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帝國的朝陽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luetrar 2015-12-5 21:29:4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87 76826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2
第5章 眼光(第一更,求月票)

    戰爭會帶來混亂,同樣也會帶來財富,而其之所以會帶來兩者,恰恰在於其打碎了一切,舊秩序的崩潰會給社會帶來混亂,同樣也會帶來數之不盡的機會,而機會對於有準備的人來說,就意味著財富。:

    恰如同此時的東三省,當三省總督府努力於三省構建起較之過去截然不同的民政體系時,作為舊時三省的商埠首地的奉天,非但已經從戰時的混亂中恢復過來,而且相比過去亦變得更加的繁華一家家公司如雨後春筍一般於奉天城內開業,這些公司可不是過去洋人於奉天開設的屈指可數的洋行,而是那些隨著大軍打來的剪掉辮子的國人開辦的公司。

    實際上這些公司並非在戰爭結束後方才進入東北,他們中有一些公司早在戰前就進入東北,而在戰爭期間這些規模不等的公司,更是在戰地為軍隊籌集了價值上千萬的物資,儘管這些物資大都沒有使用,但卻充分的展現了商業的力量正如同天津、上海的北洋貿易分公司一般,於租界中大量屯積物資,使得清軍無法在兩地籌集到足夠的物資。

    在戰爭結束後,關內外屯積的價值數千萬的物資,又被北洋貿易售予俄國人,非但沒蝕本反倒因價格上漲又賺了一筆,至於那些參與其中的公司無不是賺了個盆滿缽滿,而在戰爭結束之後,這些在戰爭中發展起來的公司立即湧入東北,開始搶在經濟統制前獲得某一行業的領先或優勢地位,從而在統制後獲得政府特許。

    對於這些從朝鮮來到東北的國商來說,他們已經習慣於同統監府打交道,對於其政策自然並不陌生,而此時的東北對於他們來說,恰如一片商業上的處女地,當然更重要的一點是統制經濟在短期內不會推廣至東北,這意味著他們有充足的時間發展自己。

    機會從來都是給有準備的人準備的,這句話著實不假。當數百家公司爭搶著東北的商業市場時,福安公司這家並不起眼的小公司,卻把注意力投向了另一個市場棉布市場。

    儘管這場衝突持續的時間並不長,但在衝突期間。進入東北的部隊為了獲得補給便實施了戰地徵用,以在就地籌措諸如食物、馬匹等物資,儘管其中的一部分支付了銀元券,而還有相當一部分,準確的來說絕大部分徵用。只是開出了一張征發券,接受征發券的人可在當地民政廳申請償還,而在整個戰爭期間,由軍隊開出的征發券高達數千萬元。

    對於政府而言在戰爭結束後,要保持政府信譽就需要兌現那些征發券,而另一方面於其又是沉重的負擔,畢竟在戰爭時期許多物資的征發價格原本就存在太多的問題。

    而在戰爭中立功的北洋貿易公司出面向總督府申請負責處理此事,按北洋貿易的做法,就是不直接還錢,而是用棉布之類的洋貨償付。至於對方,不換洋貨只想換白銀啊,那就什麼都得不到。換,還是合算地。當然為了從仁川運輸諸如棉布之類的洋務,免除了一定的運費、港口費。而且北洋貿易借此擴大自己在東北的影響力,從英美商人手中奪取東北市場時,幾名公司的貿易員卻注意到一個不為人覺察的細節,也正是這個細節促成了福安公司的成立。

    “吉林韓家那邊,答應把120萬元的洋貨,作價八折售給咱們……”

    李程遠口中的吉林韓家指的是有著“關東金王”之名的被人稱之為“韓邊外”的韓憲宗。而韓邊外所轄的的夾皮溝一一帶金礦百姓,更是只知韓家,不知國家不知官府,而“韓邊外”在“獨立王國”內自立法度、行賞罰、課賦稅。先是長期脫離政府管制,其早些年間又被政府招安,而在第三師進入吉林時,其奉吉林將軍之命民,招募獵戶壯丁數千人,編成步營數營。因韓憲宗年已古稀,韓登舉主動請纓,替祖父掛帥出征。

    這些獵戶憑著對山林地形的熟悉給第三師帶來一定的傷亡,但其畢竟是一群烏合之眾,在幾場激戰後獵戶營主力被殲滅,韓登舉也逃回了夾皮溝。在擊潰韓家主力之後,得理不饒人的第三師立即派出一個營護送民政官往夾皮溝,憑著大勝之威於當地建立民政廳,瓦解了韓家於夾皮溝一帶數十家金礦的統治,隨後又“征發”了一大把筆物資其中韓家等金戶“交出”的多達九萬兩金砂,則戰爭期間最大的一筆“征發”。

    原本在征發的時候,誰都沒覺得這筆錢會有還人的時候,畢竟誰都以為這戰場上的征發最終是筆無頭債。可未曾想的是,為了維持政府信譽,總督府剛一遷往東北便立即發佈政令,承認戰時征發,並宣佈所有戰爭期間的征發一率由政府兌現,其中自然包括這筆價值不菲實際上完全屬於“敲詐”而來的金砂。

    不過儘管同意補償了,可價值百萬元的洋貨對於韓家而言,並見得是件好事吃不下,用不了,賣不掉,還有運費高。實際上對於許多被征發的“大戶”來說,這正是其不得不面對的現實。縱是其盤下這些洋貨,亦很難售出市場上同時湧現的洋貨價值達數千萬元,完全超過東北市場的承受能力。

    而福安公司現在所從事的生意,就是收購征發券,再前往牛莊、朝鮮兌換成貨物,借助舊時的渠道,直接銷往直隸、山東等地,正是這筆生意讓李程遠從一名貿易公司的業務科長搖身一變,成為福安公司的經理,不過他倒是沒有安於現狀。

    “經理,這筆生意,咱們至少能賺30萬,若是操作好了,掙上四十萬都沒問題!”

    “四十有點多,三十有點少,我看三十五沒問題!”

    安國禮、秦富等人在那裡合算著能多韓邊外那裡掙多少銀子時,一旁的李程遠卻把眉頭一皺,直到幾名股東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後,他才反問道。

    “這軍隊一共只征發了不過三千萬的物資,本地差不多能吸納千五百萬的貨,咱們現在接手的加上韓邊外的這筆。差不多有三百萬,換句話來說,咱們的好日子,差不多快到頭了。幾位老兄,到時候咱們該怎麼辦?”

    李程遠的這聲反問,讓安國禮、秦富臉上的笑容一斂,在其中一名股東輕語道,

    “咱們不是已經在計畫拿出三十萬投資墾殖了嘛。這可是能開幾十萬畝地,可是得十來年功夫才能開這麼多地……”

    那名股東的話讓其它人無不是鬆口氣,可不是嘛,相比於一般的生意,那地若是墾了,可是一本萬利的生意。

    “就是,縱是再不濟,這豆子什麼的生意不成了,到時候咱們把墾出來的地一賣,這熟地可得小十塊錢一畝。這一番一正可就是十幾倍的利!”

    十幾倍的利,足以讓任何人趨之若鶩,而對於他們來說,這並不僅僅意味倖存未來的財富,更重要的是長遠的收入。甚至有些股東都尋思著,若是實在不行,就直接分了地當個地主得了,往老家招上一批佃戶來,守著上萬畝良田,一年單就是收租也能收個上萬塊。那時候日子過得可比現在穩當,畢竟即便是公司的股票,那也有漲跌的時候,至於分紅。同樣也有縮水的時候。

    儘管無論是統監府亦或是公司都的通過主動讓利的方式,令府中以及公司職員投資股票,進而形成“民間投資”風氣,但卻忽視了國人的“求穩”之心,雖說相比於其它投資,投資公司。甚至投資府中的債券都是極為穩當的投資,但當土地擺在他們的面前時,他們卻看到卻是土地帶來的世代收益,而且任何投資都沒有土地更為穩當。

    而於公司時培養出來的“商業眼光”,更是令其意識到投資荒地或許將是未來收益最為豐厚的投資,而且完全沒有任何風險。如此一來,大家自然對投資土地變得趨之若鶩起來,

    “咱們在府中可有什麼聯繫?”

    李程遠並沒有反駁他們,而是直接問道了另一件事。

    “現在總督大人都到旅順了,按道理來說,雖說這官荒登計還未完成,可總登計了一部分,若是等到東北三省把官荒登計得到猴年馬月啊,所以哪,自然應該解除禁令,放民墾殖吸引流民了,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可現如今呢?非但這地沒解禁,那邊我聽旁人說,大人有意建農墾團,進而推行兵墾,大家可想過大人建這農墾團有何深意?”

    相比於其它人,李程遠往往更善於從許多“小道消息”獲得一些信息,這多少與其曾接受過的情報培訓有很大的關係,而現在這個“小道消息”卻讓他意識到了危機,更準確的來說是看到東北墾殖業的危機。

    公司商干班出身的他非常清楚相比於公司,現在的總督府財力可謂是極為窘迫,表面上朝廷撥給三省建省的銀子足有一千五百萬兩,可實際上那是用三省解款抵扣的,朝廷要東三省解款是為了面子,不過大帥那邊自然是一分也不會給,甚至還想問朝廷要建省協餉,所以大家為了個面子互相抵扣了,按句話來說,未來十年裡,朝廷不會給東三省一分銀子,東三省也不用往朝廷解一分銀子。

    現如今總督府的開支完全是靠著當初於朝鮮發行的債券,那幾千萬兩債券如何償還?雖說北洋公司以及朝鮮銀行還有那總督府都是大帥的,可即便是分公司間賬也算的極為清楚,依靠稅收顯然無法維持三省開支,更不能償還債券,現在總督府手中最值錢的資本是什麼?就是東北三省境內億萬畝無主官荒,如此一來,大帥自然不可能眼巴巴的讓大傢伙從本就“貧困莫名”的總督府手中“撈銀子”,自墾自屯就成了對總督府最有利的選擇了。

    可問題是很多人居然想不明白這個道理,不是他們想不明白,而是……讓豬油蒙了眼。旁人的眼可以蒙下去,可對李程遠來說,至少公司的眼睛不能就這麼矇住。

    “推行兵墾?這從古至今可不都有屯田嘛,東北這麼多地,推行屯田,倒也不失鞏固邊防之策!”

    秦富點頭贊同一聲,隨後又拿當年左宗棠征西時其於新疆屯田的舊例,為自己的話作起旁證。聽著他的講述,李程遠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直到其話音落下後,他方才說道。

    “當年平新疆的是左宗棠,而今天的三省總督卻是咱們的唐大帥,大帥在朝鮮推行的經濟統制可曾有舊例?”

    一聲反問之後,李程遠看著室中眾人繼續反問道。

    “大家只看到了東北的地,可卻沒看到,大帥以統制而斷朝鮮,府中既然昨天能統治朝鮮之經濟,今天為何不能與東北統制東北官荒?若是官荒盡為府中統制,又當如何?”

    李程遠的反問只讓眾人的臉色無不是一變,或許統制經濟能讓他們深獲其利,但在另一方面統制卻意味著官府對一切的主導,如果統制官荒,那他們還墾個什麼地?開個什麼荒?這大傢伙的心思可就白費了!

    “若,若當真如此,那,那可怎麼是個好?”

    就在另幾位股東緊張的時候,秦富卻突然笑說道。

    “經理,既然您提到這事,肯定是有了主意,”

    當初他們兩之所以辭去公司的飯碗追隨李程遠,可就是奔著他的眼光,現在其自然提到此事,肯定是早就有了定策。一如過去一般,秦富還是把皮球踢給了李程遠,在眾人的期待中,只見他先是沉默片刻,而後又說道。

    “這,這件事,咱們恐怕得先打探一下,先弄清楚,大人到底是怎麼想的再行定計!還有,就是咱們這邊不行,不代表其它地方不行!有時候,眼光要放長遠一些!”

    (關於這幾章提到的土地國有,需要解釋的是,其所指為官荒,也有是官有荒地,換句話來說,就是按中國的傳統法無主之地具為官有,在西方也是如此,如林肯的宅地法推行,不也是將所謂的國有土地(無主之地)放墾予民眾,還有太平洋鐵路公司獲得的沿線贈地,所以……這不是土地國有,只能說是將國有土地有條件租予百姓。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月票,無論您看的是不是正版!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歡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2
第6章 利益紛爭(第二更,求月票)

    現實利益的衝突,在很多時候總是無法避免的,縱是在外界看起來鐵板一塊的東北總督府,實際上也不過是種種利益捆綁的共同體豐厚的酬勞、公司的股票以及無品級的官職,早已在某種程度上,將府中與官員的利益互相捆綁.

    官員們在過去兩年間認購的公司股票,將他們的個人利益與公司利益互相捆綁,正因如此,他們才會支持統監府於朝鮮推行統制經濟,以獲得更為豐厚的分紅。至於統監府過去實施的十三級“事務員制”的無品之官致其體制遊走清國官場之外,令其官員全無晉身官場之機的“掣肘”反倒是成了擺設。

    一方面是由府入仕之路的斷絕,另一方面現實利益的糾纏。使得無論是統監府亦或是現在的東北總督府內,都能保持某種程度上“鐵板一塊”,正如同在對抗朝廷時期,府中上下無不是圍繞著一個目標全力保障,全無互相牽絆,一方面是府中新建全無官府舊時習氣,加之府中官員亦習慣於大人獨斷。而在另一方面,這其中未償沒有全力求成以保已利的想法,只有成功了他們的利益才會得到保障,而若是失敗的話……

    利益!

    無論目的如何高尚、無論動機如何純潔,最終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歸於利益。而表面上的團結同樣也可能因為利益上而陷入分歧,正如此時的總督府一般,在過去的幾天間,在圍繞著墾殖問題上的討論上,卻一次又一次的陷入爭持。

    又一次的不歡而散,當充當臨時行轅駐地的旅順海軍公所內的衛兵,瞧見總督大人面色陰沉的走出會議室內,心底倒是暗自為那些官員們捏了把汗,這從古至今又豈有像他們這般忤逆上官心思的官能做長久的,可這幾日這些人似乎全不在乎此事似的。

    待到總督大人離開會議室後,府中的與會的一眾官員方才紛紛走出會議室。而他們大都是三兩成排的邊走邊說著。

    “徐部長,咱們若是再這麼頂下去,總督大人那邊……”

    年青的官員面上顯露出憂色的時候,被追問的那位農商部部長卻只把唇角一揚。

    “別擔心。只要咱們做到有理有憑,大帥那邊縱是惱怒又有何妨,畢竟大家都是為了公事……”

    現在的總督府不過只是換湯不換藥的統監府,兩年來府中上下,任何人都知道該如何同大帥打交道。自幼長於西洋的大帥全無時下官員的等級之見,在碰到問題時亦喜同幕僚、官員進行討論,並在討論中加以解決,久而久之大家亦習慣了這種“MZ”作風,雖說在很多時候,大帥依然是獨斷專行,但那是在某些問題上無法達成一致的情況下,最後大家只好保留意見了,至於什麼忤逆上官後的罷官以至掉腦袋,更不是他們所曾擔心過的問題。且不說大帥不喜歡殺人,而且大夥都罪不至死,至於罷官……相比於唯唯諾諾的奴才,大帥還是更喜歡大傢伙這樣的人。

    “再說,縱是大帥說咱們有私心,可這私心之中,未嘗不是公心,億萬畝官荒焉能全由政府把持,政府可以墾殖、小民可以墾殖,那麼公司企業為何不能墾殖?事關商業準則。我等絕不能因怯言退!政府的利益要維持,小民的利益要保障,既身為農商部長,自然要維持工商利益。雖站於大帥對面,亦有何防?”

    如果唐浩然聽到徐這位農商部部長會這麼說,恐怕只會惱的把他從一腳踢出總督府,雖是如此,離開會議室的時候,他的臉色也早就變得亦常難看。在回到辦公室後那儘量壓抑怒氣立即爆發出來。

    “砰!”

    在茶杯摔於地上發出一聲脆響時,唐浩然怒氣衝衝的質問一聲。

    “好嘛,這真是一個個的公而無私嘛,什麼工商企業的利益,什麼政府既然放開小民,卻又為何統制企業,當初在朝鮮實施經濟統制時,為什麼一個個都恨不得把稻草都統制起來!”

    利益!

    歸根到底還是利益,統監府於朝鮮的利益在於工商實業,推行經濟統制不僅能壓縮原料成本,亦能擴大市場,同時還能打壓朝鮮商人,對於這些持有公司股票或參股國商商號的官員而言,他們一嘗到其間好處,自然會對對其利益無損反能帶來諸多利益的經濟統制加以支持。

    至於現在嘛,雖說東北初掌,這利益鏈卻立即隱現其形來,而這墾殖不過只是第一步。

    “大帥息怒,大家不過只是一時分歧罷了,”

    瞧著大人臉上的怒色,原本還想和稀泥解決此事的宋玉新,話還沒說完就被唐浩然打斷了。

    “分歧?我看他們的眼睛都掉進了錢眼裡頭,今天若是在墾殖的事情上讓他們如了意,明天,只怕這經濟統制,他們也會指手劃腳……”

    一聲感嘆,唐浩然並沒有繼續說下去,有些話不能說,至少不能說透,就像今天,他可以去說農商部維持的是“公司企業的利益”,至多只是指責其忽視了政府以及小民的利益,而未指責他們在維持“自身的利益”,因為許多官員就是墾殖公司的股東。

    直到此時,唐浩然才真正理解了什麼是“利益即得階層”,才體會到改革的阻力,在這個時代為了悍衛那未吃進嘴裡的“肥肉”,習慣於唯唯諾諾的官員們都能當面頂撞自己,以種種藉口支持全面放墾,更何況是這些在自己的要求下,已經習慣於爭辯的官員。

    若是其它問題面對眾多的阻力,為了維持府中的團結,或許唐浩然會讓步,但現在的這個問題,卻不是唐浩然會讓步的,究其根本則在於讓步極有可能動搖“根本”。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今天若是在這個問題上讓步,明天,他們就會為了維持所謂的百姓利益,質疑經濟統制,相比於由政府一家獨大主持外貿,估計那些公司更樂意自主出口。還有定價權,只要貿易權在我,政府就可以根據需求制定諸如大豆之類的農產品價格……”

    經濟統制最有力的武器恐怕就是工農業“剪刀差”,而那種人為制定的不對稱“剪刀差”。正是建立於政府主導貿易的基礎上,正如同今年對朝鮮大米的定價,即比去年降低了10%,而這一降價卻能夠令朝鮮米糧貿易公司獲數百萬的利潤,這一利潤足夠建設數座大型工廠。

    現在朝鮮推行的統制經濟下的“工農業剪刀差”正在一步步的加大。在工農業產品交換時,工業品價格高於實際價值,農產品定價低於價值,而這種人為的價格差,完全建立在對經濟統制的基礎上,通過這種搾取今年僅朝鮮既可獲得多達一千五百餘萬的稅外收入,而根據統制委員會的計畫,在未來三年內,這一數字將會再增加一倍。這筆錢看似不多,但卻足以支持一個地區的工業化。

    而這正是推行經濟統制的目的通過對市場的壟斷,對國民的加以搾取。以獲取推行經濟建設所需資金,進而加快國家工業發展。實際上,這正是二戰時期日德先後實施經濟統制的根本原因。甚至亦是戰後日本崛起的制度保障之一,同樣也是所謂的“漢江奇蹟”初起之時的制度保障。當然在為了區別戰前的“統制經濟”或者說有別於北方大國,西方經濟學家將其稱之的“指導資本主義經濟模式”,可實際上還是“統制經濟”,還是那種半計畫經濟。

    而正因為中國是弱國,是後進國,所以唐浩然才會選擇這種“大統制、小市場”的以“資源統製為基礎的,且不排斥市場競爭機制的”經濟統制。可其儘管不排斥市場競爭。不排斥私人資本,但卻對私人資本進行限制,甚至限制其利潤,更限定其投資範圍。這自然會激起私人資本的抵制。

    在朝鮮沒人反對經濟統制,是因為統制的是朝鮮人,反對的也是地位低下無人在意的朝鮮人,可在東北呢?現在躍躍欲試的私人資本正準備輸入東北,他們又將如何看待經濟統制呢?。

    這一次在試圖阻止私人資本湧入農業墾殖時,面對私人資本的反彈。唐浩然所看到的卻是其未來可能挑戰經濟統制的可能利益,他們會千方百計的悍衛自己的利益,除非……

    “他們會一步步的來,先是官荒墾殖,然後會是大豆出口的貿易權,接下來還會涉及到大豆定價權,到時候經濟統制的根基就會被一點點的動搖,而等到完全動搖的時候,所謂的經濟統制,在世人的眼中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到那時,甚至整個總督府都不得不讓步於龐大的既得利益階層,收起經濟統制這個短期內極為有效的工具,否則內部的分歧甚至有可能演變成內部的危機,而這正是唐浩然竭盡全力想要加以避免的,可如何能夠避免這一危機,又能儘可能的減輕人們的不滿呢?

    “大帥,這……”

    大人的擔心,讓原本有意從中遊說大人做出讓步的宋玉新,心底忍不住一驚,原本在他看來,不過只是大傢伙的眼前之利罷了,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這差不多也等同於論功行賞,有時候主政者,該閉隻眼的時候,就要閉隻眼,可現在被大人這麼一說,他整個人不禁驚呆了,若當真如此,那……那可如何是好?

    若是過去這統制經濟是否會動搖,他不在乎,那是因為不知道,不瞭解,可現在他卻清楚的知道,單就是對朝鮮的“統制”每年所得資金就夠修近千公里鐵路,夠建十幾座大型工廠,而以府中的日裔職員的說法,日本明治維新數十年,造船業投資不過18萬元,而機械製造業投資不過200餘萬元,而之所以投資如此之少,完全因為其資金無法籌措,政府如此,企業亦是如此。

    而相比之下,經濟統制下的朝鮮卻全無資金問題,即便是按照大帥的意思留於朝鮮,用於朝鮮建設的不能超過30%,同樣也數倍於日本,如此一番比例,經濟統制一年之功竟不遜於日本二十餘年開化之功,如何不讓人心驚。

    可在另一方面,宋玉新又豈不知,這經濟統制統制來的財力是把生意人掙的一部分錢拿到了官府的手中,自然沒人樂意看到官府把碗裡的銀子往官府裡挖,不用問,他們自然會心生抵制之情,過去還能接觸是那是因為大傢伙和官府一起從朝鮮人碗裡挖銀行子,可現在卻不一樣,現在卻是在從他們的口袋裡掏銀子,雖說那銀子還沒進他們的口袋。

    想到大傢伙的牴觸,宋玉新的心底不禁升出一陣憂慮,看大帥面上的怒容,想著大傢伙對墾殖一事的上心之狀,就在憂心此事事如何解決時,他的眼前卻突然一亮,便輕聲說道。

    “大帥,其實,與其現在同他們爭這事,倒不如先把此事放下!”

    有些事情,不見得非要急著眼下解決,可以暫時放一放,緩一緩,再說這件事,原本就不見得是什麼緊要之事。

    “放下?傑啟,你的意思是?”

    唐浩然詫異的看了眼宋玉新。

    “大帥,現在這督府剛建,萬事俱是開頭,焉能耽誤?這事我看還是先放一下,先把大事辦了的要緊,至於這墾殖嘛……”

    話聲稍頓,見大帥一副沉思狀,宋玉新便繼續說道。

    “可以待到土地調查完成後再行定策,否則還家當多少都不知道,如何墾?如何放?至於眼下,可以先由農墾團加以墾殖,嗯,至於關內流民安置,這實屬正常安置,談不上放墾,即便是讓他們種,種的也是農墾團墾出來的熟地,是要往官府交租子的,若是農商部那邊有說詞,就放給他們幾萬畝熟地,只要他們交租子又有何妨?至於大帥您這邊……恐怕還是要多同關內的督撫們打打交道,您說是不是這個理,畢竟您也這是這天下九督之一嘛!”

    (過去,鐵板一塊是因為利益共同,現在言語相爭亦是因利而生,正如許多公司一般,創業最是團結時,現在……有人的地方就有鬥爭,如何平衡官員們的利益,這是一個難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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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2
第7章 立世之基(求月票)

    正值伏暑,武昌城內有如火爐一般,天氣悶燥非常,城內處處迴響著陣陣蟬鳴,暴曬的街道上鮮少見到行人,縱是有人走過,亦是擠在路邊的些許涼蔭下匆匆走過。 新·

    而這伏暑的悶燥之中,武昌城中卻是湧動著陣陣暗潮,與官場闖蕩的他們又豈不知道這“天下九督”之局,對於他們而言又意味如何?於是便有些嗅覺敏感的補官們開始上竄下跳的活動起來,試圖在這大變之局中謀個一官半職。

    幾乎是在朝廷下旨“議政”的那天起,這天下的補官們便都意識到,這是他們的晉身實職的良機。

    可不是嘛!

    過去這天下官吏盡出吏部,縱是地方督撫有意推薦,亦需待地方有空額,且吏部未曾差遣前推薦,若有任命縱是推薦亦只能掛補。如此一些這些雲集督府所在的補官們,自然也就是一差難求了。

    但今時卻不同往日,往日國政為中樞所掌,現今這國政卻盡為地方都督所把持。且不說其它,就是那位受命主持東北建省的“東三省總督”唐浩然唐大人,剛一上任,非但把三省將軍盡數遣回京城,接著又便大刀闊斧的於東北推行“政改”,那地方官的任免,完全出自總督府,而非吏部。甚至其還於東北廢除了國朝的品級省無巡撫、府無知府、縣無知縣,有的只是各級民政長官,這地方總督跋扈如此也屬罕見。

    雖說其它八位總督自不像他這般跋扈,可大傢伙又豈會眼瞧著他唐子然專權?從浙江巡撫袁世凱的委任中,消息靈通之人便能看到這地方上的總督,已經開始挑戰起朝廷的委官之權了。

    當時杭州還為“亂逆”所據,直隸的李鴻章卻與兩江的劉坤一、閩浙的卞寶第私下相授的,將浙江巡撫授予時任台灣巡撫袁世凱,再調袁世凱往浙江平剿逆匪,如此才有了三地共同平定逆亂的舉動。

    到最後朝宮廷非但未曾怪罪,甚至還下旨認可了這一委任。當今國朝各省,總督與巡撫關係基本平等。巡撫主持一省政務,總督所駐之省有時干脆不設巡撫,由總督兼任。可任誰都知道,這督撫關係絕不是“正職”與“副職”的關係。而舊時又其是非總督所駐之省的巡撫往往總督平起平座,把持省政於巡撫之後,雖是總督亦無可奈可,就像張制台諸事只能與湖南巡撫商量,而不能“委派”一般。若湖南巡撫反對,往往也只能不了了之。

    可現在卻完全變了模樣,憑著“議政”之名,總督有了把持地方之權,屆時自然會藉口整頓吏治,任用私人以求鞏固地方,而這個“私人”,便是補官們的機會。

    地方上的那些補官意識到天下的大變之後,紛紛奔走起來,或是拜訪故友或是求見幕中要員。以求晉身官場或於這變中謀得一席之地。

    而作湖廣總督駐地的武昌城內自然也不例外,雖說補官頻頻拜見幕中要員,可總督衙門西北角的那座灰牆院門,卻很少有人去敲。儘管許多人都知道這院子的主人是張制台的親信,可誰都知道,若是求到了他那沒準就適得其反了。

    這所灰牆房屋的主人便是張制台那位似友似幕的好友桑治平的住所,雖說身為二公子的老師,但在更多的時候他卻又是張之洞的幕僚參與府中議事。儘管其身份清貴,可多年來卻仍守著北地農人似的簡樸生活,更是於院間種上些許青菜。自己更是於田間翻土施肥。若非張之洞給他派了兩個僕役與他同住,以便隨時照顧,恐怕很難讓人相信,這位穿著粗布衣腳上粘著泥污的老者。會是張制台的親幕。

    平時,桑治平都是直接往衙門中,與張之洞和大家一起在署中會議廳或書房裡議事,這次他卻將張之洞請到了自己的院子裡,而來到這小院後,瞧著腳上帶泥的桑治平。落座後,張之洞笑著問:

    “仲子兄,你叫我到這裡來做什麼?莫非你種出什麼新鮮物,讓我來品賞一番?”

    桑治平也笑了,笑說道:

    “要有什麼新鮮物,怕也得先從總督衙門裡出來,還輪得到我?”

    桑治平說的是新鮮話,現如今這開國通商數十年,許多海外的新鮮外總會由洋商帶入中國,就如上次總督賞下的那一筐菠蘿般,相比之下,他這小院卻是種不出什麼新鮮物,不過只是些時令青菜罷了。

    僕役獻上茶後,桑治平便叫他們出了院,他要和總督商談要事,自然不能有旁人。

    “有一樁事,我事前沒有和你商量,自作主張地辦了,現在來向你請罪。”

    “什麼事?”

    張之洞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這請罪的話,還是第一次從桑治平嘴裡道出來,過去最多是自責失策罷了。

    “前陣子我私自要武備學堂派兩個機敏的學生到浙江出了一趟差,前幾天回來了。”

    武備學堂,那是上次從朝鮮回來後,張之洞依照桑治平的建議成立的培養新軍官佐的軍校,而其教官亦聘請自朝鮮新軍,雖說學校不過草創,可學生卻已入學月餘。

    “到浙江去做什麼?”

    聽著浙江兩字,張之洞的眉頭便是一皺。

    浙江,那是李合肥插在江南的一根釘,當初他可是藉著兩江、閔浙兩地急欲彈定杭州逆亂的心思,迫使閩浙那邊同意台灣巡撫袁世凱調至浙江任上。李二掌著直隸,李大執掌兩廣,中間還有袁世凱這個出身北洋的巡撫把持著浙江,這李合肥……當真是在沿著中國劃了一條線,連了一條串啊!

    “到浙江去實地考察一下浙江新軍的訓練情況。”

    桑治平不露聲色的說了一句。

    “我以為什麼大事!”

    聽他這麼一說張之洞頓時莞爾一笑,這倒是要緊,若是說唐子然教會了大傢伙什麼,恐怕就是這練新軍了,就湖廣現在也練起了自強軍,辦起了武備學堂,就連那武備學堂裡的教官,也是出自唐子然的新軍。

    “這算什麼,你不要神神秘秘的,事先告訴我也無妨。”

    “我如先告訴你。你一定會說,那有什麼可考察的,袁世凱那小子乳臭未乾,他能有什麼好招。”

    “你料定我一定會這樣說?”

    “你一定會這樣說!”

    “真的是深知我心!”

    二人相視大笑起來。

    “你為什麼對袁世凱和他的浙江新軍這樣感興趣?”

    笑完之後。張之洞鄭重其事地問道。

    “香濤兄,這個袁世凱頗有膽識、氣魄和才幹,他把台灣新軍練得有聲有色,平定浙江逆亂時,他的一鎮新軍從寧波上岸後。一路邊戰連捷,全無敵手,大有駐朝新軍的勢頭,而且與駐朝新軍相同,其台灣新軍幾個月前也就只有一協,這一鎮新軍也是琉球事後方才編練,由此可見其練兵之法絕不遜子然。這不他到了浙江任上,第一件事就是練新軍,我本想親自去看看,但我去反而不如武備學堂的年輕人方便。於是讓他們去先瞧瞧。聽了他們回來的稟報後,我有些想法,所以請你來這個偏地方好好談談。”

    看窗外,已正夜色四合了。桑治平起身,將窗簾拉上,室內的西洋玻璃罩大煤油燈光,顯得更加明亮而柔和。

    擱過去,地方上的總督們雖說練兵,可誰都不急,那是因為兵練的再好。也是給朝廷練。但自唐浩然之後,縱是再無意練兵的總督,也深知這天下之勢大變,這練兵與其說是練兵自強。倒不如說是為了保自己的身家性命,沒有幾鎮新軍,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給別人做了嫁衣,這天底下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的瞧著世道的變化那。

    說到練兵,這天下資格最老的自然就是直隸總督李鴻章。練的最好的自然是唐浩然。而處於兩人陰影下的袁世凱,自是名聲不顯,甚至不為人所注意。

    可就是這個名聲不顯的袁世凱,卻倍受李鴻章信任,在浙江逆亂平定後,李鴻章即令平亂的十六營淮軍、魯練留於浙江,由袁世凱編練為新軍,而且又將從德國定購的最新式小口五響槍中的一萬五千支劃撥於其,供其練新軍之用。

    李合肥對袁世凱的重用,自然引起了桑治平的注意。

    “香濤兄,武備學堂兩個學生在杭州住了半個月,浙江那邊對他們自然極為熱情,聽了他們回來後講的所見所聞,我有一些想法。我隱隱約約覺得,這個袁世凱,絕不可小覷,李合肥令其操練新軍,看樣子是找對人了。”

    “是嗎?”

    張之洞的嘴角邊微露笑容,不以為意的說道。

    “難不成他袁世凱比唐浩然還會練兵?”

    對於張之洞來說,現在最緊要的就是把湖南巡撫吳大澂拉下馬來,湖北這邊他不擔心,從譚繼洵被罷官後,這巡撫一職便空了出來,朝廷那邊若是有意插手湖北巡撫一職,推薦一個自己人便是了,可湖南卻不同,那吳大澂可不是自己人,至少還不算自己人。

    至於練兵,張之洞同樣不擔心,上次桑治平去朝鮮就把這個事兒給解決了從朝鮮帶回了五十名教官除去負責練兵之外,甚至還仿著唐子然建了武備學堂,以培養官佐。即便就是槍械,這漢陽槍炮廠至多再過兩年即可投產,到時要兵有兵,要官有官,且械彈又能自造,如此一來這練兵的事兒,自然也無需再愁了。

    “袁世凱這個人並沒有什麼特別過人之處,你為什麼對他期許這樣高?他替李合肥練新軍將有可能成事,我們自強軍今後就不能成事嗎?”

    大人的反問讓桑治平笑了笑說道:

    “我今天特意和你談談浙江的新軍,正是為了讓我們的自強軍今後能成大事。”

    收起笑容,桑治平面容肅穆地說:

    “我在隱居古北口的時候,曾研究了一些歷史上的軍隊。從歷朝歷代的兵制到戰時的調遣,從史書上的重大戰役到著名的軍事將領,尤其是近世的八旗、綠營、湘軍、淮軍,我都曾對他們傾注過很大的興趣。而這樣地研究之後,我有一個認識:凡是能成大事能建奇功的軍隊,都是統帥個人的私家部隊,而不是朝廷的官軍。從古時的楊家將、岳家軍到現在的湘軍、淮軍,都可證實我的這個看法。香濤兄。你想過沒有,三十年前,建立功勛時的湘淮軍,實際上就是曾家軍、李家軍。就是他唐子然的駐朝軍,哦,現在叫東北軍,不也是唐家軍嗎?”

    初聽起來這是十足的離經叛道,細想起來卻又不無道理。張之洞不露聲色地盯著這位一直在輔佐自己卻不願接受任何官職的老友。全神貫注地聽他說下去。

    “我隱隱地覺得,這袁世凱走的也是這條路子,這浙江新軍表面上浙江新軍,可實際上將來肯定會慢慢變成袁家軍。”

    張之洞心裡微微怔了一下,連忙急問問:

    “仲子,你有何證據嗎?為何說這浙江軍將會變成袁家軍呢?”

    這才是他最關心的事情,這浙江軍變成袁家軍對湖廣只會有利,這意味著又能斷李鴻章一臂,其埋於江南的這著棋子,沒準還能化為已用。

    “眼下證據還不夠。憑那兩個學生半個月的觀察,不足以構成憑據。不過,這個是次要的。他袁世凱今後能不能達到這一點,且擺在一邊,我以為,他若是有心人,應該這樣做,要利用這個大好的機會,來做這件事。”

    張之洞似乎聽出點名堂來了,他沉住氣。繼續聽了下去。

    “在古北口的時候,莊子裡的百姓平素務農,冬日裡則趕山追獸做獵人。我有一個獵人朋友,他跟我說過這樣的話。打獵靠的是獵犬。獵犬的作用。平時追趕野獸,危急時則能救援主人,通常的獵人都買來狗崽來訓。但他家裡卻是從自家母狗所生的狗崽中,挑選最好好的來訓,故他家的獵犬比別人家的獵犬更忠心,更護主。以這個朋友話說。的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自家的親,別人的疏。”

    “自家的親,別人的疏。”

    喝了一口茶後,桑治平繼續說道:

    “這個道理也適用於帶兵上。帶現有的兵,如同養半大的狗,帶自己從無到有組建的兵,好比養自家生的狗,其間是大不相同的。但帶兵與養狗又有大不相同之處。家生狗誰家都可以養,過去朝廷自然決不會允許。可現在卻都打著朝廷的名義招兵買馬,各省自行籌餉,豈不是天賜良機?袁世凱的聰明就在這裡,利用這個機會,他自己在浙江練兵,甚至還把台灣新軍都交了出去,又藉著練新軍的名義,對十幾營淮軍、練軍加以整頓,現在這支軍隊實際上是他的家養犬了。他之所以把全副心思投進去,不是他特別地忠誠、特別地要報效朝廷,他是為他自己在做事。香帥,還記得那年廣武軍二百名軍官隨船到武昌的事嗎?”

    “怎麼不記得!”

    提及舊事,張之洞的語間難免帶著些惱意,

    “為此還招來一道指摘的上諭。只是後來全力辦洋務去了,顧不上辦湖北新軍,這批人也沒好好用。”

    何止是這批人,就是唐浩然……想這,他的臉色不禁微微一變,於心底長嘆了口氣。

    “不瞞你說,我當時就藏有遠圖,只是未向你挑明罷了。這差不多三年過去了,那批軍官也已經滿身暮氣,不能有所指望了。”

    桑治平在心裡嘆了一口氣,頗為當年的“遠圖”未酬而遺憾。張之洞瞪大眼睛看著,等待著他的下文。

    桑治平把嗓子壓低,身體微微前湊。

    “咱們大清國,其實打從咸同年起,就進入了亂世。亂世中靠的什麼,就是靠軍隊,有軍隊就有官位有事業,無軍隊,則頭上的烏紗帽總提在別人的手裡。曾文正公當年在江西處於進退維谷的場面,借奔父喪來擺脫困境,但朝廷為什麼在守喪僅一年便又叫他復出呢?不是因為他會打仗,而是因為湘軍是他的。朝廷起復他,不是看重他曾某人,而是看重他手下的幾萬湘軍。李鴻章為什麼能長保富貴尊榮,普天之下的清流都罵不倒他,就是因為他手裡頭握著的那支北洋水陸,實際上還是當年的那隻淮軍,即便是魯練、直練,說白了,還是淮軍。當年同樣對付長毛的,如袁世凱的叔祖袁甲三為什麼四處流動,有如流寇一般終歸一事無成,就是因為他麾下的軍隊,不是家生而是抱來的犬。袁世凱正是吸取了他袁家的祖訓,改弦易轍,走曾、李的成功之路。還有他唐子然,不也是如此!”

    話聲微微一頓,桑治平盯著張之洞說道。

    “甚至,他唐子然走的比誰都遠,他乾脆就直接憑著手中的兵權,直接把朝廷的臉面踩了個稀爛,大人,現如今這大清國,欲立足者,非得憑軍權不可!”

    (嗯,應該說在某種程度上,於小說中1892年之後的滿清已經顯現了軍閥割據的雛形,不過還好,那八位都不是真正的行伍出身,文人出身的他們不至於像軍閥一般行世全無顧忌。雖說大家都意識到到了憑軍權立世的時候了,但至少幾年的體面還能夠維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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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2
第8章 私心(求月票)

    “欲立足者,非得憑軍權不可!”

    桑治平的話聲不大,但卻似驚雷一般在張之洞的耳邊浮動著,以至於甚至如那夏日的驚雷一般,不斷的在他腦海中炸響。新···..

    欲立足者,非得憑軍權不可!

    現如今,這是眾所周知的道理,可誰都沒有桑治平說的這麼明白,至少在武昌的總督衙門裡,沒人說的這麼直白,大家還都維持著最後一點體面,最後一點大清國臣子的體面。至少他張之洞在表面上還維持著,或許他能同唐浩然相互勾結,借唐浩然牽制李鴻章,上書朝廷主張議和,借“驅狼吞虎”之名薦其主持東北,但另一方面,張之洞卻仍自許為“朝廷忠臣”,所以有時候大家還要顧著“忠臣”的面子。

    可在顧慮著忠臣的體面時,大家卻都在為將來作著打算,就是連地處西北地方貧困的陝甘總督楊昌浚,這不也籌備了三百萬用於操練陝甘新軍嘛!現如今,這些道理大家都明白,非但他們明白,甚至就連外國的洋行也明白,洋行的買辦們現在紛紛往各總督府裡跑動著,為的也是推銷械彈。

    這天下從咸同年間開始變了天,直到他唐子然一通亂拳算是把這天給捅了個大窟窿,也把大清國的最後一點裡子面了都撕了個乾淨,現如今大傢伙都開始千方百計為自己打算,而這個打算法便是……非憑軍權不可!

    沉思默想片刻的張之洞聽了這一番話後,終於再也忍不住了,於是便開口說道:

    “仲子兄,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不是要我把自強軍辦成張某人家養的鷹犬張家軍?”

    張家軍,縱是還掛著一點大清國臣子的面子,這會猛的一提到這三字,張之洞的心頭還是忍不住猛然一跳,也難怪他的心頭會是狂跳,讀遍史書的他又豈不知道。今日的這“張家軍”沒準就是明日的開國之軍,這個念頭浮現時,又如何不讓為其所誘。

    “香濤兄,”

    面色莊重地桑治平看一眼似乎有所思張之洞說道。

    “我知道,以我們之間十多年的相知和今日的關係,我說的話即便你不贊同甚或反對,都不會懷疑我的用心。”

    “這是自然的。”

    已經冷靜下來的張之洞地點了點頭。人這一輩子總需要面對太多的誘惑,不過只是片刻功夫。張之洞便知道自己想多了,有些事情現在還不能想,史書中不知多少賢臣就毀於這“多想”上,別的不說,就是眼下的湖南便是一個問題,即便是解決了湖南,還有李二,還有李大,還有……

    “那我跟你說幾句或許你聽了不大順耳的話。”

    桑治平有意停了一下,望了一眼坐在對面的老友。見他在凝神聽著,便認真說下去。

    “自從甲申年來,香濤兄便致力於開辦洋務,咱們中國徐圖自強的希望就在那些個洋務局廠上。香濤兄,你的用心很好,為此花費的精力也很令人欽佩,並且已見成效。但說句實在話,裡面的問題很多,有人甚至悲觀地認為,不要說難以讓中國自強。就連這批局廠本身能辦得多久都還成問題。”

    桑治平說的倒不是諷刺之言,雖說如湖北紗佈局、官船局者贏利頗豐,但如鐵廠、鐵礦、槍廠、煤礦等雖投資巨大,卻至今仍未開工。這風言風語自然不斷。

    老友的話讓張之洞不以為然地說道:

    “這些個話,我也風聞過。但既想要辦大事,又想不要聽到反對的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何況洋務這種自古以來所沒辦的大事。總不能因有人懷疑,我們就不辦了。”

    若是不辦。中國又如何談強?他李鴻章、唐浩然,尤其是後者,不就是靠著洋務起的家嗎?若是沒有仁川的洋務工廠,又豈有他唐浩然的今天?這天下八督又豈會多出一督來?

    “不是這個意思,我一向都全力支持你辦洋務局廠。問題不少也是事實,這些事今後可以請人來細細商討,我今夜也不跟你談這碼事。我是說你辦局廠是對的,但局勢有可能不會讓你順利辦下去。”

    張之洞盯著桑治平急問道: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乾脆說白吧!”

    桑治平略作停頓後蹦出一句硬邦邦的話來。

    “現在的局勢又豈與過去相同?設議政會,總督推選“議政員”,東北那邊更是自行其事,假以“政改”,自行委派三省民政長官,地方上更是紛紛效仿之,朝廷已經失去威信,民心浮動,這是大亂將至的徵兆啊!”

    桑治平所說的自然是唐浩然一紙通電逼出來的“總督議政”,而在其出任“東三省總督”後,其更是“禮送三省將軍出境”,接著又推行新政委任各級民政長官,全然把朝廷踢到一邊,這件事很快便由東北傳遍全國各地,自然激盪起了一陣風雲,身處武昌的張之洞又怎能不知?

    不過,他並沒有將此與大亂將至聯繫起來,至少在他看來,眼下這大亂還只杞人憂天之事。張之洞皺著眉頭問了一句:

    “有這麼嚴重嗎?”

    “我看差不多。”

    桑治平肯定地點點頭,

    “大亂來到的時候,局廠還能辦下去嗎?你再想辦也沒法辦啊,到那時真正管用的是軍隊。有兵,才可以平亂;帶兵的人,才是國家的主心骨。現在八督者,以李合肥者最為勢大,其兄領以兩廣,門下主持多省,再就是的東北的唐子然,不過東北地廣人稀,不經十數年之功,自不可成勢……如果萬一出現那種局面,我不希望看到李合肥、袁世凱等人和他們的新軍獨佔風光,我盼望你能做當年的曾國藩、李鴻章,自強軍就是昔日的湘軍、淮軍。力挽狂瀾於不倒!”

    話裡桑治平還是把張之洞放到“忠臣”上,可張之洞又豈不明白他這話裡的潛台詞,那就是將來要靠兵權爭奪天下。縱是他不去奪,到時候大家都會去奪,以湖廣之地自然別想置身事外。

    “你是叫我不要做別的事情了,就像過去的曾國藩,全副心思來辦自強軍?”

    張之洞反問一聲。那眉頭頓時皺緊了,雖說明知道局勢不同了,但他卻能看得出,無論是誰都在維持著最後一絲體面沒人會帶頭當那個安祿山。不過……若是唐子然想當安祿山的話……

    見張之洞眉頭緊鎖,心知其正有所想的桑治平便慢慢地說:

    “我想,你也可以這樣去做,把洋務交給別人,而自己一心一意辦軍隊。把自強軍牢牢地握在您的手裡。”

    “我今年五十五歲了,曾國藩辦湘軍時才剛過四十,袁世凱只有三十三四歲,至於唐子然,不過才二十四,我都這把年紀了,能和他們比嗎?能天天跟那些小夥子們一道去操練演習嗎?”

    道出這句話的時候,張之洞的語氣中帶著些無奈,他也想自己去練自強軍,可歲月不饒人。已經五十五歲的他,自然不能和唐子然、袁世凱他們比精力。至於李鴻章,那也是幾十年前便把兵練好了,現在那還需要再練兵!

    “你可以不和他們一道上操場,但你可以和他們一起住營房,如果你去的話,我陪你去住。”

    好友的話讓張之洞笑了笑,搖頭說道:

    “那也不行。曾國藩那時只有辦湘軍一件事,袁世凱也只有一省巡撫之職,我身為湖督又怎麼可以甩得開呢?縱是李鴻章。亦不見得一門心思專在練兵上,他不也是委派袁世凱幫其練兵嗎?”

    “那是因為李鴻章的兵早都練成了!”

    盯著張之洞,桑治平又繼續說道。

    “其實呀,只要你有心。這些事都有辦法可想。你可以在自強軍營裡住上半年,這半年裡湖督江督的一般事務都委託給別人,特別重要的事才親自辦,不會誤事的。”

    “難道說離開督署住軍營,就可以將自強軍掌握在自己的手裡嗎?”

    反問之後,張之洞盯著桑治平。掌握軍旅又豈是住於軍營那麼簡單的事情。

    “當然不是這麼簡單。”

    桑治平摸了摸下巴說,

    “掌握一支軍隊,關鍵在於控制這支軍隊的軍官,如唐子然其即身兼講武堂校長一職,其官佐皆出學堂,軍中官佐即是其學生,軍中官佐見其皆稱其為師、為校長,對其自然忠誠有餘,咱們也可以這麼辦。不過咱們不像唐子然有一兩年的時間可以徐徐圖之,你可以在軍營住上一段時期,與軍營建立一種水乳交融的關係,然後在這中間去物色去培養自己的人。”

    張之洞陷入了思索。桑治平這個設想是很對的:現在的自強軍雖是經自己的手募集的,但名義上是朝廷的軍隊,實質上也還是在湖北提督的手中,自己不過是公事公辦;倘若不再呆在武昌,這支新式軍隊,也跟現行的綠營一樣,與自己就無半點聯繫。世道亂時,不要說聽你的號令去衝鋒陷陣,即便讓它為你辦一丁點小事,也不可能做到。但是,讓自己放下這大帥的地位,去做一個只有五千人的自強軍的將領,張之洞卻不屑於這樣做,但這世道……這世道卻又離不得兵權。對此亦深為瞭解的張之洞搖頭說道:

    “仲子兄,我已經老了,又言何親自上陣。”

    說完,張之洞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年齡才是最大的障礙。

    這的確令桑治平大為失望,端茶杯的右手在半途中停住了。他凝眸望著眼前的署理湖廣的張制台,似乎第一次有了這樣的印象:他的確是老了!差不多白完了的發辮、鬍鬚,就像制麻局裡堆放的那些苧麻,零亂而沒有光澤;瘦長多皺的臉龐,好比從熱炕灰裡扒出的一隻煨白薯,慘慘的而沒有血色;矮小單薄的身體靠在籐椅上,如同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孩,因沒有發育成熟而顯得很不起眼。平時似乎不是這樣的呀!鬚髮雖白而面皮紅潤,身材雖小卻虎虎有威。今夜怎麼會顯得的這等委瑣而庸常!

    望著蒼態盡顯的老友,桑治平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後說:

    “香濤兄,這些年的操勞的確耗費了你不少心血,以望六之年來親領虎符,是有不少難處。我今夜向你提出一個要求,請你萬不要瞻前顧後而不接受。”

    要求?這麼多年來,桑治平可從來沒有提什麼要求呀!

    “什麼要求。你只管說,我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呀,你所想要的,我還不盡力而為嗎?”

    桑治平淺淺一笑。看著張之洞說道:

    “上次去漢城的時候,我與大公子同子然已經商定下了,除了派五十名官佐於武昌訓練我自強軍外,將來還要於講武堂內專設一班,以為我湖廣培養新軍官佐。這不,香濤這邊不是已經開始著手選派人選了嘛。現在大公子正籌辦湖廣警務,自然無暇往子然那邊學習軍事。仁輔今年才二十歲,不若令其與選派生一同前往東北學習軍事,待到學生後,再派他到自強軍去,先做個標統,一年半載後升個協統,將來再任統制,日後讓他代替你來掌管自強軍。”

    桑治平口中的仁輔是二公子。與兄長不同,其因為年少的關係,在廣州時就曾隨辜鴻銘等人認真地學習英文、測算等西洋實學。張之洞和桑治平都深感自己不懂西學,有意讓兒輩彌補這一絕大遺憾。原本讓仁輔以後進鐵政局,跟著蔡錫勇他們學洋務實業。

    在張之洞斷然拒絕自領自強軍的這一刻,桑治乎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來:讓仁輔來做這樁事,比起父親來,仁輔自有許多不及之處,但同樣也有許多超過之處。仁輔的身材雖不高大,但他也曾學過些拳腳功夫。身子矯健、靈活,宜於武事。雖沒系統學過軍事,但他懂洋文洋學,德國的操典。英國的武器,他只要去學,就會比別人快十倍百倍。更重要的是,他只有二十歲,前途自然無限,而且他還是桑治平的學生。人總是有私心的,尤其是事關將來天下之事時,桑治平的私心便在此處。

    “讓仁輔到自強軍去,這事我倒沒想過,如果他願意,也是可以的。”

    思索片刻,心知這也是一個選擇的張之洞捋了捋長鬚,先是沉思片刻,心知桑治平這般說,未嘗沒有一點私心的他,卻明白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了,雖是如此張之洞卻又有那麼一點顧慮,他看著桑治平點頭說道。

    “不過,他總歸年青,縱是從東北那邊畢業了,一到軍營便做標統,也不合適,人家會說他仗老子的勢力。”

    甚至就連張之洞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依然把自己放在“大清臣子”的位置子,而不是一地之閥或者一地之主,這從古自令又豈有一位一地之閥或是一地之主會顧慮兒子“資歷”不足?正太子天生便是太子,又豈有人會說其仗父勢。但幾十年為人臣的經歷依然影響著張之洞,至少現在還要影響著他。正如他一方面知道大局已變,卻又不願意承認亂世已至一般。

    而相比於張之洞,桑治平卻早已看到了這一點,或者說他想到的更遠,看的更遠。當然更重要的是因為他從未曾出仕,自然朝廷對其也就談不上什麼“恩賜”,他對朝廷也就談不上什麼“忠心”。所以自然也就不可能像張之洞那般糾結了,甚至正因如此,他才會理解唐浩然未受其恩,自然談不上對其忠,更何況那滿清的朝廷本來就不是中國的朝廷,又何需效之以忠?

    搖搖頭,瞧著內心似有些在糾結的老友,心知其顧慮所在的桑治平笑著說道:

    “不說別的,就憑仁輔一口流利的英語和他的測算學問,在自強軍中就無人可比,而我於子然的講武堂上看過,那裡的非得學德語、學測算不可,若是一般人到了那,恐怕還多少不適應,畢竟那教官於課堂上所說的是可是德語,就連那教材用的也是德國教材……”

    甚至正因為講武堂用德語授課,用德國教材的關係,才使得桑治平請唐子然派新軍中官佐訓練自強軍,並聘於湖北武昌學堂,這西洋教材不是人人都能習得,即便提唐子然的講武堂中,也不是人人都能學會那德語,也是要靠翻譯。

    “可如若是仁輔到了那,其成績必定卓越非常,畢竟就是在廣州市的時候,那些洋人都誇仁輔的洋的好,其學起來自然是容易。再則等到仁輔畢業之後,可以先到東北軍裡任上幾個月的職,在那邊授上軍銜,見習幾個月,到時候到自強軍中任標統,自然沒人能說出話來。若讓他隊官做起來,何時才能走到掌管自強軍這一步?”

    軍中亦如官場,對於官場中的門道,桑治平自然極為瞭解,不過只是轉個念的功夫,便找到瞭解決之道,而這個解決之道,確實是最為妥當的,那東北軍並不是湖北軍中,靠著過去的老關係於其中任職數月,然後再任湖北軍職,到時候自然沒人能說出話來。

    而桑治平之所以說出這話,卻是為了說服張之洞,實際上他更想說的是“太子生下來便是太子”,於仁輔而言資歷不是問題,問題的根本還在張之洞自己的身上,他還把自己當成臣子,但現在,桑治平還不能說,有些話還沒到說的時候,或者說,不需要他人去說。

    “仲子,你不要因為仁輔是你的學生,你就偏愛他,袒護他,我倒是並沒有看出他有哪些過人的地方。你對他的期望是不是太高了?”

    張之洞玩笑似的說了一聲,但心底卻已經思索開了,讓仁輔去軍中確實能夠把握新軍為自己所用,沒有比這更好的辦法了,甚至就是選派官佐的時候,若是有可能,也可以儘量用自家人。到時候這掌軍的是自己的兒子,軍中官佐亦有自家子侄,這軍隊可不就是“張家軍”嗎?這書上所說的“上陣父子”兵,不正是這個道理嗎?

    “仁輔是不是有過人之處,暫且不說,首要的是培養他,這是至關重大的事。這一點,近世惟曾文正公看得最透,做得最好。他說過,只要有中等之資質,若加以良好的培植,讓他有充分施展才能的機會,就可望做出大事業來。反之,一個有上等資質的人,若不幸而沉淪淹沒的話,他也會一事無成。對文正公的這番話,我是深為贊同的。世間聰明人很多,能幹出事業來的,不過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罷了,絕大多數的人都沉沒了,真令人痛惜。你的部屬學生,你都著意培植,為他們創造一個好的環境,難道對自己的兒子就如此苛求薄待嗎?”

    好友的反問讓張之洞哈哈大笑起來,心知其出發點是為了張家的將來打算的他又怎麼可能拒絕,這兵權還是掌握在自家手中的穩當,現如今就連朝廷都知道於京城之中,用那些個八旗子弟操練什麼“禁衛軍”,他又豈不知輕重?

    “仁輔有你這樣偏袒他的先生,真是他的福氣。”

    心知桑治平的私心是為了仁輔將來的張之洞,笑看老友一眼,想到既然權兒可以主持警務,那仁輔去代自己主持新軍也未嘗不可,便點頭贊同道。

    “好吧。就按你的辦,讓他到自強軍中。但有一個條件,先得在東北的陸軍學堂裡讀上半年書,然後按別人一樣的待遇,至於留於東北軍中任職……嗯,他若真有才幹,想來子然自不會虧待他,將來於軍中後,再循級提拔,千萬不要揠苗助長,愛之反而害之。”

    這番話說雖帶著一番敲打之意,但未嘗又不是做父親的期待,而在提及東北的時候,張之洞又把話峰一轉,看著桑治平反問道。

    “仲子,你去過朝鮮,這仁川被子然治理的井井有條,且洋務興盛,你說他現在於東北那地方能否有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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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3
第9章 田野上(求月票)

    看到大草原的第一眼,幾乎每一個的腦海中都會立刻浮現“一望無際”四個字,因為眼前就是一片蒼翠無垠的大草原生命力旺盛的野草,在這盛夏時是綠油油的,半人深的野草,此時已經變成隨風起伏的綠色海浪,讓人恍惚間有了“風吹草低見牛羊”的錯覺與想望,那起伏的綠色海浪,甚至有一種想讓人於其中暢遊的錯覺。[+新^^+

    突然,這綠色卻被一片焦黑所取代,一望無際的焦黑是焚燒留下痕跡數十萬畝草場被燒成了灰燼,甚至這是人們刻意放的火,實際上未來在奉天城周圍所謂的“官荒”、“旗地”在東北總督府成立後,即對其進行丈量,甚至東北總督府成立後的簽署的第一號命令,就是成立土地調查局,開始採用西式測量法對東北地區的土地進行測量,而摸清“官荒”、“旗地”等官有田地,便是重中之中。

    而根據丈量政策所有“官荒”、“旗地”皆作為官地,重新收歸官府,而所有官地則統一交由“東三省公有土地管理局”管理使用,而使用的方式非常簡單開墾,但與過去招募關內百姓放墾不同的是,負責荒地開墾事業的土地管理局,並沒有招募關內移民。而是採用另一種方式開墾招募農業工人對荒地進行統一開墾,從而將公有土地轉化為農業墾殖地,但這墾殖地卻是屬於政府所有。

    兩月前,幾乎是在朝廷下旨東北建省,設“東三省總督”的那一天起,土地管理局即靠成立,並開始主持東三省的開墾事業,在土地管理局開始規劃三省開墾事業的同時,設立於直隸、山東以及安徽、江蘇等地的招工處,便開始大規模的招工,不過只是短短兩個月,在奉天、吉林以至黑龍江。便第一次出現了農業工人的身影。

    與普通的工人不同,農業工人按照軍隊的編制編成團,進行統一管理,有如軍隊一般實施軍事化的管理。穿著統一的服裝,使用統一的工具在東北三省的荒原上將荒原開墾為農田,並種上農作物。而開墾的第一步便是放火燒荒,將地上的野草燒盡。

    與往日不同,奉天與遼陽間的農墾三團的墾荒區內。一株孤零零的白樺樹旁,一群穿著卡其色制服的農墾工人正好奇的圍看著田間的那台巨大的機器。這台機器有如蒸汽機車一般,但在車頭下卻沒有鋼軌,車身前後各有一對鋼製的車輪,在車尾處一名農墾工正在往呼鍋爐裡塞著木材,一個美國技師站在車尾似乎在檢查著議表,而車尾則拖曳著鏵犁。

    這台瞧起來霸氣十足的機器是美國產的“福勒”蒸汽拖拉機,此時這台拖拉機正赫然挺立在這片荒地上,站在駕駛座上玩弄著那幾根操縱桿的美國技師,時而得意洋洋的瞧著周圍的那些中國人。臉上全是得意之色,而幾名中國學生,則依著其吩咐為拖拉機的啟動作著最後的準備。

    拖拉機!

    對於國人而言這是一種極為新奇的機器,實際上對於許多農墾工人來說,除了來東北時坐過的輪船,他們過去根本就沒有見過任何機器,更何況是這種機器。但現在拖拉機卻被管理局視為一種“可以嘗試的開墾機器”將在開墾中加以推廣使用。

    今天這是管理局第一次使用拖拉機,按照管理局的計畫未來每個農墾團都將配備兩至三輛拖拉機,當然實現這一計畫的前提是拖拉機要實現國產化,而國產化的前提則是。進口的十台蒸汽拖拉機,必須證明它們的價值。

    簡易的土路兩側,擠滿了聞訊而來的農墾工,他們眼巴巴的看著那台噴吐著煙霧的拖拉機。神態不一地看著這個“怪物”,這會他們以至都沒有帶自己的武器“鍬或鎬”。

    “長官,聽說這拖拉機幹一天活,等於兩百個人?”

    儘管農墾工人只是工人,但日常生活所實現的卻是軍事化管理,在新招募的工人分配前。都需要進行十五天的軍訓,其於農墾團中的稱謂亦與部隊相同。

    “兩百?那是小菜一碟兒,一台蒸汽拖拉機,只要煤柴能跟得上,就能一天到晚的犁下去,這一天少說能幹一個營的活,你瞧這犁……一趟下來可頂用馬犁上兩趟的……”

    得瑟的長官向兄弟們炫耀著的自己剛聽到的知識時,左手臂的衣袖卻是空蕩蕩的,農墾兵團亦是安置退役傷殘軍人的地方,雖說農墾兵的薪水遠不及軍隊,但對於這些傷殘士兵來說,卻沒有比這裡更合適的地方了,薪酬是少了些,卻不至像中國曆朝歷代的殘廢軍人一般流露街頭,甚至在這裡,他們還能保持軍人的尊嚴,得到農墾工的尊重。

    “我的乖乖,那要是都換了這機器,那還有咱爺們的份?”

    “可不是嘛!要都用這機器來犁地,那兄弟們的活可就到頭了,這一個月可有三塊錢的餉錢那!”

    雖說不是兵,可對於這些農墾工來說,他們卻依然習慣將薪酬稱為“餉錢”,或許是因為他們的生活方式更像軍人而非百姓。

    “可不光是錢,這天天還能吃著肉,擱河南老家,就是地主老財家也不像咱弟兄們這樣天天吃著肉……”

    在農墾工們的憂聲中,那蒸汽拖拉機突然拉響了汽笛,刺耳的汽笛聲只讓眾人的心頭一顫,然後便看到那拖拉機上的洋人技師從中探出半拉身子,衝著後面喊了幾句洋話,然後那拖拉機突然動了起來,近人高的鋼輪轉動著,朝著荒地駛去,在機尾接近路邊的時候,拖拉機再次停了下來,車尾那人慢慢的放下了鏵犁。

    在眾人的注視中,那拖拉機再次拉響汽笛,拖拉機繼續向前行進著,所有人無不是人都圍在地頭驚訝地看著那慢慢行駛的拖拉機。在拖拉機再次開動的時候,便不懷好意地大聲嚷叫著

    “看吧,這鐵牛不是牛,保不齊就快趴窩了一步,兩步,三步。不冒煙了,一准趴下……”

    “我瞧著這可不是啥鐵牛。你瞧那噴火的模樣,嗯火犁,瞧著像火犁!”

    可在農墾工們的你一言我一語的叫嚷聲中,那拖拉機拉著沉重的輪犁仍然緩緩在向前行駛著。它的速度並不快,但卻比馬拉的輪犁快上許多,更不是牛犁所能相比,荒地被犁鏵翻起進露出了甚至能捏出油黑土,過去極難收拾的草根被輕易連根拔出。見那拖拉機似兒戲般的前行著,所有人無不是驚訝的看著它。

    “乖、乖……有了火犁這玩意種,那……”

    “那還要人啊!”

    “人得要,肯定、肯定不要牛了,也不要馬了……”

    “對,對,有,有幾台這樣火犁就成了……”

    在人們的驚訝中,那台噴吐著煙霧的蒸氣拖拉機穩健地行駛在荒地上,身後翻起兩帶寬寬的深土道,轉眼之間便在黑土地上犁翻出了一片土地。

    好一會那些瞠目結舌的農墾工們才逐步緩過神來。瞧著那不停的犁翻著土地的拖拉機喃喃地說。

    “這玩意兒……厲害……這,照著這速度這玩意一天至少能開小十垧地,那,那還用得著咱們?”

    若是說先前只是有些擔心的話,那麼現在這些農墾工卻真正的擔心起自己的工作會被這噴吐著煙霧的火犁所取代,從而導致他們的失業。

    “可不是咋的,要是全用了這機器犁地,將來這種地的時候種、割、拉、打也全都用機器,那弟兄們的日子可就到頭了……”

    滿是憂慮的話聲中,周圍的農墾工神情變得越發複雜起來。他們珍惜眼前的的這個工作機,對於他們中的許多人來說,這甚至承載著他們對於人生的希望,而此時。這轟隆作響著噴吐著煙霧的機器卻正在一點點的瓦解他們的夢想。

    “我瞧你們也是瞎擔心……”

    就在這時,旁邊傳過來一個連長的話語,那斷臂的連長悠悠的走著,空蕩蕩的袖管隨著他的走動搖擺著,雖說少了條胳膊,可他的脊樑卻挺得很直。當他迎著光站在那的時候,胸前佩戴著三枚勛章映著異樣的光彩,這正是他的自信的源泉一枚東北戰役紀念章,表明著他曾參與東北戰役,至於另一枚忠勇勛章,他曾於戰場上獲得的功績,最後一枚忠誠勛章,則是感謝其在軍中的忠誠服務。

    連長胸前的勛章總會吸引那些農墾工的注意力,他們曾見識過勛章的“威力”縣民政官見到佩戴勛章的連長時,亦在首先鞠躬,而連長只是得意的微微點頭連禮罷,那種榮譽雖不是他們所能理解的,但卻是他們所渴望的。因這種渴望產生的羨慕,則使得其自然的對於這個曾在戰場上“立下汗馬功勞”的連長的話語從不會有任何懷疑。

    “東北的地方這麼大,幾萬萬畝地等著咱們去開,就是有了機器又怎麼的了?地方那麼大、那麼多,沒有十幾二十年的功夫,又咋可能開完了,瞧著你們這副咸操蘿蔔淡操心的模樣,與其擔心這個,還不如想想,這麼多地開過了咋弄呢!”

    這地怎麼辦?

    當這些於東北總督府軍令部中掛著“後備役”之名的農墾工在心底發出這聲疑問的時候,在一些剛剛開墾的土地處,一些穿著破舊衣衫的百姓卻眼巴巴的望著這土地,他們的目光顯得有些複雜,但神情中卻又帶著些許激動。

    人群中的趙老四走出來,他走到路邊彎腰從地裡抓了一把土,土是黑油油的上等肥土,這樣的地即便是懶人也能種出上百斤糧食來,若是勤快些能打二百斤。

    “大,大人,這,這地當真是俺的了?”

    趙老四瞧著眼前這片空蕩蕩的土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看到的,在他面前的是一塊足有數千畝的新開熟地,那地肥的一把都能捏出油來,甚至直到說話時候,他依然握著一把油旺旺的黑土。

    對於十二年前拋妻棄子來到關東闖蕩的趙老四來說,這十二年他最大的夢想就是能有自己的一塊地,然後把妻兒接到關東來,可他卻做了十二年的佃戶,雖說省吃儉用的可不過只積攢下了三十多兩銀子,這麼點銀子,若是想把妻兒接到關東。除了承荒墾地,還有置辦牲口、農具,蓋房子,銀子肯定不夠。所以直到現在他還是孤身一人在關東當著佃農。

    而這次官府招墾。瞧著那優惠的條件,原本就沒有任何牽掛的他便報了名,畢竟那告示上列的條件委實太過誘人。

    一陣笑聲從李存新的嗓間發出,只聽這位新任的遼中民政廳廳長笑說道。

    “這地是你種的,是政府租給你種的!”

    又一次李存新強調一聲這租墾的原則土地依然公有。他這麼一強調,只讓原本有些激動的趙老四心頭頓時一涼。注意到趙老四和另外十幾個佃農臉色變化,李存新又接著解釋道,

    “因為這地是正府公產,所以以後地租也就是交給政府,而官府所收的地租額不得超過主要作物正產全年收穫總量的三成五,至於這個主要作物正產也就是以一季主糧為準,比如種一季小米畝產100斤,只要交35斤地租,剩下的完全都是你自己的……”

    “那。那這個一畝地收多少糧食,到時候怎麼算?還有,今年又咋算?”

    一個三十餘歲的佃農問了一聲後,便怯縮的退回到人群中,定租對他們來說並不怎麼新鮮,看似公道,可實際卻沒少吃這樣的虧,一畝地的定額多出一倍來,那地租看著低,可實際上絕不會低上多少。

    “等到明年收糧的時候。官府會派來人來,你們這一批一共是18戶人家,到時候每家取出四畝地現收現稱,算出這64畝的總產量後。再除出畝產量,以後三年便以這一畝產為準,產量核算,每三年一次,若是因災害或其它不可抗力導致農作物歉收時,承租人得請求租佃委員會查勘歉收成數。議定減租辦法;耕地因災歉收穫量不及三成時,應予免租。”

    瞧著交頭結耳的眾人,李存新又把話聲一揚。

    “這個三成五的租額是可總督大人的恩賞,大家都是佃農,在關內關外的地租就沒有少過五成的,若是碰著黑心腸的,這一季主糧差不多就是給他種的,也就只落個一季豆子,可種官府的地,只收一季主糧的三成五,其它絕不收租!”

    雖說這話早已經解釋過了,可現在聽著大人的解釋,趙老四等人無不是連連點頭稱是,三成五的租確實不高,若是這麼細算起來,可以說低的可憐。

    “至於這捐稅,交稅納糧天經地意,今年,明年新地免稅,後年徵稅的時候,是按地價的2.5%,另附征相當於土地稅1/5的地方稅,兩項合計佔地價的3%,至於這地價一畝雖說是15塊錢,看似高出市價兩三塊錢,可十年後,大家能以這15塊錢的地價,把地買回去,十年前遼中這地方的地才多少錢一畝?三兩銀子,不到五塊錢,現如今呢?熟地即便是劣地沒有十塊錢也是萬萬買不回去的!即便是生意,那也得一兩銀子不是!大家說這15塊錢一畝的地價,擱十年後,高是不高?”

    李存新的話看似說的在理,聽著也紛紛點頭。可實際上這所謂的放租公地卻是一個環環相扣的“壓榨”,為獲取“富國強兵”所需資金的壓榨,政府首先通過地租收取一部分地利,隨後又借“天經地義”的田賦收取看似極為輕微的“稅收”。

    可實際上這看似輕微的稅收卻對百姓而言,卻又是一筆沉重的負擔。於遼河一帶小麥畝產不過一擔五上下,以每擔小麥價格為2.5元上下為準,則土地產出為3.75元。需繳納土地稅0.375元,地方附加稅0.075元,合計0.45元,為土地價的3%。地價相當於土地產出的12%,而佃農又需向政府繳納佔土地產出35%的地租,兩者合計為47%,自己所得僅為53%,其中還包括了種子、肥料等約佔土地產出15%的生產成本,淨收入僅佔土地產出的38%。

    實際上對於總督府而言,所需要的僅僅只是一道禁止私墾的政令,以及數十萬農墾工的墾殖,既通過公地放租,從而一躍成為全中國最大的地主,東三省的土地開墾的越多,佃戶越多,總督府的收益自然就越加的豐厚。

    至於所謂的十年定價也是為了進一步的獲取農業剩餘價值。十年後以固定地價將土地售予佃農,政府看似吃了虧,但實際上卻獲得一筆可觀的巨款。而且屆時參考市價重定地價之後政府能夠徵收更高的田賦,依然能夠保證穩定的稅源。

    對於這一切。如趙老四一般的百姓們自然無從得知,他們反而因其所說對官府感恩戴德起來,而在趙老四等人紛紛開始於唇間感激著總督大人的恩情時,李存新又繼續向他們施以恩惠。

    “至於這鎬、耙子、犁之類的農具啥的,大家也不用操心。農業扶助社以最低的價格向大夥提供,若是沒錢的話可以以借貸的方式購買,年息一分,息不加息。到時候這錢款的結算可以用糧食償還……”

    一言言一語語,完全是為了百姓考慮,農具的低息貸款,是為了促進農業發展理所當然的,當然更重要的是,這些農具都是由指定的生產商工業化大規模生產的,成本以及售價自然遠低於舊式農具。甚至就連同向佃農提供的牲口。那也是通過農牧公司通過大批交易從草原上購買的,價格相比市場自然稍低一些。但這一切對於像趙老四這樣的百姓而言,卻又是實實在在的實惠。

    “一把鐮刀只要七毛銀洋,足足便宜了一半都不止哪……”

    在心裡頭核計著那些農具的價格,不算還不當緊,這一算之下,趙老四發現這位大人說的東西,價格無不是便宜了三四成出去,單就是置辦那些種地的家什,就能省出十幾兩銀子去。甚至就連那馬價,也不過只要二十塊錢,足足便宜了十塊錢。

    “大,大人。若是官府真這樣的,若是當真白紙黑字的寫出來,俺俺種這地,種這地……”

    趙老四的話聲一落,周圍便響起一陣付和聲,官府的地種著確實划算。從古至今沒有百姓願意同官府打交道,可對於趙老四等人來說,似乎沒有比這更好的選擇了,畢竟眼下這地已經不再放墾了,承租官地便成了他們唯一的選擇。

    “種這地,可不是說種便種的啊!”

    滿面笑容的李存新看著似有些不解的眾人說道。

    “這地不是租給你們一個人的,而是租給你們一家子,如果到了明年你們還沒把婆糧小孩接過來住在這,到時候,這地可還是要收回去的,到時候,可別怪連種子錢都不賠給你們!你自己都不想過老婆孩子熱炕頭的好日子,那政府可就要把給你的機會給收回來不是!”

    大人的話只換來一陣笑聲,紛紛說道了起來。

    “那能哪,瞧大人您說的,若是官府當真這樣,俺這就回家把婆良、孩子都接回來……”

    “可不是,當初闖這個關東,不就是為了讓一家人吃上飯嘛!”

    “大家儘管放心,既然官府敢白紙黑紙的和大家簽這個租約,就絕不會違背這個租約,大家只管把家人接過來便是了!如惹有什麼需要幫忙之處,自可往民政廳向廳內求助,廳內官員絕不會推辭半分!”

    而在眾人的笑聲中,李存新頗是感慨沖眾人抱拳施禮道。

    “大傢伙要知道,咱們東北的民政廳可跟關內衙門可不一樣,這民政廳就是為老百姓辦事,謀福的地方,各位鄉親若是定居於我遼中,自是我遼中民政廳上下之衣食父母,民政廳上下,自然要為各位效勞,絕不敢有一絲懈怠之心……”

    此時夕陽落在趙老四等佃農的臉上,那黝黑的臉膛卻掛滿了笑容,那本麻目的神情中滿是對未來的期待……

    (雖說只有一更,可卻是六千字的大章,呵呵,也不算跳票吧!弱弱的求一下定閱和月票,無論您看的是不是正版!帝國的朝陽讀者交流群:150536833歡迎你的加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3
第10章 大連(求月票)

    大連,西曆1892年7月的大連,有如一座工地一般處處都是一片繁忙景象。

    此時的大連已經不再是先前地圖上的大連灣邊的“荒地”,早在兩個月前,幾乎是統監府宣佈“清君側、除奸佞”的同時,北洋建設公司的城市規劃總工程師艾利奧特即開始於仁川繪製遠方的城市大連的樣貌,而根據統監府的指示,他要把大連打造成一座風景園林式的城市,對於師從弗雷德里克?勞?奧姆斯特德的艾利奧特來說,這自然是輕車熟路。

    幾乎是在大連灣清軍守軍或投或降,大連灣完全為駐朝新軍控制後,艾利奧特和數十名建設公司的建築師、工程師,便來到了不過只是一片海邊荒地的大連,開始對其是行實地勘測,以結合當地地勢地貌進行區域劃分,從而確定對未來的“東北出海重地”的市政規劃,當然更為重要的是這座城市未來將是東北總督行轅所在。

    儘管名義上東北總督不轉駐一地,但總還需要行轅駐地,而之所以規劃大連這座城市,除其將作為總督行轅所在之外,其還將作為東北第一城,作為未來東北的出海口,規劃中的大連港不僅僅是東北最為現代化的港口,同樣其還將是北洋船舶工業公司的總部所在,儘管仁川的北洋船廠已經開始製造商船,甚至開始嘗試建造軍艦,在鎮海灣更是規劃了“鎮海灣海軍造船廠”,但未來真正的造船中心卻在大連。

    作為“東北第一城”的大連,將是整個東北的龍頭,以大連為起點的沈大鐵路、沈長鐵路等鐵路將會成為東北的大動脈,促進帶動著東北地區的工業發展,而大連則是這條鐵路工業的帶龍頭。

    此時有如一座大型工地般的大連,那一條條夯土路規劃出了城市雛形,而在寬達百米的“中華路”兩側,則雲集著一座座西洋式的官廳建築,這些西洋式的建築都是由來自西洋的建築師設計的。這或許不能不稱之為中國的悲哀作為一個大國,竟然沒有一名精通現代建築工程知識的工程師,以至於在規劃大連這座城市時,無論是否甘願。都只能接受西洋工程師設計的一棟棟西洋式建築。

    雖說不過只有兩個來月,但採用鋼筋混凝土工藝的建築已經顯現雛形,尤其是在直徑為300米的“中華廣場”這座規劃中的大連政治中央周圍,總督府、軍令部、司法部、東北圖書館以及官廳街的一座座官廳,無不是已經顯露出其鋼筋混凝土框架結構。

    蒸汽打樁機的轟鳴聲不時的傳入簡陋的木屋中。於這幾排木屋居住的大都是建築工程師,雖說正值上午,可在這一排木屋中仍有一些工程師正在休息,其中大多數都是仁川同院土木工程系建築工程科的學生,他們是中國第一批建築師,在過去的半年中,一直是半工半學的參與仁川的工程營造,而現在他們卻將的教室搬到了大連,拼到這片工地之中。

    因為趕工期的原因一些重點官廳建築需要連夜加班,而夜班則大都是由這些年青的工程師負責。孫玉純也是眾多的青年工程師中的一員,不過他並沒有抓緊時間休息,而是拿著鉛筆在草紙畫起了草圖,這是昨天在監督總督府的施工時,其突發奇想產生的一個念頭。

    “太西洋了……”

    主體高為四層的總督府是一棟文藝復興式建築,外牆用花崗岩製成,儘管在繪製的效果圖上的看起來頗為壯觀,可於孫玉純的眼中,這棟建築太過“西洋”。

    “這可是東北總督府,不是西洋人的總督府!”

    孫玉純輕聲報怨著的同時。又用鉛筆對西洋式的總督府房頂進行了候改,首先修改的是其角樓的頂層平台,在那突起一層的平台上,加上一個中式的屋頂。隨後便像是一發不可收拾一般又對樓頂加以修改,加了中式的屋簷。

    “似乎有些太唐突了!”

    瞧著樓宇中央主廳上高出兩層西洋式園頂,已經變得有些不倫不類起來,緊皺著眉頭,孫玉純先嘗式著將園頂改為屋簷,可那屋簷卻顯得很不壯觀。

    就在孫玉純不斷的嘗試著對主塔樓上園頂進行修改的時候。並沒有注意到佐利次郎走了進來,作為一個日本人,佐利同樣也是一名建築工程師,不過其畢業於東京建築專科學校,儘管其在日本時曾主持設計過十數棟建築,但在北洋建築中,卻只能作為一名三級建築工程師僅比孫玉純這樣未畢業的學生高出一級。

    對此雖說頗為不滿,但佐利卻依然盡心盡力的努力工作著,以證明自己的能力,雖說在大連的建築設計諸如官廳之類的地標建築與其無緣,但他還是接到了幾個“小工程”,像東亞百貨公司、北洋消費合作社之類的工程,雖說無法同官廳相比,但卻也算是一些街道的地標。

    進入房間的佐利在看到地上散亂的鉛筆畫時,頓時便被那些東亞式樣的房頂級吸引了,儘管一眼便能看出東亞式的屋簷不過只是臨時拼湊的,但是已經在建築行業工程十餘年的他,立即意識到這一式樣中貯藏的機會。

    “很漂亮的想法啊!”

    用生硬的南京官話稱讚之餘,佐利又繼續說道,

    “這是總督府吧,格爾尼先生恐怕很難接受這種改變吧!”

    佐利口中的格爾尼是總督府的設計師,作為西洋人的他自然不願看到別人對他的工程指手劃腳,儘管只是改變的表面。果然他的話讓孫玉純頓時沒了繼續嘗試下的念頭,正當他試圖將繪圖版的草圖撕下的來的時候,卻聽到佐利說道,

    “孫君,若是可以的話,我向公司申請你到我那裡,怎麼樣,現在東亞百貨公司的主體框架已經完工了,要是可以話,你可以拿那裡作試驗,”

    佐利的話音一落。孫玉純就連連搖頭道。

    “這不可能,公司根本就不會同意!”

    只是一個不成熟的想法,在西洋式的建築上添加東亞式的屋簷,公司絕不會同意他們作這樣的試驗。畢竟試驗需要大量的資金。

    “有什麼不可以的,大不了,不讓他們知道就行了!”

    面對機會佐利自然不會錯過他,現在的大連同時施工的樓宇建築足有數百棟之多,若是再加上住宅區。足有數千上萬棟屋宇,公司的監理人員自然不可能監督每一棟建築,都是工程師負責督造,佐利相信這種嘗試成功的話,他個人將會引起公司的注意,而不是一個不值一提的“小人物”。

    “這……”

    面對佐利的邀請和大膽,孫玉純不禁被嚇了一跳,佐利又勸說道/

    “哎,孫君,你瞧那些西洋人設計的官廳。實在是太西洋了,將來的大連,在建築上根本就不是東亞的大連,而是西洋人的大連,怎麼樣?難道你就不想改變這一點嗎?”

    “這……佐利君,容,容我想想……”

    確實正如其所說,這座城市太過西洋了……可公司會接受他們的這種嘗試嗎?

    “想想?孫君,到時候責任由我來負,你只管負責設計就行了。再說了,如果一切順利的話,百貨公司的外牆工程會在四個月後完工,萬一我們的總督大人。看到這座大樓的話,沒準他會接受這種東亞式樣的建築,你說是不是……”

    見孫玉純似乎還顯得有些猶豫不決,佐利又繼續說道,

    “畢竟,認為這座城市太過西洋化的。可不僅僅只有我們,沒準總督大人也是這麼想的!”

    城市的西洋化,這幾乎是東亞國家無法迴避的現實,為了順應順應西方近代工業文明快速發展的新形勢,東亞傳統建築被迫在設計理念、建築材料和施工技術等方面採納西方建築文化就成為一種必然。

    正如同仁川一般,儘管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仁川的西洋式建築,但卻依然離開那些由鋼筋混凝土構成的建築, 相比於傳統建築,採用現代工藝的西式建築無疑更為實用,而相比之下,中式建築卻受“禮制”的束縛,數百年來全無一絲進步,工藝仍然沿用著千百年來的傳統營造工藝,而此時孫玉純的想法,似乎像是指明了一條道路將西式的建築材料、施工技術與中式風格結合在一起。

    “……建築的立面完全是西洋式建築手法,這意味著不需改變其建築框架,而在門窗、陽台、屋簷引入傳統的東亞式風格,這完全就是東亞式樣的新建築!”

    拿著孫玉純繪製的草圖,為其設計的建築式樣定性的佐利又看著他憂心忡忡的說道。

    “孫君,這可我們東亞的大連,而不是西洋的,請你相信我,如果這種嘗試成功的話,這座城市將完全因我們而改變……”

    在名與利的面前,人總會選擇冒險,被佐利說服的孫玉純看著自己繪製的十餘張草圖,最後又看了看佐利,

    “我覺得的還可以簡化西洋式的柱頭飾、簷口等,摻入字匾、垂蓮、雲紋等傳統作法……”

    沒有任何猶豫,佐利幾乎是立即答應了孫玉純的想法,

    “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那怕就是已經完成的西洋式的柱頭,也可以進行修改。只要能夠制止城市的西洋化就行!”

    當佐利與孫玉純為“東北第一城”將來的西洋化“憂心忡忡”著,密謀著試圖扭轉這一切的同時,從旅順前往奉天的唐浩然在經過大連時,只是遠遠的觀望了一眼這座城市,然後便進入了大連城北的一座高牆大院,這被高牆圍起的大院時常被人誤會為一座監獄,可實際上卻是總督府農商部農務科於東北設立的的第一個農業試驗場中央農業試驗場,一座專門從事農業試驗的試驗地。

    而唐浩然之所以選擇將中央農業試驗場設於大連,並非是因為大連的氣候,而是為了能夠在將來直接參與試驗場的農業試驗,畢竟少時和父親的“遊戲”中,他或多或少的總學會了一些農業方式的知識。

    站立於試驗田間的田壟上,瞧著田間長出的一株株玉米苗,唐浩然的神情顯得極為嚴肅。已經從“逆賊”被招安為東北總督的他,剛一上任就先要禮送三位“我大清”的“將軍”赴中樞就任,接著解散練軍、民團又頗費了一番周折,再到後來七個駐朝新軍師的改編為“東北新軍”。除此之外。派出民政官替換滿清委任的各級官佐,可也都是事兒。

    事情可謂是一件接著一件,雖說總督府的事務大都如過去統監府一般由各部門負責,但最終還是要由唐浩然拍板。諸多於統監府期間從未碰到的問題,更是讓各部門爭執不斷,甚至就連唐浩然也倍覺頭痛,甚至現在的這次行轅遷往奉天,並未隨行的唐浩然。表面上於沿途停留是為了考察,但實際上卻又是為了讓自己冷靜一下,在前往奉天城之前,先冷靜的思考一下。

    “怎麼樣,晚種了二十天,玉米的長勢還可以嗎?”

    總督的話讓松本隆一這位農務科科長,連忙鞠躬說道。

    “閣下,它的長勢非常不錯,對比田的苗芽長勢遠不如“中原一號”……”

    松本隆一口中的“中原一號”玉米,就是唐浩然隨身帶來的那包“鴿食”中的玉米籽。在統監府中經過兩年繁育而成,不知是因為穿越的作用亦或是其它原因,那些雜交種第二代玉米非但沒有出現後世雜交種二代植株高矮不齊,果穗大小不一致,成熟早晚也不一致,雜種優勢顯著減弱,產量也大大降低的不足,反而繼續保持著其高產的優勢,經過兩次繁育其仍然能夠保持第一代產量,當然是在肥料供應充足的情況下。

    也許這是隕石光線或穿越射線的作用。在小麥以及谷種上也有著相同的表現,經過兩三代繁育後仍然保持著後世良好諸如高產、低病害等優點,從而令唐浩然對其充滿了期望,而現在這卻是它們第一次走出後院“試驗室”。進入真正的試驗田。

    當松本隆一匯報著“中原一號”的長勢情況時,唐浩然只是時而的點著頭,農務科是掌管農事試驗的中樞機關,與其它機關的負責人是國人不同,這個機關的負責人卻是日本人。

    而造成這一切的根本原因則是人才,早在朝鮮時期了。為了完善朝鮮經濟,統監府即從國外募集一批農林專家,著手對朝鮮地區的農業資源及生產狀況開展大規模實地調查,而這些農林專家中過半是日本人,相比於歐美農林專家,這些日本培養的農林專家,更瞭解東亞的氣候環境。

    這一情況現在亦未曾改變,農務科下屬機構有農事試驗場、苗圃、試作場、原種圃、採種圃、種畜場、獸疫研究所、農業實習所等。而主持這些機構無一例外的皆是日裔員工,對此唐浩然並沒有多少牴觸,畢竟,現在俄國人已經贏得了“關東會戰”,一但其元氣恢復後,隨時都有可能佔領東京。日本的滅亡只是時間問題!在日本亡國後大量引進日本智力,原本就是自己的發展策略。

    “松本,中國是一個農業大國,90%以是的人口都是農民,良種的繁育、馴化工作直接關係到中國農業的未來,關係到農民的生計,明白嗎?”

    “嗨,請閣下放心,我們一定會做好這一工作的!”

    總督的吩咐讓松本隆一連忙鞠躬應道,作為農務科科長的他能夠感受到外界對他的不信任,正因如此,他才需要以百倍的努力投入到工作中,以證明自己的無愧於這一職務。

    在松本表述著他的忠心時,唐浩然則站在這片試驗麥田中間,時而會彎腰查看一下某一株玉米的長勢,並且會同松本等人交流育種方面的知識,儘管從後世帶來的小麥、大米以及玉米種只需繁育即可,但至少需要進行相應的馴化,以讓其適應中國的各個糧食產區的氣候,就如同現在需要令其適合東北地區一般。

    “中原一號一共種了多少?”

    “閣下,因為種源有限,目前僅種了1.2畝……”

    生怕總督大人誤解似的松本又急忙解釋道,

    “這是為了保護初代良種,大人提供的良種可供4.75畝田地使用,而考慮到繁育中可能遇到的各種風險,因為我們只使用了四分之一,在繁育速度和確保種源安全上,我認為應該首先保證後者,否則很有可能前功盡棄。”

    松本的解釋讓唐浩然深以為然的點點頭,甚至慶幸當初自己繁育時沒有碰到病害,若不然沒準也就沒有了現在的這些良種了,即便是在給他們的種子中,為以防萬一,自己也留下了一些。

    “確實應該首先保證種源安全,至於繁育速度……嗯……”

    思索片刻,唐浩然看著松本說道。

    “可以考慮一下在海南建立加代繁育基地!進行加代繁育!”

    繁育速度跟不上,沒關係,在後世有一個最簡單的辦法就進行南繁。

    “加代繁育?”

    松本等人無不是詫異的看著大人,似乎有些不太明白他的用意。

    “沒錯,就是加代,海南典型熱帶氣候資源,以及能滿足動植物週年生長繁殖的優越生態條件,農業育種是一個漫長的過程,而海南豐富的光熱資源可以縮短育種週期一半以上,也就是說,在內地需要8年完成的育種工作,在海南,用4年的時間就可以完成。”

    少年時唐浩然第一次去海南,就是父親在前往海南參加農業育種工作時的“假公濟私”的帶著自己往海南旅遊,在海南呆了一個暑假的他對於“南繁加代”並不陌生,所謂的海南旅遊一多半的時間都在繁育基地中。

    “建立現代化的育種業是現代農業發展的生命線,是提高糧食產量的根本。而於海南建立農作物種子南繁基地,無疑是縮短育種週期、加快種子更新換代的最好選擇,而海南尤其是南部地區就是再好不過的“天然實驗室”了。”

    唐浩然的話只使得松本等人無不是詫異的看著面前的總督大人,好一會方才反應過來,眼前的這位總督大人同樣是一位農業育種專家,甚至就連試驗場繁育的“原種”亦是由其培育而成,儘管對於南繁這個名詞還比較陌生,但卻也意識其對於育種的重要性。

    “當然,更重要的是馴化,中國是一個大國,這些種子在適應各個種植區的氣候,需要經過長時間的馴化,我看農務科可以考慮一下,在山東、河北、河南、安徽、江蘇、湖北、湖南以至四川、陝西等地建立試驗所,回頭可以同統戰科聯繫一下,可以將這列為的統戰科今後的工作範圍內……”

    統戰工作,已經由“化外之臣”晉身為“封疆大吏”九督之一的唐浩然從未來放棄過對關內的野心,或者說對統一的野心,當如李鴻章、張之洞等人開始由封疆大吏搖身地方權臣開始行以割據的時候,唐浩然卻已經雄心勃勃的開始將視線投向了關內,開始為將來的“統一”打下基礎。

    無論是向關內的募工亦是招生,亦或是吸引移民,都是統戰工作的一部分,甚至就連同現在發行的銅元亦改為“中華銅元”,這良種的繁育與推廣自然也可用作統戰的一部分,不過所有的統戰工作都是由統戰科負責,而所謂的統戰科實際上又是情報局的下設科室。

    “是的閣下!”

    松本連忙再次鞠躬,

    “閣下,不過在於內地進行馴化試驗前,我認為我們應該首先考慮於東北三省地區進行馴化試驗,科裡希望能夠在三省其地區建立相應該的試驗場站,這需要總督府的支持,畢竟……”

    “田地可以直接劃撥,回頭你們寫一份報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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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3
第11章 著眼將來(求月票)

    一份報告可以解決農務科所面臨的問題,但是松本的話,卻讓最近有意迴避一些問題的唐浩然,再一次皺緊了眉頭,

    土地恰恰是最近府中爭執不下的一個問題,甚至在某種程度上,達到了無解的地步。(.in.)一方面是私人私心,至於另一方面呢?則是總督府的公利!

    根據農商部初步的統計,東北三省“無主荒地”多達6億畝,而包括草場在內的旗地亦有多達十數億畝以上。這些土地是總督府直接掌握的財富,如果能夠妥善加以利用的話,至少如若按照“公地放租”的方式加以租讓,在未來的十數年間,總督府將能夠獲得數以十億計的財富,而不僅僅只是幾千萬眼前之利。

    但在過去兩個月間,這些土地如何分配、如何墾殖,始終都是府中爭執不下的問題所在,儘管唐浩然有意擱置這一問題,不斷擴大農墾團的規模,同時簽署命令實施“公地放租”,但卻並不妨礙一些官員在會議上提及墾殖問題。

    過去在朝鮮的時候,作為朝鮮的統監的唐浩然所愁的是土地不足,而現在愁的卻是那麼多土地如何分配,如何利用,如何對億萬畝荒地加以墾殖。億萬畝耕地如何墾殖,對於統監府而言,這無疑是擺在面前最為迫切的問題,這一問題之所以迫切,原因再簡單不過人口。

    經歷了明末的屠殺以及滿清對所謂“龍興之地”的數百年封禁之後,現在的東北三省可謂是真正的地廣人稀,一百餘萬平方公里土地,人口甚至不足七百萬,而其中多半集中於遼寧,吉林、黑龍江絕大多數地區都可謂是人煙罕致,即便是“人丁興旺”的遼寧,也是遍地荒地。正是稀少的人口才使得俄國對東北呈現出躍躍欲試的野心。

    無論是出於鞏固邊防的需要,亦或是自身實力以及未來發展的需要,都要求東北地區需要儘可能引進人力資源。而土地無疑是最好的“誘餌”。雖是如此,在招民墾殖的問題上,因為總督府內部並沒有達成共識,當然最重要的是因為利益上的分歧。使得唐浩然只能“一意孤行”的使用農墾團進行統一墾殖。

    而統一墾殖帶來的另一結果就是土地凍結凍結一切非政府開墾行為以及土地交易,而這則是為了確保土地資源不至於流失,為保證總督府“財產”的必要手段。其同樣可以避免發生旗地流失現象,如清末時,東北億萬旗地就被旗人上層功出賣或托庇於漢人地主名下。導致巨額財富平白流失。

    當然這只是一種名義,直到現在仍未“解凍”,卻為了避免墾殖公司與地方官廳沆瀣一氣,倒置大量土地流失。正因如此,總督府才會凍結自今年5月以來所有的土地交易,期間的土地交易皆為非法,一率作廢,從而保證公有財產不至於流失。儘管這種凍結有些蠻橫,但卻最大限度的避免了財產轉移。

    而在另一方面土地交易的凍結則導致各種公共用地都需要由總督府批准,現在建農業試驗場站自然需要土地。當然需總督府的同意,實際上也就是唐浩然本人的同意,沒有他的簽字同意,那怕就是一分土地的交易也屬非法,非但不會受到法律保護,一但被發現是在凍結令簽署發佈後交易,交易土地還將會被沒收。

    深知農業試驗重要性的唐浩然對於農業試驗用地自然不會吝嗇,更何況沒有比這更正當的理由了,於是當即便拍板說道。

    “嗯,我看每個試驗站可以先以一萬畝為準。如果是畜牧草場的話,可以考慮增加十倍……”

    現在“財大氣粗”的唐浩然一出口自然是能嚇到人的數字,之所以會這麼大方,卻是因為父親的一些經歷研究所的試驗田從來都是不夠用的。深知農業是這個時代中國的根本產業的唐浩然。自然不會吝嗇那幾畝無主田地。

    在松本等人的驚詫中,唐浩然又繼續說道。

    “不過,這些地也不是白給你們的,除了供試驗站進行農業試驗之外,你們還要組織人員負責對當地的土壤環境進行調查,為將來總督府劃分的墾牧區作理論支持。明白嗎?”

    “嗨,請大人放心,我等絕不會讓令總督大人失望!”

    當松本拍著胸膛表態的時候,唐浩然只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而是笑容中卻帶著一絲憂慮,而這憂慮的原因恰恰是他與統監府眾人分赴的另一個原因東北三省地區的沙漠化,在後世是一個被人忽視的問題。

    清末,特別是光緒末年於東北實施實施“新政”,其中心內容就是 “開放蒙荒”、“移民實邊”,放墾的結果就是東北地區生態環境遭到空前破壞,尤其是東部草原地區幾千年裡發育的那層厚不過只有十數釐米的黑土地,在人為破壞和風力吹揚共同作用下很快被剝蝕殆盡,其下的沙層活化,數十萬平方公里的黑土地也從此淪為固定和半固定的沙丘為主的沙地。而這不過只是開始,到20世紀中後期的幾次農墾**,則將東北的黑土地全面推向荒漠化。尤其是在“向草原進軍的”思想指導下,在那片所謂的廣闊天地之中,在那所謂的燃燒的一代人手中的油鋸和電鋸下,大片的林海化為荒山禿嶺;在東方紅拖拉機履帶和重犁下,億萬畝的草原被犁成糧田,然後變成沙漠,瘋狂人們如同蝗蟲一般毀滅了那裡的一切。

    就那樣千年的原始森林,風吹草低的牧場,在長達數十年的時間中,在政治和金錢的先後驅動下,人們瘋狂砍伐著森林,瘋狂開墾著幾年後就會淪為沙漠的草原,沙漠面積日益擴大。

    另一個時空中慘痛的教訓,讓唐浩然如何能夠無視,或許在這個時代沒有政治的狂熱驅使著那些“激情洋溢的青年”去廣闊天地“作為一番”,但經濟的誘惑往往會壓倒一切,那近千家墾殖公司,甚至可能更具毀滅性,二三十年後,當那些墾殖公司掙到了億萬財富時。所留下的又是什麼呢?是一片片荒涼的沙漠,政府又將耗盡數以億萬的財富去治理沙漠。而這正是唐浩然對墾殖公司保持警惕的根本原因資本永遠都是逐利的!如果給他們開了一條縫,逐利的本性會促使他們把那條縫隙變成一條康莊大道。所以才唐浩然才會從根本上制止他們涉足墾殖。

    在確保墾殖公司毀滅性的墾殖的同時,還必須要保證農墾團不會進行毀滅性的墾殖。而避免毀滅性墾殖最好的選擇就是根據地質土壤條件對農牧區進行科學的劃分。

    “東北的黑土地雖然富饒,但並不是每處都適合農墾,在很多平原地區的黑土層之下,為巨厚的沙層,具有潛在荒漠化的危險。雖然這些黑土地在耕作初期,由於土壤含腐殖質而具有天然肥力,耕作初期收成也會很好,但兩三年後,沒有了草根的固定,風力的作用會會加速對黑土地的剝蝕,而耕犁又會導致下伏沙層的活化,土地最終會成為荒漠,所以……”

    話聲稍稍一頓,唐浩然看著松本隆一語重心長的說道。

    “所以我們才要做好農牧區的調查工作,劃分好農牧區的界線,只有如此,我們才能夠科學的於東北地區展開墾殖工作,而不會對環境造成毀滅性的破壞。從而避免土地的沙漠化,合理而又科學的利用土地!”

    對於這個時代,唐浩然的“環保理念”無疑是極為超前的,甚至不能為人所理解的,但無論是松本亦或是其它人,東方人傳統觀念中對於權威的順從以及恭維卻解決了一切。雖然不能理解,但對於大人打著科學的名義提出的要求,立即表現出了東方式的順從與恭維。

    “大人高瞻遠矚遠非我輩所能及,請大人放心。我等定不會讓大人失望。”

    在松本等人的馬屁中,感嘆著權力的美好之餘,內心極為清楚他們根本就無法理解環保重要性的唐浩然果斷的擺擺手打斷了他們恭維。

    “高瞻遠矚談不上,對農業我只是半個內行,真正的內行可是你們,橋立。你的那份發展養羊業的報告。我看就很好嘛!”

    將視線投向松本身後的橋立次郎,只看其滿面儘是詫異之色,橋立次郎顯然沒有想到自己的報告會引起總督大人的注意。

    “大人,我,那不過只是一時妄言罷了……”

    想到一些人對那份報告的指責,橋立次郎連忙自謙道。

    “橋立,你這說的可不是什麼實話?”

    笑看著橋立,唐浩然隨口引用他的那份引起一些爭議的報告。

    “東三省地區,大部分是天然草原地帶、盛產羊、馬、牛等牲畜及羊毛等畜產品,飼養著千百萬頭綿羊以及大量的馬、牛等牲畜。但該地域所飼養的原種蒙古綿羊產毛量低、毛質差,不適合做毛紡工業原料。所以,基於經濟以及國防的角度出發,為了逐漸達到羊毛自給,並節約由於進口羊毛而支出的巨額外匯,將此地作為綿羊改良的基地,通過對原種蒙古綿羊進行改良,以達增加產毛量及改善毛質之目的。因而應將綿羊的增產改良作為東三省未來農業政策的重要內容之一。”

    引用了報告中的內容時,唐浩然意味深長的看著橋立,至少相比於這個時代的國人,這些曾接受西方現代教育的日本頗具發展眼光,無論是軍隊制服亦或是未來的生活需求,都需要大量的優質羊毛,而優質羊毛資源稀缺自然導致進口的激增,而橋立的建議則是在市場需求激增前,對綿羊加以改良以滿足將來的市場需求。

    這自然是一個頗具眼光的發展建議,但卻遭到一些官員的反對,因為本地羊毛雖質量差,但數量極多,且大多數都被遺棄,改良產毛量高的細毛綿羊自然不會為百姓所接受,如強行推行自然是“擾民的亂政”,遭受官員抨擊,也就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大人,您,您看過我的報告?”

    驚詫的看著大人,橋立次郎的臉上全是一副驚喜之色,在得到肯定的答覆後他又連忙補充道。

    “大人,有許多官員以為,羊毛的需求不高。導致大量羊毛被遺棄,可實際上,卻是因為毛質差才使其被遺棄,我曾諮詢過一些呢紡方面的專家。他們認為本地綿羊的產毛量不高且毛質較差,雖不適合作毛紡原料,但如果摻雜以澳洲優質毛,亦可用於毛紡業,雖然其只能產出粗毛呢。但廉價的粗毛呢的市場卻又極為廣泛,我認為完全可於東北實施羊毛統制,利用廉價的本地羊毛建立出口導向的以粗毛呢為主的毛紡業,同時改良本地綿羊,為將來毛紡業的發展打下基礎……”

    雖說只是畜牧專家,但對於經濟學橋立次郎亦有他自己的一些見解,過去在日本時,他的話多見解受限於日本狹小的國土面積以及貧瘠資源而無法實施,現在有了東北這片廣闊的天地,他自然渴望能夠有一番作為。

    而日本的調查人員對滿蒙地區的經濟調查。又使得橋立次郎明白,相比於農業東北許多地區更適合發展牲畜業,而綿羊養殖業又是適應市場需求的“新興產業”,正如同明治維新以來,服裝的變化令日本毛呢進口激增一般,這是未來的東北以及中國無法避免的現實,因此才應該提前做好準備。只不過他的報告卻無法被官員們所理解。

    “……而本地原種綿羊屬於肉用型,產毛量不高,毛質較差,不適合做毛紡原料,平均每隻羊的產毛量約1公斤左右。我相信通過引進澳大利亞優質綿羊,與本地綿羊雜交對本地綿羊加以改良後,其平均產毛量將可以增加四倍以上……”

    對於羊毛的重要性,唐浩然並不清楚。但至少知道無論是毛衣也好、西式服裝也罷,都需要羊毛,儘管唐浩然是個鐵桿的漢服主義者,甚至在後宅時也會穿上漢服。並通過促進漢服的復興以達到喚醒民眾的目的,但是出於對未來的瞭解,他卻知道,即便是漢服復興之後,其也只能如和服一般,存在於某些特定的場合中。成為民族的象徵,存在於諸如婚禮、成人禮以及特殊節日慶典之中,正如同後世日本韓國對傳統服裝的態度一般。

    方便且整潔的西式服裝成為服裝的主流是歷史的發展的必然,正如西式軍裝取代舊式號衣一般,就像新軍一般,若非因為進口毛呢太過昂貴,恐怕冬裝會考慮呢絨外套,而非斜紋布棉衣。服裝的變革意味著毛呢需求量的激增,毛呢的需求又將導致對羊毛的需求,如此一來改良綿羊就是產業發展的必須。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在農牧區劃分之後,養殖綿羊將會成為是牧區百姓收入的根本,綿羊的產毛量增加四倍,就意味著百姓的收入增加四倍,這無疑將有利於牧區未來的發展。

    “大人,羊種改良短則需要十數年,多則需要二十年,如果等到市場需要羊毛再培育,待到羊種培育成功時,恐怕已經損失了數以億萬的財富,大人……”

    話聲稍稍一頓,橋立次郎深吸一口氣說道。

    “大人既然能夠高瞻遠矚的看到根據土地的不同劃分農牧區的重要性,自然能夠理解這一點,只可惜,許多官員無法如大人一般高瞻遠矚的看待許多問題!”

    雖然明知道這是馬屁,可聽在唐浩然的心中卻頗為受用,可不是嘛,在土地分配的等事物上,許多人根本就無法理解自己無意大規模放墾,看似是為了總督府的一點“官利”,可未曾想到自己也是為了保護環境,而另一方面,恐怕還是為了將來國內有太多的少地、無地貧民,將來如何安置他們?

    移民最好的選擇,而中國當下最適合移民地方,也就只有東北了,而大規模無序的放墾,無疑將導致政府掌握土地資源的銳減,到那時,又將如何安置那些來自關內的無地農民?可對於有些人來說,他們所希望的恐怕還是打著“實邊”甚至充實府中財力的藉口,主張全面放墾,從而令墾殖公司能夠於放墾中分得一塊肥肉。

    “高瞻遠矚?”

    想到一些人的私心搖頭苦笑一聲,唐浩然看著眼前這片承載著未來希望的玉米地緩聲說道。

    “橋立,你們就不用拍我的馬屁了,農業試驗嘛,總需要有一定的前瞻性,辦事業也是如此,綿羊的改良計畫和其它的農業計畫一樣,都是基於未來的需求,而非眼前之利……”

    眼前之利……直到離開農業試驗場的時候,唐浩然的心中依然在思索著一個問題如何調和這一切,如何讓大家能夠將眼前之利與未來之利結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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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3
第12章 蓋平縣(求月票)

    數輛西式的大馬車在一支騎兵隊的護送下,沿著公路往北行駛著,而所謂的公路實際上不過只是夯土路面的舊時官道,雖說在戰爭期間幾經平整,甚至還用碎石與砂姜鋪了“半硬質路面”,可幾經雨水浸泡之後又遭重載馬車碾壓,這初修時看似平整的道路迅速再次變得坑窪不平起來,只有些許車輪碾壓出的溝渠,方還算平整.

    虧得那馬車輪上裝著減震彈簧加之車伕又刻意沿著相對平整車輪印行駛,所以倒車廂內倒也不算顛簸,靠在車窗邊的沈靜嫻睜大那雙漂亮的眸子,望著窗外的大地,儘管車廂外儘是一片荒地,但她卻依然好奇的張望著。

    這就是中國嗎?

    是爺爺口中的皇朝嗎?

    為何沿途鮮少見到村落?為什麼會有這麼多荒地?

    諸如此類的問題在她的腦海中冷動時,坐在她對面的一個穿淡青色褙子的女孩,同樣眨動著好奇的眼光,巴巴的望著車外的大地,與沈靜嫻不同的是,她的目中帶著一種莫名的渴望。

    “英妍,如果我沒有記錯的放在,李家的祖籍就是遼東吧!”

    已經從視線從車外收加回的沈靜嫻注意到李英妍神色中的渴望,便隨口問了一聲,義州李家遠祖是明末遼東將領的李成梁,而英妍和她的妹妹英敏正是出自義州李家,其正是數月前朝鮮王點下那幾位陪嫁“丫環”。

    “夫人,李家祖籍確是遼東……”

    夫人的話讓英妍的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垂下頭去,她和妹妹都是由朝鮮王點入沈家,作為沈靜嫻的陪嫁嫁入大人家中。一旁的李英敏連忙接過姐姐的話說道。

    “夫人,李家祖上因躲避唐末變亂避於朝鮮,皇明時又自朝鮮內附,而今再隨大人附遼東,這是託了大人的福才能認祖歸宗,大人於李家之大恩。我和姐姐縱是粉骨碎身亦難相報!”

    英敏的話讓沈靜嫻又往外看了一眼,認祖歸宗,李家是如此,那沈家呢?出自江南的沈家何時能夠認祖?父親何時能遷返祖墳?

    只有十五六歲的李英妍、李英敏感兩人並不知道夫人為何會面露愁容。想到夫人五天前才與大人在旅順重聚,隨後又匆匆離開別,現在剛開府設幕的大人,又那會有什麼閒情逸致沉迷於兒女情長之中。

    “夫人,若是咱們在這裡等一下大人如何?畢竟大人也要去奉天不是!”

    英敏的建議讓沈靜嫻心下一動。雖說是府中家眷是與相公先後離開旅順,可她們卻走在了前面,若是能等上兩天的話,沒準真能等到他,畢竟這從旅順往奉天也就只有這麼一條官道。

    可到時候,浩然應該不會生氣?

    生氣,怎麼會?想到自結婚以來,浩然對自己的寵愛,沈靜嫻的心底便是一陣甜蜜,而在甜蜜之時。心底卻又湧起一陣憂意。

    雖說嫁入唐家後她幾乎享盡專寵,至於那幾位陪嫁的“通房丫頭”浩然更是連碰都沒碰,可她卻打心裡不敢享受這份專寵善妒是女人的大忌。若是這善妒之名傳出府去的話……深知家中力量薄弱,完全不能為憑的她立即意識到,若是依然如故的享盡專寵,若是有人煽風點火,或將女子送入府中之時,又該如何?

    想到這裡沈靜嫻的心底便是一亂,瞧著面前坐著的兩個女孩,一般的發辮。一般的淡青褙子,一般的晶瑩大眼,偏偏這對姐妹花幾近一般模樣的漂亮臉蛋,卻散發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一個溫柔婉約,一個嫵媚嬌巧。

    這朝鮮王當真是會選人啊!

    這麼一對姐妹花,莫說是一般男人,便是她這個女子見了也是我見猶憐的留於身邊,只是浩然,想到浩然對這對姐妹花的視而不見。沈靜嫻心底微暖之餘,卻又於心間感嘆道。

    “莫等到別人說出來了,那時可就晚了……”

    一聲長嘆之後,心知她們作為自己的“陪嫁”嫁入府中的就是幫自己固寵的沈靜嫻,心知相比於外間的女子,無論是眼前的李家姐妹亦或其它六位朝鮮兩班女子,無論過去的身份是什麼,她們在唐家的家份就是“沈家的人”,自己是她們的主子,即便是她們在自己之前生出的子女來,那也要先稱自己為大母,而若是換成了旁人,不定會成什麼模樣。

    第一次對未來生出憂患意識的沈靜嫻,像是想通了什麼似的,笑看著這對姐妹花兒,伸出纖手握住英妍、英敏兩人的手笑說道。

    “從你們姐妹隨我嫁入唐家,便是唐家的人,那裡需要談什麼報不報的,咱們就在前邊等一下相公吧,這幾日我的身子有些不便,到時候你們替我陪下的相公……”

    對於不過剛剛抵達蓋平縣的唐浩然來說,他自然不知道在前方百多里開外的海城,還有“豔福”在等著自己,而是興趣十足的打量著這座蓋平縣城,儘管沿途還經過了的金州城,但進城時卻是深夜,自然無法感受市間的熱鬧。

    離開蓋平縣城外的軍營,進入縣城時,剛過下午五時,雖已經到了落市時候,可街道上依然是熙熙攘攘的儘是人,兩旁店舖櫛比鱗次,懸掛著牌檔的店舖完全不見一絲雜亂,街道上也顯得很是清潔完全不見了傳統小城的髒亂,甚至就連那不知什麼時候鋪就的,本應被灰土覆蓋地磚這會也被人掃了出來。

    至於路邊的街市門檔的布簾也是全新的,非但高度一至甚至就連伸出挑街寬度也是相同的,至於街邊的攤販,也被刻意的限定於街邊的區域內,偶爾還會看到巡警經過,每當有巡警視線掃過著街邊鋪攤時,百姓總顯得很是敬畏,而一個菜販更是連忙將攤邊的爛菜葉裝在菜筐裡。

    對於這個細節,唐浩然只是看了一眼,並沒有表示什麼意見,儘管現在這些警察並沒有於這裡實施家庭衛生督察權,但並不妨礙他們將於特區以及駐在地實施的“社區衛生督導”帶入東北。甚至相比於朝鮮,警察在推行社區風容以及衛生督導的過程中,完全沒有任何阻力當時正值戰時。雖有安民告示下剛安頓下來的百姓,那裡敢於違背“軍爺”的命令,讓其清理城中的垃圾,其自然不敢有違。令其更換陳舊滿是補丁的遮陽布簾,其立即按規定換上了新簾,顏色尺寸相同的布空。

    所謂的曾最讓總督府擔心的刁民壓根就沒有出現,百姓分不清什麼是軍人,什麼是警察。可對於他們來說,這些人都是隨時會殺頭的“亂逆”,無論如何先順從著總好過其它,中國百姓對強權的順從可謂一般,對於這些習慣順從的百姓來說,他們總能在最短的時間內順從於新的統治者。

    “走,我們去民政廳那邊看看!”

    對宋新玉說了一聲,唐浩然便加快了腳步,儘管主張通過強制手段達成改良社會風氣、改變國人衛生習慣重現所謂的“禮樂之邦典容”,但在另一方面。他最為擔心的,還是民政系統,而蓋平縣是他經過的第一個縣城,自然想深入瞭解那個簡易的民政體系是否能夠有效的治理城市。

    “大帥,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還是少轉悠為妙,蓋平縣的民政官,對地方上利弊自然知道不少,和他先談談,再走走看看。又省事又少麻煩。”

    實際上從開始,宋玉新就不贊同大帥只帶四名保鏢進城,畢竟現在戰事方靖,若是出了什麼意外。可不是他能擔待的起得,但他又豈能說得動早已打定主意的唐浩然。

    “我還是喜歡這樣,若是咱們直接把民政長找過來,肯定就見不到真東西了。有些人作官,全憑一張嘴,而那張嘴真能把死人說活。從古至今在那些個官員的口中,那裡的百姓過的不是豐衣足食的日子。說得有條理,也有實據,若當真如此,又豈會有朝代更迭?又豈會有餓殍千里,往狠裡說去,我寧肯相信一條狗,再不敢相信官員們的花言巧語!”

    這句話雖說的是粗俗,但卻又是由感而發,在後世時,他曾不止一次見過官員們如何花言巧語的粉飾太平,而在這個時代,通過同他們的接觸更是對官員們失望透頂。過去,唐浩然或許可以不去在意那些官員,但今時不同往日,過去說好聽了是統監朝鮮,說難聽了就是殖民朝鮮,自然無需顧慮太多,而且過去統監府的民政官說白了,是要“篡奪”朝鮮官府之權,但儘管如此在大多數時候仍然需要借助朝鮮官府,實施間接統治,通常不會同朝鮮民眾有直接接觸。

    而現在民政廳、民政公署卻已經完全取代的了滿清的官府,成為總督府於東北實施統治的基礎,也正因如此,唐浩然才會顯得緊張,畢竟那些民政官不過都是一群年齡不過二十來歲的青年人,過去他們與朝鮮時,能經得住“誘惑”,是因其於朝鮮官員的權責衝突導致的互相監督,現在呢?一朝權在手的他們,是否會在中國這個所謂的人情社會中淪落下來?

    也正因如此,唐浩然在說話的時候,難免會帶著一些因過於關切或者說緊張而產生的些許戾氣。

    覺察到大帥言語中流露出的戾氣,宋玉新連忙勸說道:

    “彼一時此一時,情異事不同。治國以道,不能全靠權術。大帥之所以常言滿清官場**墜落前無古人,其文武百官一概都不可靠,而其**非常,那是因為有法不依,大帥在朝鮮的時候,就說過即便是於朝鮮,也必須要依法治國,至於各級官員更要依法用權,能做到依法用權,自然能夠依法用權,廉潔用權,話再說回來,”

    為了避免滿清官場習氣的影響,早在進攻東北前,就制定了一個基本原則不用舊官,所以對舊時官場中人一概不用,即便是面臨著人員緊張、人手不足的局面,寧可通過減免田賦以降低行政壓力,也絕不沿用舊時官場之人。

    話聲稍稍一頓,宋玉新看著身邊的大帥笑道。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用大人的話說,正是因為權力不受監督,所以才會導致這種局面,可在東北各個城市之中。除了民政長之外還有法官,他們權責導致其必定互相監督,若有人敢貪腐,就會受到連坐處分。使敢於試法者望而卻步。再加上相應的行政制度的制定和執行的到位,府中的貪腐現象一直都很少見。再則,即便是偶有大膽者等到將來報社建立之後,還有輿論於外界作為監督,百姓若有不公。自然有報紙為其申張,如此一來,又豈有官員甘願為了那點銀子把自己的金飯碗給砸了!”

    “金飯碗”這是外界對總督府事務官員職務的稱謂,之所以稱其為“金”,卻是因其“含金量”。總督府下設的政府機構,人員構成可謂是極為精簡如一縣事務官員不過數人,即便是包括警察亦不過十數人。而沿自朝鮮統監府時期的待遇更可謂是極為優厚,即便是最普通的事務員,其工資比要高。一個普通的事務員試用期滿後月薪都超過100元。而現在內地七品知縣每年能領俸銀29.3兩、年給養廉銀1400兩,公銀160兩。雖說其每年加之貪腐所得不下上萬兩,但仍然很難與總督府的事務官相比畢竟其除去晉陞之外還有年績加薪。

    相比於滿清從入關至今沒有任何增長的工資,總督府下設公職卻有定期升級加薪,從而保證其即便是未獲晉陞,只要遵守制度不出岔子,依然可以得到豐厚的工薪。即便是事務官員年老退體了,還可一次性領取相當於十年工薪的退休金,這是滿清官員待遇所不能企及的其一但致仕將不再有任何收入。

    這就是唐浩然於在統監府以及公司中推行的退休制度及養老儲金制度。平時待遇優厚,退休了還有一筆可觀的退休金作為養老保障,因此府中的事務官員在崗時才能做到無後顧之憂。可以安心工作、死心塌地服務。而且,服務年限越長,養老儲金積累越大,越到後來越捨不得放棄。如此。養老儲金實際上成了促使事務官員們保持操守、廉潔行政的保證金,無形中增加了對官員們的管理效力。而這些事務官員們在權衡利弊後,大都不想為貪污冒風險,不願意為貪蝕而失去金飯碗的。

    當然,相比於內地官場,除去環環相扣。互為監督,甚至互相連座的制度之外,更為重要的是監督,而監督更是從唐浩然本人做起,這樣就沒有人可以不受監督,也沒有事可以暗箱操作。此外,一直以來,唐浩然又多次強調製度的執行力,如果發現哪個官員不檢點,一旦上報,必然一查到底,絕不手軟。端的是反腐倡廉嚴抓不懈,發現一起,查處一起。所以,各級官員自然無人敢越雷池,甚至生怕一不小心,便生生將金飯碗給打碎了。

    “哎,是我鑽了牛角尖!”

    意識到自己忽視了府中制度對官員約束力的唐浩然無可奈何地擺著手,然後笑說道:

    “不過,這也是對將來的擔心,畢竟,現在我們在這裡所做的一切,都直接決定著我們的將來……”

    提及將來時,唐浩然自然想到了李自成,想到了其如何打到了北京,卻又丟掉了天下,不正是因為貪腐嗎?

    “啟新,你知道我想像中的東北未來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一聲反問之餘,唐浩然滿是憧憬的說道。

    “就是政治清明,百姓安居樂業,經濟繁榮,是人人嚮往的中華樂土……”

    雖說那樂土幾乎讓他本能的想到另一個時空中那個所謂的“皇道樂土”,但對於唐浩然來說,這正是他所希望看到的,在未來的幾年間,人們提到東北首先想到的就是政治清明,官員廉潔,如此百姓才能安居樂業,經濟才能繁榮,如此才能征服人心。

    儘管統一不可避免的要使用武力,甚至軍令部已經開始制定了相應的入關計畫,而且未來的十年間,東北軍表面上實施的是對俄備戰的建軍計畫,但實際上俄羅斯只是假想敵,而關內的那八位總督才是實實在在的敵人,無論是李鴻章也好,張之洞也罷,未來都是自己的敵人!

    “……只有世人將東北視為樂土,將來兵戎相見之時,才能令人心在我啊!”

    “大帥深謀遠慮,非是我等所能見,但是越是如此,越應該遵守制定,這蓋平縣的民政自然有民政長官負責,雖是上級亦僅只實施監督之權,若是其貪腐或瀆職,自有檢察機關取證調查。而非道聽途說,而大帥意欲瞭解此地,還是應該先聽民政長匯報!”

    用府中的制度作擋箭牌的宋玉新,在道出這一番道理後又連忙沖身後的一名保鏢吩咐道。

    “孫田,你立即去把本地的民政長叫來……”

    不待宋玉新說完,唐浩然便打斷他說道。

    “不用了,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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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4
第13章 胥吏(第一更,求月票)

    一朝天子一朝臣,歷代皆有歷代的規矩,不過這規矩是萬變不離其宗,就像自打秦漢實施郡縣制以來,縣作為最基層的政權倍受朝廷重視,歷朝歷代都是通過縣衙徵收賦稅,維持統治,它上承朝廷、郡、府、省,下銜百姓。:.in。 ⊙,到了滿清雍正那會,縣令又被稱之為“親民官”,不過雖說稱謂變了,可歷代縣衙卻沒有太多的變化,至少打明清那會起,這縣衙門裡頭就沒多少變化。

    可對於此時的東北百姓來說,東北建省後他們便開始正經歷著翻天覆地的變化縣衙門易名成了民政公署,這似乎是延自軍管期時期的名稱,當時軍隊派出的也是民政官,再後來總督府派出的民政官接管了民政公署,可並沒有恢復縣衙的稱謂,甚至就連同那縣令也全不見了。

    這民政官是幾品?公署中的科長又為幾品,百姓們雖還不清楚,可仍然迅速的適應著這一轉變,不過因為弄不懂品極,加之千百年來對官的敬畏,使得百姓們將所有官差都稱為“大人”,每日能見著的,動輒處罰、懲戒的警察,自然是百姓們口中的“大人”,至於那些於公署中坐堂的更是真正的“大人”。

    天氣慢慢的轉涼了,人們還來不急從夏日的悶燥中適應過來,伴著一陣陣北風北方的冷空氣一路南下,提醒著人們夏日即將結束。

    在距離公署不遠的市集上,一位穿著白色襯衫的青年在人群中很是顯眼,而每當他進入一家店舖的的時候。店中的掌櫃總會連忙鞠躬稱著“大人”。在山貨鋪時。那讓陳掌櫃連忙走出櫃檯鞠了個躬。

    “喲,見過孫大人!”

    若是擱過去,一準會說“小的給孫大人請安”,滿式的禮、滿式的腔,不過那都是過去,現在這街面上的生意人和百姓一般,都在迅速適應著一切,包括一些禮節上的變化。

    “瞧陳掌櫃您這客氣的!”

    輕鞠還禮的同時孫田功則客氣道。

    “我那是什麼大人。就是公署衙門的一僱員,雖說拿著衙門的薪水,可也就是一幫閒!”

    孫田功口中的公署衙門,指得自然是民政公署,與舊地縣衙中曾經的吏、戶、禮、兵、刑、工六房相仿,公署內設有總務科、民政、教育、土地四科,各科科長表面上是由民政長委任,並報省民政廳備案,同時設有警察局,專門負責防剿匪盜;辦理徵稅、偵緝、調查以及衛生等事項而用。其名額也是由省民政廳核定。

    不過在如其它各縣民政長上任一般,其只帶了四名下屬。也就是四科科長,至於警察局則是由警察部直接設立,局長亦是由警察部任命,警員亦是由其派出,民政公署只是對其行以監督。

    換句話來說,整個蓋平縣只有四名官員,而為了開展工作,加之人生地不熟,勢必需要本地僱員相助,其與舊時六房胥吏相仿。而與舊時承攬了衙門的全部事物和權力的卻沒有薪俸的六房胥吏相比,其非但有工資,更有退休金,以避免這些僱員因沒有薪俸卻握有實權,進而便千方百計利用手中權力,橫徵暴斂,索賄受賄,中飽私囊。

    雖說名稱由六房胥吏變成了科室僱員,至多也就是一給買了退休公積金的“臨時工”,瞧著是怎麼不體面,可人家畢竟是衙門中人,至於那一個月十塊大洋的薪酬反倒是其次了。

    嘴上客氣著,孫田功的眼睛卻又在這店裡打起轉來,待到他把眼睛往房樑上轉去時,那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了。

    “我說陳老闆,你這樑上多長時間沒清了,瞧那蜘蛛網扯的,你這店賣可是山貨,那是要進嘴裡的,萬一要是……”

    孫田功這麼一翻臉,那陳掌櫃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若是這現如今這官府和過去有什麼不一樣,恐怕就是那個什麼“公共衛生”了,督導衛生的是警察,若是被警察抓了小辮子,非但要罰銀子,還是要罰勞役。

    雖說查衛生的是警察,像孫田功這樣的人壓根就沒權查處這個,但心知被這孫子敲上的陳掌櫃連忙強擠出笑來。

    “哎呀,大亮子,瞧你這懶貨懶的,昨天不就讓你把這樑上的灰掃掃嘛,要不是孫大人提醒,我還沒看著哪,這可多虧了孫大人……”

    罵著自家的夥計,陳掌櫃順著孫田功的視線,瞧見其盯著鋪子裡掛著的那隻半扇狍子肉,在那裡自言自語著。

    “哎呀,這狍子肉瞧著這色,是今年新醃的吧!我們方科長是江南來的,這貨可真有點稀罕,陳掌櫃,來,給我切二兩……”

    說話的時候,孫田功已經摸出兩銅元來。雖是一陣肉痛,陳掌櫃卻連忙招呼著用刀切下半截來,連秤都沒過便用紙一包,麻繩一扎,將小十斤肉送了過去。

    “陳掌櫃,多了,多了,肉多了……”

    作勢要把銅板擱桌上的時候,陳掌櫃連忙推著手說道。

    “孫爺,瞧您,若是收了錢,那可就是瞧不起我,這可是孝敬大人您的!”

    “這那能不給錢哪,這可不是有法度的,你莫要害我,得給得給……”

    嘴上客氣著,已經提起肉來的孫田功便將兩塊銅板往櫃上一擱,手又一指雙眼猛的一瞪。

    “好了,這錢,我可給了!”

    是給了,是給了!

    陪著笑的陳掌櫃瞧見孫田功走遠了,那笑容瞬間消失了。

    “天下烏鴉……”

    那話沒說完,瞧見櫃上的兩塊銅板,更是惱的一把抓起銅板,作勢就要扔出去的時候,卻突然收住了,蚊子再小也是肉,銅元再少也是錢啊!

    收起錢的陳掌櫃,恨恨的前遠處的公署衙門看了眼,便在心裡罵嚷了起來。

    “老天爺咋就不長眼劈死這些個黑心腸的!”

    手裡提著狍子肉的孫田功,自然聽不到後面的罵聲,只是頗為得意的往衙門走去,這再過半個鐘頭就要下班了,正好拿這狍子肉請那幾位科長,這差不多有十斤肉,到時候燉上一鍋來……

    儘管天氣微涼,但作為蓋平縣民政長官的秦朗,卻感覺到一絲燥熱,甚至就連襯衫的領扣亦被他不顧形象的解開了,也難對他會如此,雖說剛剛頒布的《強迫教育法》實施時間是四個月後,雖說今年田賦也給免了。

    可並不意味著公署沒有公務,一方面在協助土地調查局完成土地調查,另一方面中卻要利用一段時間瞭解地方,這兩者都是“軟任務”,測量組有現代的的測量工具,只需要土地科與警察陪同調查就行了,至於瞭解地方,也只是時間問題。

    相比之下,真正的硬任務恐怕還是教育法的推行的,以及學校校址的選定,這些都是公署負責,警察局那邊只是負責督促、負責懲戒,可卻不能一味的依靠強力機關去推行。

    “看來這幾個月要先讓老百姓知道讀書的必要性,嗯,這個和地情調查放在一起!作調查的時候,也可以宣傳一下……”

    直到將案頭的公務處置完之後,秦朗才走出辦公室,剛一出院便看到提著一大塊肉的民政科的孫田功。

    “見過民政長!”

    在孫田功見禮時,秦朗的眼睛卻盯著那塊肉,心底生起一陣疑惑。

    “這肉是那裡來的?”

    面對民政長的質問,陳田功倒是不覺得有什麼,不過只是幾毛錢東西,只要順著他的話便行了。

    “回民政長話,這剛才回來的路上,在山貨行碰到送肉來的獵戶,瞧著這狍子肉新鮮,便買了點,民政長,這狍子肉可是正經的山物,這個天倒是少見,若是民政長不嫌棄……”

    不等孫田功把話說完,瞧著其一副討好狀,秦朗的眉頭猛的一皺。他幾乎第一時間想到舊時衙門書吏憑藉手中些許小權吃拿卡要通弊。

    “真是你的買的嗎?”

    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秦朗又立即追問道。

    “那你告訴我,這塊肉有多少斤,一斤多少錢?一共花了多少錢?”

    接連的質問,讓孫田功的額頭頓時冒出汗為,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了,只“花”了兩塊銅板的他那裡能答得上來只是不住的說道。

    “這,這真,真是買來的,買來的……”

    確實是買來的,不過只花了二塊銅元,院中的對質聲頓時引起了旁人的注意,幾位正在處置公務的官員、僱員走出來的時候,瞧著眼前的這一幕,無不是嚇了一跳。尤其是方言靖這位剛從漢城行政學校畢業民政科科長,瞧見孫田功投來的乞求的眼神,與其極為熟悉的他便走到秦朗身邊悄聲說道。

    “民政長,若不咱先到屋裡說話?”

    到屋裡說話自然是想把事兒化了,原本就不是什麼大事,不過就是幾毛錢的肉食罷了,可秦朗卻是不依不饒的盯著孫田功喝問道。

    “你說這是買的!好,馮警官!”

    看到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的警察,秦朗立即大聲命令道。

    “你去,去把他說的那家山貨行的老闆請過來,我非要看看,這肉是怎麼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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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12:54
第14章 殺雞給猴看(第二更!)

    一行穿著洋裝、留著短髮的六七人,於現在的蓋平縣,倒也不算顯眼城中許多人為了一碗麵條或是安全早已剪下了辮子,無論他們出於何種目的,但至少使得唐浩然一行人在這街道上並不算顯眼。    .. 在外人看來,這不過只是一群西式打扮的路人罷了,沒有什麼不同之處。

    民政公署是舊時的縣衙,待走近的時候,唐浩然忍不住打量一眼這座衙門,縣衙顯得有些老舊,一如這座城市一般,也許就如同這個國家一般,處處都是腐朽的,那有些老舊的灰牆縫間甚至還長著些許野草。

    在衙門正門那原本懸掛著“蓋平衙署”的匾額早換成了的白底黑字的“蓋平縣民政公署”的匾額,匾額一眼便能看出是新制的,倒是那府柱上一副楹聯是舊的,雖有些破損,但卻因府柱擦的通淨只顯得清目分明。

    “欺人如欺天,毋自欺也;負民即負國,何忍負之。”

    瞧著這楹聯,唐浩然倒是一陣感嘆,從宋代開始,官員借在官署衙門題撰對聯的方式,表明自己的為官之道。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這楹聯與其說是“官聯官箴”,被後世人稱之為“國粹”倒不如說是國人長於玩弄文字的表現罷了,這種官場傳統又是何等的“源遠流長”啊。

    “這天下官場,幾人不欺人,幾人不欺天,幾人不負民,幾人不負國!”

    一聲感嘆之餘,唐浩然便邁開步子朝著衙門走了進去,這邊不過是剛進去,那邊便瞧見二堂前站了幾人。從著裝上一眼可以看出,都是署中的官員,其中一個年青人臉色鐵青的盯著另一人。

    “大人!”

    一聽要當面對質,孫田功只覺雙膝一軟,整個人便跪了下來。

    “小。小的也是一時讓豬油蒙了心,起了貪念,就,就是一塊肉,小的退、退賠便,便是了……”

    這是怎麼了?

    眼前的這一幕。讓唐浩然頓時一愣,與宋玉新互視一眼,便頗有興致的站於一旁。

    “你這不爭氣的東西,就那麼點肉便蒙了你的心!你不知道公署裡的紀律嗎?”

    在孫田功的乞求聲中,方言靖行是訓斥一番。可瞧著他那副可憐的模樣,又輕聲勸說道。

    “民政長,我看就算了,反正又不是什麼事!畢竟孫田功平素工作還算勤勉!”

    確實不是什麼事,十斤肉,還不值兩角銀元!

    “千里之堤,毀於蟻**!”

    心底念叨著這句話,眉頭緊鎖的秦朗立即聯繫到於漢城行政學校學習時。老師反覆強調的一個原則,實際上這也是府中對貪腐瀆職實施零容忍的原因,別說是兩角銀元。那怕就是一個銅元……

    站於二堂邊看著眼前這一幕的唐浩然,現在反倒是好奇著這位民政長準備如何處置此事了。於東北各地民政長是一地的最高長官,在朝鮮時設立這一職務,不過那時是為了從朝鮮官員“爭權奪利”。

    而現在之所以仍然沿用民政長這一職務,唐浩然卻有他自己的考慮是某種行政體制上的嘗試。民政公署只是暫時性的民政機構,在將來仍然會出現地方諮議局之類的機構。而市長、縣長則是由諮議局選舉產生。

    若是任由諮議局控制地方,又有可能導致地方主義的盛行。正如另一個時空中的晚清一般。這無疑將會對中央集權造成挑戰,甚至會導致中央不得不將更多的精力用於平衡地方力量。

    如何在地方與中央之間尋找一個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民政公署就是一個並不算成熟的想法,未來的民政公署長官雖由中央派出,但其又需要接受中央和地方的雙重監督,也就是市縣長以及諮議局的監督。

    如此一來,地方權力依然為中央控制,但地方上又對中央派出官員加以監督,進而令雙方不至偏差,既令地方主義不至橫行,又能保證地方官員不至因權力無人監督,進面貪腐成性。換句話來,就是互相給彼此加了一個“緊箍咒”,通過建立一種互不統屬,互不干涉而互相監督的地位,令雙方都不敢越雷池半步。

    現在之所以未設市縣長,就是為了將來設立諮議局推選市縣長鋪路。在市縣長為地方掌握之時,權力仍舊屬總督府。

    不過也正因如此,現在的民政長作為一地最高長官反而處於一種半監督狀態一府只設立了一位監察長,自然不可能監察所有官員。

    在這種監察出現漏洞的局面下,眼前的這位民政長又會如何處置此事呢?就在這時唐浩然聽到那人厲聲說道。

    “既然明知是錯,又豈能一概化了?若是公署職員借權勒索敲詐之事不加處置,百姓如何看待我等?”

    可即便是他們拿著每月八元的薪水,仍然不可避免的利用手中的那點權力,魚肉百姓!而他們之所以能魚肉百姓,恰恰是建立在如方言靖這樣的科長們對地方政務的不瞭解上,若非如何,方言靖又豈會依賴與其,並為其求情?

    更何況,若是不治此事,將來公署中若是皆以小事而人人心存僥倖,到那時這局面又該如何挽救,到時候恐怕就不是開除一個職員的問題了。

    “扣除孫田功這個月的工資,通報開除!”

    一聲開除傳到孫田功的耳中時,孫田功只覺得渾身一軟,自己的這個飯碗就這麼給砸了!

    “大人,大人……”

    瞧著癱在地上,淚鼻橫行滿面可憐狀的孫田功,秦朗所想的卻是讀書時學過的那句“任你官清似水,難免吏滑如油。”。

    於心底感嘆著胥吏的奸滑與可憐,將視線投向民政科科長,

    “至於方科長你……”

    盯著方言靖,秦朗先是長嘆口氣,而後又搖頭嘆道。

    “你作為主官自然需負直接責任,先寫份檢查,我會隨檢查一同上報副監察長!”

    什麼!原本還為孫田功求情的方言靖臉色頓時一變,他壓根就沒想到自己竟然也有責任,不過只是幾毛錢的事情,對於三個月前從漢城行政學校畢業的他來說,他自然知道總督府的行政體系中,各省監督長是總督府監察廳直接派出,與法官一般**於民政系統之外,其雖說沒有民政權力,但卻負責對省內民政公署加以監督,一但上報監察長,無論那邊作出什麼樣的結論,都意味著他不可能再獲得任何晉陞有污點的事務員不可能獲得職務晉陞,這是最基本的原則,那怕只是極其輕微的污點。

    就在他臉色煞白的試圖辯解時,又聽秦朗說道。

    “馮警官,你立即去那家山貨店,請店東過來,我親自向他道歉!”

    直到唐浩然一行退出民政公署,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在走出公署數十米後,唐浩然瞧著似有所思的宋玉新問道。

    “傑啟,你怎麼看?你是不是覺得他處置的重了?”

    重了?

    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如此,原本將涉事的僱員解僱,就已經能夠給此事劃上句號,實際上這也是處置“臨時工”的最好辦法,然後百姓們看到了官府的“公道”,他們為高喊著“大人英明”,進而為官府唱起讚歌來,感激著大人為他們主持了公道。

    中國從來都是如此,現在是這樣,百二十年後,同樣也是這樣。他這麼處置此事,即便是唐浩然自己也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當事人已經被處置了啊!

    被開除了,飯碗子都因為這麼點小事被砸了,如何能不滿意呢?可那位秦朗並沒有就止收手,又要求民政科科長要求寫檢查,還將此事上報副監察長。結果會是什麼呢?對於那位民政科長來說,其最好的結果就是政治前途盡毀,甚至極有可能會被開除。畢竟當初自己對監察廳的要求就是“小事變大事”,而不是“小事化了”。

    既然如此,他還是沒有罷手的意思,還要對公署中的僱員以及科長進行調查。換句話來說,他正在把“小事變大事”。

    “處置的確實重!”

    宋玉新行是肯定一聲,然後又把話峰一轉。

    “可這個時候,就需要這樣要殺雞給猴看!治世先治官,治官先治吏。有清一朝,書吏擅權魚肉百姓早就是積重難返之弊病。在官場上有一句話:“任你官清似水,難免吏滑如油。”說的就是縣衙胥吏,舊時胥吏如此,那些僱員又焉能不加以效仿?這膽子都是一點點的養大的,今日他能用二塊銅元,買上十斤肉,明天他就能敲詐幾十上百兩銀子,到時候,恐怕就是那些科長也有可能被拉下去,他這麼一治,才能令公署僱員收斂貪婪之心,令官員心生警意!”

    有時候,總需要殺雞給猴看,治國之道不靠權術,可總歸還是離不開權術,權力總還是需要監督的,儘管於心底這般感嘆著,但唐浩然仍然無意現在就推行那一套市政民政互相配合而又互不統屬,互不干涉而又互相監督的“行政體系”,畢竟現在的東北所需要的是獨斷專行。

    “好了,傑啟,這蓋平是沒什麼看的了,我們明天就直接去奉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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