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45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6 20:36
第1282章:左右為難

    最終,趙弘潤將兩碗飯都接了下來,擺在面前。

    此時再看坐在對面的沈淑妃,微張著嘴唇亦是滿臉的驚愕,長久居住在宮內的她,一眼就看出了秦少君與羋姜那不和諧的苗頭。

    不過她多少也能理解,畢竟贏瓔與羋姜二女,皆是王族之女,豈會當真甘心將「肅王妃」拱手相讓?畢竟這個名分代表著「正室」,代表著誰才是肅王府的大婦。

    更關鍵的是,「正室」還直接影響二女日後誕下子嗣的「嫡」、「庶」之分——唯有正室夫人誕下的兒子才是嫡子,才有資格繼承家業,一生下來就會按照繼承人培養,而側室的兒子就只是庶子,幾乎是無法撼動嫡子地位的。

    想來哪怕是為了日後的兒子,秦少君與羋姜也絕不會在這種時候退縮。

    『這可如何是好?』

    看看默不作聲的秦少君與羋姜,沈淑妃亦感覺有些頭疼。

    倘若沈淑妃是一位強勢的婆婆,恐怕這會兒就要敲打敲打兩位兒媳了,但很遺憾,沈淑妃從來不是一個性格強勢的女人。

    於是,她只能以岔開話題的方式,儘可能地抵消殿內這尷尬的氣氛。

    「吃菜,多吃點菜……嘗嘗這醋溜肉,還有這松耳……」

    話音剛落,就見秦少君眼珠微轉,夾起一塊醋溜肉放到趙弘潤面前的碗裡,隨即又夾起一塊放入口中,待咀嚼嚥下後稱讚道:「這醋溜肉果然好味道。」

    而與此同時,羋姜亦用筷子夾起一片松耳,放到趙弘潤面前另外一隻碗中,面無表情地說道:「多吃素菜才能延年益壽。」

    秦少君:「……」

    羋姜:「……」

    在彼此對視了一眼後,二女彷彿較勁似的,爭著將桌面上每一道菜,都夾了一塊到趙弘潤面前的那兩隻碗裡。

    看著碗裡那越疊越高的菜,趙弘潤絲毫沒有食慾。

    此刻,他萬分後悔方才被弟弟趙弘宣給溜了,若早知這頓飯如此兇險,哪怕是用上繩索,他也必定會將趙弘宣捆到這裡——多好的擋箭牌啊!

    看著秦少君與羋姜在那較勁,再看看趙弘潤那彷彿生無可戀般的表情,蘇姑娘、羊舌杏、烏娜三女忍俊不禁,強忍著才不至於笑出聲。

    就連沈淑妃,看著秦少君與羋姜那孩子氣的舉動,亦有些哭笑不得。

    半響後,她忍不住打破僵持局面,主動開口為此刻殿內這尷尬的氣氛暖場:「阿瓔、阿姜,說起來,你倆誰先認識的弘潤呀?」

    「是我。 」秦少君與羋姜異口同聲地說道,隨即相互瞧了一眼。

    「羋姐姐,我與姬潤相識可是有六七年了……」秦少君語氣平和地說道。

    羋姜瞥了一眼秦少君,面無表情地說道:「我知道,在六七年前的「成皋合狩」,對麼?……當時我見過你。」

    『……』

    秦少君微微一愣,著實有些吃驚。

    下意識地,她轉頭瞧向趙弘潤,似乎是想後者口中得到驗證。

    再次成為眾女趙弘潤暗自嘆了口氣,點點頭如實說道:「苒兒最早,杏兒其次,羋薑是第三個,烏娜是第四個……你,是最後一個。」

    聽聞此言,秦少君簡直難以置信,迄今為止已相識趙弘潤六七年的她,居然是最後一個?

    看了一眼依舊面無表情的羋姜,秦少君抿了抿嘴,似乎有些生悶氣的意思。

    見氣氛再次冷卻下來,蘇姑娘心疼趙弘潤夾在二女當中左右為難,岔開話題笑著問道:「當時初次與贏家妹妹碰面時,潤郎你果真沒看出她是女扮男裝?」

    看了一眼秦少君,趙弘潤苦笑著搖了搖頭,遂將當時他與秦少君相識的經過簡略說了一遍:「當時她自稱姜鷹,謊稱是三川邊緣一個「姜」部落的族人,我哪曉得她是女扮男裝?」

    聽到這話,秦少君忍不住回想起當初她與趙弘潤相識的經過,俏臉微微也有些發紅。

    因為她依稀記得,她當時被趙弘潤在無意間輕薄過。

    「合狩呀。」此時,烏娜好似也想起了什麼,忍不住插嘴說道:「阿潤,是不是咱們認識的那次啊?」

    「對。」趙弘潤點了點頭,轉頭見秦少君似乎有些不解,遂簡單解釋了一遍,只聽得秦少君頗感鬱悶。

    因為她與趙弘潤相識的日期,只比趙弘潤與烏娜相識晚兩三日而已。

    當然,烏娜對她並無威脅,有威脅的僅僅只是那個始終冷著臉孔的女人而已。

    「姬潤,你與羋姜姐姐又是如何相識的呢?」

    打著知己知彼的念頭,秦少君好奇問道。

    聽聞此言,沈淑妃與其餘三女亦好奇地豎起耳朵,畢竟趙弘潤與羋姜相識的經過,她們也從未聽趙弘潤說起過。

    「這個嘛……」趙弘潤猶豫了一下,隨即避重就輕地說道:「那時候,羋姜從一名相當厲害的劍客手中救下了我。」說著,他將當時與羋姜相識的經過簡略了說了一遍,但是略去了期間羋姜、羋芮姐妹倆當時挾持他、甚至一度想殺死他為暘城君熊拓掃除後患的事。

    也是,倘若被沈淑妃得知羋姜這位她看好的兒媳婦,曾經居然一度想行刺她的兒子,那麼,羋姜非但鐵定無緣「肅王妃」之位,甚至還會在沈淑妃心中留下芥蒂,使日後婆媳失和、矛盾重重。

    「……羋薑是暘城君熊拓的堂妹,但卻在那名劍客手中救下了我,又因為我身受重傷,所以後來我把她帶了回來……」

    儘管趙弘潤只是簡略提了幾句,但沈淑妃仍聽著心驚膽顫,畢竟她從未聽趙弘潤說起過這段往事。

    心有餘悸之餘,她對羋姜更增添好感,畢竟羋姜當初救下了她兒子、如今又即將嫁給她成為她的兒媳婦,這簡直就是天賜姻緣啊!

    她緊張地問道:「身受重傷?阿姜,你傷到哪了?要緊不要緊?可是留下了疤痕?」

    面對沈淑妃關切的詢問,羋姜淡然地說道:「不礙事的,淑妃娘娘,只是些皮外小傷而已。」

    「肯定不止是皮外小傷……你這孩子。」

    沈淑妃頗輕嘆了一口氣。

    終歸她與羋姜也相處了多年,瞭解羋薑的性格,自然知道後者是一個不喜歡將什麼事都往外說,只會藏在心裡的女人。

    而事實正如沈淑妃所猜想的那樣,羋姜當時的傷勢的確非常嚴重,嚴重近乎失血而亡,若非趙弘潤用一些故意讓她她害羞的話題使他保持清醒,恐怕羋姜根本支撐不了多久。

    看著羋姜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孔,沈淑妃曾幾何時還在暗暗惋惜這孩子終日只有這幅冷淡表情的,對此頗有幾分在意,可此時,她卻將羋姜那面無表情的模樣上升為「榮辱不驚」、「端莊大氣」的高度,甚至於在心中隱隱產生這樣的念頭:我兒的正室,理所當然要像羋姜這般端莊大氣,這樣才能鎮得住裡裡外外的人。

    『……』

    注意到了沈淑妃突然改變的態度,秦少君右手持著筷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戳著碗中的米飯,抿著嘴唇,表情吃味地看著趙弘潤,顯然是在吃味於後者變相為羋姜說好話。

    可能是瞥見了秦少君那吃味的模樣,趙弘潤亦感覺有些無辜,畢竟事實如此,羋薑的確是為了救他險些喪命。

    而此時,沈淑妃也注意到了秦少君的失落,只好收起對羋薑的關切,在心中暗暗思忖著。

    論相貌,羋姜絕對是趙弘潤眾紅顏知己中最出色的一位,她那細膩如羊脂的肌膚與美麗的容貌,就連沈淑妃都暗自羨慕,忍不住得誇讚一句:不愧是楚地之女。

    儘管同樣作為楚地之女的羊舌杏同樣也長得極為標緻,但終歸身高不如羋姜,而蘇姑娘雖然容貌也不差羋姜與羊舌杏,但畢竟是年近三十,容貌姿色一日不如一日。

    而在姿色這方面,贏瓔就要遜色羋薑一些,可能是長久以來裝扮男兒身舞槍弄棒,此女的膚色微微偏黃,五官也不及羋姜精緻。

    但是,贏瓔勝在她有著男兒般的直爽與氣魄,想當初為終止秦魏之戰,帶著幾名護衛跑到大樑,不亢不卑求見魏天子,於廟堂陳說利害,說服朝中幾位重臣,這可不是一般女兒家能辦得到的。

    沈淑妃相信,若是贏瓔成為「肅王妃」,此女肯定可以震懾住裡裡外外的人,畢竟這位可是在秦國假扮了十幾年秦國儲君的女人。

    而相比之下,羋姜在這方面就遜色贏瓔不止一籌,能力的差距尚在其次,關鍵在於羋姜根本管事,以往住在肅王府時,就像是一個隱居在此的隱者,既不拋頭露面、也不過問俗事,除了在府上練習劍舞,就是捧著一杯茶靜坐。

    往好聽說,羋姜這是不爭權爭利,往難聽說,此女純粹就是一個不管事的米蟲,若讓其成為「肅王妃」,那這個「肅王妃」有或沒有,或者沒什麼區別。

    看看秦少君、又看看羋姜,沈淑妃越想越糾結。

    而看到沈淑妃那副為難的表情,趙弘潤就知道,母妃也為難了。

    這也難怪,畢竟沈淑妃本來就不是擅長處理這種事的人,想要妥善地處理這件事,還得請教趙弘潤印像中最擅長權謀的人。

    也就是他的父皇,魏天子趙元偲。
ikller 發表於 2017-7-26 23:37
第1283章:指點   

    用完飯後,趙弘潤就借尿遁逃離了,準備去請教他的父皇。

    他並不擔心將秦少君與羋薑留在凝香宮會發生什麼,畢竟贏瓔與羋薑皆是聰慧的女人,斷然不至於會在沈淑妃麵前做出什麼讓這位婆婆不悅的事。

    “真不想來這啊……”

    大概一炷香工夫後,當趙弘潤帶著沈彧、衛驕二人來到甘露殿時,他忍不住感慨道。

    聽聞此言,跟在趙弘潤身後的沈彧,麵帶微笑,壓低聲音詢問衛驕道:“殿下跟陛下,還在鬥?”

    “你可是錯過了不少精彩之事啊。”衛驕同樣壓低著聲音笑著回覆道:“回頭慢慢告訴你。”

    二人頗為默契地笑了起來。

    對於趙元偲、趙弘潤這對父子的戰爭,眾宗衛們那可是耳熟能詳、親眼目睹,甚至於,當初他陪同趙弘潤做出了一些列荒唐的事。

    而如今一晃七年過去了,曾經劣跡斑斑的「八殿下」,搖身一變成為了如今炙手可熱的「肅王趙潤」,但當年令人啼笑皆非的「父子戰爭」,依舊是眾宗衛們珍貴的回憶——天底下絕沒有多少人能有幸參與到這對父子的鬥爭當中。

    “少說風涼話!”

    見沈彧與衛驕二人在背後嘀嘀咕咕,隱隱聽到幾句的趙弘潤沒好氣地說道。

    平心而論,倘若有選擇的話,他根本不想來請教他父皇,但很遺憾,他父皇是他心中最擅長權謀之術的人,哪怕是當年輔佐魏天子成為魏國君王的禹王趙元佲,如今多半也不會是他父皇的對手——畢竟二十幾年的皇位不是白坐的。

    “肅王殿下?”

    遠遠瞧見趙弘潤一行三人,守在甘露殿外的一名禦衛主動迎了上來。

    趙弘潤對此人並不陌生,正是大太監童憲的族侄、拱衛司禦庭衛右指揮使童信。

    “童統領,父皇在殿內麼?我有要事求見。”趙弘潤拱了拱手問道。

    童信抱了抱拳說道:“方才用過午膳,請容卑職入殿通報一聲。”

    “有勞。”趙弘潤點了點頭。

    隨即,童信便走入甘露殿內,片刻之後去而複返,拱手對趙弘潤說道:“殿下,陛下有請。”

    點點頭,趙弘潤邁步走入甘露殿,而他身後的沈彧與衛驕二人,則直覺卸下身上的佩劍,交由童信保管,隨即緊步跟上自家殿下。

    當趙弘潤來到內殿的時候,他看到魏天子正與禹王趙元佲在殿內下棋,後者,依然還是一副布衣木杖的裝束,讓人很難想象這位竟然就是在前一陣國戰中名聲大噪的禹王趙元佲。

    “父皇、五叔。”

    趙弘潤主動上前打了聲招呼,而他身後的沈彧與衛驕,亦行禮拜見。

    “是弘潤啊。”魏天子放下了手中的棋子,表情有些古怪地瞧著兒子,說道:“據朕所知,你不是在凝香宮麼,怎麼有閑情逸致跑到朕這兒來?”

    在他說話的時候,禹王趙元佲亦是笑吟吟地看著趙弘潤,時而又看看魏天子,笑容有些捉狹。

    原來,在趙弘潤還未登門的片刻之前,魏天子與禹王趙元佲一邊弈棋,一邊還正好聊到趙弘潤。

    話題當然就是引起前兩日那則謠言的前因後果。

    以禹王趙元佲的眼力,豈會看不出他兄長這是故意給他自己兒子下套?因此玩笑般說了一句:“若弘潤得知此事背後有陛下推動,必然會鬧上門來。”

    結果話剛說完,就見童信走入殿內,口稱『肅王殿下求見』,也難怪魏天子表情詭異。

    純粹就是心虛,生怕正如禹王趙元佲所言,是趙弘潤找到了什麼確鑿證據,故意來他這兒鬧事——這個兒子可是最不省心的。

    然而趙弘潤卻不知這一切,在猶豫了半響後,吞吞吐吐地說道:“父皇,兒臣有事請教……”

    聽聞此言,魏天子雙眉一挑,臉上露出幾許震撼之色。

    “你?向朕請教?”他不可思議地看著趙弘潤,隨即扭頭對大太監童憲說道:“童憲,速速出瞧瞧,今日這日頭,難道是打西邊出來了?”

    童憲當然不會傻到果真跑出去瞧,隻是配合著露出了笑容。

    見此,趙弘潤作勢假裝扭頭要離開,但不出意料,當即就被魏天子喊住了。

    “難得、難得,真是難得。……說來聽聽吧。”魏天子說道。

    “這個……”趙弘潤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禹王趙元佲。

    見此,禹王趙元佲會意,拿過擺在一旁的拐杖就要站起,就被魏天子伸手阻止了:“咱們這盤棋還未下完呢。……元佲啊,你在此稍等,朕領這小子到殿外說話。”

    禹王趙元佲微笑著點了點頭。

    片刻後,魏天子就領著趙弘潤來到了甘露殿外的走廊轉角,左右一瞧,見四下的禦衛都隔地較遠,遂轉過身來,詢問趙弘潤道:“說罷,究竟是什麼事,神神鬼鬼。”

    隻見趙弘潤猶豫了片刻,低聲問道:“父皇,依你之見,兒臣府上王妃一事,該如何處置?”

    魏天子聞言一愣,微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著趙弘潤,眼眸中露出幾許不可思議之色。

    半響後,他這才表情古怪地問道:“你……你說向朕請教,就是請教這個?”

    趙弘潤點了點頭。

    『這可真是……』

    魏天子搖了搖頭,頗有些啼笑皆非。

    他原以為趙弘潤口中的請教,指的是後者在那則謠言影響下所麵臨的處境——倘若麵前這個兒子果真問起此事,那他還真感覺棘手,畢竟那則謠言也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並不情願教給兒子一個擺脫謠言的辦法。

    可沒想到,麵前這個兒子想要請教的,居然是其肅王府的家務事,居然是兩個女人因為「肅王妃」一事引起的爭執。

    『難道那兩個女人的爭執,在你眼中竟比你此刻身處的處境還要令你感到棘手?』

    瞅著麵前這個兒子,魏天子頗有些哭笑不得。

    “你到底有沒有解決的辦法?沒有我就走了!”見其父皇看著他搖頭發笑,趙弘潤沒好氣地催促道。

    “什麼態度?!這就是你向朕請教的態度?”魏天子好不容易又有了作為老子的尊嚴,端起架子唬道,隻可惜趙弘潤毫不買賬。

    對此,魏天子也無法子,在搖了搖頭後,正色說道:“選羋薑吧。”

    『這麼幹脆?』

    趙弘潤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魏天子,他還以為他父皇會故意拿捏他一陣,調侃戲弄一陣,沒想到居然這麼幹脆就給出了建議。

    隻是,為何是羋薑?

    瞅了眼魏天子,趙弘潤表情古怪地說道:“父皇,你不會是真的怕了暘城君熊拓吧?”

    這話絕非信口開河,畢竟暘城君熊拓若是發起瘋來,那可是相當可怕的,當初魏國就深受其害,被那個瘋狂的楚國公子報複了整整十年。

    聽聞此言,魏天子頓時氣噎,沒好氣地說道:“當年我大魏衰弱,故而不與熊拓正麵交鋒,你以為朕當真怕了熊拓那廝?……如今我大魏有四十萬精銳,就算是熊拓要做些什麼,他也得掂量掂量!”

    “那可不見得。”趙弘潤表情古怪地說道:“兒臣回大梁的時候,熊拓就率軍前往楚東奪權了,搞不好已奪了楚國大權,那時候若惹怒了他,恐怕要麵對的,可就不是楚西,而是整個楚國了……”

    “你這劣子,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魏天子沒好氣地說道。

    見父皇隱隱有些惱羞成怒的意思,趙弘潤不敢再用言語刺激,岔開話題問道:“倘若選擇羋薑,秦國那邊如何交代?”

    聽聞此言,魏天子也收起了臉上故作羞惱的表情,淡淡笑道:“交代?交代什麼?讓一個「根本不存在」的秦國公主失去了「肅王妃」的位置?”

    這一句話,頓時讓趙弘潤猶如醍醐灌頂。

    對啊,秦少君贏瓔,對外身份仍然是秦國的儲君,怎麼可能一直住在魏國,又不是質子。

    “既然你向朕請教,朕就教你一個法子……你不妨先向公孫起、王戩、贏镹等秦人透露口風,假意迎娶那少君為肅王妃,但前提是此女必須留在大梁,你看秦人同意不同意。”

    “可若是秦國……同意了呢?”

    “簡單,放出一個謠言即可,說秦國遣秦少君作為質子。”魏天子眯著眼睛說道:“秦人好麵子,為了澄清,肯定立即召回秦少君,到時候你就可以將此事作為把柄,拿捏秦國的態度,最終秦國隻是選擇放棄肅王妃。”

    『老狐狸……太狠了這招。』

    聽了魏天子的話,縱使是趙弘潤也不得不要說一個服字。

    隻是這樣一來,豈不是虧待了秦少君?

    想到要耍這種陰謀手段讓秦少君失去肅王妃,趙弘潤多少也有些不忍心,畢竟他看得出來,秦少君對得到正室這個名分頗為上心。

    仿佛是看穿了趙弘潤心底的不忍,魏天子微微搖了搖頭,說道:“不忍心?嗬!其實你的顧慮大可不必。據朕所知,秦少君的幼弟體弱多病,秦王並不放心將儲君之位傳於幼子,至少若幹年內,秦少君是沒辦法在我大魏久住,你就以這件事,設法穩住她,若幹年內,可保相幹無事……至於嫡庶之別,不妨設立雙嫡子,二女何人先誕下子嗣,其子便封為肅王府世子,另外一女之子,則繼承「商君」之爵。”

    聽聞此言,趙弘潤有些恍然:原來老頭子早就給他鋪設好了。

    “那若幹年之後呢?”趙弘潤又問道:“若幹年之後,贏瓔擺脫了秦少君位置,又該如何?”

    “這事啊,到時候再從長計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趙弘潤,魏天子意味深長地說道:“若幹年後,誰知道到時會是什麼情況呢?”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他必須承認,他這次前來請教他父皇確實是明智的選擇。

    誰曾想,他父皇居然早就替他鋪設好了。

    隻是他不知,他父皇給他鋪設的,比他想象的要多。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7 20:29
第1284章:解決內事

    在經過魏天子的指點後,趙弘潤這幾日來的迷茫一掃而空。

    他不得不再一次承認,他父皇在某些方面的手腕,比他厲害的不止一星半點。

    告辭了魏天子,趙弘潤帶著沈彧與衛驕二人返回凝香宮。

    與離開時的憂心忡忡不同,待趙弘潤回來的時候,顯得精神奕奕,這難免讓秦少君、羋姜二女有些緊張——她倆都不是傻子,一看趙弘潤的神色,就猜到這位日後的夫君可能已經做出了決定。

    於是在接下來的半天時間內,二女都顯得頗為乖順,不敢再做什麼。

    在凝香宮用完晚膳,趙弘潤領著諸女向沈淑妃告辭。

    期間,沈彧向沈淑妃表達了他即將離開大樑前往商水擔任軍職的決定,得到了沈淑妃的耳提面命般的一番勉勵。

    待回到肅王府後,衛驕自去召集宗衛們,打算為即將前赴商水的沈彧擺酒送別,今夜大概是要一醉方休。

    而趙弘潤呢,則讓衛驕等人前去準備,而他自己則將秦少君與羋姜喚到了書房,關上房門,希望與這兩位未來的妻子好好談談。

    別說,彷彿是預感到了什麼,秦少君與羋姜都有些緊張,畢竟這次交談,或將決定她們在肅王府的名份。

    「坐。」

    來到書房的內室,趙弘潤示意秦少君與羋姜在一張案几旁坐下,而他則坐在二女的對面,坦誠地表達了對二女今日種種行為感到非常不滿的意思:「今日母妃邀請你二人到凝香宮用飯,本意是讓你二人熟絡起來,但在宮內,你二人卻屢次讓本王下不了台……」

    別說秦少君面色訕訕,就連羋姜亦低下了頭,畢竟她們也明白,她倆在婆婆面前的明爭暗鬥,實則最感到尷尬的,還是眼前這位即將成為她們夫婿的男人。

    也得虧趙弘潤對待自己的女人頗為寬容,且沈淑妃也並非是一位強勢的婆婆,否則,以二女今日的行為,肯定是要受到教訓的。

    在這個「夫即是天」的年代,似二女這般讓自己丈夫感到尷尬、難堪的女人,誰會待見?

    看著面有羞愧之色的二女,趙弘潤心中亦有所猶豫。

    平心而論,他本來並不打算這麼快就與二女攤牌,但魏天子卻建議他「快刀斬亂麻」,否則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就像這兩日,倘若他趙弘潤早早就強勢地決定了「肅王妃」的人選,秦少君與羋姜還會因為這個而多次暗鬥麼?

    不過話說回來,如何婉轉地說出心中的決定,這就需要好生斟酌一番。

    一邊在腦海中思忖著,趙弘潤一邊裝出餘怒未消的模樣,皺著眉頭斥道:「爭爭爭,有什麼好爭的?什麼正室、側室,這不過是給外人看的,在我眼裡,府裡的女人一視同仁,哪怕日後你們當中有誰成為了正室,看到蘇姑娘依舊得叫姐姐!」

    「……」見趙弘潤面有怒色,秦少君與羋姜彷彿有些萎,低著頭不敢說話。

    趁著這股氣勢,趙弘潤首先拿羋姜開刀:「先說你,羋姜,你爭「肅王妃」做什麼?你在府裡住了那麼多年,管過事麼?府裡有多少人,每季吃用開支又是多少,這些你都去詢問麼?啊?正室並非只是口頭上說說,得管好府裡上上下下的人和事,不是說你每日捧著一杯茶在小苑裡一坐,這就完事了,那你這個肅王妃有什麼意義?……你想當肅王妃是吧?行,明日我就讓杏兒將府裡的事移交給你。」

    這一番話,說得羋姜眼眸中不禁流露幾絲惶恐不安之色。

    也難怪,畢竟趙弘潤所提出的這些事,繁瑣麻煩的事、陌生的人,這些都是她非常排斥與牴觸的。

    今日得知想要成為肅王妃,就必須去管理那些麻煩的瑣事,接觸不熟悉的陌生人,羋姜就感覺煩擾不已。

    此時,趙弘潤已將目光投向秦少君,沒好氣地說道:「再說你,你也湊熱鬧爭什麼肅王妃,你做的了麼?別忘了你在秦國依舊還是儲君的身份,你能在大樑住多久?……你要當正室是吧,行啊,拋下秦國嫁到我大魏來,我給你正室的名份。」

    聽了這話,贏瓔不禁懵住了,她忽然想起,她對外仍然是秦少君的身份,根本沒辦法真正嫁到肅王府當什麼肅王妃。

    畢竟那是肅王妃,只需要跟隨丈夫拋頭露面的,可一旦被外人看到了模樣,他還如何裝扮秦少君?

    總不能終日在王府裡裝病吧?這當上肅王妃又有什麼意義?

    想到這裡,秦少君亦像羋姜那樣低下了頭,一聲不吭。

    『果然,「先聲奪人」有奇效……』

    看著二女的表情,趙弘潤在心中暗讚自己的機智,可臉上卻不露絲毫異色,故作不悅地說道:「怎麼了,怎麼都不說話了?」

    「……」秦少君與羋姜低著頭一聲不吭。

    見此,趙弘潤亦不說話,主要是有些話他自己不好開口。

    足足等了好一會,羋姜這才面無表情地說道:「姬潤,正室的名份,就給贏家妹妹吧,正像你說的,我不喜歡管事、也不想跟不相識的人打交道,王府上上下下,我怕是無法妥善安頓……贏家妹妹自幼被當成秦國儲君教導,相信她能夠幫上你許多忙……」

    聽了這話,趙弘潤也不忙著表態,只是轉頭看著秦少君。

    看得出來,秦少君對於正室的名份仍戀戀不捨,但正如趙弘潤一針見血所指出的,她暫時還無法拋舍「少君」的對外身份嫁到魏國,總不能讓一位「根本不存在」的秦國公主成為肅王妃吧?這一點別說夫家方面不會接受,就連她自己都過意不去。

    而這,讓她愈發埋怨自己那「秦國少君」的假身份。

    在微微嘆了口氣後,她輕聲說道:「正室的名份,還是給羋姐姐吧,不會打理府內上上下下,這可以學,但我……我若干年內,恐怕無法拋舍「少君」的身份。」

    說到這裡,她看了一眼羋姜,心下暗暗思忖。

    其實在冷靜下來之後,她感覺讓羋姜成為肅王妃也不是不能接受,因為從羋姜素來不管事,就能看出此女並非是喜歡爭奪權力的女人,按理日後也不至於用正室大婦的身份打壓她們——更何況趙弘潤有言在先,對府裡的女人一視同仁,就算羋姜想這樣做也未見得能得逞。

    這樣想想,她或羋姜無論是誰成為肅王妃,於她倆本人而言,其實都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瞧瞧那位蘇姑娘就知道了,儘管出身不好,無緣肅王妃之位,但卻是肅王趙潤最寵愛的一個女人。

    想到這裡,秦少君斟酌了一番,小心翼翼地說道:「姬潤,肅王妃的正室名份,我不與羋姐姐爭,但「世子」,我希望到時候另做商議……」

    羋姜聞言看了一眼秦少君,她知道,這是秦少君的「底線」。

    而就在這時,就聽趙弘潤直白地說道:「關於這事,也不需要到時候另做商議,誰先誕下子嗣,該子就封為「世子」,次子繼承「商君」之爵。……你二人所生之子,皆算嫡子。」

    這一番直白的話,聽得秦少君與羋姜皆面紅耳赤、芳心怦怦直跳,畢竟她們與趙弘潤尚未有過圓房,這會兒就提什麼生兒誕女的事,實在有點早。

    但不可否認,這一番話也打消了秦少君與羋姜最後的顧慮,此時她倆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魏王賜封「商君」之爵,原來是早有安排。

    至於日後誰的兒子繼承世子、誰的兒子繼承商君,那就看她們二人的肚子誰比較爭氣咯。

    想到這裡,秦少君與羋姜二女面龐微微泛紅,皆低著頭不說話。

    見此,趙弘潤又問道:「還有什麼想說的麼?」

    秦少君與羋姜對視一眼,微微搖了搖頭。

    「很好!」

    趙弘潤暗自鬆了口氣,正色說道:「不出意外的話,婚娶之事我打算安排在今年的九月、十月前後,在我滿了為六王叔守孝一年的期限之後……先跟你們打聲招呼。」

    秦少君與羋姜都知道趙弘潤要為怡王趙元俼守孝一年,因此也不意外,略帶羞澀地點了點頭。

    畢竟她倆目前只能算是趙弘潤的婚娶對象,未婚妻,可再過幾個月,她們就將正式嫁入肅王府成為人婦,這個身份的轉變,對於兩位尚未經過人事的女人而言,自然是十分緊張的。

    此後,趙弘潤又叮囑了秦少君與羋姜幾句,這才起身,打發二女回府上各自的閣樓。

    不得不說,在打發走秦少君與羋姜二女後,趙弘潤也是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正如魏天子所猜測的那樣,秦少君與羋姜二女因為「肅王妃」一事的爭執,在趙弘潤眼裡比目前在城內傳得沸沸揚揚的『肅王爭位』謠言,更讓他感到頭疼。

    好在,在經過魏天子的點撥與建議後,這件事總算是得以解決。

    這讓趙弘潤的心情頓時好了許多,哼著不知名的小曲,走向偏廳,準備赴衛驕等宗衛為沈彧送別所設的酒席筵。

    而與此同時,在雍王府,雍王弘譽負背雙手站在書房的窗口,微皺著眉頭看著夜空中的月色,喃喃說道:「距集英殿之事後,那則謠言傳遍大樑已經過了三日,弘潤仍是沒有出面澄清……」

    話音剛落,就聽書房內有幕僚張啟功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乾等也不是辦法,不如就讓在下前往肅王府,試探試探。」

    雍王弘譽沉思了片刻,最終緩緩點了點頭。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7 22:31
第1285章:介子鴟vs張啟功

    當晚,解決了秦少君與羋姜有關於「肅王妃」一事的爭執後,趙弘潤心情大好,在為沈彧送別的酒席中與眾宗衛們喝得酩酊大醉,結果次日日上三竿,仍在寢居呼呼大睡。

    而另外一邊,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卻受命前來拜訪肅王府,向門房遞上了拜帖。

    由於張啟功遞上的拜帖,上面有著雍王府的印記,因此,收下拜帖的肅王衛不敢怠慢,立即呈遞於府上家令綠兒。

    待家令綠兒得知張啟功這位雍王弘譽的幕僚前來拜府,著實也是吃了一驚,畢竟雍王弘譽目前承擔著監國的重任,實權與儲君無異,這位大勢皇子的幕僚前來拜訪,綠兒豈敢輕怠?

    於是,綠兒一邊命那名肅王衛將張啟功請到前院大屋正堂,一邊急急忙忙拿著後者的拜帖,來到趙弘潤的臥室。

    「篤篤篤。」綠兒輕輕叩響了房門。

    片刻之後,房門便打開了,趙弘潤的貼身侍女雀兒看著綠兒,冷淡地問道:「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來打攪。」

    綠兒聞言有些生氣,但她終歸也知道一些雀兒的底細,不想得罪這位自家殿下的唯一貼身侍女,遂忍著氣說道:「雍王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求見殿下,這是拜帖。」

    說著,她將拜帖遞給雀兒。

    豈料雀兒完全沒有接過拜帖的意思,只是冷淡地重複了一句話:「公子正在歇息,無要事莫賴打攪。」說完,她就要把房門關上。

    見此,綠兒急忙把房門抵住,忍不住叫道:「你這人怎麼回事?那是雍王的幕僚!是目前擔任監國重任的雍王的幕僚!」

    然而,雀兒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她那冷漠的眼神彷彿是在說:那又怎樣?

    的確,在雀兒的心中,就算是雍王弘譽的幕僚那又怎樣?值得為此喚醒她家公子?

    憑著她對趙弘潤的瞭解,後者最討厭在尚未睡醒的時候被人吵醒。

    倘若這回是雍王弘譽親至,或許雀兒還會猶豫一下,可既然這次只是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雀兒連考慮都不需要考慮。

    「出去!」

    雀兒壓低聲音斥道,同時用冰冷的眼神看著綠兒,彷彿若是後者還不聽話,她就會動手將其丟出去。

    然而,綠兒好歹也在肅王府當了幾年家令,論資歷,她與蘇姑娘一起相識的趙弘潤,府內上下除了宗衛們以外,沒有誰比她資格更老,何況是資歷最淺的雀兒?

    「你要做什麼?別以為殿下寵你,你就可以恃寵而驕。」面對著雀兒冰冷的眼神,綠兒多少還是有些畏懼,畢竟據她所知,雀兒也是懂得武藝的女人,而且武藝不俗,反正對付她是綽綽有餘。

    於是她色厲內荏般說了兩句狠話,便不敢再多說什麼,只是重申張啟功這位幕僚在雍王弘譽身邊的重要地位,提及怠慢了此人的後果。

    雀兒越聽越心煩,一把抓住綠兒的手腕就要將其推出去,結果綠兒好似誤會了什麼,嚇得尖叫起來,驚動了在屋內酣睡的趙弘潤。

    「誰啊?吵什麼?」屋內,傳來了趙弘潤迷迷糊糊的聲音,略帶幾分不耐煩。

    見此,雀兒凶狠地瞪了一眼綠兒,卻見後者心虛地縮了縮腦袋,趁機跑到屋內,小心翼翼地稟告道:「殿下,是我,綠兒。」

    「唔。」趙弘潤迷迷糊糊應了一聲,略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有事麼?」

    綠兒小心翼翼地說道:「是這樣的,雍王殿下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府,求見殿下。」

    「張啟功……張啟功……」趙弘潤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地唸著張啟功的名字,好似一時半會還未反應過來。

    足足過了半響,他這才恍然大悟般說道:「哦,我知道誰了,嗯,呃,叫衛驕,叫衛驕去接待。」

    說完,他好似又睡著了。

    見此,綠兒原本還想再說幾句,卻忽然看到雀兒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邊,用不容反駁的語氣壓低聲音說道:「出去。」

    看著那雙彷彿利刃般鋒利的眼眸,綠兒不敢多說,被雀兒抓著手腕拽出了房間外。

    回頭看著那扇輕輕合上的房門,綠兒氣鼓鼓地舉起右手,做了幾個揮拳的動作,這才嘀咕著離開。

    可沒想到是,待等她找到宗衛長衛驕時,衛驕亦在其房間裡呼呼大睡,怎麼叫都叫不醒。

    再看其他宗衛,包括沈彧在內,皆是渾身酒氣躺在床上酣睡。

    『這可怎麼辦?』

    看著手中那份拜帖,綠兒急得直跺腳。

    而就在這時,綠兒忽然聽到東院廂房內傳來郎朗的唸書聲,心下頓時一喜:對呀,我這笨腦瓜,這事找介子先生呀!

    想到這裡,綠兒急匆匆地來到介子鴟的廂房,瞧見後者正在屋內搖頭晃腦地唸書,急忙說道:「介子先生,介子先生。」

    介子鴟抬頭瞧見綠兒,放下手中的書卷,笑著說道: 「是綠兒姑娘啊。……綠兒姑娘行色匆匆,不知有何要事?」

    綠兒遂將事情經過與介子鴟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

    「雍王的幕僚張啟功?」接過綠兒手中的拜帖瞅了瞅,介子鴟瞇了瞇眼睛,眼中閃過幾絲異色,喃喃說道:「僅第四日就沉不住氣了麼?呵……」

    說著,他好似意識到了什麼,抬頭見綠兒正一臉困惑地看著自己,遂笑著說道:「無妨,這件事就交予在下吧。」

    聽聞此言,綠兒亦是歡喜,畢竟介子鴟乃他家殿下的幕僚,論身份,與那張啟功相當,出面接待,並無不妥。

    在應下了此事之後,介子鴟也不停擱,囑咐綠兒上幾壺酒水,便徑直前往前院大屋的主堂。

    而此時在肅王府前院大屋的主堂內,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正微皺著眉頭,一口一口地喝著茶。

    也難怪,畢竟他進肅王府已經有好一會了,可至今還未有人出面接待他——見不到肅王趙潤他倒是不怎麼在意,可再怎麼說,肅王府的宗衛也得出面吧?他好歹也是雍王弘譽的幕僚。

    當然,不滿歸不滿,可他並不敢就此離開,畢竟肅王府可不是他隨意能擺架子、逞威風的地方。

    足足又等了一炷香工夫,介子鴟這才趕到堂內,瞧見張啟功正神色鬱悶地坐在堂上,心下暗笑一聲,主動上前與對方打招呼:「張兄,請莫怪招待不周,實在是是不湊巧,殿下與諸宗衛大人們,昨晚為了給沈彧大人送別,喝得宿醉不起,此時還在酣睡。……莫怪、莫怪。」

    見終於有人出面,張啟功精神一振,抬頭打量介子鴟:「敢問閣下是?」

    「在下介子鴟,愧居王府幕僚一職。」介子鴟笑著回答道。

    『「雙榜首名」介子鴟!』

    張啟功聞言眼中瞳孔微微一縮。

    正所謂人的名、樹的影,洪德二十二年那場由肅王趙潤親自出卷監考的會試,「雙榜首名」的介子鴟可謂是在大樑名聲大噪,名聲甚至要蓋過以往幾屆會試的狀元。

    這也難怪,畢竟洪德二十二年肅王趙潤親自草擬的試題,反響著實太大,無數飽學之士在那份奇葩的考卷面前折戟沉沙,而介子鴟當時答兩份考題,並且最終獲得雙榜首名的美譽,這份才智、才學,足以令張啟功提高警惕。

    「原來是介子賢弟。……愚兄虛長賢弟幾年,賢弟不介意愚兄如此稱呼吧?」張啟功笑著說道。

    「張兄言重了。」

    寒暄幾句後,介子鴟便將張啟功請到偏廳,又吩咐府上下人奉上茶水。

    在待等坐在偏廳之後,張啟功四下打量著廳內的擺設與裝飾,暗自思考斟酌著待會出言試探的話——面對介子鴟這位才識、才學絲毫不遜色於他的飽學之士,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待茶水奉上之後,介子鴟目視著張啟功,率先開口道:「張兄今日前來拜府,不知有何指教?」

    張啟功搖了搖頭,笑著說道:「指教不敢,只是……最近雍王殿下忙於政務,而肅王殿下這將近一年來南征北戰,彼此幾無機會相聚,因此,雍王殿下有意讓在下前來,看看肅王殿下是否有空閒,到雍王府聚聚。 」

    「原來如此。」介子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正色說道:「雍王的盛情相邀,在下回頭會轉告殿下。」

    話是這麼說,但介子鴟心底絲毫沒有將這件事當真——明擺著張啟功只是拿雍王弘譽當個幌子罷了。

    果不其然,張啟功在笑著點頭後,便順著話題說道:「話說回來,最近大樑城內,好似有些……不同尋常的謠言,不知賢弟可曾聽說?」

    介子鴟暗自思忖了一下,認為打馬虎眼不如先聲奪人,遂故作一臉不屑地說道:「張兄指的,莫非是誹論我家肅王殿下有意爭位的謠言?哼!不過是一些人在背後攪事而已……似張兄這般智者,我想不會輕信這種可笑的謠言吧?」

    「……」張啟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倘若換做旁人,他倒是想說一句『無風不起浪』,可事關肅王趙潤,他就不敢貿然開口了。

    想了想,他捋了捋鬍鬚,故作深思地說道:「這謠言,傳得有些兇啊,不知是何人在背後推波助瀾,其目的又是為何?」

    「這還用想?」介子鴟信誓旦旦地說道:「不過是故技重施罷了。……想當年,那些人就用過這招,逼肅王殿下前赴商水,想來那些人黔驢技窮,重拾這等低劣的伎倆罷了。」

    『你怎麼就這麼肯定?』

    見介子鴟三言兩句就將那謠言定義為「對肅王的惡意」,張啟功暗自在心中忍不住譏諷。

    在他看來,介子鴟明擺著就是在裝糊塗。

    難道那則謠言,就不是對肅王趙潤有利的麼?憑什麼如此輕率就定義為「惡意」?

    『不好對付啊……』

    端起茶盞抿了一口,張啟功在心中暗暗想道。

    可以預料,他想從面對這個介子鴟口中套話,恐怕不是那麼容易。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8 01:07
第1286章:介子鴟vs張啟功(二)

    在肅王府前院大屋的側廳內,肅王趙潤的幕僚介子鴟,與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對面而坐,有意無意圍繞著『肅王爭位』這則謠言侃侃而談。

    「所謂謠言,三人成虎、眾口鑠金,雖不必對此興師動眾,但也不可輕視怠慢……」張啟功暗示道。

    面對著張啟功的暗示,介子鴟絲毫沒有中招的意思,面色慎重地說道:「張兄所言極是,介子受教。」

    結果這句場面話說完,張啟功等了許久都不見有下文。

    按耐不住的他,又忍不住故作無意地問道:「卻不知此事,肅王殿下是何態度?」

    介子鴟渾不在意地笑道:「我家殿下?哈哈,僅付之一笑而已。 」

    『付之一笑?那到底是什麼態度啊?』

    張啟功暗自氣結,他忍著氣又問道:「難道肅王殿下就不擔心謠言愈演愈烈麼?」

    介子鴟笑著回答道:「身正則影正、身邪則影邪。觀肅王平日為人,處其厚不居其薄,處其實不居其華,實遜勉君子,豈懼無稽之謠言乎?」

    『那到底是怎樣啊?!』

    見介子鴟扯了一堆有的沒的,結果卻沒一句說到正題,張啟功難免是有些焦怒。

    文人間的試探,自然不像武人那樣直來直去,所謂唇槍舌劍、語藏機鋒,大抵都是來形容文人間的交鋒。

    他自忖修養工夫還是蠻不錯的,可碰到油鹽不進的介子鴟,此刻不禁也有些焦躁。

    也難怪,畢竟介子鴟每次的回覆,看似言之有物,可實際上卻完全沒有什麼有用訊息,偏偏張啟功還挑不出刺來。

    這讓張啟功實在感到有些憋屈。

    『要不然,試試直招?』

    瞥了一眼老神在在的介子鴟,張啟功猶豫了一下,問道:「話雖如此,可這幾日來肅王府種種謠言無動於衷,怕是會讓人產生誤會……」

    「產生什麼誤會? 」介子鴟故意問道。

    張啟功知道介子鴟是明知故問,但卻不好發作,只能硬著頭皮說道:「自然是誤會肅王殿下有順水推舟之心。」

    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聽聞此言,介子鴟頓時皺起了眉頭,不悅地說道:「請張兄慎言!……張兄乃雍王殿下身邊幕僚,豈可人云亦云、聽信讒言?」

    哪怕張啟功明知介子鴟是故意藉機發作,滅他氣勢,此時亦不得不開口致歉:「賢弟息怒,愚兄也是擔憂肅王殿下被謠言所害,故出言提醒,並無惡意。」

    見張啟功服軟,介子鴟也並未死死咬住不放,在點點頭後,反問道:「那依張兄之見,此事該如何是好?」

    這一句反問,問得張啟功啞口無言。

    無論是雍王弘譽還是張啟功,自然是希望肅王趙潤及時出面澄清,最好發個重誓什麼的,可這話,他能直接說麼?

    思忖了半響,張啟功這才小心翼翼地說道:「不敢為肅王殿下妄做決定,不過愚兄以為,賢弟還是應該建議肅王殿下出面澄清一二……」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聽介子鴟皺著眉頭搖頭說道:「那不是反而顯得我家殿下心虛?不妥、不妥。」

    『……』

    張啟功氣地手都開始哆嗦,語氣難免也冷淡了幾分:「賢弟的意思是,對那些謠言不管不顧?」

    聽到張啟功那語氣,介子鴟就猜到此人已被他激起心火,遂笑著說道:「當然不是。在下以為,謠言一事,「斷流」不如「截源」,與其興師動眾,不如靜觀其變,查出謠言源頭,將肇事者揪出來。」

    張啟功聞言微微一愣。

    不可否認,介子鴟所說的話確有幾分道理,可轉念一想,張啟功就感覺有些不對了:大樑城內的謠言,早已傳到人人皆知的地步,這還差什麼謠言源頭?

    難道放出謠言的人會傻到在街上大喊自認?

    想到這裡,張啟功皺著眉頭說道:「可這謠言已在大樑城傳得人人皆知,此時再想追查,怕是有些晚了吧?」

    「事在人為嘛。」介子鴟笑著說道:「只要抽絲剝繭,必定查到一二。」

    「……」張啟功險些氣樂了,不甚客氣地問道:「那可查到什麼了?」

    介子鴟並不在意張啟功那咄咄逼人似的口吻,笑瞇瞇地說道:「承張兄吉言,還真查出了些頭緒,假以時日,必能找到背後主謀。」

    『你說查到就查到?還說什麼假以時日?那到底是多久?』

    想到這裡,張啟功略帶嘲諷地說道:「這可意外了,對於那則謠言,刑部都未能查出什麼線索,賢弟卻說已有頭緒?」

    介子鴟笑著說道:「確實如此… …張兄不信就算了。」

    『我還沒說不信呢!』

    張啟功又一次被介子鴟堵地說不出話來。

    經過方才一系列的試探,張啟功多少已摸清了介子鴟的能耐——不愧是才識、學識毫不遜色於他的士子,任他使出渾身解數旁敲側擊,也沒得到什麼有用的訊息,全是一些模棱兩可的廢話。

    但隱隱約約間,他也算是摸清楚的一件事:面對這個介子鴟,恐怕並非是安分的主,否則,為何如此在意『肅王趙潤出面澄清謠言』一事呢?

    想到這裡,他故意盯著介子鴟,意味深長地說道:「賢弟啊,我等門客、幕僚,職責在於為主分憂,當恪守本分,不可違背主君意願啊……」

    聽聞此言,介子鴟微微有些色變,方才的從容不復存在,盯著張啟功皺眉說道:「張兄這話是什麼意思?」

    見介子鴟色變,張啟功心下更為篤定,笑著說道:「啊,愚兄就是隨口說說,賢弟切莫在意。」

    「……」介子鴟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張啟功。

    瞧著介子鴟表情變顏變色的模樣,張啟功反而鎮定下來了,不復之前的急躁。

    雖然他已推斷出,可能是介子鴟阻止肅王趙潤出面澄清謠言,但對此他倒是不擔心。

    門下幕僚的私下行為,這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最擔心的,是肅王趙潤改變了主意——這才是最麻煩的事!

    所幸,事情還未發展到那種糟糕的地步。

    至於介子鴟等肅王趙潤的門下,為何違背其主君意願,對此張啟功多少能猜到幾分:誰家幕僚不希望自己效忠的對象能更進一步呢?

    而如今,事情就很簡單了,只要敲打敲打這個介子鴟就行了。

    想到這裡,張啟功笑著說道:「賢弟,以如今你的地位,不曉得有多少人為此眼紅,愚兄以為,你應當珍惜啊……倘若肅王殿下聽到一些風聲,對賢弟你有所猜忌,那可就麻煩了。」

    聽著此言,介子鴟瞇了瞇眼睛,冷冷說道:「你在威脅我?」

    張啟功笑而不語。

    見此,介子鴟深深吸了口氣,冷笑道:「既然如此,今日在下就與殿下好好寥寥有關於姜鄙將軍受封『上黨守』的那件事!」

    「……」張啟功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平靜說道:「賢弟何故提起此事?姜鄙將軍的上黨守,乃是禮部舉薦……」

    「少裝蒜了。」打斷了張啟功的話,介子鴟壓低聲音說道:「誠然,此事乃是慶王向禮部舉薦,可據我所知,評功冊事先曾交予雍王手中,若沒有雍王首肯,姜鄙將軍如何能得到上黨守的職務?……這讓我很是不解啊,雍王殿下不知與慶王不合麼?為何會同意此事?」

    「……」張啟功緘口不言。

    「不說?嘿,我替你說!」看著張啟功,介子鴟似笑非笑地說道:「雍王同意此事,無非就是要變相將長皇子趙弘禮與原東宮黨勢力拖下水……原東宮黨不久前在上黨紮根,以糧谷、釀酒為業,而如今慶王黨伸手介入上黨郡,難保原東宮黨的實力不受排擠,倘若他們果真受到慶王一黨的排擠與打壓,那麼勢必會向雍王靠攏……這招,著實高明啊!」

    「……」張啟功本來也不指望能瞞得過似介子鴟這等深謀之士,因此哪怕被後者道破真相,也不在意,笑著說道:「那又怎樣?賢弟是肅王殿下的幕僚,而非趙弘禮的幕僚,不是麼?」

    「呵呵呵。」介子鴟笑了兩聲,隨即瞇著眼睛說道:「不錯,所以我會說這話……雍王企圖將趙弘禮拖下水,卻不經意,將肅王殿下也牽扯到了其中。」

    「……什麼意思?」張啟功皺眉問道。

    「雍王殿下與張兄難道不知?」介子鴟冷笑說道:「長皇子趙弘禮在上黨的釀酒作坊,我家肅王殿下可是佔半成利的,若是因為慶王的關係,導致趙弘禮在上黨郡的釀酒作坊出現了虧損……你猜,肅王殿下會不會以為,雍王企圖將他也拖下水呢?」

    張啟功聞言面色微變,說實話他還真不清楚這件事。

    雍王弘譽也不清楚,畢竟當初長皇子趙弘禮從趙弘潤這邊得到了蒸餾技術,可沒有敲鑼打鼓弄得人人皆知。

    「此事雍王殿下與在下並不知情。」張啟功面色凝重地說道。

    介子鴟輕哼一聲,淡淡說道:「雍王與張兄是否知情,這不重要……張兄,好自為之。」

    張啟功聽出了介子鴟的弦外之音,面色亦變得有些難看,因為他反過來被介子鴟給威脅了。

    最終,二人的談話不歡而散。

    然而,待等張啟功離開之後,方才還面色難看的介子鴟,臉上卻露出了幾分笑意。

    是的,方才看似彷彿是他被張啟功看穿了心思,可實際上,卻是介子鴟自己暴露的。

    因為在肅王趙潤還未改變主意之前,介子鴟並不希望雍王弘譽那邊心生什麼芥蒂,因此,最好的辦法無非就是主動向前來試探的張啟功暴露,讓張啟功得知是他介子鴟在從中攪和,如此一來,雍王弘譽那邊就不至於會做出什麼針對肅王趙潤的事。

    而如今,張啟功非但已得知是他介子鴟「違背肅王意願」、「任意妄為」,卻因為介子鴟的威脅,不敢洩露出去,充其量只能將此事回稟雍王弘譽。

    不可否認,這是介子鴟的完全勝利!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9 00:23
第1287章:雍王闢謠

    待等趙弘潤酒醒睡飽,那已經是未時前後了,他再一次刷新了懶床的時間。

    那時,趙弘潤這才想起好似有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前來拜訪,一問之下才知道,是介子鴟負責接待的。

    於是趙弘潤便將介子鴟喚來,趁著他吃飯的工夫詢問了大致經過。

    當時介子鴟信誓旦旦地說道:「門下已說服張啟功,雍王將不復懷疑殿下。」

    聽聞此言,趙弘潤欣喜之餘,頗感欣慰。

    他暗暗感慨:這麼多年了,身邊總算是有一位可以獨當一面的賢才了。

    由於介子鴟建議趙弘潤近幾日最好減少拋頭露面,再加上等趙弘潤用完飯時,距離黃昏已只剩一個時辰,因此趙弘潤索性也就放棄出門,回到書房懶洋洋地躺在臥榻上看書。

    而另外一邊,在一個時辰後,當天色臨近黃昏時,雍王弘譽從皇宮離開,來到了自己府上。

    回到王府的第一件事,雍王弘譽便是召幕僚張啟功一同用飯,除了籠絡這位賢才外,順便也是想問問今日張啟功前往肅王府試探的結果。

    於是在兩人吃酒吃菜的時候,張啟功徐徐將今日到肅王府求見肅王趙潤的事一五一十告訴了雍王弘譽。

    「哦?竟是那個介子鴟的意思麼?」

    當從張啟功口中得知,是介子鴟建議肅王趙潤莫要出面澄清謠言時,雍王弘譽微微一愣,既是歡喜又是驚訝。

    與張啟功當時的態度一樣,雍王弘譽最擔心的,莫過於八弟趙潤是否當真有意介入爭位一事,畢竟集英殿之事後,朝內再無人敢小覷肅王黨的勢力,別說慶王弘信引起警惕,就連雍王弘譽,對此亦難免有些不安。

    無他,只是因為肅王趙潤魏國的聲譽實在太高了,就連南梁王趙元佐與禹王趙元佲這兩位各自擊退了韓國與楚國的老輩叔伯,亦難掩肅王趙潤的鋒芒。

    再加上,朝內朝外素來有『魏天子偏愛八子、欲傳位於其』的小道消息,因此也難怪雍王弘譽心中不安。

    別看如今他肩負著監國的重任,彷彿能號令百官,可實際上真正決定投靠他雍王弘譽的並沒有多少,其中像慶王黨、襄王黨等一些朝臣,只不過是還未找到他什麼把柄,故而暫時雌伏罷了。

    倘若這個時候,肅王趙潤加入到爭奪大位的行列當中,那對於雍王弘譽而言,可不僅僅只是雪上加霜那麼簡單。

    好在聽張啟功所言,八弟趙潤似乎並沒有加入奪位的念頭,而是那個介子鴟在背後搞鬼,這著實讓雍王弘譽鬆了口氣。

    想了想,雍王弘譽詢問張啟功道:「啟功,此事事關重大,你有把握麼?」

    見雍王弘譽對自己的判斷心存疑慮,張啟功也不在意,畢竟這件事的確非常關鍵:肅王趙潤是否當真有心加入到爭奪大位的行列中,這件事是非常關鍵的,會影響到雍王黨對當前局勢的整個戰略行動。

    「應該不會有錯。」他在捋了捋鬍須後說道:「據那介子鴟無意間透露,肅王的宗衛沈彧似乎準備前赴商水統領軍隊,是故昨日肅王與其餘宗衛設酒宴為其送行,一直喝到凌晨,待等在下前方拜訪時,肅王仍在酣睡……倘若果真對大位存有野心,肅王按理不至於如此。」

    聽了這話,雍王弘譽暗暗點頭。

    的確,喝酒喝到天亮,然後白天既不去冶造局當差,也不做其他事,就是在肅王府呼呼大睡,這要是傳出去,對於風評的確是一大影響——就拿他雍王弘譽來說,別說他曠工,就算是早晨晚一點到垂拱殿,相信慶王黨也會抓住此事大加詆毀,到時候像什麼「尸位素餐」之類的負面謠言,相信會一個一個地冒出來。

    甚至於,就連御史台也會對此做出提醒——而這些,都會成為他雍王弘譽爭奪大位的負面因素。

    可再看肅王趙潤,彷彿全然沒有這種顧慮,晚上喝酒、白天睡覺,一如以往地不將外界對此的負面評論與御史台的提醒、警告當回事,如此「豁達」,倒還真不像是準備介入爭位一事的樣子。

    不過話說回來,即是肅王趙潤確實沒有那個念頭,但其底下人的「陽奉陰違」,也確實是一樁比較頭疼的事——不過相比較肅王趙潤有心參與皇位之爭,這種頭疼可以忽略不計。

    「那介子鴟,真是好大的膽子啊。」

    舉起酒盞抿了一口,雍王弘譽笑著說道。

    可不是好大膽量麼,作為肅王趙潤信任的幕僚,居然敢違背前者的意志,陽奉陰違,這要是被前者察覺,絕沒有什麼好果子吃。

    以紅雍王弘譽對八弟趙潤的瞭解,後者最反感的就是他人為他拿主意,哪怕這個「他人」是他們的父皇——這個弟弟,天生就有一種非常強烈的自我主觀。

    聽到雍王弘譽的調侃,張啟功微微一笑,畢竟他也聽說過肅王趙潤在朝內朝外的霸道惡名,著實有些佩服介子鴟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行為。

    「不過話說回來,在下以為,似介子鴟之輩,在肅王身邊恐怕人數不少。……對此殿下要提高警惕。」張啟功正色提醒道。

    聽聞此言,雍王弘譽點了點頭。

    的確,就算八弟趙潤沒有這個念頭,難保其身邊、其麾下的人沒有推前者上位的念頭。

    比如三叔公趙來峪。

    據雍王弘譽所知,他們的三叔公趙來峪,目前就在大梁,與同為肅王黨的安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大貴族混在一塊,難道這些人就沒有想推肅王趙潤上位的念頭麼?

    恐怕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敢違背肅王趙潤的意志。

    可話說回來,一個兩個或不敢違背肅王趙潤的意志,但若是肅王趙潤身邊、麾下的人普遍都產生了這樣的念頭呢?

    難道肅王趙潤還真會將其全部逐出去不成?

    並非雍王弘譽輕視八弟趙潤,倘若後者果真做出這種糊塗的決定,那麼,這位八弟不見得能保住如今的地位——不可否認,似趙來峪、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如今都是依附肅王趙潤,可反過來說,他們事實上也在庇護後者。

    若沒有他們,肅王趙潤恐怕要重蹈當年被全國絕大部分貴族抵制的不利局面,對魏國整個貴族的集體施壓面前,縱使是手握雄兵的肅王趙潤,也必須得掂量掂量。

    終歸這個國家,還是靠著貴族與世家支撐起來的。

    因此,似介子鴟「陰奉陽違」的大事,雖不必為此興師動眾,但也不可忽視。畢竟一旦被介子鴟得到了肅王黨絕大部分人的支持,就算是肅王趙潤,恐怕也得重新思考是否接受——雖然這種做法注定會遭到肅王趙潤的厭惡。

    「是否可以想個法子警告一下此人?」雍王弘譽問道。

    聽聞此言,張啟功忍不住苦笑起來:「在下已經嘗試過,只不過……」

    說著,他便將介子鴟在被他拆穿心思後,面色大變反過來威脅他的事告訴了雍王弘譽,只聽得雍王弘譽滿臉驚愕,失聲問道:「趙弘禮的釀酒作坊,竟要分利給弘潤?」

    「那介子鴟是這麼說的。」張啟功點了點頭,又補充了一句:「這種事一查就知,按理來說不會信口開河。」

    雍王弘譽聽得面色微變,喃喃說道:「這可壞了……」

    正如介子鴟今日所道破的那樣,雍王弘譽默許將軍姜鄙出任上黨守,確實是有心將長皇子趙弘禮拖下水——畢竟一旦慶王黨的手伸到上黨郡,原東宮黨勢必會遭到排擠與打壓,這就能促使原東宮黨與長皇子趙弘禮與他雍王弘譽合作,聯手抵禦來自慶王弘信的威脅。

    沒想到,原東宮黨在上黨郡的產業,居然要分利給肅王趙潤。

    這不是意味著,一旦原東宮黨遭受損失,八弟趙潤也會受到相應的損失麼?——慶王弘信是無所謂,反正其與肅王趙潤的梁子已經結下,可他雍王弘譽,卻從來沒想過要得罪那位八弟啊。

    想到這裡,雍王弘譽對張啟功囑咐道:「啟功,勞煩你明日再到肅王府,當面向弘潤致歉……」

    張啟功聞言苦笑道:「殿下,就怕在下說得再多,也不抵那介子鴟三言兩語。」

    雍王弘譽愣了愣,隨即不由地啼笑皆非:他堂堂雍王,對區區一個介子鴟,竟是束手無策?

    而此時,張啟功壓低聲音建議道:「殿下,在下以為,此時不如靜觀其變。……無論肅王是有心參與爭位,亦或是那介子鴟在其中挑唆,相信慶王弘信那邊,都不會再姑息肅王的勢力……前幾日慶王對朝廷提出新設「兵造局」,就證明慶王弘信已在設法擺脫箝制,準備打壓肅王一系……「肅王參與爭位」,為此謠言困擾的,又何止是您呢?」

    「你的意思是?」雍王弘譽皺眉問道。

    只見張啟功壓低聲音道:「在下以為,殿下您不如主動開口為肅王闢謠,若肅王無心爭奪大位,那麼必定會因那些謠言所困擾,殿下為其解圍,肅王必定會感殿下人情,默許「姜鄙擔任上黨守」一事,也能就此揭過;如若肅王果真有意爭位,呵呵,那麼也正好借此舉堵住其口……至於此舉會不會因此得罪肅王,倘若肅王果真有意爭位,得不得罪肅王,也無大區別了。至於之後的,就留給慶王……」

    「唔……」雍王弘譽徐徐點了點頭。

    次日,雍王弘譽派人主動為肅王趙潤闢謠,大意是說他相信八弟趙潤,既然當初趙潤說過不爭位,那麼肯定不會爭位,最後還呼籲朝野莫要聽信謠言,誤會肅王趙潤的本心。

    當這些話傳到慶王弘信耳中時,慶王弘信在府上大罵雍王愚蠢。

    可當這話傳到肅王府的介子鴟耳中,卻讓後者面色凝重,心中暗暗嘀咕小瞧了張啟功。

    他必須承認,張啟功這手著實漂亮,讓他有苦說不出。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9 17:30
第1288章:一朝成名的大盜賊

    五月初十,雍王弘譽親自出面為肅王趙潤闢謠,讓聽聞此事的慶王弘信暗罵「養虎為患」,但此事傳到肅王趙弘潤耳中時,卻讓這位近幾日深受謠言困擾的殿下大為欣慰。

    當日,趙弘潤將幕僚介子鴟請到書房,好好誇讚了一番後者——他誤以為是介子鴟說服了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讓後者與雍王弘譽不再懷疑他的初衷。

    介子鴟有苦說不出,儘管心中很清楚張啟功打的什麼主意,卻不好與自家殿下明說,笑得很是勉強。

    偏偏趙弘潤還說了一句:「介子,你說本王要不要順勢澄清一下?有雍王為本王作證,相信本王的說辭能被更多的人接受吧?」

    介子鴟好說歹說,費盡口舌,總算是勸阻了自家殿下。

    而就在這時,又有門房來報,言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再次前來拜訪,當時趙弘潤很歡喜地囑咐將後者請到書房來。

    片刻後,張啟功便在兩名肅王衛的引領下,來到了趙弘潤的書房。

    平心而論,趙弘潤對張啟功的印象偏差,畢竟據他所知,張啟功為人心狠手辣,不為他所喜。

    但是這回,不能否認張啟功幫了趙弘潤一個大忙。

    於是在書房裡接見張啟功時,趙弘潤難得地露出了笑容,微笑著說道:「這番本王要多謝張先生仗義直言。」

    張啟功不留痕跡觀察著眼前這位肅王的表情,見後者臉上的喜悅似乎發自肺腑,心中便更加篤定:肅王果然沒有爭位之心!

    再偷眼觀瞧書房內肅王趙潤的幕僚介子鴟,見後者面色有些難看,張啟功心下暗暗冷笑:你以為你吃定我了?

    暗自冷笑了兩聲,張啟功拱手抱拳對趙弘潤說道:「在下愧對肅王殿下的嘉譽,事實上,張某此番前來,是為我家雍王殿下,向肅王殿下請罪而來。」

    這一番話,聽得介子鴟心中微驚:難道……

    「張先生何出此言?」趙弘潤皺眉問道。

    只見張啟功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介子鴟,拱手告罪道:「昨日不是介子賢弟提醒,雍王與在下,竟不知肅王殿下與長皇子在上黨有所合作,這個……」

    「哦。」

    趙弘潤恍然大悟,他這才明白張啟功指的是「姜鄙出任上黨守」一事。

    他對廟堂政治並不是很敏感,但有些事,以他的聰慧才智還是看得出來的,就比如說「姜鄙出任上黨守」,其中也有雍王弘譽默許慶王弘信對長皇子趙弘禮一方施壓這件事。

    平心而論,對於這件事,趙弘潤著實有些不悅,因為雍王弘譽的做法,讓他非但會受到利益上的損失,甚至還會被牽扯到慶王弘譽與長皇子趙弘禮兩人的爭利之中。

    可此番雍王弘譽主動出面替他澄清了謠言,趙弘潤自認為也欠前者一個人情,因此倒也不好發作。

    想了想,趙弘潤皺著眉頭說道:「下不為例。」

    聽聞此言,介子鴟在旁欲言又止,但最終忍了下來。

    在張啟功臨走時,介子鴟主動要求相送。

    在二人走向肅王府大門的途中,介子鴟語氣不善地說道:「張兄,真是好手段。」

    張啟功的眼眸中,微不可查地閃過一絲自得之色,能在耍弄手段方面勝過介子鴟這等飽學之士,他也感到頗為自得。

    不過自得歸自得,他並不想太過於得罪這位肅王的幕僚,畢竟在肅王趙潤面前,二人終歸是親疏有別,倘若介子鴟懷恨在心,時不時地在肅王趙潤面前說幾句有關他或者有關雍王的壞話,這對雍王弘譽與張啟功而言,可不是什麼好事。

    想到這裡,張啟功罕見地誠懇說道:「介子賢弟,有些話愚兄就點到為止。……以肅王殿下的忠勇,我大魏不可或缺,他日我家殿下登基,亦絕不會虧待肅王,做出什麼「鳥盡弓藏」之事。……雍王不善軍略,他日我大魏的外事,還不是得仰仗肅王殿下麼?介子賢弟可莫要因一己之私,壞了我大魏數十年之計。」

    聽了張啟功的話,介子鴟亦暗暗有些吃驚:雍王竟能容許肅王趙潤保留如今的勢力?那這份氣度倒著實令人欽佩。

    但說到底,這只不過是張啟功的片面之詞,介子鴟又豈會相信?

    更何況,介子鴟自認為他所效忠的肅王趙潤,比雍王弘譽更適合成為魏國的君王。

    不過眼下,卻沒有必要與張啟功爭論什麼,於是介子鴟耐著性子說了一句:「介子受教。」

    張啟功看了一眼介子鴟的表情,便知道後者多半還未放棄,不過這不要緊,只要明確知道了肅王趙潤的態度,介子鴟的問題並不大,更何況,這回雍王弘譽選擇相信肅王趙潤,但未見得慶王弘信那邊也會繼續容忍,就像張啟功對雍王弘譽所說的:接下來的事,就留給慶王弘信。

    想到這裡,張啟功也沒有再多說什麼,告辭離開了肅王府。

    在肅王府的府門處,介子鴟目送著張啟功坐著馬車離去,心中著實有些不是滋味,畢竟自詡才智過人的他,此番被張啟功一陣連消帶打,破壞了正在圖謀的大事,這讓他心情著實不好。

    『還真是小看了這個張啟功……』

    暗自感慨著,介子鴟回到了趙弘潤的書房。

    說來也可笑,儘管介子鴟暗自圖謀的事被張啟功連消帶打給破壞了,但介子鴟卻反而受到了趙弘潤的嘉獎,這也著實讓介子鴟有些哭笑不得。

    「介子,這次你做得很好,日後這類事,你由你來替本王處理吧。」

    不明就裡的趙弘潤,當即就給介子鴟升了職,讓後者負責肅王府與外界的溝通事宜,介子鴟想了半天,也不知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自己的遭遇。

    五月臨近中旬,由於有雍王弘譽出面為肅王趙潤闢謠,有關於「肅王趙潤意圖爭位」的謠言,稍微有所收斂,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朝廷方面即將對宋地的處置。

    相比較「肅王趙潤參與爭位」這個只是新鮮一時的謠言,大樑的魏人更加在意朝廷對宋地、對叛將南宮垚的處置。

    尤其是國內的貴族,無論雍王黨、襄王黨、慶王黨,亦或是肅王黨,依附這些位皇子的貴族們,在處置叛將南宮垚一事上,皆眾口一詞:決不可姑息!

    事實上,這些貴族並不是很在乎南宮垚的死活,他們只是惦記著南宮垚以及宋地的財富罷了。

    在去年至今年這場好大的戰爭中,魏國國內的貴族,為了支持國家抵禦外敵,不同程度上皆受到了人力財力的損失,而如今戰爭結束,魏國已躲過了覆亡的威脅,這些貴族的貪婪之心,難免又死灰復燃。

    因為這樁事,似安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也沒少往肅王府跑。

    目的很簡單,無非就是請肅王趙弘潤支持出兵徵討宋郡、徵討叛將南宮垚而已。

    對於這件事,趙弘潤並沒有急著表態,但通過「原宗衛長沈彧下放商水縣統領商水軍預備役」一事,也能隱約看出這位肅王殿下對宋地的態度。

    五月中旬,大樑朝廷正式確認了「南宮垚」的叛臣身份——由兵部尚書徐貫牽頭、經垂拱殿代為監國的雍王弘譽認可,正式免除了南宮垚的原「駐軍六營大將軍」職務,撤掉「睢陽軍」的編制,指認南宮垚為「國賊」,並奏請魏天子,下詔免除了當年「宋郡自治」的詔令。

    這所有的一切,都在為秋收後魏國出兵徵討宋地做準備。

    兩日後,兵部轄下的駕部,派出數百名信使,前往宋郡各地,在大城小縣張貼佈告,使宋郡人得知此事究竟,為日後朝廷出兵徵討南宮垚、順勢收回宋郡全境做準備。

    這件事,非但在宋人間產生了恐慌,也讓禮部官員與宋地叛軍首領宋雲的交涉,出現了一些問題。

    但凡有些眼力的人都能看出來,此次魏國朝廷的目的,可不單單只是徵討南宮垚那麼簡單,很有可能是想一鼓作氣解決宋郡——包括宋郡內的本土勢力,「宋雲」所領導的叛軍,正式將整個宋郡納入魏國的版圖。

    在這種情況下,南宮垚橫豎都只有死路一條,區別只在於怎麼死罷了;但宋雲要是聰明的話,這會兒就應該及時接受朝廷的詔安,免得到時候落得與南宮垚相似的下場。

    畢竟魏國朝廷對他遞出善意,並非是畏懼後者的實力,只不過是看在宋雲曾協助魏國抵禦南宮與楚國的進兵,不想落下「過河拆橋」的口實罷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宋郡卻忽然傳回來一個讓人錯愕的消息:已被指認為「國賊」的南宮垚,竟被其部下「桓虎」所擊敗,桓虎麾下的大將陳狩,於戰場上親手斬殺南宮垚。

    當這則消息傳到大樑後,無論是朝廷還是貴族們,皆有些發懵——「國賊」南宮垚,就這麼死了?那朝廷還這麼打著徵討南宮垚的旗號將宋郡收歸國家?貴族們還如何打著除逆的口號,到宋郡打秋風、佔地盤?

    一時間,朝廷失聲,頗有些不知所措,倒是「桓虎」的大名傳遍了大樑城,城內百姓都在議論這個討殺了國賊南宮垚的人,暗暗猜測著此人的出身。

    沒等幾日,自領睢陽城的桓虎,便派人將南宮垚的首級送到了大樑,以此向朝廷討封,希望能取代南宮垚曾經的位置,成為駐軍六營大將軍。

    得知此事後,魏國朝廷感到不悅,就連國內的貴族們亦是心中大怒——好不容易有機會名正言順地入主宋郡,桓虎你這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王八蛋,居然膽敢壞事?

    於是乎,還沒等朝廷有任何表態,桓虎的底細就被這些憤慨的貴族們給翻出來了,什麼「韓國的叛將」、「於成皋合狩襲擊陛下的兇手」、「侵擾陽翟、商水等地的惡黨」等等——在利益面前,國內貴族們展現出了毫不遜色青鴉眾的情報收集能力,讓趙弘潤大為驚嘆。

    「作死啊……」

    當晚,趙弘潤在臥居內想到此事,亦不禁暗自感慨。

    桓虎這個惡黨,他還是記憶猶新的——他至今都沒有忘記,當初桓虎在被他威脅時,一刀斬下了鄭城王氏小兒子王瑔首級的那一幕,果決到令人感到驚悚。

    甚至於,後來桓虎還襲擊了商水,劫走了陳狩,這份膽魄、這份本領,讓趙弘潤感到頗為驚訝。

    在他看來,桓虎這個韓國叛將的能力,怕是能『北原十豪』不相上下,就算比不過李睦、樂弈、廉駁,也應該是劇辛、司馬尚、暴鳶這個檔次的,至少比馮頲、靳黈等人要厲害得多。

    很可惜,桓虎似乎對於權謀之事並不擅長,居然殺了南宮垚向大樑朝廷邀功,卻絲毫沒有想過,若是南宮垚死了,大樑朝廷與魏國國內的貴族,如何打著徵討國賊的旗號將整個宋郡收入囊中。

    『收復宋郡之事,怕是有一番波折……』

    躺在床榻上,趙弘潤暗暗猜測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7-29 18:07
第1289章:趙鶯夜訪

    「吱——」

    房門輕啟的細微聲響,驚醒了躺在趙弘潤身側的雀兒。

    『誰?誰進來了?』

    雀兒睜開眼睛,右手悄然從枕頭下抽出一柄匕首,貓著腰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榻。

    隱隱約約,她看到屋內好似有個人影,站在角落也不知在做什麼。

    『蟊賊?刺客?』

    腦中閃過幾個年頭,雀兒悄無聲息地摸向那個人影背後,企圖將其製服。

    沒想到,對方似乎有所察覺,淡淡說道:「雀丫頭,你站在姐姐身後做什麼呢?」

    『咦?』

    雀兒愣了愣,她感覺對方的聲音格外的熟悉。

    而就在這時,就聽呼得一聲,對方吹燃了手中的火舌子,將燭火點著了。

    此時雀兒這才發現,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她已分道揚鑣的姐姐,趙鶯。

    點燃了燭台後,趙鶯轉過頭來,瞧見手握匕首的雀兒,也不意外,笑著調侃道:「還真是盡心盡職吶……」

    在姐姐那促狹的目光下,僅僅只穿著一件單薄衣衫的雀兒,稍稍有些羞澀,下意識地做左手摀住胸前,面無表情地問道:「你來做什麼?」

    「這話就奇了,不是你叫我來的麼?」隨意地靠在一座壁櫃上,趙鶯笑吟吟地問道。

    雀兒皺了皺眉,說道:「我可沒叫你深更半夜來……」說著,她上下打量著彷彿貴婦人打扮的姐姐,納悶問道:「你怎麼進來的?」

    據雀兒所知,肅王府的防衛還算是頗為森嚴的,非但有巡邏、值守的肅王衛,偶爾還會睡不著的宗衛們在院子裡喝酒,想要悄無聲息潛到北屋,這可不是一般人能辦到的——就連她自忖都無法辦到,何況是武藝還不如她的眼前這位姐姐。

    沒想到趙鶯卻笑吟吟地說道:「如何進來?當然是報上衛驕的名字,由衛驕親自從府門帶進來的咯……」

    雀兒頓時無語,她還以為自己姐姐的武藝大有長進呢,沒想到,居然是被宗衛長衛驕給領進來的——衛驕很清楚她姐妹倆的身份,倒也確實不會懷疑什麼。

    「好了,別抱怨了。」可能是見雀兒還想說些什麼,趙鶯有些不耐煩地說道:「接到你的聯絡,我可是從百里之外趕回來的……」

    說著,趙鶯瞥了一眼床榻,心中不禁湧起幾分怒氣:就因為你一句想要見我,害我日夜兼程趕回大樑,你倒好,舒舒服服躺在床上……你這傢伙怎麼不去死呢?

    想到這裡,她走向床榻,看著呼呼大睡的趙弘潤,越看越氣,準備伸手捏住後者的鼻子將其喚醒。

    然而,雀兒似乎是看出了點什麼,一把抓住了姐姐的手腕。

    「你還真是忠心呢?」瞥了一眼最親的妹妹,趙鶯心中有些不舒服,忍不住嘲諷道:「怎麼,怕姐姐傷害到你家公子?……哼,我若要想害他,當初有的是機會。」

    的確,倘若趙鶯果真要傷害趙弘潤的話,當初她姐妹倆與後者同床時,的確是隨時就能下手——道理是這樣沒錯,可這話怎麼聽起來這麼奇怪呢?

    這不,趙鶯自己也意識到了失言,惱羞成怒之餘,假意嗔怒道:「還不放手?」

    雀兒盯著姐姐看了一陣,忽而說道:「我去燒壺水泡茶。……切記,公子睡覺時若被吵醒,脾氣不好,請姐姐多擔待。」

    說完,她轉身離開了。

    『擔待?你居然叫我多擔待?你……餵,你真走了啊?』

    趙鶯面色陰晴不定地看著雀兒離去的背影。

    正要說話,卻見雀兒忽然停下腳步,轉頭過來,神色肅穆地提醒道:「對了,公子還在為義父守孝的期限內,請姐姐莫要做些……唔,不守禮的事。」

    說著,她也不等趙鶯有何反應,退出屋外,順便將房門也關上了。

    『……死丫頭!』

    趙鶯氣地胸口起伏不已,心中暗罵:難道老娘就這麼渴望男人?

    不過話是這麼說,待轉過頭來再看到床榻上的趙弘潤時,她心底亦不禁隱隱升起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也難怪,畢竟素來驕傲的她,內心並不承認女人天生就是男人的附庸,而趙弘潤,是唯一與她發生過關係的男人。

    「……」

    不知出於怎樣的心思,她在床榻的邊沿坐下,就這屋內昏暗的燭火,靜靜看著趙弘潤的睡姿,嘴裡喃喃嘀咕道:「為義父守孝一年麼?還真是有心了……」

    趙弘潤作為怡王趙元俼的侄子,卻能為叔父披麻戴孝、守孝一年,就算是趙鶯也挑不出什麼刺來。

    忍不住伸出手撫摸著趙弘潤的臉龐,趙鶯的俏臉不由地逐漸升溫,腦海中不禁回想起當初她們姐妹倆伺候這位殿下的往事,沒來由地身子一陣燥熱。

    「真是不害臊!」

    驚醒過來的她暗罵了一聲自己,隨即故意粗魯地推著趙弘潤,口中喚道:「餵,趙潤,餵,醒醒,醒醒。」

    一連被推了幾下,趙弘潤睜著朦朧的雙眼醒了過來,猛然瞧見一身貴婦人打扮的趙鶯坐在榻旁,先是一愣,彷彿有些警惕,但隨即待看清人來人後,他眼中的警惕便逐漸褪去,迷迷糊糊地說道:「是你啊……你怎麼來了?」

    『我怎麼來了?』

    趙鶯氣樂了,沒好氣地說道:「不是你要見我麼?」

    「啊?」趙弘潤愣了半響,隨即這才反應過來,恍然說道:「哦,對對對……不過我沒叫你三更半夜來見我吧?算了算了。」說著,他站起身來,隨口說道:「到那絞塊濕毛巾給我。」

    趙鶯下意識地站起身,隨即這才反應過來:我又不是他侍女,憑什麼被他使喚?

    「趙潤,我可不是……」

    「快去。」

    「……」咬了咬牙,趙鶯氣悶悶地走向角落的木架,從臉盆裡絞起一塊濕毛巾,隨即回到床榻旁,板著臉遞給了趙弘潤。

    只可惜,趙弘潤接過濕毛巾後用它捂著臉,根本沒有工夫注意趙鶯臉上的憤慨。

    拿濕毛巾抹了抹臉,趙弘潤總算是稍稍驅散了幾分睏意,翻身坐在床榻邊沿,看了一眼站在身旁的趙鶯,問道:「你最近仍在追查蕭鸞的蹤跡吧,有何線索麼?」

    「那狗賊知道我在找他,這段期間藏著不敢露面。」

    說話時,趙鶯感覺自己站在床榻旁,彷彿像是趙弘潤的侍女,遂不動聲色地走到屋中央的桌子旁,坐在凳子上,提起桌上的茶壺,往杯子裡倒了一杯冷茶。

    結果還沒等她喝,就見趙弘潤也走到了桌旁,順手就將那杯冷茶端起一口而盡,臨末還將空杯子放在她面前:「再倒一杯。」

    「……」趙鶯咬著銀牙沒有發作,氣悶悶地又給趙弘潤倒了一杯。

    她還以為趙弘潤是故意給她下馬威,可事實上,這反而是趙弘潤沒把她當外人的證明——若非趙弘潤其實也將趙鶯當成是自己的女人,他豈會默許趙鶯侵佔了六王叔趙元俼留給他的家業?

    「絲毫線索也沒有?」連喝了兩杯冷茶,趙弘潤感覺精神稍稍振作了一些,他在趙鶯對面的凳子上坐下,捏著手中的茶杯,皺著眉頭說道:「我倒是聽說,有人曾在我大魏與韓、楚等國交戰期間,企圖哄抬市面上的米價,在國內挑唆民意、製造混亂……」

    「是青鴉眾呈報的?」趙鶯問道。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

    對於趙弘潤所說的這件事,趙鶯也知道,只是她也沒有查證是否是蕭氏餘孽在背後搞鬼。

    但這件事很快就被壓下去了,出面解決的,既不是青鴉眾,更不是趙鶯,而是當時的朝廷聯合宗府強勢打壓——對此,宗府還罕見地警告了國內貴族與世家:誰要是敢在這時候囤積米糧、哄抬米價,引發混亂,那就別怪國家不客氣。

    最終,在宗府近乎威脅的強勢警告下,魏國國內的貴族與世家誰也不敢發這筆戰爭財,這才使得朝廷戶部勉強將米價維持在曾經的三倍左右,否則,恐怕國內市面上的米價,早就炒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不過說來也奇怪,自那次之後,魏國國內就再無發生任何有違尋常的事,就連蕭氏餘孽,彷彿也一個個都藏了起來,不再想著顛覆魏國。

    當然這個假設是不可能的,魏國還未覆亡、魏天子趙元偲也安然無恙,整件事從頭到尾只是犧牲了一個並不相干的怡王趙元俼,蕭氏餘孽的首領蕭鸞又如何肯就此善罷甘休?

    趙弘潤認為,蕭氏餘孽之所以按兵不動,只不過是因為他趙弘潤與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三人過於「神奇」,分別擊退了各自的對手,讓蕭鸞措手不及——好不容易營造的「五方伐魏」之勢,竟被如此輕鬆就化解。

    或許是見勢不可違,蕭氏餘孽這才決定重新潛伏下去,畢竟為了營造出「五方伐魏」之事,蕭氏餘黨也是損失慘重,潛伏在陽武軍、南燕軍的同黨,皆紛紛暴露,或許多半還真失去了繼續作亂的資本。

    在這種情況下,想要找到蕭鸞的蹤跡,著實不易。

    至於趙鶯「找尋」蕭鸞的方式,趙弘潤也聽青鴉眾稟告過,非常粗暴直接的懸賞追殺——趙鶯在隱賊、遊俠的渠道里,發佈了十萬兩黃金的天價,懸賞蕭鸞的首級。

    值得一提的是,朝廷刑部也獲知了這個消息,看在肅王趙弘潤的面子上,並未對私自懸賞蕭鸞的趙鶯問罪,反而也弄到了一份,並且將這份懸賞榜單改成了刑部頒布的通緝令——畢竟在怡王趙元俼與蕭鸞接觸時,趙鶯、趙雀姐妹當初也是見過後者的,因此,趙鶯親筆所畫的蕭鸞的畫像,可信度當然是最高的。

    在這於明於暗兩份懸賞令面前,也難怪蕭鸞不敢冒頭,因為他一旦冒頭,就有不計其數的隱賊、遊俠會撲上去,無論是為了朝廷賞賜的官爵,還是那十萬兩黃金的天價懸賞,都值得那些隱賊、遊俠為此豁出性命。

    但遺憾的是,至今為止,無論是朝廷還是趙鶯,都沒有找到有關於蕭鸞的任何線索。

    這讓趙弘潤不禁猜測,蕭氏餘孽中,肯定有人以能夠公開的正當身份,庇護著蕭鸞。

    而且這個人,或者這些人,在國內的身份還不低。

    可能是貴族。
ikller 發表於 2017-7-30 21:29
第1290章:趙鶯夜訪(二)     

    見趙弘潤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久久沒有開口說話,趙鶯略有些不耐煩了,忍不住問道:“趙潤,你著急見我,究竟所為何事?……先說好,「一方水榭」我是不會還給你的。”

    此時趙弘潤正思忖著蕭鸞有可能藏身的地方,見趙鶯誤會自己是打算奪回「一方水榭」,遂笑著寬慰道:“放心,一方水榭,我並未打算取回……”

    “那就好。”趙鶯搶著答應,好似生怕趙弘潤反悔。

    事實上,別看她仿佛已將「一方水榭」捏在手中,可倘若趙弘潤一定要拿回,她還真沒有絲毫辦法。

    畢竟如今的「一方水榭」,早已今非昔比。

    想當初怡王趙元俼還在世時,誰敢在「一方水榭」撒野?可如今呢,作為一方水榭最大靠山的怡王趙元俼早已故去,且臨死前被牽扯到謀逆造反的事情當中,若非肅王趙弘潤明裏暗裏關照,就差敲鑼打鼓明確表示「一方水榭」已是屬於他的東西,恐怕怡王趙元俼畢生的基業,早已被人瓜分幹淨。

    這也是趙鶯口口聲聲要與趙弘潤劃清界限,但一聽到召喚,便不得不立即趕回來的原因——若失去了肅王趙潤的庇護,她根本保不住她義父的家業。

    可能是沒有了利益衝突,趙鶯的神色和善了許多,狐媚的臉龐上一雙明眸輕輕眨著,一股仿佛與生俱來的媚態盡顯於表,讓守孝期間克製了自己的趙弘潤都感覺有些口幹舌燥。

    “咳,是這樣的。”咳嗽一聲,趙弘潤將視線從趙鶯那充滿媚態的臉龐上移開,一邊將空杯遞到對方麵前示意其再倒一杯涼茶,一邊正色說道:“此番本王叫雀兒設法聯絡你,一方麵是想了解一下你追查蕭鸞行蹤的結果,可能的話,我希望在今年我成婚之前,用蕭鸞的首級祭奠六王叔在天之靈……”

    “成婚?你要成婚?”正給趙弘潤倒著茶水的趙鶯下意識地問道,好似是有些吃驚。

    “怎麼?我成婚一事你很驚訝麼?”趙弘潤好笑地問道。

    趙鶯的神色有些複雜,在瞧了趙弘潤幾眼後,語氣莫名地說道:“你會給雀丫頭一個名份麼?……她如今對你忠心耿耿,連我這個當姐姐的話都不聽了,你可莫要辜負她……”

    趙弘潤聞言看了趙鶯半響,忽而說道:“既然我的女人,當然不會辜負。……過高的名份我可能給不了,但我可以保證,我的女人,我會一視同仁。”

    趙鶯微微有些臉紅,好在在屋內昏暗的燭火下並不明顯:“你對我說這些做什麼?回頭你對丫頭去說就是了。……幾時成婚?”

    “十月前後吧,待我孝期滿一年之後。”趙弘潤抿了一口茶水。

    “到時候我會置備一份厚禮的。”

    “嗬。”趙弘潤輕笑一聲,沒有說話。

    仿佛是感覺臉龐愈發燥熱,趙鶯岔開話題問道:“還有呢?你還有其他的事吧?”

    聽聞此言,趙弘潤猶豫了一下,沉聲說道:“唔,還有一件事,我想請你幫我查個人。”

    趙鶯一聽就詫異,畢竟她所掌的一方水榭雖然也算是消息靈通,但終歸不如青鴉眾、黑鴉眾,趙弘潤怎麼會讓她查人?

    “誰?”她好奇問道。

    隻見趙弘潤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府上的侍妾蘇苒,你應該知道吧?她曾是你們一方水榭的人,據說是年幼時就被賣到你們那邊……我想讓你幫忙查查她的出身,看看是否還能找到她的親人。”

    靜靜地聽完趙弘潤的話,趙鶯氣地胸口起伏不定,方才心中那份隱隱的感動早已消失不見。

    “這才是你找我來的主要目的吧?”她語氣冰冷地說道:“真是寵溺啊,肅王殿下,為了心愛的寵妾,命小女子日夜兼程趕回大梁聽候吩咐……”

    此時的她,心中不禁微微有些泛酸。

    趙弘潤並未計較趙鶯的態度,反而和顏悅色地懇求道:“拜托了,鶯兒,這事可能隻有你才能查到。”

    見趙弘潤和顏悅色地相求,趙鶯心中的怨氣稍稍平複,略帶吃味地問道:“那女人在一方水榭呆了多久?”

    “七年前我初次遇到她時,她說已在一方水榭呆了許多年,不過並非是在大梁,而是在一個……專門教導她們才藝的地方。”

    “我知道那是哪兒。”趙鶯皺著眉頭說道:“那女人是「白鶯」麼?”

    “白鶯?什麼意思?”趙弘潤困惑問道。

    趙鶯聞言解釋道:“一方水榭收養的女孩,有分「夜鶯」、「白鶯」,「夜鶯」什麼樣你已經知曉,至於白鶯,就是訓練出來專門贈予達官貴人的女子……”

    在說這番話時,她的表情也很抵觸,畢竟她一直都很反感女人成為男人的玩物與附庸。

    而趙弘潤亦感覺有些不舒服地皺了皺眉,畢竟眼下正在說的,可是與他感情最深的女人:“我不知道什麼白鶯不白鶯,她曾是你們一方水榭的清倌兒……”

    “那就是「白鶯」沒錯了。”瞥了一眼皺著眉頭的趙弘潤,趙鶯語氣玩味地說道:“算她命好遇到你,否則,哼哼。……這件事我會去查的,有資格成為白鶯的女人並不會太多,不過你最好也別抱太大希望,終歸那女人十幾二十幾年可能就已經在我一方水榭了,想要查到,並不容易。”

    趙弘潤點了點頭,畢竟他也明白這件事的難度。

    “還有別的事麼?”趙鶯問道。

    趙弘潤看了一眼趙鶯,搖了搖頭,見此,趙鶯輕咬了一下嘴唇,有意無意地問道:“進城時,我聽說你在集英殿的評功筵上,打壓慶王弘信一方,有意爭奪大位,當真?”

    “你也聽說了?”趙弘潤有些哭笑不得,搖搖頭說道:“那隻是謠言而已。……打壓趙五我承認,但我並沒有爭位的意思。”

    見趙弘潤否認,趙鶯頓時顰眉,問道:“為何?以你如今的權勢與地位,為何不去爭一爭那位子?”

    “我對那位子又沒興趣,幹嘛要去爭?”趙弘潤驚訝地看著仿佛有些激動的趙鶯。

    “你……”趙鶯被堵得說不出話,半響後才說道:“雖我不在廟堂,卻也聽聞肅王趙潤權勢滔天,儲君諸王、朝中大臣,無不避其鋒芒,猶如一柄鋒芒畢露的利劍高懸於空……”

    “你想說什麼?”趙弘潤有些好笑地問道。

    隻見趙鶯顰眉瞧著趙弘潤,壓低聲音說道:“趙潤,你如今不爭位,日後待新君登基,你怕是要後悔莫及。……你真以為到時候的新君會容忍你繼續手握十幾萬兵權?繼續執掌冶造局?”

    趙弘潤聞言微笑著說道:“倘若新君賢明,他就能容忍我……我大魏還並非中原霸主,哪怕有朝一日成為中原霸主,韓楚亦絕不會俯首稱臣,留著我在,可令韓、楚不敢任意妄為。”

    “可若是新君昏昧呢?”趙鶯反問道。

    趙弘潤聞言輕笑一笑,淡淡說道:“新君不會昏昧,因為昏昧的人,坐不上那個位子。”

    盯著趙弘潤半響,趙鶯幽幽說道:“你太自負了……不,應該說你太霸道,就憑你方才直言「昏昧之人坐不上那個位子」,你就注定不可能成為「王下之臣」。”

    “……”趙弘潤微微一愣。

    仔細想想,趙鶯說得的確有幾分道理:如今的趙弘潤,不就是主觀斷定慶王弘信德才不足,不足以帶領魏國走向強盛,因此隱隱偏袒他所認可的雍王弘譽麼?

    明明曾經承諾不介入皇位之事,可卻做出了影響皇位歸屬的事,仿佛是要以他的喜好來決定日後魏國的君王人選,這不是霸道這是什麼?

    見趙弘潤好似啞口無言,趙鶯嫵媚一笑,繼而又說道:“趙潤,倘若我並非你的女……唔,曾經的女人,且無法脫離你的庇護,你還會默許將一方水榭交予我打理麼?”

    “……”趙弘潤微皺著眉頭不說話。

    見此,趙鶯搖了搖頭,壓低聲音說道:“你不會。……同理,你日後看好的新君,也不會默許你繼續擁有似你如今這般的權勢與地位。人會因為野心而改變,而野心,是一點一點增漲的……對於你看好的那位日後的新君,亦是如此。”

    當晚,待趙鶯離開之後,趙弘潤躺在臥榻上輾轉反側想了一宿。

    在眾兄弟當中,他最看好的就是雍王弘譽,認為雍王弘譽必定能帶領魏國走向強盛,更要緊的是,雍王弘譽幾次三番對他示好,隱晦地暗示一些承諾,言辭誠懇,不似作假,因此趙弘潤心中一直偏向雍王弘譽日後能成為他魏國的君王。

    但今日趙鶯的那一番話,卻在趙弘潤心中留下一個疙瘩——正如趙鶯所言,人是會改變的,就算如今的雍王弘譽口口聲聲表示,日後絕不會虧待他趙弘潤,可誰能保證,這位二王兄日後果真能信守承諾,不會改變今時今日的想法呢?

    好在目前仍有一段時間,讓趙弘潤能繼續觀察雍王弘譽的為人——隨著雍王弘譽距離那個位置越來越近,相信到時候越能看出雍王弘譽的為人。

    他不敢去細思「萬一雍王弘譽使他失望怎麼辦?」這個問題,因為倘若雍王弘譽也使他失望,那就當真沒什麼能讓他滿意的儲君人選了——刨除掉慶王弘信與雍王弘譽,到時候還剩下誰?

    是在經過挫折後、如今胸襟大有長進但才能勉勉強強的長皇子趙弘禮,還是兩麵三刀的襄王趙弘璟?

    總不能把遠在齊國的六王兄趙弘昭擄回來吧?

    『但願雍王兄不會令我失望……』

    躺在臥榻上,趙弘潤隻能暗暗祈禱。
ikller 發表於 2017-7-30 21:30
第1291章:瑣碎   

    五月上旬至中旬,趙弘潤在南征北戰將近一年後,終於得償所願,在家閑了下來,繼續像以往那樣過著非日上三竿不起床的日子。

    也因此,在某一日的早朝上,某位肅王殿下再次遭到了禦史監的彈劾。

    不過當時出席早朝的官員誰也沒有當回事,甚至於,就連出麵彈劾那位肅王殿下的禦史大夫「蘇耿」也沒有當回事——「立誌想當個紈絝閑王」的肅王殿下尋機偷懶,這不是很理所當然的事嘛。

    最終,擔任監國重任的雍王弘譽做出了懲處:罰俸半月,以儆效尤。

    禦史大夫「蘇耿」很滿意於又刷了一回存在感,倍有麵子地回到了列位。

    對於禦史監而言,某位肅王殿下是他們最佳的刷政績對象——因為他們所彈劾的一些有關於某位肅王殿下的陋習,非但朝中百官不會在意,那位肅王殿下也不會在意。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況下,隔三差五地刷一刷存在感,何樂不為?

    唯有慶王弘信氣得夠嗆——老八堂而皇之地偷懶,感情弄到最後罰了幾百兩銀子這就完事了?

    也難怪慶王弘信心中不平衡,畢竟近段時間,無論是他,還是雍王弘譽、襄王弘璟,無不是兢兢業業,生怕被人抓到什麼攻訐的把柄,畢竟對於他們這些有意爭位的皇子們而言,哪怕是一樁小事,也能被無線放大,可這些事落到老八趙弘潤身上,仿佛滿朝文武已司空見慣,竟然誰也沒有當回事。

    看著早朝的話題已從「肅王怠職」變成了「如何回應大盜賊桓虎向朝廷邀功討封的舉措」,慶王弘信雖心中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當日,蓋著垂拱殿監國雍王印章的罰俸批文,便由禦史監的一位禦史親自送到了肅王府。

    來的不是別人,正是當年隨同趙弘潤初次出兵三川的「邱毓」,不過,當年這位大人還隻是禦史補官,可如今,卻已經是正格的禦史,身份超然。

    肅王府這邊出麵招待的,乃是宗衛長衛驕與專門負責涉外事件的宗衛高括,他倆與邱毓都熟絡,在毫不在意地收下罰俸批文後,高括便有意無意地與這位禦史大人親近,嚇得邱毓趕緊告辭——他本來就是肅王趙弘潤這邊的熟人,若跟這位殿下走得太近,怕是要丟掉禦史這個金飯碗。

    畢竟禦史監的製度比禮部更嚴格,作為一名禦史,是絕對不能親近任何一名皇子以及朝臣的。

    約莫日上三竿之後,肅王趙弘潤懶洋洋地從寢居轉了出來,得知這件事後也不在意。

    倒不是因為罰俸半月隻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的問題,關鍵在於他這位肅王殿下根本就沒有實際俸祿可罰——是的,至今他還欠著戶部一屁股的債,若真算起來,可能等他一百多歲之後,才能真正地收到第一筆來自朝廷的俸祿,在這種情況下,罰個幾百兩算什麼?

    若肅王府果真靠著某位肅王殿下的俸祿過活,相信這府裏上上下下的人早就餓死了。

    不過,不在意歸不在意,平白無故又被罰了幾百兩銀子,趙弘潤多少也有些鬱悶,他詢問衛驕與高括道:“這次是禦史監刷政績,還是有人在背後舉報本王?”

    倘若碰到是禦史監刷政績,那沒辦法,誰挨到誰倒黴,別說他趙弘潤,就算是目前擔任著監國重任的雍王弘譽,若是被禦史監彈劾,也得老老實實地認錯認罰——畢竟這就是禦史監存在的意義。

    但若是有人在背後挑唆嘛,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據邱毓大人透露,是有人在私底下舉報。”衛驕壓低聲音說道。

    “有人呐……”趙弘潤一轉念,就想到了幾個懷疑對象。

    他在朝中樹敵並不少,不過那些人基本上都拿他沒辦法,頂多就是通過向禦史監打打小報告的方式來惡心惡心他,他也早已經習慣了。

    “趙五?”趙弘潤問道。

    衛驕聳了聳肩。

    見此,趙弘潤想了想,對衛驕說道:“派人知會李縉一聲,今年兵鑄局的訂單,就不用預留鎮反軍與北三軍的份額了,趙五不是自己弄了個「兵造局」麼?讓他自己玩自己的。”

    “是!”衛驕笑著抱拳應道。

    慶王弘信確實是弄了「兵造局」打算跟趙弘潤的「兵鑄局」搶,可朝野上下誰都不看好,畢竟兵鑄局的背後是冶造局,代表著魏國目前最先進的冶造工藝,豈是毫無根基的兵造局可比?

    倘若慶王弘信果真有這個骨氣自己玩自己玩,那麼,其名下兵造局為鎮反軍、北三軍打造的軍備,跟兵鑄局日後打造的兵器甲胄相比,相信最起碼有十幾年的差距。

    於是乎當日下午,兵鑄局的局丞李縉,便對外宣布開始承接國內軍備打造的訂單,商水軍、鄢陵軍、北一軍、山陽軍、碭山軍、浚水軍、魏武軍等軍隊皆在名單內,唯獨少了鎮反軍與北三軍。

    得知此事後,慶王弘信氣得半死。

    “你說承接就承接?問過我兵部沒有?我兵部不撥款,我看你拿什麼打造!”

    還別說,除了商水軍、鄢陵軍、北一軍、山陽軍這些軍隊屬於是趙弘潤、趙弘宣、趙弘疆等皇子自己養活的軍隊外,像碭山軍、浚水軍、魏武軍等軍隊,皆是掛名在兵部與上將軍府的國內精銳,屬於國家養活,倘若兵部死咬著不鬆口,就是不把訂單交給兵鑄局,兵鑄局這邊還真沒辦法。

    隻可惜,趙弘潤似乎早就料到慶王弘信會有這反應,次日就讓兵鑄局的局丞李縉遺憾地對外宣布,由於兵部還未撥款,暫時無法為碭山軍、浚水軍、魏武軍等軍隊更替裝備。

    這話傳到慶王弘信耳中,這位慶王殿下頓時就慌了,畢竟碭山軍、浚水軍等駐軍六營級別的軍隊,其大將軍司馬安、百裏跋等人,那可是魏天子的宗衛,當之無愧的魏國軍方大爺,資格比肅王趙弘潤還要老,別說兵部,就算是他慶王弘信都惹不起。

    倘若因為他的關係,以至於碭山軍、浚水軍無法按時更替裝備,相信司馬安、百裏跋、朱亥、徐殷等軍方大佬,說不定會親自跑到大梁來走訪慶王府,與他聯絡聯絡感情。

    尤其是目前風頭最盛的『河西守司馬安』,若是這位大將軍懷恨在心,學當初成皋軍大將軍朱亥關閉成皋關拒絕國內貴族商隊前往三川那樣,日後拒絕慶王黨的貴族出入河西,慶王弘信可抵不住這個損失——目前國內貴族,可都等著「河西守司馬安」出征河套地區,好隨同前往打秋風呢。

    是故,不等司馬安、百裏跋這些魏國軍方大爺找上門,慶王弘信趕緊派人知會他的盟友襄王弘璟,請他出麵澄清。

    次日,襄王弘璟沒過多久便示意戶部對外澄清:並非戶部不撥款,而是戶部因為最近這場仗虧空很大,不過仍然會盡快籌集資金,為國內精銳更替裝備。

    於是,大梁城內的臣民又多了一樁談資。

    而除了與慶王弘信這些小打小鬧外,趙弘潤最近閑在家中,主要就是關注一下婚事的籌辦情況。

    對於他這樁婚事,宗府相當重視,畢竟趙弘潤與秦少君以及羋薑的婚事,那可是關係到魏國與秦國、與楚國的關係,雖然楚國實際上仍然是魏國的敵對國,但若無必要,魏國也不想去招惹這個龐大巨物——對於一個從不缺少兵源,每回打仗都能拖出來幾十萬、上百萬軍隊的國家,哪怕是作為戰勝國,魏國還是很忌憚的。

    因此,宗府特意派遣宗令繇諸君趙勝,親自幫忙籌辦趙弘潤的這樁婚事——盡管趙弘潤決定將婚期安排在今年十月,也就是他滿了一年孝期之後,但事實上這個時候,宗府與禮部已經開始為此忙碌起來。

    而肅王府內,負責操持家業的小夫人羊舌杏,也開始籌備,拿出積蓄購置一車車的絲綢、布匹,以及一些應用之物。

    期間,肅王府的女眷們紛紛貢獻自己的力量,哪怕是平日裏從來不管事的羋薑,都忍著不適,跟著羊舌杏到市集跑前跑後,購置一些好看的絲布。

    看著這些女人們精打細算地籌備婚事,這讓趙弘潤頗為尷尬。

    其實平心而論,肅王府並不會缺錢,畢竟趙弘潤的這些女人們,好些位其娘家的財力都很硬實。

    比如說羊舌杏,她娘家羊舌氏,如今是商水邑的名族豪門,烏娜的老爹阿穆圖,亦是三川雒城有名的富豪,秦少君更不必多說,哪怕是羋薑,也有暘城君熊拓與平輿君熊琥撐腰,怎麼可能會缺錢?

    甚至於在趙弘潤這邊,也有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隱晦地表示願意出錢。

    隻不過這些錢不好拿,拿了會欠下人情,因此肅王府並沒有接受而已。

    “得想辦法弄一筆錢。”

    趙弘潤私底下與宗衛們商量著。

    想來想去,趙弘潤最終將主意打到了「博浪沙河港」上麵,因為按照當初他跟他父皇的協議,待博浪沙河港竣工之後,那些出售商鋪、繳納船費等等的所得,他個人能得到兩成——其餘八成歸朝廷。

    為了這隻能下金蛋的寶雞,趙弘潤幾年來不知投入了多少錢財,如今,總算是到了可以宰割的時候了。

    “該是時候放出消息了……”

    聽著趙弘潤的喃喃自語,宗衛們麵麵相覷。

    他們心說,工部剛剛接手博浪沙河港的的後期房屋營建,那些商鋪什麼的,目前連影子都看不到,這也能賣?

    但趙弘潤卻篤定地表示,那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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