內的民軍時,土匪、會黨出身的民軍卻充分的展現了他們暴虐的一面。子彈如雨般的朝著旗兵打去的同時,一桶桶煤油卻被倒在街道兩側的房屋上。

    “燒死這群王八蛋!”

    王老大大聲吼喊著,他一手提著轉輪槍,一手指著大刀,大刀的刀尖還滴著血,在他身邊。倒斃著一具具屍體,既然兄弟們的,也有旗兵的和滿城婦孺的。

    對於殺紅眼的土匪來說,在這個時候,似乎沒有什麼仁慈可言,見旗兵的抵抗越來越激烈,土匪們選擇了一個更乾脆更直接的辦法。

    放火!

    上百桶火油被倒在城中的各個角落,火把扔到火油上,瞬間便將房屋點燃了,一時間半個滿城完全為烈焰所吞噬。大火越燒越旺,一陣風吹來更是助長了火勢,不過半個鐘頭整個杭州都被大火映亮了。

    在烈焰燒至步兵衙門的時候,看著越來越多的旗兵不顧一切的逃攻。心知已經無法挽回局面的文奇猛的衝著北方跪了下去。

    “皇上!”

    一聲嘶啞嚎叫聲從文奇的嗓間發出,淚水從的臉上流了下來。

    “非是奴才不知殺敵,實在是……皇上,奴才、奴才去了!”

    說著忍著嗆人的煙霧,文奇衝著身邊的嘎什哈大吼道。

    “報效朝廷、皇上的時候到了,別讓漢人瞧不起咱們!跟爺殺出去!殺光漢人!”

    在烈火襲城時。滿城步兵統領文奇率著百餘名親兵衝向起義民軍的同時,滿城的城門被打開了,丟掉武器的旗兵拖家帶口的試圖朝著城外逃去,可在城門外等待他們的卻是一陣排槍被俘虜的巡防營士兵需要用他們的腦袋作投名狀。

    在通紅的烈焰映亮杭州城時,槍聲如歡騰的鞭炮一般在城市的上空迴響著,那槍聲似乎是在向世人宣示什麼。

    一夜變亂在近凌晨時終於消停了,過去對漢人來說如同禁地的滿城,這會也消停了,那烈焰似乎熄滅了,只剩下嗆人的煙霧了,而在那嗆人的煙霧中,卻不見有人走出,在護城河的橋面上佈滿了鮮血,腥紅的鮮血這會已經被烤灼成了黑色,一具具屍體被抬上了馬車。

    而那被薰黑的城門洞裡,走出了一群人來,他們惶恐不安的看著周圍。抱著啼哭的嬰兒的婦女,攙扶著老爺爺、老奶奶的孩童,還有那些衣衫襤褸、臉上膀子上裹著血跡斑斑紗布的兵丁們,他們帶著簡單的行李,匯成一股龐大的逃難洪流,沿著路滾滾向前。

    而在一旁,那些脖間繫了根紅繩,剛剛反正的巡防營的兵丁們,則笑呵呵的看著這一幕,偶爾的他們還會衝過去,以搶走這些人包裹,看看能不能翻出幾兩銀子來。

    而在杭州城內,背刀跨槍的民兵更是昂首闊步的走著,那臉上全是趾高氣揚之色,更多的民軍卻像是狼一般的湧入杭州城內的妓院之中放縱起來,虧得在滿城大火,作為起義總指揮的譚嗣同就把自己的學生全派到了城中維持秩序,甚至還用十幾個人頭,才將恢復了城內的秩序,縱是如此,毫無紀律可言的民軍依然放火焚燒了數處街巷,其間搶劫、殺人、強,奸更是屢見不鮮,最終所有的罪行都被歸罪於趁火打劫的地痞身上,用幾十個地痞的腦袋向杭州百姓作了個交待 。

    大街上依然是空蕩蕩的,一張張傳單從門縫塞進了百姓的家中,而一張張安民告示亦張貼了出來,直到聽著街上傳來安民告示的言語後,杭州城內百姓才算是鬆了口氣。

    至於什麼“驅逐韃虜、恢復中國”,什麼“滿清竊居中國”之類的起義由來,對於百姓們來說,他們並不關心,他們只是慶幸自己躲過了一次兵禍,至少在某種程度上躲過了。

    接著一些膽大的百姓試探著走出了門,在大街上,看到三三兩兩的“反賊”時,雖說心裡害怕著,可卻依然只能壯著膽子,查探外間的情況。

    “……我等起兵,是為恢復中華,而非役使百姓,百姓自可無慮……”

    伴著巡官的喊聲,鑼聲再次響起,那些壯著膽子走出來的百姓,開始慢慢的聚在一起,他們的眼中無不是帶著詫異。

    “這是怎麼了?”

    幾乎所有人都懷揣著同樣的疑惑朝著牆上張貼的告示看去,更有識字者在那裡念告示。而那告示中與先前巡官敲鑼念聲的話語似乎沒有太大的區別,可聽著識字人的講讀,眾人的心裡卻是泛起陣陣五味來。

    “何物胡清,敢亂天紀,挽弓介馬,竟履神皋。夫胡清者非他,黑水之舊部,女真之韃種,犬羊成性,罔通人理,始則寇邊抄虜。盜我財物。繼則羨我膏腴,耽我文繡,利我國土,遂窺神器。惟野蠻之不能統文明,戎狄之不能統華夏,少數之不能統多數。故入關之初,極肆凶威,以為恐嚇之計。我華夏之父老兄弟諸姑姊妹,莫不遭逢淫殺,靡有孑遺。若揚州,若江陰,若嘉定,屠戮之慘,紀載可稽。又複變法易服,使神明衣冠,淪於禽獸。而歷代相傳之文教禮俗,掃地盡矣。乃又焚燬書籍,改竄典冊,興文字獄,羅致無辜。穢詞妖言,尊曰聖諭,戴仇養賊,謬曰正經。務使人人數典而忘其祖。是其害乃中於人心風俗,不但誅殺已也……”

    讀著告示的讀書人,卻讀卻是越發的激動,那年近四旬的夫子唸到最後時,臉膛微紅,甚至就連同那呼吸都顯得急促起來,那初時似乎還因有人作亂而惱憤難當的夫子,最後讀著這公告卻是熱血沸騰,此時完全為那公告所動的夫子讀著語氣情真意切,讀之幾乎可以使人落淚,解說到最後這位夫子,彷彿是他自己發佈的這安民告示一般。

    “嗚呼,機不可失,時不再來。想我炎黃貴胄,不乏英傑挺生之士,曷勿執竿起義,共建鴻勳,期於直抵黃龍,敘勳痛飲。則我漢族萬萬世世之榮光矣。我之華夏父老兄弟其共勉之。……大漢浙江都督府!”

    大漢、大漢……對於城內的百姓來說,這個字眼是熟悉的,也是陌生的,有許多事物,或許無人言語,但亦無須言語,那些事物早已埋刻在他們的心底了,或許會因為時間而淡去,但絕不會被時間所磨滅。

    “大漢!”

    圍觀告示的人群中,幾名青年念叨著那告示上的字樣,突然淚水卻是從一個青年的目中流出,那青年反覆於唇間喃語著。

    “大漢!大漢炎黃貴胄!”

    當青年於唇間反覆喃語這兩字之時,一旁的青年看著那街上的“好漢”,神情卻是突然激動起來,突的,一聲吼喊從那青年的嗓間迸發出來。

    “我等炎黃貴胄焉能為清虜韃種之奴!從軍!殺盡這滿清之胡虜!”

    (第三更了,求月初保底月票!明天還會繼續加更!拜謝!)(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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