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09
V123210 發表於 2017-8-9 21:38
大魏宮廷 第1312章:初見

    在衛公子瑜暗暗觀察著趙弘潤這位表弟時,趙弘潤亦不動聲色打量著前者這位表兄,表兄弟倆對坐半響,竟誰也沒有率先開口說話,使得亭子內的氣氛略顯有些清淡。

    這可並非趙弘潤的本意,於是率先開口問候道:「表兄,不知姨母最近身體可好?」

    聽聞此言,衛瑜拱手回道:「托潤公子吉言,家母身體康泰。」

    在旁,雀兒與衛驕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衛瑜:明明他們家殿下已放下姿態,主動示好,可這位衛公子瑜,卻絲毫沒有攀附親份的意思,由此可以看出,這是一個性格靦腆且自尊心頗為強烈的人。

    趙弘潤亦察覺到了,察覺到了眼前這位表兄看似謙和守禮、實則有意無意疏遠的態度。

    不過對此他並不感覺奇怪,畢竟他倆雖說是表兄弟,但從彼此出生後就素未謀面,因此,不熟悉反而是正常的。相反,倘若這位表兄一上來就與他攀附親份,那他反而會感覺彆扭。

    不過這個氣氛,也使得表兄弟倆的閒聊變得尤為沉悶,這也難怪,畢竟有很多敏感的話題趙弘潤與衛瑜都不想主動提起——比如說,上回戰爭期間,衛國遭到韓將司馬尚率軍進犯一事。

    而這,就使得這表兄弟倆能聊的話題,很少很少。

    忽然,趙弘潤好似想到了什麼話題,問道:「我聽說,「薛陵侯」的爵位被外家人繼承了?」

    「外家人?你指的是現任的「薛陵侯衛鄣」麼?」衛瑜輕笑了一聲,略有些感慨地說道:「好些年前的事了。」

    表兄弟倆口中的「薛陵侯」,指的即是他們倆的外祖父,衛國的「薛陵侯衛朔」。

    這個老頭當年生下了一對在衛國素有美名的女兒,大女兒即是如今衛王的王后,人稱「大衛姬」,乃是衛公子瑜的生母;而小女兒,即是趙弘潤的生母衛姬。『註:這裡的姬並非指名諱,而是指有地位的女性。』

    但是很遺憾,薛陵侯衛朔並沒有子嗣,因此,這老頭曾經從同宗過繼了一名養子,即如今的「薛陵侯衛鄣」。

    趙弘潤的生母小衛姬姑且不提,畢竟後者在趙弘潤誕下時就因為難產而過世,而大衛姬,也就是衛公子瑜的生母,他與衛鄣的關係並不和睦。

    「主要是衛鄣……唔,在繼承了外祖父的爵位後,仍與其出身的本家來往過密。」衛瑜向趙弘潤解釋道。

    在這個時代,「過繼」是有講究的,就拿衛鄣來說,他出身「平邑衛氏」,是「平邑侯衛鄢」的第三個兒子,但是在過繼到「薛陵衛氏」,成為「薛陵侯衛朔」的兒子後,哪怕衛鄣後來碰到「平邑後衛鄢」這位親生父親,也不可以稱呼「父親」,只能喊叔伯,親父子二人實則已經算是兩家的人。

    但衛鄣很不地道,他一方面繼承了「薛陵侯衛朔」的爵位與家產,一方面卻仍惦記著回歸「平邑衛氏」的宗譜,這讓「薛陵侯衛朔」的長女大衛姬感到非常不滿——她甚至有些懷疑,當初衛鄣過繼到她「薛陵衛氏」,是否是一場為了竊取她「薛陵衛氏」的陰謀。

    不過最近,衛鄣倒是老實了,因為韓將司馬尚在從繁陽攻入衛國領土後,頭一個打的是「頓丘」,第二個打的就是「平邑」。

    為此,平邑衛氏死了很多人,「平邑侯衛鄢」,也被韓將司馬尚生擒,吊死在平邑的城樓上。

    當然,在韓將司馬尚後續對衛國東部的進攻中,「薛陵」亦慘遭韓軍攻陷,不過衛鄣早就逃跑了,雖然損失了許多家產,但一家幾口倒是相安無事。

    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薛陵侯衛鄣」投奔了他的義妹,即衛瑜的生母大衛姬,懇求後者支持他重整家業,因此目前頗為老實。

    「薛陵……被韓軍攻陷了麼?」趙弘潤略帶唏噓地問道。

    雖然他從未在衛國的薛陵待過,但這座縣城怎麼說也是他生母曾經生活過的地方,因此他心底多少有些別樣的感情。

    「唔。」衛瑜點了點頭,隨即寬慰道:「我去薛陵看過,韓將司馬尚,唔,還算是一位嚴以律軍的將領,並未為難城內的平民,只是城內的貴族就遭殃了,家產被韓軍哄搶不說,還丟了性命……對了,聽說司馬尚已被正式推舉為『北原十豪』之一了。」

    對於司馬尚成為『北原十豪』,趙弘潤倒是並不意外,畢竟『北原十豪』當中的「代郡守劇辛」,在被商水軍大將軍伍忌生擒後,被他下令處死,再加上已投降魏國的「原上黨守馮頲」,北原十豪一下子出現了兩個空缺,自然會選擇優秀的將領補替。

    選擇司馬尚這位韓國素有名氣的將領補替北原十豪,趙弘潤並不吃驚。

    相比之下,他更加好奇另外一個空缺的名額由那位韓國將領繼承。

    與衛瑜聊了片刻,表兄弟倆逐漸熟絡起來,不過衛瑜還是沒有與趙弘潤稱兄道弟的意思,顯然是有些忌憚趙弘潤這位表弟在魏國的地位與權勢,不過比起方才他倆初次相見時,氣氛明顯已融洽許多。

    「此番表兄前來我大樑,不妨趁機參觀一下我大樑。」說著,趙弘潤好似想到了什麼,下意識瞥了一眼衛瑜乘坐的馬車,隨口問道:「表兄這次前來,可曾……咦?」

    剛說半截話,他忽然看到衛瑜那輛馬車的車廂窗口,有兩個可愛的小傢伙正探頭探腦地看著他們。

    注意到了趙弘潤的表情,衛瑜轉頭瞧了一眼,隨即臉上露出幾許苦笑,拱手說道:「小孩子無禮,讓潤公子見笑了。」

    趙弘潤當然不會介意,笑著問道:「莫非是表兄的子女?」

    衛瑜點了點頭,遂向趙弘潤解釋了一下,那兩個小傢伙,是一母所生的雙胞胎,男童叫做衛雲,女童小名寧寧,俱是他的正室夫人所生。

    「過來嗎?這裡有好吃的。」趙弘潤從石桌上的碟子裡拿起一枚梅干,誘惑著那兩個小傢伙。

    沒想到,那兩個小傢伙卻彷彿受到了驚訝似的,唰地一下放下了窗簾,就再沒有什麼動靜了。

    隱約可以聽到,馬車內有一個女聲好似在低聲訓斥著。

    「表兄,你與嫂子二人的家教未免也太嚴了吧?」對衛瑜說了句,趙弘潤轉身對雀兒說道:「雀兒,你拿些吃食到馬車內,給那兩個小傢伙解解饞。」

    雀兒點點頭,拿起一盤梅干走向馬車,衛瑜來不及拒絕,只得苦笑搖頭。

    不過他也漸漸看出來了,眼前這位表弟,那是真的放下了架子欲與他交善,可能是因為他倆的母親是親姐妹的關係。

    而這,讓他的心情不禁有些複雜。

    片刻之後,馬車內就傳來了兩個小傢伙的歡呼聲,還有一位女子無可奈何的勸阻聲。

    隨即,馬車上走下一位端莊賢淑的女子,見此,趙弘潤當即起身,主動見禮,因為他猜測,這位女子多半就是他表兄衛瑜的正室夫人。

    「小弟趙潤,見過表嫂。」

    那女子有些吃驚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隨即盈盈拜道:「妾身衛陳氏,見過叔叔。」

    「表嫂多禮了。」趙弘潤抬手邀請這位表兄的夫人入座,後者在用眼神詢問了一下其夫君後,謝禮之後在石桌旁坐了下來。

    隨後沒過多久,雀兒便一手牽著一個小傢伙也走下了馬車,來到了亭子這邊,只見那兩個身高只比石桌高半個腦袋的小傢伙,圍在石桌旁踮著腳點張望桌上碟子裡的乾果,衛瑜夫婦二人固然是感到很是尷尬,可趙弘潤卻怎麼看怎麼歡喜,笑呵呵地用吃食逗著這兩個小傢伙。

    見此,衛瑜好奇地問道:「潤公子的夫人,還未養育麼?」

    「表兄,你再這樣客套,我可真的要生氣了。」趙弘潤故意板著臉說了句。

    衛瑜搖了搖頭,只好改稱「賢弟」又問了一遍。

    聽了衛瑜的詢問,趙弘潤也不知該什麼回答。

    其實吧,無論是他還是他那幾位女眷,包括此刻正在逗著那兩個小傢伙的雀兒,其實都是喜歡小孩子的,但對於年紀輕輕就成為父親這事,趙弘潤心底始終有些牴觸與不安。

    「有時候吧,我感覺自己都仍像個小孩子,當真是沒什麼信心教導子女。」趙弘潤苦笑著說道。

    這話,聽得衛瑜滿臉驚詫。

    想來他萬萬也沒有想到,南征北戰、戰功赫赫的魏公子潤,竟然會說出這番話來。

    不過對於趙弘潤的話,宗衛長衛驕卻暗暗點頭。

    只有與趙弘潤最親近的人才會明白,這位殿下或許在外面霸道、強勢,可某些時候,的確仍有些孩子氣。

    不過再是沒信心教導子女,趙弘潤也沒辦法再拖下去了,一來是沈淑妃那關過不了,二來嘛,蘇姑娘的年紀也越來越大了,他拖得起,蘇姑娘可拖不起。

    一行人坐在十里亭閒聊了一陣,隨即趙弘潤便邀請表兄衛瑜一家入大樑到他肅王府用飯,權當為後者一家接風。

    對於趙弘潤的盛情邀請,衛瑜無法拒絕,唯有滿心感慨地感謝。

    在兩輛馬車朝著大樑進發的途中,衛瑜的夫人衛陳氏,在馬車內歡喜地對夫君說道:「夫君這位表弟,似乎是頗看重親份,如此,我一家在大樑,倒也能有所依靠。」

    衛瑜微笑著點了點頭,但他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V123210 發表於 2017-8-9 21:38
第1313章:初見(二)

    當晚,趙弘潤將表兄衛瑜一家五口(包括一位側室),皆邀請到肅王府,盛情款待。

    期間,他還將自己府上的女眷們,包括換上了女服的秦少君,逐一介紹給表兄衛瑜,這一方面讓衛瑜感受到了這位表弟的權權盛情,另一方面也感受了莫大的壓力。

    楚國汝南君熊灝的長女羋姜、秦國公主贏瓔,似這等份量的聯姻,如何不讓衛瑜感到壓力劇增?

    待用過晚飯後,衛瑜一家五口原本欲告辭住到城內的驛館,但趙弘潤硬生生挽留了下來,邀請他們住到肅王府東院的廂房。

    衛瑜的妻妾心中當然歡喜,畢竟她們也明白趙弘潤這位魏公子在大梁的權勢與地位,能與這位魏公子攀上親份,她們一家在大梁自然可保相安無事。

    只是衛瑜的心情有些複雜。

    在逐漸瞭解了這位表弟的性格與為人後,衛瑜必須承認,這是一位值得深交的親戚,但因為某些原因,衛瑜內心其實並不希望與這位表弟太過於親近。

    待安頓好衛瑜的妻兒後,趙弘潤將表兄衛瑜單獨邀請到內院的花園裡小酌。

    一看這架勢,衛瑜便猜到這位表弟多半是打算與他談談「最近這次戰爭期間」的某些事。

    果然,在彼此喝了一杯後,趙弘潤舔了舔嘴唇上的酒水,誠懇地說道:「關於這次戰爭期間,衛國遭受的劫難,我深表遺憾。當時南梁王駐軍在原陽、酸棗一帶……」

    在解釋這件事時,他儘可能地淡化了南梁王趙元佐那招故意將韓軍引向衛國作為突破口的「禍水東引」之策,倒不是他有心替南梁王趙元佐隱瞞什麼,只是這種事一旦承認,魏國的形象會大受影響,非但會遭到天下人的詬病,還會直接影響到魏衛兩國的關係。

    因此,朝廷上下一口咬死:韓軍將領司馬尚突然率軍進攻衛國,這是因為韓軍那邊的戰略發生了改變,並非是魏國這邊有意引導。

    縱使是趙弘潤,也不能隨意瞎說實話。

    聽了趙弘潤的解釋,衛瑜沉默了片刻,問道:「我的部下有人對我說,韓軍進攻我衛國,是打算將我衛國作為進攻貴國的突破口……換而言之,這次的劫難,我衛國是替貴國承受了。」

    趙弘潤聞言默然不語。

    儘管衛瑜假稱是「部下所言」,但從他的語氣不難猜測出,這些話都是衛瑜本人想要表達的不滿。

    從幾十年前開始,在魏衛兩國締結盟的時候,衛國就是作為魏韓兩國戰爭的「緩衝地帶」而存在。

    在當時那段時間,魏國朝廷一直鼓動衛國奪回大河以北的舊土,即如今的沫邑、淇縣等地。甚至於,魏國朝廷願意無償協助衛國展開奪回舊土的行動。

    其中原因,無非就是魏國希望減少與韓國直接接壤的領土,不希望日後韓國出兵攻打魏國時,魏國只能在本土作戰。

    就好比最近幾場與韓國的戰爭,作為魏國本土作戰的戰場,河東郡、河內郡幾乎是被韓軍摧毀殆盡,這可不是短時間內就能恢復的戰爭創傷。

    毫不誇張地說,這場戰爭所有的損耗、花費加在一起,也沒有重新建設河東郡、河內郡兩地的花費多。

    而倘若衛國奪回了沫邑、蘄縣等地,那麼,在魏國與韓國之間,就好比出現了一個「緩衝地帶」,在這片區域內作戰,哪怕雙方打得再激烈,破壞地再嚴重,魏國也不會心疼——因為那是衛國的領土,是衛人花費精力、耗費人力物力發展的領土。

    但很可惜,上一代的衛王「衛糾」,為人頗為精明,雖然當時繼位時頗為年輕,卻也看出魏國的「不安好心」,可沒有傻到讓衛國給魏國擋風遮雨,作為魏國的東北屏障。

    那一任的衛王「衛糾」,很聰明地將沫邑、淇縣這些已經被韓國侵佔的城池的「主權」,贈於了魏國,贈給了上上任魏王,也就是趙弘潤的曾祖父「趙侈(chǐ)」。

    不過即便如此,魏衛兩國當時還是締結了「同進同退」的盟約,雖然衛國的實力不足以與韓國抗衡,但對當時勢弱的魏國而言,也是一股不可放棄的助力。

    話說回來,在「魏王侈」與「衛王糾」的那個時代,魏衛兩國其實還是作為平起平坐的盟友相互交好的。

    幾年後,「魏王趙侈」年老駕崩,將王位傳給了趙弘潤的祖父「趙慷」。

    「魏王趙慷」,並不算是一位明君,在他的年代,魏國的國力不進反退,就連國內最強的精銳之師「魏武軍」,也因為趙慷的好大喜功,在上黨郡慘敗給了韓國,從而導致魏國在當時呈現衰敗的跡象。

    但在此期間,趙慷還是做了一件對魏國有利的事,那就是他利用魏國的影響力,干涉了衛國的王儲,扶持了一位對魏國親善的衛公子。

    這件事的起因,在於魏武軍慘敗於上黨之後,當時魏王趙慷生怕衛國在看到他魏國國力衰敗後轉投韓國的懷抱,因此強烈要求「衛王糾」派一個兒子到大梁作為質子。

    當時,「衛王糾」可比「魏王趙慷」賢明地多,他考慮到若是魏衛失和,只會讓韓國趁虛而入,使得魏衛兩國皆被韓國所吞併,遂忍辱負重同意了趙慷的無禮要求,遂從幾個兒子中選了一個不怎麼看中的兒子,打發到大梁作為質子,即衛公子費。

    沒想到,衛公子費雖然才能不足,但卻懂得察言觀色、拍馬奉承,到了大梁後,居然深受魏王趙慷的喜愛。

    待等若干年後,勤勉的「衛王糾」積勞成疾,臨終前正準備從幾個器重的兒子中選擇繼承人時,此時身在大梁的衛公子費聽說了此事,入宮哭求趙慷協助他。

    於是,素來喜愛衛公子費的趙慷,就派了一支軍隊護送衛公子費回到衛國,在經過了一番周折後,將衛公子費扶上了衛王的位置,即是如今的「衛王費」。

    從那時起,魏衛兩國原本地位平等的盟約,就逐漸「變質」了,「衛王費」作為魏王趙慷當初喜愛的乾兒子,對魏國極為親善。

    據說當時有衛國公卿勸阻衛王費,但衛王費卻信誓旦旦地表示,他這個王位,是魏人幫他奪取的,魏人是不會害他的。

    當然,這話其實也沒有錯,魏國從始至終都沒有坑害衛國的意思。

    只是衛王費繼位後,衛國與魏國的關係,就逐漸從「兄弟」變成了「小弟」,而待等趙弘潤的父親、魏王趙偲這位強勢的魏國君主奪了王位後,魏國與衛國間這種「大哥」與「小弟」的關係,就愈發穩固了。

    在魏王趙偲有意無意的引導下,衛國在有些方面的發展,逐漸停滯了下來。

    比如說衛國的冶造技術。

    當時衛王費表示,反正老大哥魏國的冶煉技術比咱們強那麼多,本國還發展什麼冶鐵工藝,浪費資金,軍備什麼的,直接管魏國購置就是了。

    就這樣逐漸、逐漸地,衛國漸漸成為了魏國的附庸——在這種情況下,魏國的確是沒有理由去坑害衛國。

    因為毫無威脅嘛。

    因此,似南梁王趙元佐在這次戰爭中的某些行為,事實上魏國朝廷與魏王趙元偲,都是牴觸的,只不過南梁王趙元佐先斬後奏,又為魏國擊退了韓國的軍隊,立下了赫赫戰功,因此,魏王趙元偲與朝廷,也不好多說什麼罷了。

    事後,魏國主動聯絡衛王費,打著「支持衛國恢復建設」的旗號,表示願意資助一筆錢糧幫助衛國恢復國內建設,縱使衛王費此前對南梁王趙元佐,以及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援軍袖手旁觀的行為有些不滿,這份不滿很快也就煙消雲散了。

    然而,衛公子瑜卻無法接受這種事。

    因為他感覺,魏國對待衛國的態度,越來越『隨意』,彷彿衛國這個盟友對魏國來說已可有可無。——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在衛瑜看來,想要得到魏國的『尊重』,首先得讓衛國變得強大,擺脫魏國的控制,就像「衛王糾」時代那樣。

    因此,衛瑜此番前來大梁,出於某些原因以外,也是想見識一下大梁的繁華,看看能否從中學到什麼。

    順便,看看魏王趙偲的幾個兒子對待衛國的態度——雖然魏王趙偲待衛國還算親善,但難保下一任的魏王對衛國不會有其他看法。

    而讓他感到意外的是,在他抵達大梁的首日,他就遇到了魏王諸子中風頭最盛的魏公子,肅王趙潤,並且,這位魏國公子對衛國似乎還抱持著好感。

    不過在與這位肅王殿下交談的期間,衛瑜也明顯感覺出,這位魏公子對衛國的善意,就像他方才承諾「日後定會設法懲治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人」的承諾,那彷彿是建立在一個居高臨下的高度上——不能說是施捨,但也絕非是平等地位上的控訴與賠償。

    『大國的傲慢吶……』

    當晚,在趙弘潤與衛瑜結束談話後,衛瑜躺在肅王府東院的廂房床榻上,暗自感慨著。

    其實他對趙弘潤這位表弟的印象極好,畢竟以趙弘潤如今的權勢與地位,還能放下姿態,毫無架子平等地與他接觸,甚至於還自稱小弟,這在他看來,是非常難能可貴的品德。

    但遺憾的是,縱使是這位德才兼優的魏公子,在提到魏衛關係時,主觀態度也難免頗為強烈,雖然口口聲聲說「這件事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但卻沒有詢問衛瑜想要什麼樣的交代的意思。

    就彷彿魏國能給衛國交代,這已經是非常了不得了的樣子。

    這種感受,讓衛瑜感覺非常不好。
MOLK 發表於 2017-8-11 09:04
第1314章:刁難

    次日,待等趙弘潤剛剛起床時,就聽宗衛種招稟報,說是衛公子瑜已在他的書房等候許久。

    於是,趙弘潤遂帶著雀兒來到了書房,正好看到衛瑜正在打量牆壁上的字畫,遂打招呼道:“表兄昨日在府上安歇的可好?”

    衛瑜笑著點頭。

    可實際上,他昨晚在王府裏的東院廂房內輾轉反側了大半宿。

    倒不是說肅王府的廂房條件太差,而是衛瑜一直在糾結昨晚在花園裏小酌時與趙弘潤這位表弟的談話。

    雖然衛瑜對趙弘潤這位表弟很有好感,但是對於後者奉勸他莫要再追究某些事的建議,衛瑜心底卻頗為抵觸。

    因此,最終衛瑜決定,還是莫要與這位表弟太過於親近,免得日後為難。

    見趙弘潤走到書房內,衛瑜拱了拱手說道:“賢弟,愚兄是來辭行的。”

    趙弘潤聞言一愣,說道:“表兄,莫非是小弟招待不周?”

    衛瑜苦笑著搖了搖頭。

    在他看來,這位表弟哪裏是招待不周,分明就是太熱情了,熱情到他隱隱有些擔憂將來。

    畢竟在衛瑜看來,他衛國日後想要脫離依附魏國,那麼肯定會與魏國發生矛盾,搞不好日後兩國還會發生戰爭,因此,此時彼此保持距離,其實對於雙方來說都是一件好事。——這是心底的這些話,他不好對趙弘潤直言。

    “哪裏。”衛瑜搖了搖頭,正色說道:“賢弟,愚兄此次前來大梁,終究是作為質子而來,應當住在朝廷為我安排的「質子府」……”

    趙弘潤當然清楚這種事,隻不過在看他看來,眼前這位表兄似乎還未放棄追究先前那場戰爭中南梁王趙元佐以及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等人的某些行為,似乎仍未學乖放棄抨擊魏國的朝廷,這就注定這位表兄在大梁要遭受教訓。

    而他挽留這位表兄住在肅王府裏,其實就是想幫他一把而已——若是期間他能夠勸阻這位表兄不再胡說八道抨擊朝廷,那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麼?

    想到這裏,趙弘潤委婉地說道:“表兄,其實我覺得,你還是住在我府上較好……”

    衛瑜聞言搖搖頭,笑著說道:“還是不了,賢弟府上正在籌辦婚事,愚兄就不叨擾了。”

    來回說了幾遍,見衛瑜還是不聽從自己的意見,趙弘潤亦無可奈何,隻能任由衛瑜領著妻妾兒女離開。

    相送到府門外時,趙弘潤看著衛瑜的妻妾兒女乘上了來時的馬車,意有所指地說道:“表兄,若是日後在大梁住得不便,不妨派人知會我。”

    “那就多謝賢弟了。”衛瑜拱手施禮,不過看他表情,趙弘潤就知道這位表兄並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

    看著衛瑜的馬車緩緩駛離,前往禮部本署,一同出來相送的宗衛高括冷笑著說道:“真是不識好歹,虧殿下還有意拉他一把……”

    聽聞此言,宗衛穆青好奇問道:“怎麼了?難道會有人故意為難這衛瑜?”

    高括冷笑著說道:“我前幾日就聽到風聲,一些人正準備好好教訓一下這衛瑜,叫他再胡說八道、抨擊朝廷……我看這衛瑜啊,要吃苦頭。”

    趙弘潤聽到身背後高括的話,皺著眉頭回頭問道:“何人放出來的消息?”

    見自家殿下詢問,高括抱了抱拳,嚴肅地說道:“是禮部左侍郎朱謹。……若無意外的話,朱大人多半是要當這個「惡人」了。”

    趙弘潤皺著眉頭若有所思,良久點點頭說道:“我知道了。”

    說罷,他就轉身返回了府內,這讓雀兒微微有些吃驚。

    待趙弘潤返回書房之後,雀兒忍不住欲言又止地問道:“公子,有朝廷的大官要針對您的表兄衛瑜,您就……”

    仿佛是猜到了雀兒的心思,趙弘潤搖搖頭說道:“禮部左侍郎朱謹,我與他不曾打過什麼交道,但也曉得,這是一位剛正耿直的朝廷命官。……其實並非是朱謹要針對衛瑜,而是禮部要教訓衛瑜。”說到這裏,他搖了搖頭,為難地說道:“這件事,我不好插手。”

    確實,隻要衛公子瑜還不肯認錯,仍要堅持抨擊朝廷的種種所謂的‘失策’,那麼,大梁朝廷就注定不會給衛瑜好臉色看,雖然不至於加害衛瑜一家五口,但在生活起居上故意刁難,這是在所難免的。

    雖然趙弘潤與衛瑜有表兄弟的親份,但這件事,他還真不好插手幹涉。

    除非衛瑜願意「悔改」。

    想來,禮部左侍郎朱謹放出那個風聲,一方麵固然是讓人明白禮部對衛瑜的態度,另一方麵,也是為了提前與趙弘潤打個招呼。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大約半個時辰,等衛瑜帶著妻妾兒女以及幾名護衛來到禮部本署時,就遭到了冷落。

    按理來說,以衛瑜他「衛公子」的身份,哪怕禮部尚書杜宥不親自出麵接待,好歹也會有左侍郎朱謹與右侍郎何昱二人出麵接待。

    但事實上呢,衛瑜一家五口與幾名護衛,在進入禮部本署後,就一直無人接待,署邸內的小吏在送上了茶水後,幹脆就對衛瑜等人不管不顧了。

    足足等了一個時辰,衛瑜的護衛「孟衝」等不住了,走到屋外喊來一個小吏,詢問道:“貴府何時派人安頓我家公子?”

    那名小吏客客氣氣地說道:“尚書大人與左右侍郎兩位大人事務繁忙,還請衛公子多多見諒,在此稍等片刻。”

    孟衝點點頭,回到了客廳。

    左等右等,又等了足足一個時辰,等得孟衝心中肝火大起,憤然走出客廳,喊來庭院裏經過的一名小吏,重複了先前的問話。

    沒想到,這名小吏的回答與前一人一模一樣:“尚書大人與左右侍郎兩位大人事務繁忙,還請衛公子多多見諒,在此稍等片刻。”

    衛瑜的護衛孟衝,原本即是衛國的豪俠出身,脾氣暴躁,一聽這話勃然大怒,伸手揪住那名小吏的衣襟,怒聲暴喝道:“稍等片刻,他娘的我家公子都在此地等了兩個時辰了,你們那幾個什麼大人還不露麵?莫非是戲耍我家公子?!”

    然而,雖然被相貌粗獷的孟衝揪住了衣襟,可那名小吏卻毫不畏懼,高聲斥道:“你要做什麼?此地乃是禮部本署!……休要撒野!”

    話音剛落,遠處都奔來一隊兵衛,大概有十幾人,為首的隊率隔著老遠就暴喝道:“喂!你這廝想做什麼?!快放手!”

    說著,他身後的兵衛們紛紛抽出了腰間的兵刃。

    見此,孟衝眼眸一冷,一把拽緊了那名小吏的衣襟,竟然單臂將其舉了起來,右手按住腰間的佩劍,獰笑般說道:“想跟爺耍耍劍?爺奉陪!”

    就在他企圖拔劍的時候,忽然從旁伸出一隻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住手。”

    孟衝轉頭一瞧,這才看到是自家公子衛瑜。

    而此時,那隊兵衛已圍了過來,神色不善地看著衛瑜、孟衝幾人。

    見此,衛瑜示意孟衝放開了那名小吏,且朝著那名小吏拱手拜道:“是衛某的護衛無禮,請這位大人莫要見怪。”

    那名小吏麵色陰晴不定地看了幾眼衛瑜與孟衝,這才理了理衣襟,冷冷說道:“這次就算了,下不為例。……別忘了,這裏是我禮部本署,任何人都不可在此撒野!”

    說罷,他拂袖而去,那位兵衛們也陸續離開。

    看著這些人離去的背影,孟衝氣得麵色漲紅,仿佛恨不得拔劍將這些人都砍了,但最終還是被衛瑜拉回了客廳。

    “這幫人分明就是有意怠慢!”

    在回到客廳後,豪俠出身的孟衝仍不解恨,一臉憤怒難耐。

    衛瑜默不作聲。

    其實在他眼裏,有些事很明顯,就比如那隊兵衛。

    據他所知,魏國大梁城內的兵衛,隻負責城防與巡防,雖然也會派些人到城內的各個官署站崗,但一般不會進入官邸內,除非是官邸內發生什麼情況。

    而方才那隊兵衛,趕來的速度顯然是太過於迅速,就仿佛這幫人,其實就等在這附近。

    “若非公子方才攔著,我非要叫他們好看不可!……區區十幾人而已,我孟衝會怕他們?!”孟衝仍不解恨地大聲叫嚷。

    聽聞此言,衛瑜淡笑著說道:“十幾人你不怕,可他們喊來更多的人呢?這座城池,可是有至少數千人的衛士呢……你總不可能把他們都打倒了吧?就算打倒了,城郊還有魏國的浚水軍……所以說,還是安分些為好。”

    聽了這話,孟衝頓時啞口無言,畢竟他就算再自負,也敵不過數以千計的兵衛,更別說城外的浚水軍。

    而此時,衛瑜的正室夫人衛陳氏摟著兩個可愛的小家夥,在旁幽幽地低聲說道:“早知如此,還不如就住在叔叔的王府……”

    衛瑜默不作聲。

    其實他並不後悔,因為他早就料到此行會遭受刁難。

    “再等等吧。”衛瑜安撫自己的妻子。

    衛陳氏微微歎了口氣,沒有再多說什麼。

    這一等,足足等到了晌午,等著衛瑜一行人饑腸轆轆,而他那對長得可愛的兒女,亦忍不住拉著母親的衣袖喊餓。

    而與此同時,禮部左侍郎朱瑾,正在自己的侍郎班房內,靜靜聽著府內小吏敘說衛瑜一行人的動靜。
MOLK 發表於 2017-8-11 09:05
第1315章:刁難(二)

    『……我方故意怠慢,他竟不急不躁,還能放下架子主動致歉,不愧是衛國諸公子中,最具賢名的那一位……』

    在聽完麵前那名小吏的描述後,禮部左侍郎朱瑾獨自一人在班房內沉思。

    正如趙弘潤所猜測的那樣,禮部左侍郎朱瑾的本意,可並非是挾私報複,畢竟他與那位衛公子瑜素未謀麵,根本談不上有什麼冤仇。

    隻不過,前一陣子禮部三番兩次派人聯係衛瑜,暗示衛瑜莫要在釋放謠言抨擊魏國朝廷,可衛瑜卻依舊我行我素,這讓禮部諸官員意識到,這是一位非常固執己見的衛公子。

    因此,此番衛瑜抵達大梁後,禮部左侍郎朱瑾尋思著給衛瑜一個下馬威,滅一滅後者的威風,最起碼要讓衛瑜明白:別看你是衛國的公子,但大梁朝廷還是有辦法來炮製你的。

    就在朱瑾思忖之際,禮部尚書杜宥邁步走入了班房,問道:“朱侍郎,可曾派人安頓衛公子瑜一行人?”

    “暫未。”禮部左侍郎朱瑾搖了搖頭,將方才府邸內一名小吏與衛瑜的護衛發生衝突一事,告訴了杜宥,隻聽得杜宥微微皺眉,困惑地說道:“奇怪,如你所言,這衛瑜不像是狂妄自大之輩啊……”

    對此,禮部左侍郎朱瑾也感覺有些納悶。

    畢竟在前一日,當禮部頻繁派遣與衛瑜接觸時,衛瑜表現地頗為強勢固執,我行我素,因此朱瑾才打算給衛瑜一個下馬威,可方才衛瑜在禮部本署的表現,卻完全不像是那個樣子。

    想了想,朱瑾說道:“或許是被衛王勒令前來大梁作為質子,使得那位衛公子稍稍收斂了幾分也說不定。”

    “唔……”禮部尚書杜宥沉思了片刻,隨即點頭說道:“姑且就這樣吧。……對了,都到晌午了,也差不多了,不要過火。”

    聽聞此言,朱瑾心中微微一動,試探道:“尚書大人,莫非是肅王殿下有派人前來。”

    “那倒未曾。”杜宥搖了搖頭,隨即捋著胡須正色說道:“不過你要知道,昨日肅王殿下是親自出城迎接衛瑜,又將其請到府上住了一宿。……雖然至今為止肅王殿下未曾派人前來說請,但你我應該明白那位殿下的意思。”

    “下官明白。”朱瑾拱了拱手,正色說道:“下官即刻派人去安頓衛瑜。”

    在他看來,肅王趙潤的意思已經很直白:你們禮部想要滅一滅衛瑜的威風,我不幹涉,但希望你們也別過火,這個親份,我還是比較重視的。

    禮部尚書杜宥點點頭就離開了。

    見此,朱瑾召來一名郎官,吩咐他道:“李郎官,我前幾日吩咐你張羅的府邸,你可給安排妥當?”

    這名郎官叫做李興,聞言拱手說道:“回稟侍郎大人,下官已安排妥當,保管……嗬嗬。”

    朱瑾點了點頭,隨即吩咐道:“正好,我也就不差旁人了,你去安頓那衛瑜,日後衛瑜那邊有何需求,你直接稟報於我。”

    “是。”李興拱手說道。

    片刻之後,這名叫做李興的郎官,便來到了衛瑜一行人所在的客廳,堆著笑容說道:“恕罪恕罪,這兩日,尚書大人與侍郎大人實在是事物繁忙,怠慢了衛瑜公子,實在是過意不去。……下官李興,受左侍郎朱大人之命,負責安頓衛瑜公子。”

    聽聞此言,衛瑜的護衛冷哼一聲,並不領情。

    但衛瑜卻若無其事地拱手說道:“無妨,自然是國事要緊。”

    李興意外地看了一眼衛瑜,他也覺得有些納悶,眼前這位彬彬有禮的衛國公子,不像是會做出頂撞禮部、抨擊大梁朝廷之事的人呀。

    不過這些事輪不到他來考慮,他隻要完成上麵吩咐下來的命令即可。

    片刻後,李興帶著衛瑜一行人,乘坐馬車來到了安頓後者的質子府。

    一下馬車,待瞧見眼前那座府邸,衛瑜便不自覺地皺了皺眉。

    因為眼前這座府邸,實在是過於老舊,仿佛是年久失修,單看那扇府門,漆皮剝落暫且不提,就連鉚釘都缺了幾顆,若非匾額上明晃晃地刻著「質子府」三個字,衛瑜很是懷疑這李興是不是帶錯了地方。

    也不曉得是不是注意到了衛瑜皺眉的舉動,那李興歉意地說道:“衛瑜公子,實在抱歉,您知道,我大梁多年都沒有接待來自他國的質子了,所以這……”

    衛瑜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這個還算合情合理的解釋。

    不過在心底,他卻暗暗嗤笑:就算大梁的質子府多年失修,可是憑魏國朝廷的能量,在大梁臨時找一個合適的府宅,當真有那麼難麼?

    擺明了就是故意刁難他罷了。

    “無妨無妨,這座府邸,我已經很滿意了。”衛瑜微笑著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李興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隨即拱手對衛瑜說道:“對了,日後衛瑜公子有何所需,可命人與下官聯係。……時候不早,下官且先行告辭。”

    說罷,李興騎上馬就離開了。

    看著這位禮部的郎官消失在街道盡頭,衛瑜似嘲諷似自嘲般搖了搖頭,走上台階,伸手推開了府門,邁步走了進去。

    出乎他意料,這座府邸很大、很深,倒也符合作為「質子府」;可不出他意料,府邸內十分雜亂,雖然有明顯的痕跡,好似有人提前打掃過,但這打掃的人,可能充其量也就是用掃帚胡亂劃了幾下而已。

    待等來到主屋時,主屋也是破舊不堪,碎石、碎磚遍地都是,怎麼看都像是常年無人居住的老宅。

    “這地方他娘的能住人?”衛瑜的護衛孟衝憤然地罵道:“我說方才那龜兒子怎麼跑那麼快,要是他此時還在麵前,我非一拳打落他的牙不可……”

    聽著這話,其餘幾名衛瑜的護衛在看到屋宅的破敗後,麵色也是十分難看。

    在他們看來,住在這種鬼地方,還不如住在城內的客棧,至少城內的客棧還沒有如此髒亂。

    在冷靜下來之後,孟衝皺著眉頭說道:“公子,這分明就是有人故意刁難咱們,要不然住回肅王府吧?”

    臨行前,趙弘潤曾叮囑過衛瑜:倘若遇到什麼不便,不妨找他述說。

    這話,孟衝是聽進去了。

    畢竟趙弘潤當時說那話時,孟衝就在旁邊,拳拳盛意,並無絲毫客套虛偽,讓孟衝對那位魏公子潤的印象大好。

    但是在聽到孟衝的話後,衛瑜卻是搖了搖頭。

    不可否認,尋求那位表弟的庇護,的確可以讓他避免遭受刁難,但這治標不治本,再者說,難道他要在大梁當一輩子的質子麼?

    不設法消除大梁朝廷對他的成見,他是無法回到衛國的。

    更何況,其實禮部對他的刁難,正符合他的心意——倘若沒有禮部的刁難,他如何「回心轉意」呢?

    當然,目前還不是「回心轉意」的時候。

    想到這裏,衛瑜笑著說道:“雖然這宅子舊是舊了些,但好歹也能遮風擋雨,近幾日我等辛苦一下,打掃一下屋內屋外即可。”

    聽了衛瑜的話,他的夫人衛陳氏,以及護衛孟衝幾人沒有辦法,隻能點頭。

    而與此同時,在這座「質子府」對麵的小巷裏,趙弘潤的宗衛高括環抱著雙臂,皺著眉頭瞧著遠處那座破敗的府邸。

    在他身旁,圍著幾名打扮地像是大梁本地遊俠的年輕人。

    “那座府邸,原來是質子府麼?”高括問道。

    那幾名本地遊俠當中,有一人恭敬地說道:“回稟高爺,這原是城內叫劉信的富人的宅邸。……劉信當年攀附太子,四處找人借錢,湊了些錢,招募了一些鄉勇投奔北一軍,後來北一軍出了事,太子也倒了,劉信血本無歸,隻好把這座宅子給賣了,後來據說是齊家搬到上黨去了。……小的也不曉得怎麼就成了質子府。”

    高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半響後從懷中取出一個錢袋,丟到那名遊俠手中,說道:“帶弟兄幾個到酒樓吃一頓好的。”

    “多謝高爺打賞。”那幾名遊俠眉開眼笑。

    他們這些平日裏無所事事的遊俠,最是樂意為眼前這位高爺差遣,畢竟這位高爺非但後台硬,而且打賞闊綽。

    “對了,派人給我盯著這座府邸,有什麼風吹草動,即刻向我稟報。……你們知道是哪。”

    “是是。”幾名遊俠連連點頭。

    吩咐完之後,高括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座質子府,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待回到肅王府後,高括在書房內將這件事稟告了趙弘潤,聽得趙弘潤直皺眉。

    畢竟據高括的稟報,那座所謂的質子府,還遠不如城內的驛館,這擺明了就是禮部故意在刁難衛瑜。

    不過在這件事上,他還真不好插手幹涉。

    雖然他清楚整件事的來龍去脈,並且與衛瑜也是表親的親份,但這件事,他隻能站在朝廷的這邊。

    說得難聽點,倘若衛瑜始終不肯服軟,那麼,就算是趙弘潤,也隻能默許朝廷暗示衛王費改立王儲,因為這關係到日後魏國與衛國的關係。

    “姑且就先這樣。”

    想來想去,趙弘潤決定先觀望一陣子。

    七月,趙弘潤一邊暗中關注著質子府,一邊關注著宋郡那邊的戰事。

    總的來說,國內貴族的那些私軍,進展還算順利,以恐嚇為主、交戰為輔,逐漸占據了宋郡好幾座城池。

    不過話說回來,在宋雲的北亳軍展開反擊之前,這些勝利都是虛假的。

    攻略宋郡是否順利,最根本的,還是要看能否擊敗宋雲的北亳軍。

    說實話,趙弘潤不怎麼看好那些貴族的私軍。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00:24
大魏宮廷 第1316章:劃分宋郡

    六月初,魏國國內貴族門閥的私軍,以各自投靠的皇子為單位,相繼朝著宋郡的「定陶」縣進發。

    當然,這並非說這些貴族門閥的私軍想要攻打定陶。

    因為定陶這座縣城,在過去將近二十年的時間內,肩負著相當於『魏宋邊市』的角色,在那段魏國與宋郡關係極其緊張的歲月,魏國的商人主要就在定陶與宋人交易再過於深入宋郡,就很有可能會遭到宋地叛軍「北亳軍」的搶掠。

    因此事實上,在當初南宮垚還在世的時候,定陶實際上就已經受到大樑朝廷操控。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說,定陶也是縱觀整個宋郡內魏人來往或落戶最多的縣城。

    六月初四,肅王黨的貴族私軍,在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幾人的率領下,趕到了定陶。

    而此時,作為慶王黨貴族門閥私軍名義上的主帥,天水魏氏的家主「魏罃」,早已率軍抵達了定陶,並且在陶丘一帶安營紮寨,等待著其餘黨系的私軍到來。

    隨後,雍王黨、襄王黨、肅王黨等幾大派系的貴族們陸續抵達。

    事實上除了這幾大方外,還有一些尚未投效哪位皇子殿下的中立勢力貴族門閥,只不過這些人,就不在魏罃的協商名單之內。

    這場遊戲的參與者,主要在慶王黨、襄王黨、雍王黨、肅王黨等勢力。

    六月初五,成陵王趙郯與安平侯趙郯,帶著十幾名護衛來到了『諸位會盟』的地點,即「陶丘」一座土丘上的帳篷。

    這次協商協議,美其名曰「會盟」,實際上就是魏國國內貴族們在這裡碰頭,彼此提前約定好莫要相互扯後腿,以及爭取利益最大化等等事宜。

    畢竟這次出兵宋郡,可謂是朝廷的「驅虎吞狼」之計,有意用宋郡的財富來引誘這些貴族私軍替朝廷掃除「北亳軍首領宋雲」與「睢陽軍首領桓虎」這兩個宋郡內最大的叛黨,倘若到時候貴族私軍們敗得太難看,那朝廷就有藉口直接派國內精銳登場,而這樣一來,貴族門閥們就失去了發財的機會。

    因此,打出漂亮的成績,一邊替朝廷收復宋郡,一邊暗自收刮宋郡的財富,最好讓朝廷無藉口派出精銳的軍隊,相信這是出席此次會議的貴族們最普遍的想法國難之戰都結束了,還不得讓為此損失慘重的他們大發一筆?

    待等成陵王趙郯與安平侯趙郯到達會議地點時,有幸出席會議的諸私軍的頭頭們,陸陸續續已在帳內等候。

    當看到「濟陽王趙倬」與「中陽王趙喧」居然代表雍王黨貴族門閥出席時,成陵王趙郯與安平侯趙郯對視一眼,均感覺有些吃驚:這雍王弘譽悶聲不響的,居然拉攏了這兩位地方諸侯王?

    說起來,「濟陽王趙倬」與「中陽王趙喧」,那可是成陵王趙燊的老夥伴了,想當初趙弘潤封鎖成皋關,不允許國內貴族商隊出入的時候,就是這兩位王侯外加「原陽王趙楷」,與成陵王趙燊一同代表國內貴族勢力對肅王趙弘潤施壓,最終迫使後者對國內貴族妥協。

    那個時候,這四位王侯的關係還是相當不錯的,不過待等安陵王趙燊投奔了肅王趙弘潤後,他與以前的這幾位老夥伴,關係也就是逐漸淡了下來,反而是曾經交情不深的安平侯趙郯,如今成為了同進同退的盟友。

    對此,成陵王趙燊雖然感到惋惜,卻也無可奈何。

    他堅信投靠肅王趙弘潤才是最明智的選擇,但可惜,他終究沒有說服「濟陽王趙倬」與「中陽王趙喧」那兩個老夥伴,至於原陽王趙楷,這傢伙老早就投靠了慶王弘信。

    「差不多都到齊了,那麼,就在商量一下針對宋郡的攻略吧。」

    見邀請的對象陸續到齊,魏罃笑著說道,可惜對於此人,帳內不少人並不買賬。

    平心而論,隴西魏氏如今在魏國國內的能量並不小,他們一方面與南梁王趙元佐互守互助,一方面扯起「慶王弘信」這桿大旗,發展勢頭還是頗為驚人的。

    不過也正因為這樣,遭到了魏國本土姬趙氏王公貴族的抵制魏國至今仍有不少的姬趙氏子弟尚未接納隴西魏氏,認為隴西魏氏的存在,壓縮了他們的生存空間。

    這不,在聽到魏罃說話之後,中陽王趙喧就滿不在乎地說道:「其實這次會議毫無必要,誰不知道「規矩」?」說著,他環視了一眼週遭,喧賓奪主般搶了魏罃的話:「要麼彼此老老實實地恪守「規矩」,要麼……呵,索性就掀了這桌子,誰都別想玩!」

    「正是這個理。」魏罃被搶了話,但卻毫不氣惱,反而撫掌附和中陽王趙喧的話。

    豈料話音剛落,就聽有人幽幽說道:「然而,有人卻從冶造局購置了一批戰爭兵器,這算不算違反了規矩?」

    眾人轉頭一瞧,這才發現說這話的乃是戶牖侯孫牟,慶王弘信的人。

    聽聞此言,安平侯趙郯似笑非笑地說道:「正所謂「物盡其用」,再利害的兵器落到某些人手裡,呵呵,無非也就是擺設而已。……戶牖侯,聽說你上次支援衛國,一兵未損,還白得了一批衛國的糧草?厲害厲害!」

    「安平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戶牖侯孫牟聽出了安平侯趙郯話中的譏諷,冷笑說道:「閣下麾下的兵卒,不也是一兵未損麼?」

    安平侯趙郯聞言嗤笑道:「哪裡哪裡,這全得仰仗南梁王的妙計。」

    「你……」戶牖侯孫牟被安平侯趙郯擠兌地啞口無言。

    良久,他恨恨說道:「總而言之,你們拿了冶造局的戰爭兵器,這就違反了規矩!」

    聽聞此言,在場其他派系的貴族們,皆有意無意地看向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二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嫉妒。

    這也難怪,畢竟貴族門閥的私軍,武器裝備大多不好,充其量就是國內縣兵一個檔次的裝備,甚至可能比這還要差,至於戰爭兵器,那是什麼?見都沒見過。

    可肅王黨的貴族私軍倒好,非但收購了一批商水軍、鄢陵軍淘汰下來的武器裝備,還從冶造局「租借」了五十架連弩、一百架機關弩匣、二十輛投石車,據說這些戰爭兵器,可是冶造局最新式的造物。

    該死的!這是私軍可以擁有的?!

    看著戶牖侯孫牟等人的眼眸中好似燃燒著名為妒忌的火焰,安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心中大爽這就叫背靠大樹好乘涼!不爽?眼紅?怪我咯?

    面對著眾人的注視,安陵王趙燊笑呵呵地說道:「又不是肅王殿下親徵,且商水軍、鄢陵軍、遊馬軍也是一兵未動,戶牖侯何必大驚小怪的?」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眼週遭,笑著說道:「總而言之,我方取「己氏」,諸位可莫要與我等爭搶啊。」

    己氏?

    在場諸貴族面面相覷,因為「己氏」縣非常靠近「睢陽」,難道肅王黨的這些私軍,果真打算去攻打桓虎的睢陽?

    在他們看來,倘若說這話的是肅王趙潤,且率領的也是商水軍、鄢陵軍、遊馬軍等肅王軍的精銳之師,那麼打個睢陽倒是不在話下,可你成陵王趙燊率領三萬烏合之眾,就算從冶造局租借了一批厲害的戰爭兵器,居然敢去找桓虎與睢陽軍的麻煩?那可是駐軍級的叛軍啊!

    帳內諸貴族相互瞧了一眼,誰也沒有與成陵王趙燊爭相的意思。

    而此時,戶牖侯孫牟在深深看了一眼成陵王趙燊後,居然也不再針對後者,沉聲說道:「既然如此,那我方就取「乘氏」。」

    『乘氏……這是要對「昌縣」下手麼?喂喂,你們這胃口可是有點大啊。』

    成陵王趙燊略帶驚訝地看了一眼,畢竟昌縣也是宋郡西部頗為繁榮的縣城。

    如他所料,一聽到「乘氏」,雍王黨一方的中陽王趙喧就有些坐不住了,皺著眉頭說道:「憑什麼你們打「乘氏」?」

    「我先說的。」

    「你以為這是先到先得麼?」

    看著中陽王趙喧與戶牖侯孫牟因為「昌邑」爭吵起來,成陵王趙燊示意了一眼安平侯趙郯,起身告辭道:「諸位且繼續協商,我等就暫且告辭了。」

    帳內諸人敷衍般地客套了幾句,就不管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了,畢竟他們可沒膽量過於靠近睢陽,因此與選擇攻打「己氏」縣的肅王黨貴族並無利害衝突。

    待等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離開了那張帳篷時,安平侯趙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誰說「己氏」靠近睢陽,他們選擇了己氏縣這條路線,就必須攻打睢陽?我打「滑」、「蒙」、「成武」行不行?

    實際上,一開始的時候,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的確是想過在打下己氏後就去打睢陽,畢竟睢陽乃是南宮垚曾經的老巢,後者不曉得在睢陽堆積了多少財富。

    但前幾日在得到了肅王趙弘潤的警示後,他們卻不敢再小看如今佔據睢陽的原大盜桓虎,因此改變主意,打算先到週邊縣城收刮一番,日後再決定是否攻打睢陽。

    當日,肅王黨的貴族私軍便啟程前往「己氏」,而雍王黨與慶王黨,卻還在為「昌縣」爭吵不休。

    最終,雙方達成協議:雍王黨貴族攻打「乘氏」,慶王黨貴族攻打「成武」,誰先攻破城池抵達「昌邑」,後者就歸誰攻打。

    這才避免了雙方一場干戈。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00:25
第1317章:己氏之戰

    六月初九,花了整整三日,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率領著三萬私軍,從定陶來到了己氏縣。

    這個行軍速度,怎麼說呢,倘若是趙弘潤麾下的軍隊,多半連一軍主將都要被革職實在是太慢了,簡直就是龜速!

    但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卻並不介意。

    因為他們知道,他們麾下的這三萬私軍,說得難聽點就是烏合之眾,豈能與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等國內的精銳軍隊媲美?倘若硬要下令急行軍,可能到了己氏縣,士卒們就精疲力盡了,這還打什麼?

    似如今這般,雖然行軍速度慢是慢了點,但終歸是保證了士卒們的體力。

    這就很好。

    不過待等大軍抵達己氏縣的城外,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就有些犯難了這第一步,該做什麼?

    這也難怪,畢竟這兩位王侯都沒有實戰經驗,只是讀過一些兵書而已,可任何一本兵書,都沒有詳細記載攻城戰的步驟。

    「要不先禮後兵吧?」安平侯趙郯建議道:「據我所知,己氏縣的守將「丁虎」,乃是南宮垚的心腹愛將之一,如今南宮垚已死,相信丁虎也不知所措,倘若你我派遣勸降,搞不好能兵不血刃拿下這座城。」

    「唔。」成陵王趙燊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當即親筆寫了一封書信,派護衛送往己氏。

    大約一個時辰後,成陵王趙燊的勸降書信,就送到了己氏縣守將丁虎的手中。

    然而,丁虎在收到書信後,並未立即拆開觀閱,而是將其轉遞給了堂內主位上的一名年輕人:「世子,這是城外的軍隊派人送來的。」

    丁虎口中的世子,即是南宮垚的長子「南宮郴(hen)」。

    當日,南宮垚率軍返回睢陽,卻發現睢陽已被野心勃勃的部將桓虎所竊取,遂怒而攻城,沒想到,卻被桓虎麾下的猛將陳狩在千軍萬馬中取了首級。

    當時,南宮郴就在其父身邊,見大勢已去,隨領著一部分殘兵敗將投奔己氏,希望借其父麾下愛將「丁虎」的兵力,重新奪回睢陽,殺掉桓虎替父報仇。

    可沒想到,己氏這邊還未出兵攻打睢陽,就聽到消息,稱大梁欲派兵征討宋郡,並且,南宮垚也被大梁朝廷正式指認為叛臣,因此,南宮郴與丁虎遂沒敢輕舉妄動,想看看這個傳聞是否屬實。

    沒想到,這件事並非空穴來風,沒過多久,朝廷就派來了征討的軍隊。

    好在派來征討的軍隊並非是魏國那些知名的精銳之師,而是一些肅王黨貴族們拼湊起來的烏合之眾。

    「成陵王趙燊……嘖!他怎麼就挑上了己氏呢?」

    南宮郴看到了書信後,皺眉深深皺了起來。

    見他這幅表情,丁虎拍著胸脯信誓旦旦地說道:「世子請放心,有丁某在,城外的烏合之眾,絕拿不下己氏!」

    他這話倒也並非信口開河,畢竟城外的貴族私軍,的確是不堪入目,裝備參差不齊、軍紀渙散,要是被這種烏合之眾打下己氏,丁虎憑什麼曾經被南宮垚視為愛將?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南宮郴搖了搖頭說道。

    的確,對於城外的烏合之眾,他並不擔心,問題是,誰不知道城外的那些貴族私軍,是肅王趙潤那一方的?要是把對方打地太狠,萬一成陵王趙燊回頭找肅王趙潤搬救兵,區區一個己氏,擋得住肅王趙潤麾下的精銳麼?

    「那怎麼辦?」

    聽南宮郴提到「肅王趙潤」,丁虎雖說自誇勇武,難免也會有些忌憚。

    此時,南宮郴也有些方寸大亂,不知所措,在思忖了半響後,他這才惆悵說道:「丁虎將軍,暫時且守城吧,但願城外的軍隊能知難而退……」

    丁虎想了想,覺得眼下也只能如此,便點點頭退下了。

    於是,在半個時辰後,己氏縣便擺出了一副死守城池的架勢。

    而此時在城外,成陵王趙燊久久沒有等到己氏縣的回應,親自出征觀瞧,卻見己氏縣已擺出了一副防守的架勢,心中也就明白了。

    「不識抬舉!居然敢抗拒天兵!」

    心中暗罵了兩句,成陵王趙燊當即下令:先立營寨,再攻己氏!

    於是乎,三萬私軍到附近砍伐林木,建造營寨。

    期間,己氏縣守將丁虎在城樓上看著城外這支私軍伐木建營,心中很是焦躁。

    因為此時城外的私軍,在他眼裡簡直就是漏洞百出,若非擔心得罪肅王趙潤,他早就率軍出城了。

    相信只要一場偷襲,就足以叫這支烏合之眾損失慘重!

    「娘的,真窩囊!」

    叫罵了一句,丁虎索性回城樓內吃酒去了。

    不得不說,魏國國內貴族的私軍,的確是不堪大用,哪怕就是肅王黨的這些貴族私兵,亦是如此,只不過是建個軍營,花了三日居然只建了一半,甚至於就算這樣,麾下的士卒們亦忍不住呼天搶地般喊累。

    三日後,睢陽的桓虎得到了消息,帶著陳狩與幾十名睢陽軍士卒來到了己氏縣一帶,見雙方居然還未開打,這位原大盜賊不禁錯愕萬分。

    「唉,這幫烏合之眾,真是辱沒了「肅王趙潤」的威名。」桓虎環抱著雙臂調侃著成陵王趙燊等人的私軍。

    肅王趙潤麾下商水軍、鄢陵軍,那是何等的精銳,一日破城、千里奔襲的戰例比比皆是,縱使是桓虎都不得不說一個服字,可成陵王趙燊這幫肅王黨的貴族倒好,從定陶到己氏,墨跡了五六天工夫,居然還未開打,桓虎真有些好奇:倘若肅王趙潤得知這情況,不知會是什麼心情。

    「真是悠閒的戰事。」

    桓虎索性在那座土丘上盤腿坐了下來,手托下巴看著遠處貴族私軍士卒們建造軍營,舔舔嘴唇地說道:「那丁虎,據說是南宮垚麾下的猛將,怎得連夜襲都不懂?」

    聽聞此言,身旁的陳狩淡淡說道:「我想不是不懂,而是不敢吧。……想來南宮郴與丁虎,無非就是想著死守城池,讓成陵王趙燊這幫人知難而退。」

    「喂喂喂,那我要等到什麼時候?我可是特地過來觀戰的啊!」桓虎拍著大腿發著牢騷,然而陳狩卻絲毫沒有理睬他的意思。

    半響後,桓虎舔了舔嘴唇,壓低聲音說道:「陳狩,今晚你帶點人,去那座軍營走一趟吧,讓那位成陵王……好歹警惕一點。」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補充道:「放幾把火就行了,千萬可別把那些貴族老爺嚇壞了。」

    好似猜到了桓虎的心思,陳狩點點頭說道:「明白了。」

    當晚,陳狩就帶著十幾個人,潛到了城外肅王黨貴族私軍的營寨。

    那些所謂巡邏士卒,根本毫無警惕,輕易被陳狩一行人放倒。

    隨後,陳狩在營內放了幾把火,又扯著嗓子喊了幾句:「敵襲!敵襲!」

    喊完後,他果斷地撤離了。

    正如他所料,這座軍營頓時就炸鍋了,無數貴族私軍的士卒們驚慌失措地來回亂跑,自相踐踏,讓己氏的丁虎大感錯愕:莫名其妙的,城外的貴族私軍就炸營了?

    次日,成陵王趙燊黑著臉清點損失,才發現昨晚竟有幾千人傷亡,而所謂的敵人,卻沒有留下一具屍體。

    這種難看的傷亡數字,讓成陵王趙郯、安平侯趙郯等貴族們滿臉通紅他們連敵人都沒看清,就損失了幾千人?

    「該死的丁虎!你以為這樣就能讓我等知難而退麼?!」

    心中大怒的成陵王趙燊,當即下令道:「傳令下去,今日攻城!」

    誤以為昨晚是被己氏縣的丁虎偷襲,成陵王趙燊等人勃然大怒,當即就祭出了從冶造局租借的那二十輛投石車。

    起初,無論是己氏縣的丁虎,還是在戰場旁的土丘觀戰的桓虎,他倆都沒有在意,畢竟投石車這種玩意,早就爛大街了。

    可當那二十輛投石車一齊發射石彈時,丁虎與桓虎就感覺不對勁了:這二十輛投石車,射程他娘的也太遠了吧?

    「轟」

    「轟隆」

    由於貴族私軍的士卒們缺乏經驗,因此,操作投石車拋射出去的石彈,命中率低得嚇人,可這些投石車那超過一里的有效射程,還是驚住了己氏的丁虎與觀戰的桓虎。

    「喂喂喂,這些投石車不對勁啊……」

    桓虎睜大眼睛吃驚地喃喃道。

    陳狩亦看到了這一幕,微皺著眉頭說道:「這些貴族背靠肅王趙潤,說不定是大梁冶造局的最新式戰爭兵器……」

    「這可有意思了。」桓虎舔了舔嘴唇。

    要知道一開始的時候,他純粹就是想來看一場好戲,並不認為成陵王趙燊這些烏合之眾,能讓己氏的守軍出現多麼大的傷亡。

    但倘若這些私軍當中,還藏著大梁冶造局研發的新式戰爭兵器,那這場仗,鹿死誰手可就有未可知了。

    說不定不需桓虎自己動手,己氏的南宮郴與丁虎,就會被成陵王趙燊這支烏合之眾收拾掉。

    就在桓虎暗自思忖之際,忽聽己氏縣傳來轟隆一聲巨響,隨即,貴族私軍的方陣中,傳來了一陣歡呼聲。

    桓虎仔細一瞧,隨即臉上的笑容變得更甚了:原來,是己氏縣的城門樓,被那二十輛投石車的其中一架給轟塌了。

    「嘖嘖,丁虎要坐不住了……」

    舔了舔嘴唇,桓虎心中暗笑。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2 19:11
第1318章:己氏之戰(二)

    『那到底是什麼鬼東西?!城外這群烏合之眾,竟擁有著這等攻城利器?!』

    己氏守將丁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記得一開始,當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的私軍攻城時,丁虎並不以為意:一支自己莫名其妙就會紮營的軍隊,何懼之有?

    可就在方才,一枚巨大的石彈就在他身旁落地,將小半座城樓轟塌親眼看到一名護衛被坍塌的樑柱當場砸死,丁虎的心情再無法保持方才的那份平和。

    他終於意識到了一件事:可能城外的那幫貴族,其所統領的軍隊的確是烏合之眾,但這些貴族背靠肅王趙潤這棵參天大樹,肅王趙潤,那可是冶造局的執掌者。而冶造局又是什麼樣的存在?那是如今代表著魏國最高技術工藝的朝廷司署。

    「該死的!」

    想到了這裡,丁虎用手狠狠地砸了一下牆垛,吩咐左右護衛道:「你二人速速將世子請到此地。」

    「遵令!」

    丁虎的護衛二話不說便走下城牆,朝著城內南宮郴所居住的府邸而去。

    與此同時在城內,南宮郴正在其府邸的書房外,坐在台階上雙目出神地看著空曠的庭院。

    左右,有幾名親衛護衛在旁,一言不發在來到及時縣後,他們已經不止一次看到自家世子對著無人的地方發呆。

    他們猜測,南宮郴多半是在思念陷於睢陽的親人睢陽被桓虎竊取之後,城內南宮一氏就遭到了桓虎的軟禁與關押,唯有南宮垚的長子南宮郴,因為隨父出征而僥倖逃過一劫。

    此時在南宮郴的腦海中,他的弟弟南宮旬正在庭院裡唸書,一邊手握書卷,一邊用無奈的眼神看著在其四周跑動嬉戲的一對侄兒女那是南宮郴的兒女。

    而在「庭院」的另外一邊,南宮郴、南宮旬兄弟倆的母親南宮華氏,正與南宮垚的幾名侍妾與兒媳婦即南宮郴的正室的陪伴下,微笑著看著庭院裡南宮旬這個當叔叔的,與其兩個侄子侄女的互動。

    暗地裡與長兒媳商議著,尋思著給南宮旬也說一門親事。

    這即是此時南宮郴腦海中,家族和睦的一幕。

    不知過了多久,方才還露出著溫馨笑容的南宮郴,臉上的表情逐漸被痛苦所取代。

    因為在前一陣子,當他父親南宮垚暴怒攻打睢陽時,他的弟弟南宮旬,被桓虎直接從睢陽縣的城門樓上丟了下來,致使南宮郴那位年僅十六、原本即將成婚的弟弟,活生生摔死在城門下。

    而當時讓南宮垚、南宮郴父子二人暴怒的是,那桓虎做出這種惡毒的舉動,卻全然不是想要威脅他們,彷彿純粹就是為了殺人,為了激怒他們父子。

    桓虎,那是一個真正的、徹頭徹尾的惡黨!

    南宮郴甚至都不敢去想像,他的那對兒女此時是否還存活著,亦或是已被桓虎惡毒地殺害;而他的妻妾,甚至是他父親南宮垚的妻妾,此時是否被桓虎霸佔,委曲求全。

    每每思及母親與妻子或有可能被桓虎那個惡黨玷污,南宮郴便不由得渾身顫抖,恨不得儘早為父親與弟弟報仇,且將桓虎生吞活剝。

    沒想到,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會在這個時候進攻己氏縣。來的真不是時候!

    就在這個時候,丁虎的兩名護衛急匆匆地奔入府內,拱手抱拳道:「世子,丁(虎)將軍請世子到西城門,說是有要事相商。」

    『丁虎?』

    南宮郴聞言一愣,感覺有些不解。

    因為在他看來,以丁虎的能力以及其麾下軍隊的實力,想要在城外那幫烏合之眾手中守住己氏縣,這根本不算是什麼困難的事。

    何故丁虎卻命人請他到西城門城樓?

    懷揣著諸多疑惑,南宮郴帶著些親衛,在那兩名丁虎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西城門的城樓。

    當來到西城門的城樓時,他著實嚇了一跳,因為此時呈現在他面前的城門樓,居然不知為何坍塌了大半。

    「丁虎,這是怎麼回事?」

    遠遠看到丁虎正站在牆垛旁註視著城外的貴族私軍,南宮郴走了上前,皺著眉頭問道。

    「世子。」丁虎聞言,轉身看到南宮郴,抱拳見禮,隨即皺著眉頭說道:「是城外軍隊的投石車所致。」

    南宮郴愣了愣,轉頭看向城外,果然瞧見在城外那些貴族私軍的隊伍中,隱約有十幾二十架投石車。

    只是這些投石車與城牆的間距,讓他有些難以置信:那些投石車距離城牆最起碼有一里地,居然能有效威脅到己氏的城牆?

    可他四下觀瞧,在看到城上城下那些巨大的石彈時,他卻不得不接受這件不可思議的事。

    「冶造局的戰爭兵器……麼?」

    南宮郴深深皺了皺眉。

    而就在這時,忽聽幾聲沉悶的呼嘯聲,在迎面的空中,又有十幾枚石彈呼嘯而來,其中一枚石彈,正好命中南宮郴面前的牆垛,啪地一聲,巨大的石彈粉碎,而牆垛,亦被砸出了一個深坑,稀里嘩啦有不少碎石從城牆上掉落。

    「世子小心!」

    丁虎第一時間將南宮郴拉向身後。

    而待南宮郴再次反應過來時,他心有餘悸,因為他看到,方才在他面前的那堵牆垛,此時已被砸塌,飛濺的碎石割傷了這附近好些士卒,更有兩名士卒被碎石當場打穿頭顱,一命嗚呼。

    『居然真的……威脅到了城牆?』

    在幾名護衛保護下安然無恙的南宮郴,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城外遠處那些投石車。

    他方才瞧得清清楚楚,這些投石車的射程,的確是超過了一里地。

    倘若幾天前,他毫不擔心城外的貴族私軍能真正威脅到己氏縣,但眼下,親眼看到城牆上有幾名士卒因城外貴族私軍的拋石車而陣亡,他已沒有那份鎮定自若。

    「世子,久守必失。」

    朝著南宮郴抱了抱拳,丁虎沉聲說道:「請容許末將帶兵出擊,擊毀那些投石車,否則,己氏恐怕難以久守。」

    南宮郴沉思了片刻,皺眉問道:「你打算怎麼做?」

    只見丁虎輕蔑地瞥了一眼城外的貴族私軍,輕笑著說道:「不如請那位成陵王到我己氏縣做客幾日,世子意下如何?」

    他這話的意思,似乎是打算在陣上生擒成陵王趙燊這位貴族私軍的統帥。

    『這個主意倒是……』

    南宮郴心中微微一動,他心說,我並不加害成陵王趙燊的性命,只是藉此脅迫城外這些私軍去知難而退,這總不至於會激怒那個肅王趙潤吧?

    想到這裡,南宮郴正色對丁虎說道:「丁將軍,且小心謹慎!」

    『小心謹慎?』

    丁虎暗自輕蔑地掃了一眼城外的私軍。

    而與此同時,在城外貴族私軍的本陣,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以及其他十幾名肅王黨的貴族門閥們,正一臉興奮地看著己氏縣的城牆。

    期間,呂潭侯公孫徹忍不住說道:「神兵利器,這當真是神兵利器啊!」

    聽聞此言,附近的肅王黨貴族門閥們紛紛點頭,他們心想,有這等神兵利器在手,豈會攻不下小小一個己氏?

    「趙燊大人,何時下令攻城?」南席侯趙諮一副摩拳擦掌的架勢。

    「南席侯且稍安勿躁。」成陵王趙燊雖心中也是激動興奮,但因為不想丟了主帥的架子,故作淡然地說道:「待投石車砸塌一段城牆,到時候我軍一擁而上,一鼓作氣拿下己氏!」

    聽聞此言,附近的肅王黨貴族門閥們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只是他們沒有想過一個問題:那些操作投石車的私軍士卒們,果真能精準無誤地次次瞄準一段城牆麼?

    在這個問題上,就體現出了投石車,與冶造局所研發的最新戰爭兵器「弩砲」的差距:可能投石車在威力上勝過弩砲,但在精準度方面,卻並非簡單粗暴的弩炮的對手。

    倘若私軍手中的是二十座弩砲,瞄準一段城牆狂轟濫炸,相信此時己氏的城牆早已被轟出缺口。

    但可惜,私軍手中的卻是二十輛投石車,而操作這些投石車的士卒們都不懂什麼拋物落點,純粹就是靠著類似瞎貓碰到死耗子的方式,才能對己氏造成些許損傷。

    在這種情況下,成陵王趙燊幻想轟塌己氏的城牆,說實話的確不現實再加兩三倍的投石車數量,或許還有點機會。

    不過話說回來,哪怕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那幾次有效轟炸,卻也讓己氏的南宮郴與丁虎如臨大敵。

    這不,片刻之後,己氏縣的西城門轟然打開,己氏守將丁虎領著三千步卒,從城內魚貫而出。

    此時在戰場南邊的土丘上,盤腿而坐的桓虎看到這一幕,拍著大腿哈哈大笑:「哈哈哈,我就說嘛,那丁虎要坐不住了!」

    看到桓虎那興奮、不,應該是飢渴般的表情,陳狩微微搖了搖頭。

    他想到了方才,方才在城外貴族私軍用投石車朝著己氏狂轟濫炸的時候,桓虎的表現尤其讓人感到好笑:當石彈準確命中己氏縣的城牆時,這個傢伙興奮地拍著大腿連聲喊好;而當石彈沒能命中目標時,這個傢伙就連連搖頭,搖頭惋惜。

    倘若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幕,多半還真以為桓虎是與成陵王趙燊那一路的人嘞。

    誰能想到,這傢伙也是個叛軍頭頭。

    暗自搖了搖頭,陳狩對滿臉興奮的桓虎潑起了冷水:「丁虎出城迎擊,城外的私軍恐怕是招架不住。」

    他說這番話,彷彿是無視了「城外私軍有將近三萬人」這個事實。

    「未見得。」桓虎聞言,舔了舔嘴唇說道:「那些老爺既然有冶造局的投石車,難保不會還藏著其他的戰爭兵器……」

    聽聞此言,陳狩也不反駁,只是將目光投向了戰場。

    畢竟遠處正在交戰的雙方,無論哪方勝了或者敗了,於他而言都沒有什麼關係。

    就在桓虎與陳狩的觀望下,丁虎統率著三千步卒朝著城外三萬私軍展開了進攻。

    雙方這一開打,私軍一方就落入了下風。

    原因就在於,成陵王趙燊生怕那二十架投石車被丁虎的軍隊摧毀,因此慌慌張張地就下令士卒將其藏到後軍,沒想到這道簡簡單單的命令,就使得前陣的士卒陣型大亂,以至於丁虎毫不費力地就殺到了其中。

    「哎,那個成陵王……」

    看到貴族私軍開場就陷入不利,桓虎拍著大腿滿臉懊惱:「你背後有趙潤支持,損失幾架投石車算什麼?跟他殺啊!就算此地的投石車全被毀了,只要你殺了丁虎,己氏就逃不出手掌……怎麼連這點道理都不懂?!」

    看他懊惱的模樣,彷彿是恨不得代替成陵王趙燊去指揮軍隊,這讓在旁的陳狩倍感無語。

    也不曉得跟桓虎的『激勵』有沒有關係,貴族私軍逐漸平復了騷亂,在中軍的位置,安平侯趙郯親自指揮,命私軍的士卒們組成方陣,阻擋丁虎的進攻。

    但遺憾的是,私兵的戰鬥素養實在是太差了,這些幾乎沒有什麼沙場經驗的私軍,在被丁虎突破了陣型後,就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倘若是商水軍、鄢陵軍等精銳軍隊,這個時候就會迅速重整防線當然,倘若果真是商水軍、鄢陵軍,自然也不可能如此輕易便讓丁虎突破防線。

    「我就說吧。」

    陳狩瞥了一眼桓虎,淡淡說道:「丁虎麾下的軍卒,亦是勁旅,豈是那些烏合之眾可以匹敵?」

    桓虎黑著臉說不出話來,半響後才低聲嘀咕道:「那個成陵王……有什麼好東西趕緊亮出來啊!再不亮出來就晚了!」

    話音剛落,就見戰場上的貴族私軍忽然發生了陣型的變化,中軍的士卒們紛紛朝著兩翼退散,這讓打算中央突破的丁虎大感驚疑。

    而就在這時,私軍的後陣,推出了百餘輛類似馱物的馬車,五十架連弩、一百架機關弩匣,皆瞄準了迎面而來的丁虎軍。

    『那是什麼?』

    丁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而就在這時,五十架連弩,一百架機關弩匣同時展開齊射。

    可憐那些仍衝向私軍後陣的丁虎軍士卒,在這些可怕的戰爭兵器面前,如同狂風席捲的麥田般紛紛倒地,眨眼工夫,便倒下了一大片。

    縱使是丁虎,此時亦滿臉驚駭。

    「噓噓~」

    在南邊土丘觀戰的桓虎,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吹了一聲口哨,笑道:「嚯嚯嚯,可真是嚇人啊……」

    在他身旁,陳狩皺著眉頭看著這一幕。

    其實他也知道,成陵王趙郯這些肅王黨貴族的私軍當中,肯定還藏著除投石車外其他的戰爭兵器,但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些戰爭兵器的威力居然如此巨大。

    要知道在丁虎率軍擊穿貴族私軍的前陣時,丁虎軍的傷亡不過寥寥幾十人罷了,可就剛剛那麼一下,最起碼有將近七八百名丁虎軍士卒喪生,並且這個數字,還在隨著那些機關弩匣不斷激射弩矢而迅速增加。

    『這種威力……就算是我睢陽軍,恐怕也招架不住……』

    陳狩暗暗想道。

    而此時,在戰場上的丁虎也意識到這支貴族老爺的私軍藏著他們無法招架的戰爭兵器,慌忙下令向私軍的側翼突破,可能是想要迂迴襲擊貴族私軍的本陣。

    不得不說,丁虎不愧是南宮垚麾下的心腹愛將,果敢勇武,當他身先士卒地率軍殺向貴族私軍的士卒時,後者看到丁虎那猙獰的面孔與迫人的氣勢,無不戰戰兢兢。

    「此人,莫非就是丁虎?好一員猛將!」

    跨坐在馬上的安平侯趙郯,在看到丁虎勢如破竹的攻勢後,亦忍不住稱讚了一句。

    隨即,他朝著身後的護衛招了招手,吩咐道:「拿狙弩來。」

    護衛聞言,當即從馬背上的背囊裡,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把造型奇特的弩具,遞給了安平侯趙郯。

    只見安平侯趙郯接過弩具後,將其瞄準了正在遠處奮勇廝殺的丁虎,嘴上喃喃嘀咕:「只可惜,猛將的時代,早已結束了……」

    隨著他扣下扳機,僅僅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就見那丁虎猛然一個踉蹌,險些當場摔倒在地。

    「將軍!」

    丁虎軍的士卒們大為震驚,連忙攙扶起丁虎,此時再看丁虎時,卻見丁虎的右肋,竟有涓涓鮮血染紅甲冑。

    『什麼?方才那究竟是什麼?』

    丁虎驚疑不定地看著四周。

    方才,他只感覺有一陣強烈的危機感襲上心頭,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感覺自己肋下好似中了箭。

    可當他低頭看向肋下時,卻發現那裡根本沒有箭矢的蹤影那支箭矢,直接洞穿了他的身軀。

    忽然,丁虎好似看到了什麼,目不轉睛地盯著遠處一個手持古怪弩具的貴族。

    『射偏了麼?可惜……』

    見遠處的丁虎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安平侯趙郯不禁感覺有些可惜。

    「撤!撤!」

    隨著丁虎驚慌失措的命令,他麾下的軍隊迅速撤退了。

    見此,成陵王趙燊毫不猶豫地下令全軍進攻,企圖借助優勢局面一鼓作氣拿下己氏。

    但遺憾的是,己氏縣的城牆上只是發射了一波箭雨,就打斷了貴族私軍的士氣,在出現了數百人的傷亡後,絕大多數的私軍士卒便一臉畏懼地停下了腳步。

    氣得一干肅王黨貴族門閥一陣暴跳如雷這是多好的機會啊!

    此後,成陵王趙燊又嘗試著進攻了幾回,但礙於己氏縣城牆上的弓手實在是難纏,便遺憾地下令撤兵。

    戰後清點損失,雖然貴族私軍的前軍與中軍一度被丁虎的三千士卒突破,但其實貴族私軍真正的傷亡人數並不多,也就只有三千多而已,還沒有昨日夜裡炸營時的損失來的多因為有許多貴族私軍的士卒們,由於初次踏足真正的戰場,仍無法抵禦來自死亡的威脅,是故下意識地就選擇了逃跑。

    而反觀丁虎的三千士卒,在這場仗裡則足足損失了將近一半,即一千五百人左右。

    貴族私軍以三千多人的傷亡,換取了丁虎軍一千五百左右的戰損,雖然看起來好像還是有些難看,但事實上,這已經是非常了不起的戰果畢竟丁虎麾下的士卒,那可是訓練已久的士卒。

    當然,能打出這樣的成績,幾乎全靠成陵王趙燊等人從冶造局租借的那些戰爭兵器。

    而對此,那些肅王黨的貴族門閥們非但不感到羞恥,反而有些沾沾自喜:你看咱們多英明,早早就向肅王殿下租借了這批戰爭兵器。

    「哈哈哈哈,居然打贏了,哈哈哈哈……」

    看著丁虎帶著殘兵敗卒逃回己氏縣,看著那些貴族私軍在振臂歡呼,桓虎拍著大腿樂不可支。

    在旁,陳狩淡淡說道:「那些貴族的私軍,有那等戰爭兵器在,己氏縣的贏面很小,若南宮郴與丁虎不想己氏有失,這回恐怕當真要夜襲了……只有夜間偷襲,他們才有機會。」

    「唔。」桓虎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隨即瞇著眼睛說道:「哼,丁虎那廝心胸狹隘,今日吃了虧,肯定會親自帶兵夜襲那些貴族老爺的軍隊,正好趁機宰了他!……當初我就瞧這廝不順眼。」

    「那些貴族老爺,未見得會領情。」陳狩淡淡說道,似乎想要提醒桓虎,倘若那些貴族的私軍打下了己氏,可能對方下一個目標,就是睢陽。

    而聽聞此言,桓虎似笑非笑地說道:「領情?呵呵呵,到時候叫金勾那老傢伙,把丁虎的首級放在魏營的帥帳……這樣一來,那些貴族老爺,相信就會接受咱們的善意了。」

    陳狩微微皺了皺眉,疑惑問道:「你是打算將這些老爺,驅趕到北亳軍的領地?」

    「呵。」桓虎舔了舔嘴唇,說道:「說什麼聯手抵禦魏軍,可至今為止,卻連個人影都看不到。說起來這口頭盟約,從一開始就不是那麼讓人放心吶。……待北亳軍有所行動,咱們再見機行事!」

    「唔。」陳狩點了點頭。

    當晚,丁虎果然率領千餘步卒,企圖夜襲成陵王趙郯等人的私軍魏營,卻沒想到中了陳狩的埋伏,後者率五百睢陽兵伏擊了丁虎,且親自上陣,將丁虎斬殺。

    次日天濛濛亮時,當成陵王趙燊在帥帳內悠悠醒來時,他駭然看到,臥榻旁擺著一顆血淋淋的腦袋,正是己氏縣守將丁虎的首級。

    且丁虎的首級上,還綁著一塊白布,上面寫著一行字:丁虎我替你殺了,不必言謝,桓虎。

    剎那間,成陵王趙燊只感覺通體冰涼,後背冷汗淋漓。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彷彿是想確認自己的腦袋是否安然無恙。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3 20:18
大魏宮廷 第1319章:宋郡泥潭

    收到了「丁虎的首級」這份來自桓虎的厚禮,無論是成陵王趙燊還是安平侯趙郯等其餘肅王黨貴族門閥,都被這份好比是軟威脅一般的厚禮給嚇住了。

    畢竟桓虎的人既然能悄無聲息混入軍營中的帥帳,將「丁虎的首級」擺在成陵王趙燊的臥榻旁,那麼自然也能順手帶走成陵王趙燊的首級。

    於是乎,正如桓虎所預料的那樣,在收到了「丁虎的首級」後,成陵王趙燊等人當即就放棄了「攻陷己氏之後去攻打睢陽」的念頭。他們被桓虎的手段給震懾住了。

    而另一方面,身在己氏縣的南宮郴,也天明時分,也已得知了「丁虎中埋伏戰死」的消息,又驚又怒。

    驚的是,昨晚丁虎居然瞞著他率軍前往夜襲成陵王趙燊的貴族私自魏營,並且還半途遭到了伏擊,導致兵敗身亡;怒的是,據逃回己氏的丁虎麾下士卒所言,伏擊他們的敵軍那是非常精銳的敵卒,而率領敵卒的敵將,更是厲害到一招就將丁虎斬殺。

    成陵王趙燊那支烏合之眾,當真會有那般厲害的士卒與猛將麼?若果真如此,昨日白晝又豈會被丁虎殺地那樣慘,最後全靠那些厲害的戰爭兵器才挽回敗局。

    『……桓虎!』

    南宮郴頓時就猜到了南邊佔據著睢陽的桓虎。

    這附近,只有桓虎以及其麾下的猛將陳狩,擁有著比較丁虎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武力。

    雖然南宮郴暫時還未想通桓虎為何要「義助」成陵王趙燊,但他多少已可以肯定:必定是桓虎伺機在旁,趁機伏擊了丁虎。

    而眼下,丁虎這位猛將毫無意義地戰死,己氏縣將如何確保不失?

    在陣怒之後,南宮郴在書房內來回踱步,思忖著對策。

    要知道,丁虎不單單是他守住己氏,更是他反攻睢陽、殺掉桓虎為父親與弟弟報仇的最大仰仗,可沒想到的是,丁虎居然死得這般毫無意義。

    事實上,己氏縣內還有幾名願意追隨南宮郴的將領,但遺憾的是,這些將領誰也沒有丁虎來得勇武可靠。

    想來想去,南宮郴始終想不出守住己氏縣的辦法。

    在沉思了足足一個時辰後,他決定放棄己氏,率領麾下軍隊朝著宋郡的東部轉移。

    雖然宋郡的東部地區,是屬於北亳軍的勢力範圍,但同時那裡也駐紮著一些他父親南宮垚的老部下,包括他的叔父「南宮悉」。

    當日,城外的貴族私軍再次出兵攻打己氏縣,說是攻城,其實就是照搬昨日攻城的方式,用那二十架投石車朝著城牆狂轟濫炸。

    但這次,成陵王趙燊比較聰明,他下令讓麾下私軍士卒用連弩來破城門,南宮郴親眼所見,那些粗如孩童手臂的連弩弩矢,居然連厚達一尺的城門都能打穿,驚地他連忙下令用雜物堵死城門,否則,還不等他下令撤兵,恐怕這己氏縣就真有可能會被城外的貴族私軍攻破。

    傍晚前後,城外的貴族私軍徐徐退兵,而南宮郴則趁機卷帶了城內倉庫的一些金銀財物,帶領一些願意追隨他的睢陽軍殘部,以及原屬丁虎麾下的己氏縣駐軍,悄然從城東撤離了。

    得知此事後,己氏縣內的當地豪族們驚慌失措,亦紛紛收拾細軟、攜家帶口逃離城池。

    這些己氏豪族大規模的逃離,終於驚動了成陵王趙燊等人。

    而其餘一些不願背井離鄉的己氏豪族,則在次日主動派人前往城外貴族私軍的魏營,向成陵王趙燊投降。

    己氏主動投降,這讓成陵王趙燊等肅王黨貴族門閥們大為驚喜,於是乎,在六月初十這一天,城外的貴族私軍正式入主己氏,接管了城防。

    此後,成陵王趙燊負責寫戰報回稟大梁朝廷,在戰報中難免添注水分,大肆吹噓一下攻打己氏的不易,而安平侯趙郯,則將城內有頭有臉的士族門閥召集起來,準備狠狠敲他們一筆竹槓。

    因為事先請示過肅王趙弘潤,因此,安平侯趙郯也並未做得太過分,在收刮了己氏縣內世族門閥約八九成的財富後,還是給予了後者一定的權益。

    比如說,己氏縣至此成為「受肅王一系保護的縣城」,再不會有其他皇子勢力的私軍前來進犯,再者,倘若遇到盜賊、叛軍之類的騷擾,肅王黨貴族私軍則出面保護縣城的安危等等。

    更主要的是,對於願意交納家產的世族豪紳,成陵王趙燊與安平侯趙郯等人代為引薦,推薦這些人加入到「肅氏商會」,因此通俗些說,己氏縣的世族豪紳們,好比就是花錢買了一張加入到「肅王一系」勢力的門票,只不過這張門票著實昂貴。

    但不管怎麼樣,這對於己氏縣的世族豪紳們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結果,畢竟南宮郴帶兵撤離後,單憑他們,根本不足以抗拒成陵王趙燊等人的私軍。

    至於城內那些只有一戶一居的平民們,成陵王趙燊等肅王黨貴族門閥們,可謂是難得地秋毫無犯沒辦法,一來是他們已經答應了肅王趙弘潤;二來,那位肅王殿下從來都是說一不二,絕不會因為勢力內某些行為而妥協的人。

    想要讓肅王趙潤像原太子趙弘禮那樣,為了己方勢力內某些貴族的不法行為買單,這純粹就是痴人說夢肅王趙潤那可是一位極其強勢的殿下,倘若對其陰奉陽違,那麼非但要做好被這位殿下一腳踹出去的準備,甚至於還會遭到這位殿下的清算。

    於是乎,在貴族私軍入城時誠惶誠恐的己氏平民,在半日後吃驚地發現,這支來自魏國的貴族私軍,簡直就是良心貴族,既不搶掠也不殺人,就跟沒看到他們似的,他們以往怎樣生活,如今還是怎樣生活。

    唯一的區別,可能就是城牆上豎起了亂七八糟的貴族門閥的旗幟,僅此而已。

    六月初十到六月十二日前後,成陵王趙燊等人就忙著在己氏縣清點當地貴族『獻納』的家產,另外,由於南宮郴走得匆忙,因此縣內的倉庫還有不少錢糧,看著一箱箱的財寶裝載上馬車,成陵王趙燊等肅王黨貴族門閥們,不由得紅光滿面。

    宋郡,實在是太富有了!

    尤其是曾經受南宮垚一系勢力控制的縣城。

    六月十三日,成陵王趙燊等人留下「南席侯趙咨」帶著兩千私軍留守己氏,其餘大軍則朝著東邊進發在受到了桓虎的軟威脅後,他們已放棄攻打睢陽,遂將下一個目標選定了東邊的「單父」縣。

    事實上,「己氏」與「單父」兩地之間,還有一兩座小縣城,以及一些村鎮即是以一兩戶當地豪族與十幾戶、幾十戶平民這樣構成的村莊小鎮。

    但總的來說,在這些地方能收刮到的,終究沒有像「己氏」、「單父」這些大縣城那樣多。

    此後,在陸續深入宋郡境內的途中,成陵王趙燊等人的貴族私軍,也陸陸續續遭到了本地勢力的阻礙,比如有些當地豪族將家僕、家丁組織起來,甚至於僱傭本地鄉勇,保護莊園不被貴族私軍攻陷。

    但遺憾的是,這些當地豪族的人馬,撐死也就兩三千人,而且戰鬥素養比成陵王趙燊的私軍還不如,如何擋得住後者多達兩三萬人的軍隊?

    面對這些弱小的宋郡本土勢力的阻力,成陵王趙燊等人的私軍可謂是一路高歌凱進。

    唯一有點麻煩的是,隨著成陵王趙燊等人陸續深入宋郡,他們逐漸開始遭遇北亳軍義士的阻擊。

    並非是大規模的反擊,只是幾十人、百餘人隊伍的騷擾,比如襲擊貴族私軍的糧道,趁機幹掉幾個缺乏警惕的私軍士卒等等,問題不大,但著實是有些煩人。

    六月中旬至下旬,成陵王趙燊陸續有幾份捷報送到了大梁,而其餘幾位皇子勢力的貴族私軍,或多或少也有收穫。

    漸漸地,朝廷逐漸收復了「己氏」、「乘氏」、「成武」、「單父」、「昌邑」等宋郡西部的幾座大縣,其餘小縣亦有十幾座收歸朝廷。

    而對此,朝廷表現地頗為平靜,縱使垂拱殿這邊,代為監國的雍王弘譽也只是草擬文書,書面嘉獎了一番。

    至於賞賜,朝廷這邊連提都沒有提及。

    當然,相信各皇子勢力的貴族門閥們也不會介意,畢竟他們在收復宋郡的期間,早已賺地缽滿盆滿,哪裡還會在乎朝廷給予的那些賞賜。

    值得一提的是,當慶王黨的貴族私軍們靠近「任城」時,貴族私軍遭到了北亳軍的攻擊。

    當時,北亳軍的渠將「陳汜」,率領兩千北亳軍義士,偷襲了當時仍在「金鄉」收刮搶掠的「平城侯李陽」的私軍,導致平城侯李陽大敗,李陽的次子「李平」與家將「步嬰」被北亳軍士卒殺死。

    這即是「金鄉之戰」,這場戰事一下子就點燃了貴族私軍與北亳軍之間的戰火,使得雙方真正確定為「敵對」。

    此後,宋郡東部的北亳軍加大了反擊力度,對任何一股靠近宋郡東部的魏國貴族私軍展開強有力的反擊。

    此時,魏國貴族私軍這才發現,北亳軍根本不像他們所想像的那樣,只是一群宋郡鄉下的叛賊,北亳軍這支叛軍,非但有組織有紀律,而且武器裝備比貴族私軍的士卒還要齊全,甚至於,這幫人居然還有「軍弩」這種管制武器。

    「(北亳軍)那絕對不只是一支賊軍!」

    數日後,當慶王黨貴族將領們在昌邑匯合時,平城侯李陽又是驚怒、又是惶恐地說道。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3 20:18
第1320章:宋郡泥潭(二)

    臨近七月時,就當宋郡因為「金鄉之戰」,徹底點燃魏國貴族私軍與宋地北亳軍的戰火時,肅王趙弘潤在肅王府的書房內,一如既往地關注著宋郡的種種戰報。

    他最在意的,當然還是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掛著他「肅王」之名的私軍。

    「看來成陵王那些人,還是蠻識趣的。」

    在趙弘潤觀閱戰報的時候,宗衛長衛驕亦在旁邊閱讀著幾封密信,笑著說道。

    這幾封密信,是暗中跟隨成陵王趙燊等人進入宋郡的青鴉眾送來的。

    倒不是說趙弘潤不信任成陵王趙燊等人,只是他如今已很瞭解國內貴族在某些事上的德行。

    就拿成陵王趙燊來說,不可否認,這位王侯在魏國遇到危難之際,著實表現出了不少高尚的品德,無償支援國家抵禦外敵。

    可是在此之前,在魏國平和的那段時期內,這位王侯也不是各種巧立名目地鑽朝廷的空子,佔著原本屬於國家的礦山不放麼?

    甚至於,據說有一年,成陵王趙燊的次子趙方,與其妻弟喝醉酒在當街與人發生爭執,把一個人的腿都給打斷了,後來這件事最終還是不了了之了。

    所以說魏國國內的這些貴族,其實狗皮倒灶的事並不少,若是換做六七年的趙弘潤,倘若看到這種事肯定是要出面教訓的,不過在經過「五方伐魏」之後,趙弘潤對國內貴族的容忍度提高了不少,不再想著根除國內的貴族,而是採取約束、管制的態度。

    一些影響不大的事,睜一眼閉一眼也就是了。

    倘若這幫人鬧得太過火了,那就敲打警告一番,讓他們自己注意分寸。

    就比如這次,在成陵王趙燊、安平侯趙郯等人率軍進攻宋郡的時候,其實趙弘潤事先就知會了商水青鴉,叫青鴉眾派些人盯梢,免得到時候成陵王趙燊等人做出瞞上欺下的行為。

    不過好在就像衛驕所說的,這次成陵王趙燊等人還真是蠻識趣,並未做出讓他不快的事,雖然說對於己氏、單父等地的世族豪紳確實敲詐地挺狠,但也給予了後者種種承諾,比如籠絡後者加入「肅氏商會」什麼的。

    總的來說,還算看的過眼。

    「你看看這份。」趙弘潤將手中的一份書信遞給了衛驕。

    衛驕接過書信後笑著說道:「又是一份自吹自擂的戰報?」

    他會這麼說,那是因為成陵王趙燊等人送到大梁的戰報,實在是吹噓地太厲害,就像「己氏之戰」的初次攻城戰,在面對己氏縣守將丁虎親自率軍出城應戰時,明明是靠著連弩、機關弩匣等戰爭兵器才挽回了敗局,可成陵王趙燊等人在送到大梁的戰報中,卻說什麼「誘敵出城」、「設計殲之」,反正是什麼好聽什麼說,甚至於就連敵我雙方的戰損情況,也是誇張讓衛驕都感到好笑,比如「殺敵數千、自損寥寥」等等。

    拜託,丁虎那可是南宮垚麾下的猛將,而且其率領的己氏軍,也是宋郡南宮垚一系軍隊中訓練有素的軍隊,國內貴族的那些私軍,居然能與那種訓練有素的軍隊打地難分勝負,甚至於佔據上風。這哪裡還是貴族私軍,絕對是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等「駐防軍」級別的精銳啊!

    「唔?」當仔細看過那份書信後,衛驕這才發現,這份書信雖然也是成陵王趙燊寫的,但並未是送到朝廷那邊的吹噓戰果的戰報,而是一份看起來頗為真實的戰報。

    並且,成陵王趙燊還在書信中講述了「丁虎首級」的得來經過,看得衛驕頗為意外。

    畢竟在成陵王趙燊等人呈報朝廷的那份戰報中,丁虎那是被安平侯趙郯用弩射殺,沒想到真相居然是這樣。

    「竟然是桓虎?他為何要這麼做?」衛驕有些吃驚地問道:「縱使桓虎與南宮郴、丁虎敵對,可如今這種情況,他雙方應該聯合起來才對啊……」

    在衛驕看來,在大梁朝廷已表現出收復宋郡的態度下,南宮郴與桓虎應該會暫時放下仇恨,聯手抗拒朝廷才對。

    固然,南宮郴的父親南宮垚是被桓虎所殺,可倘若朝廷當真收復了宋郡,南宮郴與桓虎這兩個叛亂分子,一個都別想得到朝廷的赦免。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有殺父之仇,南宮郴與桓虎也應該暫時聯合,雖然就算二人聯合之後,日後待他魏國派出了精銳之師後,也難以保住如今的地盤,但好歹還能拖延幾個月不是?

    可桓虎倒好,直接就殺了南宮郴麾下的大將丁虎,將後者的首級送到了成陵王趙燊的臥榻上。

    「這個男人到底在想什麼?」衛驕不能理解。

    趙弘潤沉思了片刻,淡淡說道:「桓虎的行為,不難猜測其用意,無非就是威脅成陵王他們莫要將主意打到睢陽縣……正如你所言,在無法得到朝廷赦免的情況下,桓虎與南宮郴應該選擇暫時聯手。但你要知道,桓虎殺了南宮垚,南宮郴是不可能主動聯絡桓虎的,而桓虎那邊嘛……他既然做出了這樣的決定,就表示他從來沒想過與南宮郴聯手,這就意味著,他可能已經有了另外一個盟友……」

    「宋雲的北亳軍?」衛驕猜測道。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一想,桓虎的反常舉動就不難理解了。……因為在成陵王他們攻打己氏的時候,北亳軍還未有什麼行動,桓虎不想自己率先與朝廷為敵,因此,他索性賣成陵王一個好,讓成陵王他們率軍深入宋郡,逼宋雲的北亳軍率先動手……哼,還真是「利益至上」的考慮。」

    聽聞此言,衛驕皺著眉頭說道:「殿下的意思是,桓虎想要北亳軍先動手……這樣的話,前幾日「金鄉之戰」,北亳軍已然對平城侯李陽動手,那就是說……」

    「就是說桓虎那邊也會有所行動了。」趙弘潤眯了眯眼睛,微皺著眉頭說道:「派人向成陵王他們傳個消息,叫他小心點,朝廷這邊還未允許駐軍攻入宋郡,屈塍、伍忌他們,暫時無法率軍到宋郡協助他們,你就讓成陵王他們……儘量避免與桓虎正面撞上吧。」

    「萬一撞上……」

    衛驕的表情有些難看,畢竟支持他家殿下的國內貴族中,最有份量的幾位目前都在宋郡,萬一桓虎發起瘋來將這些貴族殺了,那可就麻煩了。

    「不至於的。」彷彿是猜到了衛驕的擔憂,趙弘潤沉聲說道:「桓虎既然將丁虎的首級送到成陵王手中,這就表示,這個傢伙也不希望與我等交惡……」說到這裡,他長吐了一口氣,回顧衛驕問道:「衛驕,你說,若是我向朝廷推薦,讓桓虎去打宋雲,你覺得意下如何?」

    衛驕聞言眼睛一亮,隨即苦笑說道:「恐怕朝廷不會同意。」

    想想也是,朝廷怎麼可能招攬一個曾經襲擊過魏王趙元偲的原大盜呢?除非是魏王趙元偲親自開口赦免桓虎,否則,桓虎在魏國注定就是十惡不赦的叛亂者!

    「是啊……可惜。」

    趙弘潤也明白其中道理,聞言頗感遺憾地點了點頭。

    他對桓虎的印象並不好,因為桓虎當初非但敢忤逆他的意願,故意當著他的面殺了王瑔,不給他堂堂肅王殿下半點面子,而且後來還偷襲了商水縣,放火燒了好幾條街來報復他,簡直就是膽大包天。

    但印象差歸印象差,趙弘潤不能否認,桓虎是一個非常有本事的惡黨。

    倘若能讓桓虎與北亳軍的宋雲自相殘殺,這對於朝廷來說,才是最有利的局面相比較桓虎這個惡黨,事實上宋雲的北亳軍威脅更大。

    桓虎算什麼?雖說此人如今佔據了睢陽,可此人在宋郡終歸根基淺,而宋雲的北亳軍呢?卻在宋郡經營了將近二十年,而且又是宋郡本土勢力,根深蒂固,非但有宋郡本土的財主、豪紳暗中出資支持北亳軍,甚至於,至今還有一部分不願投奔魏國的宋墨勢力,在暗中支持著宋雲。

    不然北亳軍哪裡來那些武器裝備?

    所以說,大梁朝廷想要收復宋郡的最大阻礙,還是宋雲的北亳軍,至於桓虎,只不過是癬疥之疾罷了,雖然虎踞睢陽,但根基不深,不足為懼。

    此後,正如趙弘潤所預測的那樣,在六月底到七月上旬期間,宋郡內的北亳軍勢力紛紛露出水面,對踏足宋郡東部的魏國貴族私軍展開了強有力的反擊,不可思議的是,像「任城」、「豐縣」、「方與」、「金鄉」、「東緡(min)」、「高平」等地,在極短的時間內,就遍佈北亳軍,多則數千人,少則幾百人,皆由各地方渠將統領,幾乎在同時發動反擊。

    更難纏的是,北亳軍在宋郡有著非常根深蒂固的人脈,尤其是在宋郡的東部,上至當地本土世族豪紳,下至尋常縣城、村落的宋民,都願意為北亳軍打掩護,這就導致北亳軍在這邊土地上如魚得水,隨時能夠瞭解魏國貴族私軍的動向,而貴族私軍,卻完全分辨不出哪裡是北亳軍的義士,哪些是一般宋人,束手束腳,根本難以施行有效的反擊。

    一時間,魏國貴族的私軍陷入了戰爭泥潭,被拖在宋郡各地,難以動彈。

    宋郡的局面,一下子就扭轉了過來。

    對此,朝廷亦引起重視,因為這就是北亳軍在宋郡所具有的能量。

    七月中旬至下旬,幾路貴族私軍被北亳軍打地節節敗退。

    終於,在慶王黨貴族中,「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幾人,在盛怒之下率軍屠戳了「金鄉縣」,將一些被他們懷疑是北亳軍的宋民,統統殺死。

    此舉,引起了北亳軍的瘋狂反擊,同時也使得慶王弘信在朝中陷入了輿論的被動。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5 00:30
第1321章:大樑的反應

    「第二次金鄉之戰」,亦或是「金鄉屠殺慘案」,很快就傳遍了整個宋郡,別說雍王黨、肅王黨派系的貴族門閥們大感震驚,就連慶王黨派系的貴族門閥們亦是如此。

    要知道,「屠戳宋郡平民」這是大樑朝廷三令五申所不允許的。

    一時間,各皇子派系的貴族門閥私軍們頗有默契地下令暫停進攻,等待著大樑朝廷對這件事的論處。

    很快,這件事就傳到了魏國大樑,在朝中引起了震動。

    可能是這件事的性質太過於惡劣,朝廷立即封鎖了消息,但很遺憾,前來大樑準備購置博浪沙河港商舖的宋郡商人們,還是很快就將消息傳到了大樑,其中,宋郡定陶的大豪商「陶洪」,更是聯合一批宋郡商人,聯名上書,希望朝廷對此作出一個解釋。這些宋郡的商人並不排斥朝廷通過武力的方式收復宋郡,但像屠殺平民這種事,是他們所萬萬不能容忍的。

    而在宋郡豪商「陶洪」上書朝廷的同時,其餘一些來自韓、楚,甚至是齊魯的商人們,亦冷眼旁觀著這件事。

    這些從天下中原各國匯聚到魏國大樑的商人們,皆是被博浪沙河港的店舖所吸引過來的,畢竟早在兩個月前,有心將博浪沙河港打造成中原第一座自由貿易河港城縣的肅王趙弘潤,就已用朝廷的名義向中原各國的商人發出邀請,意在使博浪沙河港成為魏國、乃至中原最繁華的自由貿易河港城池,而眼下,這些商人們皆靜觀著魏國對「金鄉屠戳之戰」的判處。

    「搞什麼?!」

    在得知這件事後,肅王趙弘潤在肅王府的書房內亦是大為光火。

    要知道,待等八、九月前後,他即將代表大樑朝廷,出面拋售博浪沙河港的店舖,讓那些來自五湖四海的中原各國商人們,在河港店舖落戶,刺激魏國的經濟發展,使得博浪沙以及大樑,取代齊國的臨淄成為天底下財富往來最密集的城池。

    可沒想到,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幾名慶王弘信派系的貴族們,居然在宋郡的金鄉對當地宋民展開了屠殺,這下好了,那些原本對博浪沙河港店舖極為熱忱的天下各國商人,就好似全被潑了一盆涼水,暫時採取了觀望態度。

    相信,倘若大樑朝廷不能穩妥地解決這件事,這些來自中原各國的商人們,那是絕對不敢在博浪沙以及大樑定居落戶的,這對於魏國來說,不單單只是財富流通方面的損失,更是錯失了一次取代齊國臨淄成為整個中原經濟樞紐的機會。

    而朝廷顯然也明白其中的巨大損失,於是沒過兩日,代為監國的雍王弘譽,就以垂拱殿的名義,召「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涉及「金鄉屠民」之事的國內貴族,即可返回大樑訊問。

    而在此期間,雍王黨派系的朝臣們,亦借這次機會,陸續開始對慶王弘信展開打壓,以至於慶王弘信這幾日頻繁出席朝會,一次又一次地否認「金鄉屠民」之事,表示這件事其中必有內情。

    總而言之,因為這件事,慶王弘信可謂是焦頭爛額。

    七月初六,「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幾名涉及「金鄉屠民」事件的貴族,迅速返回了大樑,聽候朝廷的訊問。

    大樑朝廷非常重視這件事,甚至於這件事驚動了在甘露殿養身的魏天子趙元偲,後者授意讓宗府、刑部本署、大理寺三方出面審理此案。

    倘若最終查證,「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幾人果真是下令屠殺了金鄉的無辜平民,那麼,非但這幾名國內貴族要遭到重懲,就連慶王弘信也要承擔連帶責任。

    審理此案的地點設在宗府,由宗府宗正趙元儼親自出面審理。

    當時,不止趙弘潤帶著雀兒、衛驕二人前去旁聽,其餘幾位皇子派系勢力,亦有相關人員前往旁聽審理。

    當趙弘潤帶著雀兒、衛驕二人到了宗府審理此案的地點後,就聽到有人在堂內聲嘶力竭地大喊:「那根本不是平民!……那都是北亳軍!北亳軍!」

    趙弘潤邁步走了進去,一進宗府大堂,就看到曾經有過幾次照面的「平城侯李陽」,正一臉激動地辯解著,在堂內,宗府宗正趙元儼、刑部尚書唐錚以及大理寺卿正徐榮三位負責審理此案的要員,正私下頻頻交換看法。

    此時在堂內,旁聽案件的人可謂是人滿為患,趙弘潤甚至看到了南梁王趙元佐叔侄二人對視了一眼,就全然當做誰也沒看到誰。

    「肅靜!」

    可能是旁聽人員的議論紛紛影響到了案件的審理,宗府宗正趙元儼喝令在場所有人保持肅靜,隨即重複詢問「平城侯李陽」道:「平城侯,且稍安勿躁。如你方才所言,你並未下令屠戳平民,可據傳聞所言,你二次攻打金鄉,一則是為報令子李平與家將步嬰之仇,二是為洗掠金鄉……」

    「絕無此事!……謠言不可輕信!」

    還沒等平城侯李陽開口,就見在旁觀席中,慶王弘信忍不住開口否認。

    看著慶王弘信此刻滿頭大汗的樣子,趙弘潤不難猜想這個兄長此刻的心情。

    「慶王殿下,我問的是平城侯。」宗府宗正趙元儼,也就是趙弘信、趙弘潤等人的二伯,聞言看了一眼慶王弘信,平靜地說道。

    慶王弘信張了張嘴,只能選擇閉嘴。

    見此,宗府宗正趙元儼再次轉頭看向平城侯李陽,問道:「可有此事?」

    平城侯李陽深深吸了口氣,故作平靜地說道:「回稟宗正大人,小侯的次子李平與家將步嬰,的確是在金鄉遇害,但殺害他二人的乃是宋地的北亳軍,並非是金鄉的宋民,小侯又豈會遷怒到金鄉?」

    聽聞此言,堂內議論聲紛紛,好似不太相信平城侯李陽的話,急得這位君侯滿頭大汗。

    「肅靜!」宗正趙元儼忍不住又喝了一聲,隨即詢問平城侯李陽道:「平城侯李陽,你為何二次攻打金鄉?」

    平城侯李陽深吸了一口氣,故作平靜地說道:「回稟宗正大人,小侯二次率軍攻打金鄉,是因為聽說金鄉有北亳軍活動的蹤跡……這件事,曲梁侯大人可以作證,正是他打探到了這個消息。」

    宗府宗正趙元儼聞言轉頭看向曲梁侯司馬頌,問道:「曲梁侯,可有此事?」

    「正是!」曲梁侯司馬頌拱手抱拳,正色說道:「在很長一段時間內,我軍皆沒能找到北亳軍的蹤跡,頻頻遭到襲擊卻找不到兇手……每次出兵追擊,追蹤到的卻是一些個村落。對此,我等百思不得其解,後來,我等這才發現,那些村落裡的人,即是北亳軍!」

    「什麼?」趙元儼皺了皺眉,問道:「你說誰是北亳軍」

    只見曲梁侯司馬頌深吸一口氣,沉聲說道:「宗正大人,金 那些自稱是平民的宋人,其實皆是北亳軍!……他們趁我軍不備,提上武器便趁機攻打我方,而等到我軍派軍追蹤時,這些人將武器甲冑藏起來,扮作平民……一直以來,北亳軍就混跡在我方眼皮底下。」

    「等等。」趙元儼打斷了曲梁侯司馬頌,吃驚地問道:「曲梁侯,你是說……」

    彷彿是猜到了眼前這位宗正大人的心思,曲梁侯司馬頌拱手抱拳,沉聲說道:「不錯!北亳軍並非只有宋地的男兒,他們有親眷老小作為掩護,出則為賊、入則為民,以至於一開始我方苦苦追尋了許久,最終才發現,這幫賊人就藏在我軍眼皮底下,藏在那些自稱是無辜平民之中!」說到這裡,他環視了一眼在場所有旁觀的人,大聲說道:「某是否信口開河,諸位大人不妨詢問在宋郡的其他幾路軍隊,看看那些位王侯,是否也遇到了類似的情況!」

    這一番信誓旦旦的言 ,說得在場諸人面面相覷。

    其實截止目前為止,大樑朝野仍然普遍認為,宋地叛軍「北亳軍」,那是一支類似地方盜賊般的叛軍,可曲梁侯司馬頌卻推翻了這個言論,他口中的北亳軍,是一支披著「宋地平民」外衣,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的軍隊。

    這或許就是大樑朝廷一直以來都捉不到北亳軍蹤跡的原因:因為那些北亳軍的士卒,就混跡在宋郡平民當中,或者說,有些自稱是宋郡平民的人,其實本身他就是北亳軍的士卒。

    「殿下?」

    衛驕小聲詢問著趙弘潤。

    趙弘潤目不轉睛地盯著曲梁侯司馬頌,暗自皺了皺眉。

    其實曲梁侯司馬頌所陳述的這些情況,他此前或多或少就有懷疑。

    想想也是,若沒有根深蒂固的民眾基礎,宋雲的北亳軍,當年如何能在南宮垚一次又一次的圍剿中艱難地存活下來?

    問題是這個解釋,是否能得到天下人的認同呢?

    再者,誰又能肯定,在瞭解到這一情況後,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人,是否是真的盤查了金鄉的平民,還是說,以此作為藉口,掩飾他們搶掠平民的惡舉呢?

    這件事,就連趙弘潤亦不能輕易做出判斷。

    不過可以預見,慶王弘信這回,要倒大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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