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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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宮廷 第1322章:庭審

    「平城侯,請將當日的經過,原原本本地說來,就從你初次攻打「金鄉」時說起,切記,不得有半點虛言。」

    在再次示意堂上眾人保持肅靜後,宗府宗正趙元儼沉聲說道。

    「是。」平城侯李陽拱了拱手,面色肅然地開始講述:「那一日,應該是六月二十一日,當時我方已攻克「昌邑」,魏罃大人在昌邑清點……唔,清點戰利,戶牖侯(孫牟)、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幾位大人提議攻打「鉅野」,而小侯與曲梁侯(司馬頌)、匡城侯(季雁)等幾位大人,受命攻打「金鄉」……為日後揮軍「任城」做準備。」

    隨即,平城侯李陽便徐徐講述了他們當日攻打金鄉的經過。

    當時,他平城侯李陽,與曲梁侯司馬頌、匡城後季雁等人,率領約六千貴族私軍,前往金鄉縣。

    金鄉縣,古時乃屬於「緡國」的領地,因境內的山丘能開鑿出金礦,且金礦的儲量頗為豐富,故而稱作「金鄉」。

    當然,這裡所說的「金礦」,其實並非全然指黃金,也泛指銅、鐵等當代需求量較大的金屬,總而言之,在當代都算是貴重金屬就是了。

    而這就不難理解為何平城侯李陽等人對「金鄉」如此上心了,畢竟若是他們在宋郡佔據一座礦山,哪怕這座礦山日後還得收歸朝廷所有,可在朝廷收回之前,他們仍可大力開採,在礦產中狠賺一筆。

    畢竟朝廷目前的主要戰略,是收復宋郡境內的縣城,至於像礦山之類的城外資源,兩三年內暫時是無力由國家派人開採的,而這就給了貴族們鑽空子的機會。

    這比在縣城內收刮財富還要賺。

    在攻打金鄉內的期間,平城侯李陽難免也遭到了一些阻礙,主要是來自金鄉縣一帶的當地世族、豪紳的阻擊。

    但很可惜,倘若說貴族私軍的軍隊算是烏合之眾的話,那麼,那些地方世族、豪紳聚攏起來的抗拒兵力,就連烏合之眾都算不上。

    總而言之,這兩撥人在金鄉打了一場最終以平城侯李陽等人的勝利而告終。

    在說到「初戰大捷」的時候,平城侯李陽明顯有些心虛,畢竟在這座宗府的堂上,此刻就有肅王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等魏國首屈一指的名將,而他們在發回大樑的捷報中,自我吹噓的程度那可不是一星半點。

    好在誰也沒有計較這些,就連宗府宗正趙元儼也沒有細問那場仗的真實戰況,因為他根本不信這些國內貴族能打出那般驚豔的勝仗——要是這幫人果真有這等實力,那豈不是比肅王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還要擅長打仗?

    「照你所言,金鄉縣其實是打下來了?」宗正趙元儼皺著眉頭問道。

    「是的。」見這位宗府大人沒有在眾目睽睽之下拆穿他們『虛假戰報』的意思,平城侯李陽著實是鬆了口氣,繼續說道:「打下金鄉之後,我與曲梁侯等人,便率軍入駐了城內,可是在當晚,我方卻遭到了北亳軍的襲擊……當時我等不能理解,我方明明派軍駐守了城門,且襲擊我軍的北亳軍反卒,也並未攜帶攻城器械,為何城門卻在短時間內被攻破。後來我們才知道,原來有些北亳軍,一直就在城內,混跡在那些看似老實的平民當中。……他們裡應外合,夜襲了我軍,致使我軍大敗。」

    說到這裡時,平城侯李陽臉上露出濃濃痛心之色:「正是在當晚,犬子李平不幸被反賊所害,而家將步嬰,為掩護小侯撤離,率人斷後,不幸……戰死。」

    宗正趙元儼從面前的案几上拿起一份文書,在翻閱之後,沉聲說道:「襲擊你等的北亳軍,即是金鄉縣的渠將陳 ?」

    深深吸了口氣,平城侯李陽正色說道:「這是事後小侯派人前往金鄉打探,才得知的。……據小侯打探所知,北亳軍並非全部受叛賊首領宋雲指揮,地方上似乎是以「渠將」作為統帥,賊首宋雲號令這些渠將,而這些渠將則統率反卒。大縣數千人、小縣數百人,不一而足。而那個加害我兒的反賊陳汜,即是金鄉一帶的渠將。」

    宗正趙元儼與刑部尚書唐錚、大理寺卿正徐榮交換了一下意見,隨即詢問道:「那你等是如何得知,這些叛賊是藏身於當地平民之中呢?」

    聽聞此言,平成侯李陽遂轉頭看向曲梁侯司馬頌,後者會意,拱手說道:「宗正大人,此事是小侯與匡城後季雁大人一同發現的……當時我等在金鄉縣遭遇伏擊之後,我與平成後、匡城侯等幾人率領殘軍逃離了金鄉,在距離金鄉縣約二十里左右的地方設營,準備等戶牖侯、苑陵侯等人打下鉅野之後,尋求那幾位大人的支援。……然而在我等建造營壘的期間,時常有北亳軍偷襲騷擾,因此,我等幾人便商議,用一隊運糧的隊伍作為誘餌,誘使北亳軍出兵襲擊……當時,有一隊北亳軍中計了,大約三百餘人,企圖襲擊那支運糧的隊伍,卻被我軍設伏殺敗,此後,我便率領士卒,一路緊追不捨,追尋著那支叛軍逃離 方向,追蹤到金鄉縣外一個村鎮……」

    「叛軍逃入了這座村鎮?」刑部尚書唐錚驚訝地問道。

    「正是。」曲梁侯司馬頌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一開始小侯追入那座村鎮時,只是感覺很驚疑,因為那座村鎮背靠金鄉山,因此小侯曾懷疑,是否是那些叛軍故意引我到那個村鎮。可是後來小侯在巡視那個鄉村時,卻發現,這個鄉村內的男人很少,兩百餘戶的鄉村,村落裡居然就只有十幾個男人,而且那些男人在看到我軍時,神情閃爍,好似有些慌張……於是,小侯便質問村子一個老者,那老者告訴我,村子裡的青壯皆上山狩獵去了。我當時有些懷疑,便令其速速通知那些村內的青壯,令其返回村子。」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又接著說道:「大概等了足足兩個多時辰,待等天色臨近黃昏時,該村子裡的青壯男子也才三三兩兩返回村子,當時我便感覺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刑部尚書唐錚皺眉問道。

    「回尚書大人,這些男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新傷。」看了一眼刑部尚書唐錚,曲梁侯司馬頌沉聲說道:「當時我問他們,為何身上會有新傷,他們說,這是在上山狩獵時不慎受的傷勢,可我卻不那麼認為,那些傷勢,分明就是被刀劍利器割傷……於是,我當即下令拘禁了村內的所有人,派士卒搜查全村的房屋,果然從地窖、床鋪下,搜出不少刀劍弓弩,最起碼有百來具……若是一般的平民,何以會藏有刀劍弓弩等利器?」

    聽聞此言,旁聽的諸人低頭沉思著。

    的確,從一般民居中搜出刀劍弓弩等物,這的確是一件值得懷疑的事。

    而此時,大理寺卿正徐榮慢悠悠地說道:「此事確有蹊蹺,不過,單單如此,並不足以判定那個村落的青壯男子便是北亳軍的反卒。……據老夫所知,宋郡之地紛亂已久,盜賊橫行,一個村莊為了自保,藏著一些刀劍弓弩,這也無可厚非……曲梁侯,還有什麼發現麼?」

    不得不說,大理寺卿正徐榮的話,還是頗為中肯客觀的。

    聽了徐榮的話,曲梁侯司馬頌輕笑著說道:「卿正大人所言極是,因此當時小侯也只是心中懷疑,並未敢輕舉妄動。那一日,我率軍駐紮在那個村落,同時派人聯絡匡城侯,請他率軍前來。次日,我與匡城侯各自率軍搜尋了附近一帶,發現了不少蛛絲馬跡,甚至於,還找到了幾具因為重傷、失血過多而斃命的北亳軍反卒的屍體……」

    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匡城侯季雁,後者會意,點點頭對趙元儼、唐錚、徐榮三位主審官說道:「確有此事。……當日我與曲梁侯,將那幾具屍體帶回那個村莊,問村人是否認得這些屍體,就發現村裡的男女神色有異,好似是在強忍悲痛,於是,曲梁侯心生一計,叫人假意毀那幾名反卒屍體,沒想到,當時那些村人,就跟發了瘋似的衝上來,企圖殺死我方,我與曲梁侯為了自保,唯有下令士卒誅殺這些亂民……」

    說到這 ,他又補充道:「還有,在我軍鎮壓那些亂民時,亦有兩百餘反卒從村外殺進來,我懷疑,這些人原本就是村子裡的人,只是因為身上或多或少帶著刀劍之傷,怕被我等看出破綻,故而躲在山上,直到村裡事蹟敗露,這才豁出一切,企圖與我方同歸於盡。」

    聽了這話,趙元儼與唐錚、徐榮三人私底下交換著意見,而在堂上,旁聽的諸人,亦對此議論紛紛。

    根據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匡城侯季雁三人的口供,那座村子,九成九就是北亳軍的一個據點。

    「那金鄉縣又是怎麼回事?」在眾人議論紛紛之際,趙弘潤忍不住開口問道。

    一聽這位肅王殿下發言,堂上頓時安靜下來,此時宗府宗正趙元儼正準備喝止旁聽人員的私議,聽到趙弘潤在旁插嘴詢問,心下微微驚訝,索性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等著平城侯等人對此的回答。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5 19:09
第1323章:庭審(二)

    回頭看了一眼肅王趙弘潤,平城侯李陽帶著幾分恭敬說道:「回肅王殿下話,在曲梁侯與匡城後追查到那個村落時,小侯已得到了戶牖侯、苑陵侯等幾位的支援,率軍再次攻陷了金鄉……在接到曲梁侯的報訊後,小侯下令搜查全城居戶,果然查到了許多冒稱平民的北亳軍反賊就混跡了城內,因此下令緝殺,可沒有想到的是,在我方下令緝殺城內北亳軍反賊的時候,城內反賊攜民造反……肅王殿下,小侯曾聽殿下您說過,「民若手持利刃,不復視其為民」,因此,小侯與其他幾位大人,下令屠戳城內每一個手持利刃的反賊…… 」

    「……」

    趙弘潤聞言皺了皺眉。

    的確,「民若手持利刃,不復視其為民」,這還真是他曾經說過的言論,類似的言論還有「民若暴起殺害軍卒、可立殺之」等等,總而言之,趙弘潤雖然嚴格約束麾下的軍卒,但也絕不會讓麾下士卒因為「恐於傷民」而被一些暴民趁機加害。

    不過話說回來,屠戳了整個金鄉縣,這未免有些過了吧?難道整個金鄉縣內的宋人,皆是北亳軍?就沒有一些無辜的民眾?——這趙弘潤是不信的。

    想到這裡,他皺眉說道:「即便如此,也不必屠戳整個金鄉縣吧?」

    聽聞此言,平城侯李陽搖頭說道:「肅王殿下您不知當時情況,其實並非是我等屠戳了金鄉縣,而是當時我方騎虎難下。……那時,整個縣城,宋民群起而攻,更有北亳軍混跡其中,我方根本難以分辨誰是良民、誰是反賊……」

    根據平城侯李陽的講述,當時他們下達了兩個命令。

    其一,在一開始平亂的時候,勒令全城宋民回到各自家中,緊閉門戶,任何在全城禁嚴後仍在街上逗留的宋民,皆按「北亳軍反卒」論處,就地格殺。

    其二,在穩定了城內街道的治安後,再下令全城緝捕,挨家挨戶搜查北亳軍餘黨。

    聽聞此言,趙弘潤頻頻皺眉。

    其實客觀來說,這兩道命令並沒有什麼錯,歷來城內平亂皆是按照這個步驟,可問題就在於,誰能保證平城侯李陽等人麾下的私軍士卒,不會藉機殺民搶掠呢?

    這些私軍士卒,可不像趙弘潤麾下的商水軍、鄢陵軍、遊馬軍那樣,有著優厚的士卒待遇,家中有田屋有牲畜,儼然一副小地主的家底,一來不屑於去搶掠平民,二來,逐漸養成的「精銳榮譽」,也約束著他們不會自壞身份去做一些賊寇的勾當。

    可貴族的私軍士卒不同,這些人本來就是一些無賴、遊俠,手中既沒有什麼錢,也沒有什麼「精銳」榮譽感,在巨大利益的誘惑面前,難保還能恪守本分。

    尤其是像這次在金鄉,只要誣陷那些無辜的宋民為北亳軍,就可肆意搶掠那些人的財富,這種誘惑,貴族私軍的士卒,有幾人能抵禦得住?

    因此在趙弘潤看來,平城侯李陽等人下令全城搜捕北亳軍,這是極其失策的命令——這道命令,給有些心思不純的私軍士卒,創造了趁機屠殺、搶掠的機會。

    不過他也必須承認,碰到像北亳軍那樣的存在,著實是讓人有點頭疼。

    對此,他暗暗慶幸,慶幸於遇到麻煩的並非是成陵王趙燊他們,否則,恐怕他趙弘潤這次也會像慶王弘信那樣急地焦頭爛額。

    「你們不該下令全城緝殺……」

    趙弘潤中肯地說道。

    沒想到,他還沒說完,隨即就被慶王弘信打斷:「那些皆是北亳軍反卒,難道不應該緝殺,還要姑息養奸不成?老八,你也是常年帶兵打仗,難道連這點道理都不懂麼?」

    趙弘潤看了一眼慶王弘信,見他一腦門的熱汗,面龐漲得通紅,一副激動的樣子,也就不再多說什麼。

    很明顯,慶王弘信這會兒已是急得方寸大亂,生怕遭到輿論的攻訐,因此就像是發了瘋似的逮誰懟誰,趙弘潤可不想花費力氣跟他打什麼口水仗——反正這次,慶王弘信是注定要栽一個大跟頭,因為雍王黨是絕對不會放過這個打擊他的天賜良機的。

    『也不曉得南梁王此時是什麼表情?』

    出於好奇,趙弘潤轉頭瞧向南梁王趙元佐,卻意外地發現,南梁王趙元佐此時似乎並不打算插嘴給慶王弘信幫腔,而是正微皺著眉頭看著曲梁侯司馬頌等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他在想什麼?』

    趙弘潤不禁有些好奇。

    當日,宗府暫未對「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等涉及「金鄉屠民」之事的貴族做出論處,因為平城侯李陽、曲梁侯司馬頌、匡城侯季雁等幾人提出了北亳軍「出則為賊、入則為民」的說法作為對己方行為的辯護,並且提供了一定的證據作為依據。

    相信對於這個辯護,宗府宗正趙元儼、刑部尚書唐錚以及大理寺卿正徐榮三人,在審訊之後也得仔細琢磨一番,才能做出判處。

    關鍵還是在於對金鄉縣那些宋人的身份的定位:如果認定那些宋人屬於「民」,那麼,這次慶王黨貴族的行為就是極其惡劣;但倘若將那些宋人定義為「北亳軍反卒」,那麼,慶王黨貴族的行為,影響就相對小一些。

    當然,這只是朝廷對慶王黨貴族的論處,至於在外界的輿論上,慶王弘信以及慶王黨,名聲恐怕早已臭了,畢竟屠戳了整個金鄉縣,這件事的負面影響實在太大,無論平陽侯李陽等慶王黨貴族當時有什麼苦衷,朝廷在這件事上都得『偏袒』宋郡,來挽回魏國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

    總而言之,慶王弘信這次鐵定是要被牽連了,就像當初原東宮太子趙弘禮為「北一軍營嘯」事件負責,自罷儲君之位一樣。

    相比較之下,這次的事件比當年「北一軍營嘯」事件更惡劣,直接影響到魏國在中原的形象。

    「慶王這回可真是……」

    在離開審訊的大堂時,宗衛長衛驕亦不禁搖了搖頭感慨道。

    在這件事發生之前,慶王弘信在大樑朝野的聲譽,可以說是力壓代為監國的雍王弘譽,但相信在這個事件之後,慶王弘信短時間內,恐怕再也無法與雍王弘譽抗衡。

    若是在這段時間內,雍王弘譽抓住機會,大力打壓慶王弘信,那麼下一任魏國的新君,雍王弘譽將有極大的可能勝出。

    「走吧,這不關咱們的事。」對衛驕說了句,趙弘潤邁步走出大堂。

    此時,他正巧看到南梁王趙元佐主動迎上曲梁侯司馬頌,好似是想與後者說些什麼,將後者帶到了一旁的走廊轉角。

    『唔?』

    趙弘潤微微一愣,忽然回憶起方才,南梁王趙元佐曾用令人難以捉摸的目光打量著曲梁侯司馬頌。

    心中微動,他當即停下腳步,遠遠觀望著南梁王趙元佐與曲梁侯司馬頌二人。

    而與此同時,南梁王趙元佐已將曲梁侯司馬頌叫到了走廊的轉角,轉過身來面色陰晴不定地打量著後者。

    見此,曲梁侯司馬頌疑惑地問道:「南梁王,不知你喚小侯有何要事?」

    只見南梁王趙元佐上下打量著曲梁侯司馬頌,壓低聲音問道:「曲梁侯,你是雍王的人麼?」

    聽聞此言,曲梁侯司馬頌臉上閃過幾絲錯愕,驚疑地問道:「南梁王何出此言?」

    南梁王趙元佐目不轉睛地盯著曲梁侯司馬頌,沉聲說道:「這件事的起因,在於你給平城侯等人送了一個口信,指認北亳軍混跡於平民之中,可是「金鄉屠民」一事,你卻能置身之外,呵,這怎麼想都不太對啊……」

    「南梁王誤會了。」曲梁侯司馬頌苦笑著說道:「小侯當時哪裡曉得平城侯他們會下令屠戳金鄉縣?……南梁王是懷疑小侯故意坑害其餘幾位王侯?這實在冤枉啊!若是南梁王信不過小侯,總信得過匡城侯吧?總不至於我與匡城侯聯合起來陷害其餘幾位王侯吧?」

    「……」南梁王趙元佐將信將疑地看著曲梁侯司馬頌,還想在說些什麼,忽然瞥見遠處,肅王趙弘潤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且臉上泛起陣陣驚愕之色,遂改變主意說道:「這件事,回頭本王會細細詢問匡城侯等人,但願是本王料錯,否則……縱使日後有雍王弘譽護著你,也難保你無恙。」

    「南梁王,你這話可……」曲梁侯司馬頌苦笑著離開了。

    看著曲梁侯司馬頌離開的背影,南梁王趙元佐難得地走到了趙弘潤面前,淡淡問道:「你聽到了?」

    趙弘潤搖了搖頭,隨即又點了點頭。

    他並沒有聽到南梁王趙元佐與曲梁侯司馬頌的對話,但他還是從南梁王趙元佐的口型變幻,'看'到了那句最關鍵的話:曲梁侯,你是雍王的人麼?

    不得不說,這句話讓趙弘潤大為吃驚,因為正如南梁王趙元佐方才對曲梁侯司馬頌所言,曲梁侯司馬頌,正是「金鄉屠民」事件中的關鍵人物,因為正是此人道破了「北亳軍反卒藏匿於宋郡平民之中」這件事,因此引來了平城城李陽下令屠戳金鄉宋人。

    「若經我查證,我的猜測無誤,你還會認為,「那位」更適合作為新君麼?呵!」

    丟下一句話,南梁王趙元佐自顧自離開了。

    『曲梁侯司馬頌,難道真是雍王弘譽安插在慶王黨當中的「暗子」?』

    看著南梁王趙元佐離去的背影,趙弘潤皺著眉頭,久久不語。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5 23:59
第1324章:暗棋

    當日回到肅王府後,趙弘潤將幕僚介子鴟請到了書房,與其談論起「北亳軍」之事,只聽得後者驚訝連連。

    其實不單單介子鴟,事實上絕大部分世人對「賊軍」的理解,亦是與「反賊」、「山賊」等類似,簡單地說就是理解為「一群打家劫舍的綠林強盜」,這些人往往以男性為主,時不時地騷擾鄉鄰,打家劫舍、擄掠良家——這才符合當世書文中對「賊」那「害良為賊」的描述。

    可宋郡叛軍首領宋雲所領導的「北亳軍」,卻似乎不同於當世其他的反賊、叛軍,與其說是賊軍,更像是一支得到了宋郡民眾支持的賊軍。

    「出則為賊,入則為民?……天底下竟有這等叛軍?北亳軍也從事生產?」

    在聽完趙弘潤的講述後,介子鴟吃驚地詢問道。

    在他的印像中,所謂「賊軍」,大多都是一些或好吃懶做、或被逼造反的人,按理來說是不從事生產的。

    然而,趙弘潤口中的北亳軍,好似是一群有自己田地、並且平日也從事農作生產的平民,只有在特殊情況下,才會披上甲冑、攜帶武器,搖身一變成為反賊。

    這讓介子鴟感到很不可思議。

    「這是曲梁侯司馬頌的一面之詞。」還沒等趙弘潤開口,宗衛長衛驕便代為糾正介子鴟的說法:「據曲梁侯司馬頌所言,「金鄉」乃是北亳軍的一個據點,在那裡,北亳軍士卒就像一般宋郡平民那樣按戶居住,每戶人家也有老幼妻兒,並且,男人平日裡也從事生產,與一般民眾無二,只有當「渠將」下令集結時,那些男人才會放下鋤頭,帶上兵器、甲冑,搖身一變成為北亳軍反卒。」

    「那……那那些反卒的父母妻兒,是否知曉?」介子鴟好奇問道。

    「應該是知曉的吧?」衛驕一邊回憶一邊說道:「據曲梁侯司馬頌與匡城侯季雁所言,當地民眾,老弱婦孺,皆為那些北亳軍反卒隱瞞,甚至提供幫助… …」

    「真是不可思議。」介子鴟聞言後大感意外,嘖嘖有聲地說道:「一支反賊,居然得到了當地民眾的支持與擁護……這還是賊軍麼?還是說……是義軍? 」

    「咳。」宗衛長衛驕連忙提醒道:「先生慎言。」

    「在下明白,在下明白。」介子鴟笑呵呵地點了點頭,解釋道:「在下這不是只在府裡說說嘛,到外頭是絕對不會妄言的。」

    北亳軍究竟是義軍還是反賊,這個問題根本不必多問——單單看北亳軍在宋郡的民眾基礎,就知道這絕對不是一支為禍鄉鄰的賊軍。

    否則,宋郡之民為何還會那般支持與擁護北亳軍?

    但問題是,既然大樑朝廷已認定北亳軍是反賊,那麼北亳軍就是反賊。

    就這麼簡單。

    「先生明白就好。」

    聽了介子鴟的話,衛驕也是鬆了口氣,畢竟有些事爛在心底就好,確實不好傳到大庭廣眾。

    一回頭,衛驕見趙弘潤仍微皺著眉頭,露出一副沉思之色,遂好奇問道:「殿下,您還在想曲梁侯的事?」

    「唔。」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說道:「我反覆思量許久,始終認為,南梁王與曲梁侯,不至於會在本王面前逢場作戲,演那一場……除非,慶王黨決定犧牲曲梁侯,將這件事嫁禍給雍王。」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皺眉說道:「可我看曲梁侯司馬頌,怎麼看也不像是會自我犧牲的人。」

    記得在回來肅王府的途中,趙弘潤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

    南梁王趙元佐質問曲梁侯司馬頌,這件事也有正反兩面。

    倘若曲梁侯司馬頌其實並非是雍王弘譽的暗棋,那麼很有可能,是慶王黨的貴族們在發現「金鄉屠民」這件事在大樑引起了強烈反應後,商議出一個辦法,即犧牲曲梁侯司馬頌,讓後者假稱是雍王弘譽打入慶王黨的「暗棋」,藉此反誣雍王弘譽一把。

    如此一來,慶王黨非但可以擺脫掉屠戳宋郡平民的惡名,還能將這個重大過錯推到雍王弘譽身上,指證是雍王弘譽在其中耍陰謀。

    在這個可能性下,南梁王趙元佐故意找曲梁侯司馬頌到一旁談話,這純粹就是想引起旁人的注意。

    可話說回來,倘若曲梁侯司馬頌果真是雍王弘譽的暗棋,那麼,「金鄉屠民」,就很有可能是雍王弘譽在幕後操縱,為的就是藉此打壓慶王弘信。

    對此,趙弘潤也無從分辨,因為,在這種事上,雍王弘譽那可是有過『前科』的——想當初「北一軍營嘯」事件中,就是雍王弘譽故意在幕後攪事,借此一舉扳倒了前東宮太子趙弘禮,難保這回他不會故技重施。

    暗中指使曲梁侯司馬頌這顆打入慶王黨內部的暗棋,讓後者尋找機會,讓慶王黨犯下無可避免的過錯,這與當年「北一軍營嘯」之事,還真有幾分異曲同工之處,著實很像是周昪、張啟功的手段。

    「介子,你怎麼看?」趙弘潤詢問介子鴟道。

    介子鴟沉思了片刻,說道:「殿下,在下更傾向於「曲梁侯司馬頌乃雍王暗棋」這個猜測。……原因很簡單,因為曲梁侯司馬頌並未直接牽扯到金鄉縣的屠戳之事中,此人只不過是傳遞了一個消息罷了,過錯並不大,倘若慶王一黨企圖反誣雍王,為何要犧牲一個過錯並不大的曲梁侯呢?反過來說,過錯並不大的曲梁侯,又何以會答應這件事?按照常理來說,除了不可能會背棄慶王的戶牖侯孫牟外,似苑陵侯酆叔、萬隆侯趙建、高陽侯姜丹等幾人直接涉及「金鄉屠民」一事的君侯,不是比曲梁侯司馬頌更適合作為犧牲麼?」

    趙弘潤聞言不禁點了點頭。

    確實,以曲梁侯司馬頌的些許過錯,的確不太可能被慶王黨推出來作為犧牲品——因為在這種情況下被推出來作為犧牲品的對象,按理來說應該是那些無法推卸責任的人。

    就比如平城侯李陽,這位君侯在這次事件中的責任最大,很有可能被朝廷一擼到底,直接削去爵位,這樣的人被推出來作為反誣雍王弘譽的犧牲品,這才符合常理。

    當然,這只是打個比方,並不是說平城侯李陽就是反誣雍王弘譽的最合適人選。

    否則仔細想想,若平城侯李陽果真是雍王弘譽的暗棋,為了協助雍王弘譽打壓慶王弘信,非但犧牲了家將步嬰,還犧牲了自己的次子李平,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按照這個思路想想,曲梁侯司馬頌,或許還真有可能會是雍王弘譽安插在慶王黨當中的暗棋——畢竟,既然曲梁侯司馬頌不適合作為反誣雍王弘譽的犧牲者,南梁王趙元佐也不至於會強行將前者推出來。

    這毫無意義。

    『難道……當真是雍王在背後教唆?』

    趙弘潤不禁皺起了眉頭。

    要知道,當年「北一軍營嘯」之事,他就對雍王弘譽的一些手段感到有些不滿,只是看在雍王弘譽有成為賢君的潛力,因此勉強淡忘了這件事。

    可倘若雍王弘譽一而再、再而三地耍弄這種陰謀,甚至於為了打壓異己,不惜挑唆「金鄉屠民」事件,破壞魏國在天下人心目中的形象,那麼,就像南梁王趙元佐今日所說的那樣,就連趙弘潤也會忍不住在心中深思一個問題:雍王弘譽,果真適合作為他大魏的新君麼?

    而與此同時,曲梁侯司馬頌在宗府寫完了供詞後,亦乘坐馬車回到了入主的驛館。

    待回到驛館,當曲梁侯司馬頌回到自己的住房時,他意外地看到,房間內坐在一名身穿儒衫的男子,該男子麵容陰鷙、鼻似鷹鉤,一看就知是面噁心狠之輩。

    此人,正是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

    「曲梁侯,你為何擅做主張?」

    將端在手中的茶盞放回了身邊的案几,張啟功淡淡說道:「殿下只是叫你暗中收集慶王黨的罪證,並未讓你教唆平城侯等人下令屠戳金鄉之民,你可知道,這件事在朝野的反應是何等的惡劣麼?」

    「這並不能怪我。」曲梁侯司馬頌走到了張啟功對面的座椅上坐下,無奈地說道:「我只是履行了作為「慶王黨一員」的職責,追查了那伙北亳軍的蹤跡,將查證的結果告訴了平城侯等人,誰曾想到,平城侯等人會下令屠城呢?」

    「……」張啟功閉著眼睛沉思了片刻,隨即睜眼問道:「你可有證據,能證明那些平民是「北亳軍反卒」?」

    「有確鑿的證據。」曲梁侯司馬頌信誓旦旦地說道。

    「唔,那就好。」張啟功點了點頭,隨即起身說道:「接下來,無論是我,還是殿下的人,都不會再與你聯繫,請君侯多加小心,據在下所知,南梁王已經盯上君侯了。」

    「……」曲梁侯司馬頌默默地點了點頭。

    在送別張啟功時,正巧曲梁侯的一名護衛從外面走入進來,與張啟功插肩而過時,向後者低了低頭作為行禮。

    張啟功也沒有在意,粗略瞥了一眼,便急匆匆地就離開了。

    而待其離開之後,那名護衛卻徑直來到了曲梁侯司馬頌的房間內,關上房門問道:「如何?」

    只見曲梁侯司馬頌皺著眉頭說道:「南梁王開始懷疑我了,不過好在張啟功並未懷疑我……」說罷,他轉頭望向那名護衛,頗有些擔憂地問道:「那個村落,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那名護衛輕笑道:「那是北亳軍金鄉渠將陳汜特地給你安排的,放心吧。」

    「那就好。」曲梁侯司馬頌點了點頭,隨即問道:「接下來,「公子」有何指令?」

    那名護衛撩撥著屋內掛在牆上的字畫,低聲說道:「接下來的事,由咱們在宋郡的人接手。另外,倘若他日大樑朝廷派出精銳之師,那個宋雲,自會負責將這些軍隊拖在宋郡……」說到這裡,他轉頭看向曲梁侯司馬頌,微笑著說道:「你做得很好,不枉費當年公子花費巨大精力,助你鵲巢鳩佔,取代那位真正的曲梁侯……話說回來,那個女人,哦,我是說你家中的那個正室夫人,當真不需要替你除掉她?據我所知,她已經在懷疑你了吧?」

    曲梁侯司馬頌聞言眼中閃過幾絲複雜難明的神色,低聲說道:「我已命人將她軟禁,她……絕不會壞了公子的大事。」

    「只有死人才能守住秘密。」那護衛瞇了瞇眼睛,壓低聲音說道。

    正低著頭的曲梁侯司馬頌,聞言下意識地捏緊了拳頭,眼神中閃過幾絲憤怒與殺機。

    而此時,忽聽那名護衛又笑著說道:「算了,既然你這麼有把握,就饒那女人一命吧,終歸,她也替你生下了兩個兒子,我也能理解你不忍殺她……但是,希望你莫要辜負公子對你的厚望。」

    「我明白。」曲梁侯司馬頌低著頭,正色說道:「這些年來,我始終對公子忠心不二。」

    說著,他抬起頭來,舉起右手,虛握拳頭輕輕一鎚左胸:「忠誠。」

    「忠誠。」

    那名護衛,亦做出了相同的動作。
ikller 發表於 2017-8-16 22:47
第1325章:慶王跌倒

    “殿下,您抬一下手嘛。”

    “殿下,您轉過來嘛。”

    在肅王府的北苑側廳內,幾名新到府上的侍女,圍繞在趙弘潤身邊,一雙雙手遊走趙弘潤全身,其中大膽的,甚至將身體的柔軟處貼在趙弘潤的身上。

    別誤會,可不是趙弘潤突然間色性大發、白日宣淫,這幾名侍女隻不過是在給他量體裁衣,縫製成婚的禮袍而已。

    隻見這幾名侍女明眸善睞、媚態橫生,盡顯一副妖嬈可人的模樣,弄得趙弘潤不禁有些尷尬。

    而在旁,趙弘潤的貼身侍女趙雀,隻看得雙目噴火,那一張明豔的麵孔陰沉地仿佛能滴下墨汁來。

    “夠了!”雀兒忍不住斥道,緊步走上前來,好似要將那幾名侍女推開。

    然而,還沒等她靠近,那幾名侍女便早已退後了幾步,看著趙鶯火冒三丈的模樣嗤嗤發笑,其中有一名侍女則躲在趙弘潤身背後,嬌聲說道:“雀兒姐,你還怕姐妹幾個將殿下吃了不成?”

    說著,那名侍女從背後輕輕摟住趙弘潤,一手撫著後者的胸膛,嗤嗤笑道:“殿下,今晚奴家去服侍您可好?奴家也很擅長服侍男人呢……”

    說罷,她好似是察覺到了什麼,轉頭一瞧,見雀兒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眼眸中一片冷漠,當即嗤笑地離開了趙弘潤身旁,與其餘幾名侍女一同嬌笑著逃走了。

    見這幾名女子被雀兒趕走,趙弘潤方才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這幾名女子,即是雀兒從她姐姐趙鶯那裏找來的「夜鶯」。

    「夜鶯」,原是趙弘潤的六叔怡王趙元俼為了將當年關於「蕭淑嬡」那件事公布於眾而暗中籌建的類似刺客、密探的組織,但在「中陽狩獵」之後,怡王趙元俼帶著對「揭破了當年秘密」的滿足以及致使魏國陷入更大危機的悔恨服毒自盡之後,「夜鶯」便失去了繼續存在的目的。

    因為「夜鶯」使命已經完成了。

    隨後待趙鶯接管了「夜鶯」後,她亦對如何安頓這些姐妹感到頭疼,正巧雀兒有意撮合宗衛們與夜鶯中那些對原本生活感到厭倦的姐妹,遂挑選了一些姐妹,將她們來到肅王府,無論這些女子日後是成為肅王趙潤的侍妾亦或是府上宗衛們的女人,都要比嫁給一般人幸福的多。——至少趙鶯、趙雀姐妹倆都是這麼認為的。

    不過在親眼看到方才那一幕後,雀兒卻隱隱有些後悔自己當初的決定:這根本就是引狼入室嘛!

    她把那些夜鶯的小姐妹叫來,可不是讓她們來勾引她的男人的。

    雀兒不禁有些氣悶。

    見雀兒情緒不高,趙弘潤笑著寬慰道:“她們隻是與你我開個玩笑而已,別在意。”

    平心而論,雀兒其實也明白她那幾個小姐妹方才當著她的麵勾引趙弘潤,的確也是開玩笑居多,不過她也知道,隻要眼前這位殿下稍微露出點意思,相信她那些小姐妹就都會主動迎上去。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魏國的少女,畢竟眼前這位殿下,那可是「肅王趙潤」啊,縱觀魏國不知有多少懷春少女暗暗為其傾心。

    “嗯。”雀兒點了點頭。

    隨即,她與趙弘潤轉頭看向偏廳的門口,隻見在那裏,衛驕、種招、呂牧、穆青四人仍站在門口,麵朝著廳外,目不轉睛地看著好似是在客廳嬉笑打鬧的那幾名女子,隱隱有些魂不守舍的意思。

    看到這一幕,雀兒與趙弘潤對視一笑,心情頓時好了許多。

    雖然對小姐妹方才那個玩笑很是抵觸,但雀兒仍然希望她那些小姐妹能得到一份美滿的婚事,畢竟無論是她姐姐趙鶯與她,還是說夜鶯其他的姐妹,其中絕大多數都是自幼孤苦的孤兒出身,無親無故,若是趙弘潤的這些宗衛們不嫌棄她們的出身,那實在是太好了。

    她眼下唯一擔心的,就是衛驕、呂牧等人宗衛們看不上她那些小姐妹的出身。

    不過想想也是,畢竟雙方的身份地位的確差得太遠,以至於雀兒雖然有半個「主母」的身份,也不好強行安排。

    好似是猜到了雀兒那份忐忑的心情,趙弘潤對她做了一個心安的手勢,隨即,悄然走到衛驕等人身後,與他們一同看著在廳內嬉戲追逐的那些女子,輕聲問道:“夠帶勁吧?”

    話音剛落,就見衛驕、呂牧、種招、穆青四人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隨即,他們這才意識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回過頭來見趙弘潤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們,頓時尷尬不已。

    最年輕的穆青倒是還能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架勢,無視趙弘潤那調侃戲弄的眼神,可年紀最大的衛驕與呂牧二人,卻連臉都漲紅了,哼哼唧唧說不出話來。

    見衛驕與呂牧這幅表情,趙弘潤故意逗他們道:“不去跟她們聊聊麼?我跟你們說,這事手快有、手慢無,別到時候別穆青這小子搶走了心儀的,後悔都來不及……這小子最是沒臉沒皮。”

    “說得也是。”呂牧與種招看了一眼穆青,仿佛深有體會地點了點頭,可能是想起了兄弟幾個曾經一起出去吃花酒時,穆青總能逗得其中最美豔的女人主動往其身上湊的悲慘往事。

    “喂喂!”穆青欲哭無淚。

    就在這時,宗衛高括邁步走入了主屋,瞧見大廳內那幾名美豔的女子,亦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隨即這才注意到趙弘潤與呂牧等幾人正站在偏廳的入口處。

    可能是注意到了自家殿下與幾名兄弟眼中的調侃之色,機敏的高括搶先一步說道:“殿下,宮內傳來消息了,雍王黨與長皇子趙弘禮的人,在今日的朝會中再次彈劾慶王……”

    “趙弘禮的人?”趙弘潤聞言有些驚訝,笑著調侃道:“朝中還有趙弘禮的人?”

    他會這麼說,是因為長皇子趙弘禮入主的吏部,曾一度被慶王弘信滲透地千瘡百孔。

    “是吏部左侍郎「闞密」……”高括解釋道。

    “左侍郎?”趙弘潤打斷了高括,心下不禁有些驚訝,問道:“吏部左侍郎,不是「郗絳」麼?”

    “曾經是。”高括點點頭,隨即解釋道:“殿下您忘了,當時吏部左侍郎郗絳,涉嫌為友人之子徇私舞弊,後來拱衛司又查證其友人與蕭氏餘孽有染,因此被下放……目前在河東郡擔任地方縣令之職。”

    “哦,對。”趙弘潤感慨地點了點頭。

    對於這個郗絳,趙弘潤多少為其感到不值。

    本來嘛,照顧一下友人之子,給後者安排一個好職位,隻不過是屁大點的事,可壞就壞在,此人曾與慶王弘信接觸,因此成為了長皇子趙弘禮企圖重奪吏部權柄的犧牲品。

    更尷尬的是,郗絳那位友人,最後還查出與蕭氏餘孽有染。

    於是原本前途似錦的吏部左侍郎,非但沒能接替即將告老的吏部尚書賀枚出任尚書之職,還遭到連累,被貶到地方上擔任縣令,不出意外的話,這輩子是沒什麼機會再入大梁為官了。

    暗暗搖頭感慨了一番,趙弘潤又問道:“闞密,我知道,原吏部右侍郎……還有誰麼?”

    “還有新任右侍郎「鄭圖」。”高括正色說道。

    “鄭圖?”趙弘潤微微皺了皺眉,困惑問道:“這名字沒什麼印象啊,原本並非大梁的官吧?”

    “是的。”高括點點頭解釋道:“此人是從地方縣調入朝中的……我派人打探過,此人出身「新鄭」,是「鄭城王氏」的親家,曾出任過滎陽、潁陰、卷縣三地的縣令,後調任河東郡的郡丞……”

    趙弘潤徐徐點了點頭,大概已明白了這個鄭圖的底細——東宮黨。

    由此可見,長皇子趙弘禮已逐漸慢慢收回了一部分對吏部的控製權。

    『……問題是,趙弘禮打壓趙五做什麼?』

    微微一想,趙弘潤便猜到了原因:趙弘禮多半是為了上黨郡。

    正如趙弘潤當初所預料的那樣,薑鄙出任上黨守之後,慶王黨的勢力,難免亦逐步深入上黨郡境內,陸續開始插手目前在上黨郡極為火熱的酒水行當,而這就要了原東宮黨的老命。

    畢竟如今的原東宮黨,早已不複當年的鼎盛,在上黨郡主要靠酒水行當存活,然而慶王弘信卻因為眼紅酒水的利潤,強行要分一杯羹,對此,原東宮黨心中豈會不恨?

    眼下,慶王弘信身陷「金鄉屠民」一事的負麵輿論,無論是長皇子趙弘禮還是原東宮黨,不趁機報複打壓才怪。

    “殿下,你說慶王這回,會不會一蹶不振?”穆青好奇地問道。

    “唔……”趙弘潤沉思了片刻,搖搖頭說道:“我覺得吧,趙五這回肯定是要栽一個大跟頭,但要說會因此一蹶不振,這個……有點難。”想了想,他又補充了一句:“主要還是看雍王如何出招。”

    說罷,他見高括笑得有些古怪,遂沒好氣地催促道:“還有什麼消息趕緊說,別賣關子。”

    隻見高括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說道:“殿下,卑職覺得吧,慶王基本上與大位無緣了……因為在今日的早朝中,雍王曾說,「解鈴還須係鈴人,既然是慶王惹出來的禍事,那就由慶王去善後」,因此,雍王提議由慶王作為朝廷的使者,前往宋郡安撫民怨……”

    聽聞此言,縱使是趙弘潤亦驚得下意識睜大了眼睛。

    這招,著實是狠辣而高明!
ikller 發表於 2017-8-16 22:48
第1326章:慶王跌倒(二)

    “這必定是那張啟功獻的毒計。”

    在肅王府的書房內,趙弘潤感慨地說道。

    他原以為,雍王弘譽會像當初扳倒「原東宮太子趙弘禮」時那樣,大力打壓慶王弘信,沒想到,雍王弘譽隻是輕描淡寫地一記推手,就將慶王弘信推到了幾近萬劫不複的地步。

    前往宋郡安撫民怨?

    說得輕巧!

    宋郡的民怨是那麼容易安撫下來的麼?

    別看趙弘潤遠在大梁,但他多少也能猜到,所謂的「金鄉屠民」事件,幕後很有可能也有「北亳軍」的影子。

    原因很簡單,因為單憑北亳軍,不足以抵擋魏國的攻勢——目前仍隻是一些魏國國內貴族的私軍,北亳軍尚能招架;可若幹月後,待魏國朝廷征收了今年種植的穀物,以這些征收的穀物作為軍糧,派出商水軍、鄢陵軍、魏武軍、鎮反軍等駐軍級別的精銳之師,到時候北亳軍如何招架?

    至少,趙弘潤從不認為宋雲的北亳軍,能在正麵戰場上抵擋他麾下的商水、鄢陵、遊馬三支軍隊——兩者的戰爭經驗與武器裝備,差距實在太大了。

    在這種情況下,北亳軍唯一的勝算,就是讓魏國陷入「不義」的泥潭,一方麵煽動宋郡內的民眾的恐懼心理,讓他們站到北亳軍這邊共同抗擊魏軍;而另外一個方麵,北亳軍多半是想讓天下人來幹涉這場戰爭。

    畢竟天底下還是有不少吃飽了撐著的好事之徒的,除此之外,相信北方的韓國、南方的楚國,也都會樂意私底下給魏國添添堵,讓魏國陷身於「不義」之戰,陷身於宋郡泥潭,無法抽身。

    因此,相信北亳軍絕對不會給魏國挽回的機會,他們會大力傳播這件事,換而言之,無論是誰代替朝廷出麵前往宋郡,都注定是徒勞無功的。

    可壞就壞在,慶王弘信還沒辦法拒絕,畢竟正像雍王弘譽所說的,解鈴還須係鈴人,你的人惹出來的,當然得由你去理解。

    客觀來說,雍王弘譽的這個建議,表麵上足可稱之為大度,因為他並沒有借這件事,在廟堂上攻訐慶王弘信。

    當然,這所謂的大度隻是表麵上,其實內在,這招非常狠辣。

    在注定無法撫平宋郡民怨的情況下,逼慶王弘信代表朝廷出麵前往宋郡安撫民怨,這明擺著就是想趁機將慶王弘信從大梁支走。

    對於慶王弘信而言,最壞的情況,可能是他連宋郡都到不了,就會被北亳軍等暗中勢力除掉,而最樂觀的情況,則莫過於在宋郡徒耗三五年光景。

    三五年光景,天曉得雍王弘譽會不會在這三五年內登基為魏國的君王?

    倘若果真到那種地步,慶王弘信遠在宋郡,雍王弘譽在迅速登基後一紙詔書封前者一個「宋郡郡王」,大局已定,慶王弘信能怎麼辦?

    所以宗衛高括才會說:慶王弘信基本上與大位無緣了。

    “這招,太狠了。”

    縱使是與慶王弘信關係不佳,此時趙弘潤亦難免有些憐憫這位五皇兄。

    明明擁有著足以雍王弘譽一較高下、甚至能反製前者的勢力,卻因為被雍王弘譽抓住了把柄,即將被逼得離開大梁前往宋郡。

    而與此同時,在慶王府府上,慶王弘信亦派人將南梁王趙元佐請到書房,與他商議對策。

    “三伯,雍王用陰謀害我,欲將我支走,三伯可有什麼對策?”

    麵對著慶王弘信的詢問,南梁王趙元佐亦顯得有些一籌莫展。

    不可否認,南梁王趙元佐確實擅長陰謀,可問題是,雍王弘譽身邊的幕僚張啟功,論耍弄陰謀手段,儼然毫不遜色於他。

    就像當下這招,借口「請慶王弘信前往宋郡安撫民怨」,將慶王弘信支離大梁,就連南梁王趙元佐都沒有想到。

    在沉思了片刻後,南梁王趙元佐沉聲說道:“你我都小看了雍王與那張啟功,此次交鋒,是我方敗了。”

    聽聞此言,慶王弘信心中頓時冰涼,魂不守舍。

    良久,他壓低聲音說道:“三伯,我能否借身體有恙……”

    仿佛是猜到了慶王弘信心中的想法,南梁王趙元佐搖搖頭說道:“事到如今,無論如何雍王一方都不會放過能將你支離大梁的機會,與其扭扭捏捏,徒遭人厭煩,不如學當初的趙弘禮,坦然承擔。”

    “可……”慶王弘信滿臉驚慌地說道:“我若離了大梁,雍王豈不是一人獨大?”

    “事到如今,別無他法。”南梁王趙元佐正色說道。

    在離開慶王府的時候,南梁王趙元佐亦難免有些鬱鬱。

    他想到了曲梁侯司馬頌。

    他越發懷疑,曲梁侯司馬頌,即是雍王弘譽安插在他們當中的暗棋,就等著在關鍵時刻坑他們一把。

    其實在宗府庭審當日之後,南梁王趙元佐便暗中喚來匡城侯季雁,詢問了當時那個村莊的具體情況。

    很可惜,匡城侯季雁的說辭,與曲梁侯司馬頌一般無二,並且,匡城侯季雁也拿出了一些證據,證明那個村莊確實是宋地叛軍「北亳軍」的一個據點,並非是曲梁侯司馬頌在其中搞鬼。

    因此,礙於曲梁侯司馬頌的身份,南梁王趙元佐也不好輕舉妄動。

    但正像他當日所說的,這件事,起因在於曲梁侯司馬頌給平城侯李陽等人送了一個口訊,可在「金鄉屠民」事件中,曲梁侯司馬頌卻恰好置身事外,這怎麼想都有問題。

    可問題是,曲梁侯司馬頌,怎麼就曉得那座村落是北亳軍的據點呢?

    再者,明明被曲梁侯司馬頌的私軍追擊,可那些北亳軍反卒,卻仍然逃到了那個村落,使得曲梁侯司馬頌順利地發現了北亳軍「出則為賊、入則為民」的關鍵性情報。

    明明在此之前,雍王黨也好、慶王黨也罷,甚至是肅王黨,這些皇子派係的貴族私軍,一個都不曾發現北亳軍的這個秘密,像個無頭蒼蠅那樣四處緝捕北亳軍,卻完全不知北亳軍反卒就藏在他們眼皮底下。

    『……曲梁侯司馬頌,暗通北亳軍?』

    南梁王趙元佐突然想到了這個可能性,但隨即,他便搖了搖頭,付之一笑。

    曲梁侯司馬頌,堂堂魏國的君侯,私通宋郡叛軍,這種猜測,根本站不住腳。

    但是順著這個思路,南梁王趙元佐卻忽然想到了一個老朋友——蕭氏餘孽首領,蕭鸞。

    『……仔細想想,這個手段,還真像是蕭鸞的手筆。』

    坐在返回南梁王府的馬車上,南梁王趙元佐閉著眼睛思索著這件事。

    不單單怡王趙元俼與蕭鸞是老相識,他南梁王趙元佐與蕭鸞也是老相識,當然,他不至於像他六弟怡王趙元俼那樣天真,以至於被蕭鸞利用,最終落得個黯然自盡的下場。

    在當時中陽皇狩一事中,他可是反過來利用了蕭鸞的叛亂,真正取得了魏天子趙元偲的信任。

    總而言之,對於蕭鸞,南梁王趙元佐多少還是了解的,比如蕭鸞做事的方式。

    『……曲梁侯司馬頌,難道竟是蕭鸞那一方的人?可……這怎麼會呢?再者,蕭鸞為何要插手此事?難道說,是為將我大魏的軍隊拖在宋郡?可這樣的話,為何偏偏選擇弘信?是為了報複我?還是說,他想……等等,蕭鸞沒理由會義助雍王啊……』

    坐在馬車上反複思忖著這件事,縱使是狡智如南梁王趙元佐,不禁也有些迷糊了。

    慶王跌倒,雍王登基,這對蕭鸞有什麼好處?

    難道不是慶王與雍王僵持不下,使魏國繼續維持諸公子的對立,這對蕭鸞的利益更大麼?

    一個王令一統的魏國,這對蕭氏餘孽是沒有什麼好處的。

    忽然,低著眼瞼的南梁王趙元佐,好似想到了什麼,猛然睜大了眼睛。

    『……等等,難道是……』

    也不曉得南梁王趙元佐是想到了什麼,臉上露出陣陣驚駭之色。

    忽然間,他又垂了下頭,緊皺雙眉,仿佛沉思著什麼。

    次日,趙弘潤繼續叫高括關注著朝中的情況。

    正如他所料,慶王弘信慌了,相信他也明白在這個時候離開大梁前往宋郡,並且不知幾時才能返回大梁,這意味著什麼。

    不出意料,慶王黨的貴族們紛紛聯名上書,企圖幫慶王弘信說情。

    但遺憾的是,在這件事上,雍王弘譽好比是占據了道德的至高點,用一番義正言辭、合情合理的話,堵地慶王弘信與慶王黨貴族無言以對——自己惹出來的禍事,難道還指望別人給你善後麼?

    而讓慶王弘信感到絕望的是,就連在甘露殿歇養的魏天子趙元偲,在得知此事後,也沒有插手幹涉的意思。

    對此,趙弘潤倒是不感到驚訝,畢竟他們的這位父皇,從來不會幫助他們,這些年來,他們這些兄弟都是各憑本事才得到了如今的權勢與地位——他趙弘潤亦是如此。

    七月中旬,垂拱殿下詔,對慶王弘信加封「宋郡安撫使」的官職。

    期間,慶王弘信想盡辦法企圖挽回,但很可惜,雍王弘譽占據大義,他毫無辦法。

    數日後,南梁王趙元佐麾下鎮反軍的大將楊彧,受朝廷召喚,攜帶三千鎮反軍抵達大梁,出任護送慶王弘信前往宋郡的護衛大將。

    在慶王弘信啟程前往宋郡的當日,趙弘潤亦出城相送,看著前者強顏歡笑,心中不知為何也有些不是滋味——可能,他逐漸已經厭倦了兄弟幾人為了大位而相互攻訐。

    好在,這一場對於皇位的爭奪,終於將迎來結局。

    “從今日起,是雍王的時運了。”

    看著慶王弘信一行人遠遠離去的背影,趙弘潤儼然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鬆。

    但不知為何,他心中仍隱隱有些不安。

    仿佛心底有個聲音告訴他:這場奪位之爭,遠沒有到終結的時候。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8 07:47
大魏宮廷 第1327章:雍王的時運

    『趙五,居然就這麼……誒。』

    在慶王弘信離開大樑前往宋郡的次日,趙弘潤在書房內時仍有些感慨。

    回想近兩年,慶王弘信的勢頭是何等的兇猛,在朝中有如參天大樹,縱使雍王弘譽有著「監國」的殊榮,但仍有一半以上的人認為,慶王弘信終能力壓雍王弘譽,成為魏國的儲君。

    誰曾想到,「金鄉屠民」事件一發生,慶王弘信立馬就倒了。

    其實準確來說,也不能說是倒台,畢竟慶王黨只是陷入了輿論危機,實力其實並沒有多大的損失——當然,那些見勢不妙立刻轉頭雍王弘譽的人則另說。

    「殿下,你當真決定不赴雍王府的宴席麼?」

    在斟酌了許久後,趙弘潤的幕僚介子鴟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同時,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掃了一眼趙弘潤擺在案几上的那份請帖。

    今日雍王弘譽特地派其宗衛長週悅送來的請帖。

    「你認為本王應該前去?」趙弘潤眼眉一挑,反問介子鴟道。

    介子鴟淡淡一笑,單手負背,在屋內踱著步,口中笑著說道:「殿下是覺得有些張揚,對吧?」

    「……」趙弘潤沒有說話。

    介子鴟說得沒錯,昨日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樑前往宋郡,今日雍王弘譽就在府上設宴,邀請大樑名流貴族聚會,其中用意,不言而喻:一為慶賀,二為宣示主權。

    就像昨日趙弘潤在看到慶王弘信強顏歡笑時所感慨的那樣——從這一刻起,即是雍王弘譽的時運了!

    趙弘潤不喜歡這一套。

    說到底只不過是排除異己、將一個企圖爭位的兄弟逼走他鄉,值得興師動眾地大開筵席麼?

    又不是打了什麼勝仗。

    難道就不知,朝廷的國庫還處於虧空,國內的經濟仍處於崩潰,全國上下有許多民眾仍在勒緊著褲腰帶生活麼?

    當然,雖然有些許不滿,但趙弘潤倒也能理解雍王黨此時的興奮,畢竟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樑之後,大樑城內就再無能與雍王弘譽競爭皇位的對手——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皆不足為懼。

    在這種情況下,雍王黨好比是提前鎖定的勝利,因此,欣喜若狂地設宴慶賀,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順便,還能藉這次宴席,分辨敵我,看看哪些人識時務,哪些人冥頑不靈。

    想想也能猜到,在慶王弘信被逼離開大樑的這段時間裡,雍王黨會抓住機會,採取政治手段,在朝中排擠慶王黨的勢力,不出意外的話,待一段時間之後,慶王弘信在大樑朝廷的人脈,將會陸續被肅清,要麼下放到地方郡縣,要麼就被閒置,丟到一個位高權輕的清閒府衙養老。

    儘管心中明白這是必然的,但趙弘潤仍有些不舒服。

    因此,當雍王弘譽的宗衛長週悅親自上門送來請帖時,趙弘潤其實內心是有點牴觸的。

    而在趙弘潤皺眉思忖的時候,介子鴟腦海中亦在盤算著。

    不得不說,慶王弘信這次跌倒,也著實有些出乎介子鴟的意料,因為這件事實在是太突然了,突然到他還未考慮好如何為自家殿下贏取最大的利益。

    以往慶王弘信還在大樑的時候,介子鴟私底下弄些小動作,還不至於引起雍王黨太大的反應,就比如上次傳出「肅王意欲爭位」的謠言時,他就耍了一個小伎倆,瞞住了各方的人,連他所效忠的肅王趙潤都被他蒙在鼓裡。

    可眼下,「慶王弘信」這個雍王弘譽的頭號勁敵說跌倒就跌倒了,這讓介子鴟也感到有些頭疼,因為在失去了慶王弘信這塊擋箭牌的情況下,倘若他在弄出些小動作為趙弘潤的日後鋪路,難免就會遭到雍王黨的警惕,甚至於打壓——畢竟雍王已經沒有其他勁敵了嘛。

    其實,當得知自家殿下牴觸前往雍王府赴宴時,介子鴟心底是很高興的,因為這樣,更符合他的「私心」,但是在反覆考慮之後,他還是決定履行作為一名幕僚的職守——遵從效忠對象的意願。

    因此,他正色說道:「殿下,在下認為,殿下您應當赴宴。」

    說罷,他不等趙弘潤回話,便自顧自說道:「今日雍王府這場筵席,顯然,一是為慶賀,二是為接下來黨同伐異做準備。……若殿下不給雍王面子,縱使雍王不在意,他底下的人又會怎麼想呢?再者,雖然雍王曾經與我方關係不錯,但正所謂此一時彼一時,眼下大樑的格局,雍王一人獨大,他是否仍願意與殿下和睦相處,這是殿下必須要把握的關鍵。……終歸,殿下並非孑然一身,您亦蔭庇著一批您的擁躉。」

    「……」趙弘潤聞言沉默不語,良久這才徐徐點了點頭。

    在聽了介子鴟的勸說中,趙弘潤終究還是決定前赴雍王府的宴席。

    待等到了申時前後,雍王弘譽今日難得地在黃昏前走出了垂拱殿,準備返回自己的府邸。

    不可否認,雍王弘譽被趙弘潤認為「有明君的潛質」,至少在勤勉這方面,並不會遜色魏天子趙元偲多少,在他監國的這段期間內,他每日寅時就從王府坐車來到皇宮,主持早朝,隨後就到垂拱殿批閱奏章,很多時候一直要忙碌到戌時前後,才會從皇宮的偏門離開——當時皇宮早已封閉戒嚴。

    甚至於有時候當遇到一時難以決斷的奏章時,雍王弘譽還會將這些奏章帶回雍王府,與張啟功等幾位心腹幕僚一同探討、琢磨。

    從這一點上說,雍王弘譽著實是一位勤勉的繼承者,絕非趙弘潤那種一覺睡到大天亮、且一天十二個時辰有大半時間遊手好閒的皇子可比。

    「雍王殿下。」

    待看到雍王弘譽與幾名宗衛邁步來到宮門處時,一名禁衛統領笑著迎了上來,拱手笑道:「難得見殿下這麼早就回府。」

    這位禁衛統領叫做「曹浦」,跟與趙弘潤關係很好的同僚「靳炬」一樣,是禁衛軍的八名「禁衛武郎」之一,直屬三衛軍總統領李鉦的率下,雖然說得難聽點就是看守皇宮的門卒,但這地位在大樑著實不低。

    「曹尉長。」雍王弘譽與曹浦打了聲招呼,笑呵呵地說道:「今日本王在王府裡設宴,故而提前離宮……咦?曹尉長難道不曾收到本王府上的請帖?」說到這裡,他皺起眉頭,好似在心中責怪府上的人疏忽大意。

    見此,曹浦連忙解釋道:「不不不,雍王殿下,卑職也已收到請帖,只是有職務在身,不得擅離,只好辜負殿下的盛情了……還望殿下恕罪。 」

    雍王弘譽瞭然地點了點頭,讚譽道:「曹尉長忠於職守,乃國之棟樑,本王豈會怪罪?……既然今日曹尉長不方面,那這樣,待曹尉長空閒的時候,本王再邀請曹尉長,可好?」

    「這如何使得?」曹浦受寵若驚地說道:「應該是改日由卑職登門造訪……唔,謝罪才是。」

    「哈哈,造訪也好、謝罪也罷,到時候本王再招待曹尉長,不醉不歸。」雍王弘譽滿臉笑容,給人一種如沐春風般的感覺。

    直到雍王弘譽穿過宮門離開皇宮之後,曹浦仍止不住地沾沾自喜,而此時,另外一位禁衛統領靳炬帶著一隊禁衛過來輪班,見曹浦滿臉笑容,好奇問道:「老曹,什麼事笑得這般開懷?難不成你小子又找了一房妾室?」

    曹浦翻了翻白眼,隨即將方才的事解釋了一番,臨末感慨道:「雍王殿下,神似陛下啊,他日定是一位明君。」

    『嘖!邀買人心罷了,豈似肅王殿下真誠直率?』

    靳炬暗自撇了撇嘴,反手指指宮內說道:「行了行了,換你帶人到宮內巡邏……對了,「景瑤宮」那邊小心著點,孫妃近兩日脾氣可不大好。」

    他口中的「景瑤宮的孫妃」,即是慶王弘信的生母。

    聽到「景瑤宮」三個字,曹浦輕哼一聲,臉上露出幾分嘲諷般的冷笑,嘴裡嘟囔了幾句,聽不真切,不過大概而是偏袒雍王弘譽的話。

    而與此同時,雍王弘譽已走到皇宮外。

    當即,便有一輛標記有「雍王府」字號的馬車緩緩來到面前。

    雍王弘譽與幾名宗衛登上馬車,就看到幕僚張啟功正坐在馬車上。

    「殿下。」張啟功拱手行禮。

    「唔。」雍王弘譽點了點頭,隨即問道:「府內筵席之事,可準備妥當?」

    「一切準備妥當。」

    「待邀的賓客,可曾有遺留的?」

    「殿下放心,在下已反覆檢查,絕不會有遺留。」

    「那就好。」雍王弘譽點了點頭,半響後,他忽然問道:「老八那邊……可曾送了請帖?」

    好似猜到了自家殿下的心思,張啟功正色說道:「是由周(悅)宗衛長親自登門,送上請帖,禮儀上絕無差錯。」

    「唔……」

    雍王弘譽徐徐點了點頭,忽然瞥見張啟功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遂問道:「啟功,你可是有話要說?」

    張啟功沉思了片刻,隨即斟酌著問道:「殿下,您有沒有想過,萬一肅王殿下藉故婉拒,那……」

    這一句話,恰恰說中雍王弘譽的心思。

    其實他也明白,昨日慶王弘信才被逼離開大樑,而他今日就在雍王府設下筵席,廣邀賓客,這的確有些招搖,難免會給人一種「急不可耐」的感覺。

    但反過來說,這種事必須趁熱打鐵,萬一夜長夢多出現了什麼變故呢?

    而在今晚邀請的諸多賓客中,八弟肅王趙潤的態度,尤為關鍵。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8 07:48
第1328章:雍王府的宴席

    當日臨近黃昏時,趙弘潤帶著介子鴟、雀兒、衛驕三人,乘坐馬車前往雍王府。

    待來到雍王府坐落的那條街道時,就瞧見那條街道上車馬如龍,在相隔幾里地外,就已經擁堵不堪。

    「不愧是當下的大勢啊。」宗衛長衛驕忍不住感慨道。

    趙弘潤與介子鴟聞言,都沒有說話,各自想著各自的心事。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趙弘潤等人乘坐的馬車,才來到雍王府的府門前。

    遠遠地,雍王府的迎賓門人便已注意到了肅王趙潤的座駕,趕忙通知在府門前迎客的幾位雍王宗衛,宗衛長周悅在得知此事後,一邊派人通知府內的雍王弘譽,一邊親自前來相迎,以至於當趙弘潤步下馬車時,周悅已在馬車前恭候。

    「肅王殿下,辛苦您於百忙之中抽閒前來赴宴。」周悅恭敬地行禮道。

    「周宗衛長言重了。」趙弘潤微笑著回應道。

    儘管他心中或多或少仍有些牴觸今日的宴席,但此事與眼前的周悅無關,既然對方笑臉相迎,趙弘潤自然不會失禮。

    「今日本王前來赴宴,也不曾攜帶什麼貴重的禮品,些許薄禮,還望莫要見怪。」

    說著,趙弘潤轉頭看了一眼宗衛長衛驕,後者會意,將手中捧著的一隻木匣雙手遞給周悅。

    「肅王殿下多禮了,周某代我家殿下謝過。」周悅受寵若驚般接過。

    也難怪周悅受寵若驚,畢竟縱觀整個大梁甚至是整個魏國,能得到肅王趙潤正式禮品的,可絕沒有幾戶。

    想當初慶王弘信設宴時,眼前這位殿下送了什麼?只是隨手將一副馬鞭丟給了迎賓的門人罷了。

    而今日,這位殿下特地送上了禮品,這已經是非常給雍王府面子的行為,哪怕木盒內的東西其實並不值錢。

    鄭重地將手中的木盒遞給身後的府人,宗衛長周悅恭敬地抬手說道:「肅王殿下,請。」

    「唔。」趙弘潤點了點頭,在臨進府前,掃了一眼府邸外的諸多馬車,這些馬車佔據了府邸外的空地不算,還幾乎將這段街道都給塞滿了,不難猜測,今日到場赴宴的名流貴族究竟有多少。

    而與此同時,在雍王府的前院主屋正殿內,諸多賓客已在府人的安排下以此就坐,而這些賓客中,竟然還有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的身影。

    這兩位皇子殿下,一邊看著繽紛而至的賓客,一邊低聲交流著,臉色或多或少都有些凝重。

    相反,陪同他們而來的幕僚,駱瑸與劉介二人,則鎮定自若,談笑風生,湊聽一聽,居然在探討學術方面的問題。

    「老五被逼走,就只剩下你我了。老二今日設宴,未嘗不是對你我施壓……對此,長皇兄有何看法?」

    襄王弘璟低聲詢問著趙弘禮。

    趙弘禮笑而不語,心中牢記著駱瑸對他的叮囑:儘量避免與襄王弘璟交談,變得被其套話。

    「長皇兄難道已經放棄爭位?」襄王弘璟吃驚地又問道。

    見橫豎躲不過去,趙弘禮模棱兩可地說道:「愚兄不過中人之資,雍王才能十倍勝我,他為王,亦無不可嘛。」

    「……」襄王弘璟瞧向趙弘禮的目光中,首次流露出幾分驚訝。

    記得幾年前,面前這位長皇兄可並非這樣的性格,那時的趙弘禮,眼高於頂,雖自命不凡但其實才能平平,只不過是佔著一個「嫡長子」好出身罷了。

    而如今,在遭受過挫折之後,趙弘禮似乎懂得了謙遜,也懂得了隱忍,原東宮黨如今紮根上黨,低調地積蓄力量,這與趙弘禮的低調也是分不開的。

    話說回來,近兩年來趙弘禮與原東宮黨的確過於低調了,除了趙弘禮或多或少還在朝中活動,鞏固著自己對吏部的控制力,其餘原東宮黨,彷彿在國內銷聲匿跡,就連這回的『宋郡攻略之役』,原東宮黨也沒有參與其中,以至於若非刻意去回想,還真有可能遺忘這幫人。

    當然,低調歸低調,但襄王弘璟絲毫不相信長皇子趙弘禮甘心放棄爭奪大位,將那個位子拱手相讓於,否則,趙弘禮為何要將「鄭圖」等一干原東宮黨的能吏,從地方調入大梁擔任要職?不就是在為日後『復出』鋪路嘛!

    對於襄王弘璟而言,倘若這個時候長皇子趙弘禮『復出』,對他而言是非常有利的。

    畢竟當下的雍王弘譽,聲勢實在是太浩大了,而他又失去了慶王弘信這個盟友,或者乾脆點說是擋箭牌,因此,他很是擔心雍王弘譽接下來對他下手。

    別忘了,他趙弘璟曾經可是背叛過雍王弘譽的。

    因此,倘若這時候長皇子趙弘禮復出,那麼,趙弘璟便可與這位長皇兄結盟,相互抱團取暖,這樣一來,日後雍王弘譽想要對付他的時候,多少也得掂量掂量。

    可沒想到的是,趙弘禮的回答模棱兩可,實在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在反覆試探了幾番後,趙弘璟實在是忍不住了,壓低聲音直接了當地詢問趙弘禮道:「長皇兄,老五倒了,接下來恐怕就是你我了,你我這些年,與雍王都有些怨隙,他今朝得勢,相信你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愚弟以為,你我當攜手患難,共度難關,以求自保才是。」

    「……」聽了趙弘璟的話,趙弘禮忽然笑了,那笑容讓襄王弘璟有些莫名的忐忑。

    原來,駱瑸早就對趙弘禮說過類似的猜測,猜測襄王弘璟多半會主動示好,邀請與他攜手共同抗拒雍王弘譽的打壓——果然被駱瑸料中。

    但是駱瑸又提醒趙弘禮,拒絕此事。

    原因很簡單,因為襄王弘璟並非是一般的牆頭草,這個笑面虎一直以來都在平衡著諸兄弟之間的實力。

    當初他趙弘禮強盛時,趙弘璟投靠雍王弘譽;後來雍王弘譽扳倒了他趙弘禮,趙弘璟立馬就改投慶王弘信;甚至於,當隨後慶王弘信強盛時,謠傳趙弘璟暗中又跟雍王弘譽眉來眼去。

    這種人怎麼值得信任?什麼時候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因此,駱瑸建議趙弘禮,索性直接讓襄王弘璟出局——與其留著此人攪和,倒不如直接讓其出局,他趙弘禮單獨與雍王弘譽斗。

    別看雍王弘譽如今聲勢浩大,但趙弘禮也有他的優勢。

    首先,趙弘禮的母親乃是王皇后,只要王皇后還未倒,作為嫡長子的趙弘禮就不可能徹底倒下。反過來說,只要素來不喜爭權奪利的王皇后出面幫襯,可能情況又會是另外一個樣子。

    其次,趙弘禮有同父異母的弟弟桓王趙弘宣的支持——雖然趙弘禮從未想過狹恩圖報,但抵不住桓王趙弘宣這個弟弟恩怨分明,鼎力支持他爭位。

    桓王趙弘宣,如今在魏國也是頗有份量的,手中握著十萬人編制的「北一軍」,又擁有了安邑作為封邑,甚至再過些時日,還要迎娶韓國的公主,縱使威望與地位不如其兄肅王趙潤,但也稱得上是一股豪助。

    有這種種優勢條件,趙弘禮未嘗不能再與雍王弘譽爭個高下,何必留著襄王弘璟這個攪屎棍?

    雖說襄王弘璟所控制的戶部,也是一個非常關鍵的籌碼,但說到底,將這個兄弟踢出局,設法控制戶部,其實結果也相差不了多少。

    於是,趙弘禮笑著打斷道:「今日只談筵席間的事物,不談其他。」

    「……」襄王弘璟的面色微微有些變了。

    他可沒有「母親是王皇后」這種強力的底牌,倘若雍王弘譽果真對他秋後算賬的話,他根本招架不住。

    最好的結果,莫過於被外封到地方的封邑,從此三五年才有機會回一趟大梁。

    而且可以預料的是,倘若他被外封,肯定是撈不到像商水邑、安邑、山陽邑這種大縣,雍王弘譽十有八九會隨便挑個僻遠的貧瘠小縣作為他的封邑——這與流放能有多少區別?

    就在趙弘璟還想再說幾句時,府外傳來了謁者的通報:「肅王殿下到!」

    聽聞此言,原本還亂亂糟糟的殿內,頓時安靜下來。

    而趙弘璟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麼,雙目微微一亮地瞧向門口。

    只見在眾目睽睽之下,趙弘潤帶著介子鴟、雀兒、衛驕三人走入殿內,在掃了一眼殿內神色各異的賓客後,在府內下人的指引下,來到屬於他的位子。

    「他怎麼也來了?」

    「肅王趙潤竟然也來赴宴……嘿,難道今日有好戲可瞧?」

    看著趙弘潤落座,殿內響起陣陣私議,許多賓客看向趙弘潤的目光,都顯得有些詭異。

    因為有不少人在看到趙弘潤時,這才幡然醒悟:縱使慶王趙信被逼遠走宋郡,但大梁還有一位肅王趙潤。

    並且,這位肅王趙潤的勢力,比較慶王趙信有過之而無不及。

    在意識到這一點後,殿內許多賓客皆忍不住在心中暗自猜測趙弘潤的來意:是對雍王弘譽的服軟?還是說,是對雍王弘譽的宣戰預兆?

    這也難怪,誰讓當初大梁遍傳「肅王意欲爭位」的謠言時,趙弘潤聽信了暗藏『私心』的介子鴟的建議,並未表明態度抵制那則謠言呢。

    可能是察覺到殿內許多賓客皆有意無意地看向自己,趙弘潤困惑地抬起頭來,卻發現那些人又迅速地轉移了視線。

    「唔?那些人都看著我做什麼?」

    「……」

    介子鴟頗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撥弄著案几上的酒盞。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9 00:18
大魏宮廷 第1329章:顧慮

    趙弘潤的座席,被安排在主殿東席的第三張長案,之前兩個座次分別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

    對於這種安排,趙弘潤並未感覺不適,反而稍稍有些安心,畢竟長幼有序是歷來的傳統,倘若這次雍王府的人故意將他的座次安排在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的前面,那趙弘潤心中反而會生疑。

    畢竟若這樣安排,趙弘潤就越發引人注意,這會讓他誤會,是不是雍王府的人有意讓他暴露於眾人視線之前。

    按照身份尊貴的差別,似趙弘潤這般身份的皇子,不同於一般人的獨坐,一般是三座或兩座的長案,待會案几上的菜餚也會是筵席上最豐盛的那一個檔次。

    不過趙弘潤並不喜歡單人獨坐,因此,他非但讓雀兒坐在左手邊,就連原本想陪同宗衛長衛驕坐在後面「陪席」的介子鴟,也被他拉到右手邊坐下。

    這對於介子鴟而言,可謂是莫大的禮遇與榮耀。

    在先前入座時,趙弘潤與長皇子趙弘禮、襄王趙弘璟這兩位兄長打個聲招呼。

    他與襄王趙弘璟的關係,一直以來都只不過是比陌生人稍微友善一些的程度,連「點頭之交」估計都算不上,因為若非他倆彼此是兄弟的話,依趙弘潤的性格,是絕不會跟襄王趙弘璟這種人有什麼聯繫的。

    相比之下,還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趙弘潤的關係更融洽,儘管最初彼此有過種種矛盾,但近幾年,二人之間的矛盾逐漸消除,甚至於,二人還在原東宮黨勢力於上黨郡的釀酒行業有些合作。

    「弘潤。」

    就在趙弘潤暗自觀察著殿內的賓客時,襄王趙弘璟湊了上來,笑著說道:「婚事籌備地如何了?為兄可是等著吃你這杯喜酒呢。」

    見趙弘璟主動湊上來套近乎,趙弘潤微微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在慶王弘信跌倒之後,要說諸兄弟當中誰最著急,那麼肯定就是這位三皇兄了,畢竟長皇子趙弘禮有王皇后護著,縱使是如今的大勢雍王弘譽想要對付前者,也得掂量掂量,而這位三皇兄,上無強勢且得寵的母親護著,下無能讓雍王弘譽都感到忌憚的勢力,此時若雍王弘譽有意對付他,那也並非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只不過,這傢伙找我做什麼?難道他不應該去找趙弘禮麼?』

    趙弘潤略感驚訝地看了一眼遠處的趙弘禮,卻見後者朝著自己微微一笑。

    心中微動,趙弘潤隱隱猜到了幾分:多半是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瑸看不上趙弘璟,有意想讓後者提前出局。

    其實有時候趙弘潤也覺得,襄王趙弘璟在諸皇子爭位這件事中,更多起到一個攪事的作用,而對於希望魏國盡快結束皇儲之爭的趙弘潤來說,這種人注定不受待見。

    想到這裡,趙弘潤看似客氣、實則疏遠地說道:「三王兄放心,到時候三王兄肯定是我府上的上賓。」

    說罷,他假意示意雀兒為他斟酒,已隱隱擺明了不想再跟趙弘璟繼續閒聊的態度。

    趙弘璟不是看不懂趙弘潤的暗示,只不過眼下他處境堪憂,急需找一個能夠聯手抗拒雍王弘譽的幫手,而相比較長皇子趙弘禮,顯然是面前這位老八更加堅挺,於是,他又假意感慨地說道:「哎,想我兄弟幾人,老六去了齊國,老四去了北疆山陽,如今,連老五也去了宋郡……有些事當真是說不好,可能今日你我兄弟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明日就要兄弟離別……哎,一想到此事,為兄就感慨不已。」

    『兄弟「離別」?你說的是你吧?』

    趙弘潤端著酒盞瞥了趙弘璟一眼。

    在他看來,倘若雍王弘譽獨攬大權後會有什麼大的舉動,那麼頭一件事,肯定就是將身邊這位三王兄外封到地方,提前叫這根攪屎棍出局。——換做是他趙弘潤,他也會這麼做。

    見趙弘潤不說話,趙弘璟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就在他還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殿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隨即,衣冠鮮豔的雍王弘譽在一行人的簇擁下邁步來到了殿內。

    『謝天謝地!』

    趙弘潤暗道一聲,不動聲色地就將目光轉向了殿門附近,讓襄王趙弘璟一陣心悶。

    今日的雍王弘譽,儼然是這場筵席的焦點人物,他的來到,彷彿使得殿內的氣氛也變得更加火熱,彷彿人人都想上前與這位大勢皇子攀談幾句,以加深自己在這位雍王殿下心中的印象。

    而雍王弘譽在邁步走入殿內時,則第一眼就掃向殿內的東席,待瞧見趙弘潤帶著三人已在席中就坐時,他臉上的笑容更甚。

    不得不說,雍王弘譽也考慮過「萬一老八趙潤今日拒絕赴宴」這個問題,好在這種糟糕的情況總算是沒有發生。

    在心中鬆了口氣之餘,雍王弘譽與陸續前來攀談的賓客說了幾句,便不動聲色地來到了趙弘潤跟前,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百忙之中還要讓你抽暇前來赴宴,為兄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其實在進府的時候,雍王弘譽就已經從府邸門口的迎賓人口中得知了趙弘潤已然赴宴的消息,並且還得知了趙弘潤的贈禮是一支老山參——雖然在這個年代,老山參的價值並不會高到哪裡去,甚至於有許多世人根本不懂這玩意到底幹嘛用,可貼上了「肅王贈禮」這個標籤,這支老山參的意義比它本身還有價值。

    至少,比「一副馬鞭」強得多不是?

    在寒暄了幾句後,雍王弘譽與趙弘潤告辭,走向了殿內的主座。

    今日在雍王府的宴席,是由雍王弘譽的內弟崔詠主持。

    對於這個崔詠,趙弘潤瞭解的並不多,只知道是酸棗崔氏中年青一代的翹楚,是一個喜歡風花雪月的浪蕩子,雖有滿腹的學識,也擅長作詩與丹青,可這些本領都不用在正道上,終日與一些煙花柳巷的女子嬉戲,氣得雍王弘譽的老丈人險些將這個兒子趕出家門。

    後來,雍王弘譽得勢之後,雍王妃崔氏生怕弟弟崔詠果真被父親「斷絕父子關係」,遂將這個弟弟叫來大梁,讓崔詠專門負責幫自己夫君籠絡城內達官貴人。

    還別說,放蕩不羈的崔詠在這方面很有一手。

    打個比方說,崔詠即是雍王弘譽身邊的「繇諸君趙勝」。

    在雍王弘譽來到之後,筵席正式開始。

    說實話,今日雍王府的賓客,論身份尊貴並不比當初慶王弘信的那場筵席,這也難怪,畢竟有許多貴族目前仍在宋郡,無法趕回來參加,但至少是大梁當地的名流,大多皆相繼到場,這再次證明,雍王弘譽不愧是當今的大勢。

    然而這些賓客在筵席期間,時不時地拿眼觀瞧趙弘潤,這讓趙弘潤感到很煩。

    一次兩次或許趙弘潤還會忽視,可三番兩次地觀察他的表情,他又不是傻子,豈會猜不到那些人的心思?

    而與此同時,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還有內弟崔詠,這些人亦注意到了殿內許多賓客的異樣目光,對此神色各異。

    待筵席結束時,雍王弘譽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將趙弘潤送出府邸外,更叫人奉上一隻木盒作為回禮,親近地說道:「今日讓賢弟百忙之中前來赴宴,愚兄實在過意不去。正巧最近愚兄偶然得到一盒上好的霞珠,不若就轉贈弘潤府上那幾位紅顏知己,作為賠罪,還望弘潤莫要推辭。」

    所謂的霞珠,其實說白了就是彩色的珍珠,別說在魏國,就算在楚國都是非常有價值的珍物。倘若是大顆的霞珠,不說價值連城,至少也比黃金、玉石珍貴地多,因此這份回禮,著實貴重,至少比趙弘潤那支老山參貴重地多。

    趙弘潤推辭了幾回,但最終還是架不住雍王弘譽的盛情,只能收下。

    待逐一送走賓客後,雍王弘譽將內弟崔詠、幕僚張啟功等一些心腹招到了書房。

    期間,崔詠想起了姐夫送出去的那盒霞珠,頗有些不捨。

    畢竟那種上好的霞珠,連他姐姐雍王妃崔氏也沒有多少,而此番雍王弘譽卻最起碼送出去了十幾顆,這讓他很是肉疼——哪怕留幾顆給他,讓他帶著吃花酒時哄那些女人開心也好啊。

    聽到崔詠的嘀咕,雍王弘譽與幕僚張啟功心中都有些無語。

    在沉吟了一番後,雍王弘譽正色說道:「今日,老八能前來赴宴,這是給足了本王面子,幾顆霞珠算得了什麼?……如我當初所料,弘潤本身對那個位子並無興趣,只是那介子鴟在暗中搞鬼而已。如今本王已成大勢,只要弘潤不改變主意,一個介子鴟,諒他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聽聞此言,張啟功低聲說道:「殿下,話雖如此,但不知殿下可曾看到今日筵席間諸賓客曾頻頻觀望肅王?」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雍王弘譽,正色說道:「肅王雖無爭位之心,但他勢力太大,有他在大梁一日,有些人,恐怕並不會對殿下一心一意……」

    「你的意思是?」雍王弘譽皺眉問道。

    張啟功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在下建議,為妥善期間,還是應該想個法子,讓肅王移居商水……如此一來,在這大梁,再無人能掣肘殿下。」

    「這個……」

    雍王弘譽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V123210 發表於 2017-8-19 00:18
第1330章:雍王的抱負

    張啟功的話,讓雍王弘譽陷入了沉思。

    平心而論,張啟功說得一點沒錯,就算肅王趙潤並無爭奪大位的心思,但放任這個權勢滔天的兄弟繼續留在大樑,其實雍王弘譽心中也頗為不安。

    確切地說,這份不安並非一朝一夕,而是由來已久,在當初慶王弘信還在大樑時,雍王弘譽就有這方面的顧慮。

    這也難怪,畢竟肅王趙潤在大樑的影響力實在太大了,遠比慶王弘信更甚,只不過當初雍王弘譽有慶王弘信這個「頭號勁敵」,因此無暇、也無精力去計較這些罷了。

    而如今,慶王弘信已被他逼得遠赴宋郡,「肅王趙潤」這個潛在的威脅,一下子就變得惹眼起來。

    當然,這並不表示雍王弘譽打算用對付慶王弘信的辦法去對付肅王趙潤。

    慶王弘信算什麼?

    在雍王弘譽眼裡,慶王弘信只不過是仗著有南梁王趙元佐以及天水魏氏的魏罃支持,才有資格與他爭奪皇位罷了。

    但肅王趙潤這位八弟不同,這個兄弟能有其如今的權勢與地位,全靠他自身的能力,靠他這些年來率軍南征北戰打出來的。

    魏國需要肅王趙潤!

    這一點,雍王弘譽非常清楚。

    他從未對外人言及過,但事實上,他也有著他自己的抱負:即做得比他們的父皇更出色,使魏國變得更加強大。

    他希望親手將魏國推上「中原霸主」的位置,讓後世的魏人在提到他「魏王譽」時,皆豎起大拇指稱讚一聲:那是一位賢君!

    甚至於,雍王弘譽還想過吞併韓、楚,只不過這些宏遠的抱負,連他自己都感覺有些不切實際,因此不敢提及。

    而想要使魏國達到那等強盛,與他國的戰爭固然是避免不了的,因此,「肅王趙潤」這位八弟,從一開始就在雍王弘譽的班底名單當中——倘若能得到這位弟弟替他打江山,在他治理下的魏國,豈不是會變得空前強盛?

    甚至於……一統天下?

    一想到「一統天下」,雍王弘譽便感覺口乾舌燥,心中亦激動地不能自己。

    無他,只因為這份空前的武功,中原各國幾百年乃至上千年來都沒能達成,倘若在他的治理下,魏國能達到那種高度,那好比說,他超越了中原各國歷代的君王。

    而目前在魏國,能幫助他達成這等宏願的,有三人,即肅王趙潤、南梁王趙元佐、禹王趙元佲。

    這三位,皆是擁有著「滅一國」能力的統帥,縱使是司馬安、韶虎、龐煥等魏國一流的名將,比較這三位還是遜色了些許。

    而在這三位中,雍王弘譽最看好八弟肅王趙潤。

    對於南梁王趙元佐,他信不過,他至今仍然懷疑南梁王趙元佐支持慶王弘信的動機;至於禹王趙元佲,雍王弘譽純粹就是顧慮這位王叔的身體狀況,他怎麼敢將自己的期望,交給一位時不時就會咳嗽、吐血的王叔身上呢?

    唯獨八弟趙潤,年輕,又有才能,相信有他坐鎮魏國,魏國絕不會在對外戰爭中失利。

    但目前,八弟趙潤的權勢比他更甚,想要招攬這位王弟,可不是那麼簡單——說得簡單點,他還未坐上魏國君王的位置,何來的資格招攬那個弟弟?

    因此,坐上那個位置,是雍王弘譽必須優先考慮的事。

    可問題是,八弟趙潤逗留於大樑,這也對他造成了一些影響。

    『該死的介子鴟……』

    雍王弘譽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

    倘若前一陣子那則「肅王意欲爭位」的謠言中,肅王趙弘潤再次表明了「不欲爭位」的立場,雍王弘譽絕不至於如此為難。

    可那該死的介子鴟,對其效忠的對象陰奉陽違,居然說服了趙弘潤對那則謠言保持沉默,雖然事後雍王弘譽通過「代為闢謠」的方式破壞了介子鴟的陰謀,但說到底,這辦法終究沒有趙弘潤自己出面闢謠更讓人信服。

    這不,當初那件事的後遺症如今就冒出來了:大樑,乃至魏國,不知有多少人期待著他雍王弘譽與肅王趙潤的爭鬥。

    雖然雍王弘譽自己能夠肯定,那位八弟九成九根本沒想過與他爭奪魏國君王的位子,可問題是那些人不知道啊,還在傻傻地觀望,明顯是想等著待肅王趙潤出面爭位時,爭相投靠。

    在這種情況下,雍王弘譽如何借扳倒慶王弘信的勝勢,進一步擴大影響力?

    因此,當張啟功提議設法讓肅王趙潤移居商水時,雍王弘譽是有些心動的,畢竟若趙弘潤也離開了大樑,那大樑就再無人能與他抗衡,而那些此時正在觀望的官員、權貴、世族,相信也就會陸續倒向他這邊。

    可問題是,老八在大樑住得好端端的,也沒有跳出來與他爭奪皇位,這個時候卻讓他移居商水?萬一惹毛了那個八弟怎麼辦,豈不是弄巧成拙?

    想到這裡,雍王弘譽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暫且擱置,先解決老三再說。……這傢伙留在大樑才是禍害。」

    張啟功聞言點點頭,說道:「此事容易,先前有燕王弘疆外封山陽,隨後又有桓王弘宣外封安邑,雖然我大魏此前已廢棄皇子外封,但這一代先例已開,只要找一個合適的理由,將襄王外封即可… …順便,日後還能用相同的辦法對付慶王。」

    這話聽得雍王弘譽暗暗點頭。

    呵,慶王弘信還奢望有朝一日返回大樑?做夢!

    別說他短時間內無法撫平宋郡的民怨,就算他辦到了,雍王弘譽也能假借封賜,封慶王弘信一個「宋郡郡王」之類的爵位,強行將後者按在宋郡。

    「那……哪裡合適呢?」雍王弘譽問道。

    張啟功聞言笑道:「「陽翟(di)」如何?去年肅王徵討三川時,據聞有三川羚部落的羯人逃到了宛城,在我大魏國界騷擾作亂,可令襄王坐鎮邊疆……或者,「宛地」?

    他知道,雍王弘譽對襄王弘璟當初背叛其投靠慶王弘信,多少還是有些憤懣的,自然不會提一些類似「商水」、「安邑」、「山陽」等富足的邑地。

    「……」

    聽了張啟功的話,雍王弘譽的眉頭挑了一下。

    所謂的「陽翟」,位於魏國「潁水郡」的西邊,論地理位置,比當年流放南梁王趙元佐的「南梁」好不了多少,都處於是「川、巴、魏、楚」的交界,屬於是既偏遠又貧瘠的鄉下縣城,而且匪患嚴重,雖然縣城人口並不算少,但比較繁華的大樑,可謂是雲泥之別。

    而「宛地(郡)」,那就更狠了,因為那裡根本談不上是魏國的領土,處於是汾陘塞外、巴國與楚國交戰搶奪的土地,混亂程度比南梁、陽翟更甚,倘若襄王弘璟被封到這塊,或許連生存都是一個問題。

    「宛地?這不合適吧?」雍王弘譽的內弟崔詠皺眉說道:「以什麼理由讓襄王封到宛地呢?」

    張啟功聞言笑道:「令其籌劃遠徵巴國如何?」

    雍王弘譽與崔詠對視一眼,心中微微一動。

    不得不說,儘管這些年來,魏國在韓楚兩國的夾縫中艱難生存,且頻頻遭到韓楚兩國軍隊的進攻,但即便如此,魏人最恨的——指建國初期真正的魏人——卻仍然是巴人。

    比如魏國歷代君王,無不夢想著使魏國強大後,率軍進攻巴國,以報復祖先在東遷途中,被巴人襲擊的那段仇恨。

    只不過,魏國在中原紮根之後,始終有韓、楚兩國這個心腹大患,以至於歷代魏國君王皆未能達成這個祖先的遺願。

    可如今,魏國已經強大到能令韓、楚兩國不敢肆意用兵,倘若這個時候提出遠徵巴國,相信定能得到宗府與一大批姬趙氏子孫的支持——不管這些人支持這場戰事的目的是否純粹。

    崔詠出身酸棗崔氏,而酸棗崔氏在百餘年前,乃是梁國的後人,因此,他並不能理解最初的魏人對巴人的恨意,但雍王弘譽卻明白,這個提議的可行性非常高。

    只不過,這有點太狠了吧?

    襄王弘璟又不是肅王趙潤,說不定這一去就死在宛地了。

    想了想,雍王弘譽沉思著說道:「還是……陽翟吧。」

    「陽翟」如今夾在三川與汾陘塞當中,雖然週邊一帶仍避免不了匪患叢生,但不至於會爆發大規模的戰爭——因為一旦爆發大規模的戰爭,自有三川郡、汾陘塞、商水邑的軍隊前往抵禦,根本輪不到襄王弘璟親自上陣。

    此後,雍王弘譽與張啟功等人又商量了一下具體的事項,不過他們並不打算立即動手。

    一來,他們也想試探一下長皇子趙弘禮、肅王趙弘潤這件事的態度;二來嘛,前幾日剛剛將慶王弘信踢走,倘若立刻就對襄王弘璟動手,這未免給人一種「急不可耐」的感覺。

    別人的態度雍王弘譽可以不管,但他必須考慮到他父皇的態度。

    畢竟一下子就踢走了兩個兄弟,這難免會刺激到他們的父皇:怎麼?迫不期待想要坐朕的位了?是不是下一個準備將朕踢走啊?

    因此,雍王弘譽與張啟功商議,準備等肅王趙弘潤完婚,藉這件喜事沖淡「慶王被迫離開大樑」這件事,再設法將襄王弘璟封到陽翟,讓這傢伙滾蛋。

    幾日後,襄王弘璟隱隱約約也得悉了這件事,這讓他如坐針氈。

    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倘若在九、十月份,在趙弘潤完婚之前他還未能想到應對的辦法,那麼,他就只能灰溜溜地滾到陽翟,日後再難有機會返回大樑。
MOLK 發表於 2017-8-19 18: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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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9章:顧慮

   趙弘潤的座席,被安排在主殿東席的第三張長案,之前兩個座次分別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

    對於這種安排,趙弘潤並未感覺不適,反而稍稍有些安心,畢竟長幼有序是曆來的傳統,倘若這次雍王府的人故意將他的座次安排在長皇子趙弘禮與襄王趙弘璟的前麵,那趙弘潤心中反而會生疑。

    畢竟若這樣安排,趙弘潤就越發引人注意,這會讓他誤會,是不是雍王府的人有意讓他暴露於眾人視線之前。

    按照身份尊貴的差別,似趙弘潤這般身份的皇子,不同於一般人的獨坐,一般是三座或兩座的長案,待會案幾上的菜肴也會是筵席上最豐盛的那一個檔次。

    不過趙弘潤並不喜歡單人獨坐,因此,他非但讓雀兒坐在左手邊,就連原本想陪同宗衛長衛驕坐在後麵「陪席」的介子鴟,也被他拉到右手邊坐下。

    這對於介子鴟而言,可謂是莫大的禮遇與榮耀。

    在先前入座時,趙弘潤與長皇子趙弘禮、襄王趙弘璟這兩位兄長打個聲招呼。

    他與襄王趙弘璟的關係,一直以來都隻不過是比陌生人稍微友善一些的程度,連「點頭之交」估計都算不上,因為若非他倆彼此是兄弟的話,依趙弘潤的性格,是絕不會跟襄王趙弘璟這種人有什麼聯係的。

    相比之下,還是長皇子趙弘禮與趙弘潤的關係更融洽,盡管最初彼此有過種種矛盾,但近幾年,二人之間的矛盾逐漸消除,甚至於,二人還在原東宮黨勢力於上黨郡的釀酒行業有些合作。

    “弘潤。”

    就在趙弘潤暗自觀察著殿內的賓客時,襄王趙弘璟湊了上來,笑著說道:“婚事籌備地如何了?為兄可是等著吃你這杯喜酒呢。”

    見趙弘璟主動湊上來套近乎,趙弘潤微微有些意外,不過轉念一想他就明白了。

    在慶王弘信跌倒之後,要說諸兄弟當中誰最著急,那麼肯定就是這位三皇兄了,畢竟長皇子趙弘禮有王皇後護著,縱使是如今的大勢雍王弘譽想要對付前者,也得掂量掂量,而這位三皇兄,上無強勢且得寵的母親護著,下無能讓雍王弘譽都感到忌憚的勢力,此時若雍王弘譽有意對付他,那也並非是一件很困難的事。

    『……隻不過,這家夥找我做什麼?難道他不應該去找趙弘禮麼?』

    趙弘潤略感驚訝地看了一眼遠處的趙弘禮,卻見後者朝著自己微微一笑。

    心中微動,趙弘潤隱隱猜到了幾分:多半是趙弘禮與其幕僚駱瑸看不上趙弘璟,有意想讓後者提前出局。

    其實有時候趙弘潤也覺得,襄王趙弘璟在諸皇子爭位這件事中,更多起到一個攪事的作用,而對於希望魏國盡快結束皇儲之爭的趙弘潤來說,這種人注定不受待見。

    想到這裏,趙弘潤看似客氣、實則疏遠地說道:“三王兄放心,到時候三王兄肯定是我府上的上賓。”

    說罷,他假意示意雀兒為他斟酒,已隱隱擺明了不想再跟趙弘璟繼續閑聊的態度。

    趙弘璟不是看不懂趙弘潤的暗示,隻不過眼下他處境堪憂,急需找一個能夠聯手抗拒雍王弘譽的幫手,而相比較長皇子趙弘禮,顯然是麵前這位老八更加堅挺,於是,他又假意感慨地說道:“哎,想我兄弟幾人,老六去了齊國,老四去了北疆山陽,如今,連老五也去了宋郡……有些事當真是說不好,可能今日你我兄弟還坐在一起把酒言歡,明日就要兄弟離別……哎,一想到此事,為兄就感慨不已。”

    『兄弟「離別」?你說的是你吧?』

    趙弘潤端著酒盞瞥了趙弘璟一眼。

    在他看來,倘若雍王弘譽獨攬大權後會有什麼大的舉動,那麼頭一件事,肯定就是將身邊這位三王兄外封到地方,提前叫這根攪屎棍出局。——換做是他趙弘潤,他也會這麼做。

    見趙弘潤不說話,趙弘璟心中難免有些著急,就在他還欲再說些什麼的時候,就聽殿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隨即,衣冠鮮豔的雍王弘譽在一行人的簇擁下邁步來到了殿內。

    『謝天謝地!』

    趙弘潤暗道一聲,不動聲色地就將目光轉向了殿門附近,讓襄王趙弘璟一陣心悶。

    今日的雍王弘譽,儼然是這場筵席的焦點人物,他的來到,仿佛使得殿內的氣氛也變得更加火熱,仿佛人人都想上前與這位大勢皇子攀談幾句,以加深自己在這位雍王殿下心中的印象。

    而雍王弘譽在邁步走入殿內時,則第一眼就掃向殿內的東席,待瞧見趙弘潤帶著三人已在席中就坐時,他臉上的笑容更甚。

    不得不說,雍王弘譽也考慮過「萬一老八趙潤今日拒絕赴宴」這個問題,好在這種糟糕的情況總算是沒有發生。

    在心中鬆了口氣之餘,雍王弘譽與陸續前來攀談的賓客說了幾句,便不動聲色地來到了趙弘潤跟前,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弘潤,百忙之中還要讓你抽暇前來赴宴,為兄心中實在是過意不去。”

    其實在進府的時候,雍王弘譽就已經從府邸門口的迎賓人口中得知了趙弘潤已然赴宴的消息,並且還得知了趙弘潤的贈禮是一支老山參——雖然在這個年代,老山參的價值並不會高到哪裏去,甚至於有許多世人根本不懂這玩意到底幹嘛用,可貼上了「肅王贈禮」這個標簽,這支老山參的意義比它本身還有價值。

    至少,比「一副馬鞭」強得多不是?

    在寒暄了幾句後,雍王弘譽與趙弘潤告辭,走向了殿內的主座。

    今日在雍王府的宴席,是由雍王弘譽的內弟崔詠主持。

    對於這個崔詠,趙弘潤了解的並不多,隻知道是酸棗崔氏中年青一代的翹楚,是一個喜歡風花雪月的浪蕩子,雖有滿腹的學識,也擅長作詩與丹青,可這些本領都不用在正道上,終日與一些煙花柳巷的女子嬉戲,氣得雍王弘譽的老丈人險些將這個兒子趕出家門。

    後來,雍王弘譽得勢之後,雍王妃崔氏生怕弟弟崔詠果真被父親「斷絕父子關係」,遂將這個弟弟叫來大梁,讓崔詠專門負責幫自己夫君籠絡城內達官貴人。

    還別說,放蕩不羈的崔詠在這方麵很有一手。

    打個比方說,崔詠即是雍王弘譽身邊的「繇諸君趙勝」。

    在雍王弘譽來到之後,筵席正式開始。

    說實話,今日雍王府的賓客,論身份尊貴並不比當初慶王弘信的那場筵席,這也難怪,畢竟有許多貴族目前仍在宋郡,無法趕回來參加,但至少是大梁當地的名流,大多皆相繼到場,這再次證明,雍王弘譽不愧是當今的大勢。

    然而這些賓客在筵席期間,時不時地拿眼觀瞧趙弘潤,這讓趙弘潤感到很煩。

    一次兩次或許趙弘潤還會忽視,可三番兩次地觀察他的表情,他又不是傻子,豈會猜不到那些人的心思?

    而與此同時,雍王弘譽的幕僚張啟功,還有內弟崔詠,這些人亦注意到了殿內許多賓客的異樣目光,對此神色各異。

    待筵席結束時,雍王弘譽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將趙弘潤送出府邸外,更叫人奉上一隻木盒作為回禮,親近地說道:“今日讓賢弟百忙之中前來赴宴,愚兄實在過意不去。正巧最近愚兄偶然得到一盒上好的霞珠,不若就轉贈弘潤府上那幾位紅顏知己,作為賠罪,還望弘潤莫要推辭。”

    所謂的霞珠,其實說白了就是彩色的珍珠,別說在魏國,就算在楚國都是非常有價值的珍物。倘若是大顆的霞珠,不說價值連城,至少也比黃金、玉石珍貴地多,因此這份回禮,著實貴重,至少比趙弘潤那支老山參貴重地多。

    趙弘潤推辭了幾回,但最終還是架不住雍王弘譽的盛情,隻能收下。

    待逐一送走賓客後,雍王弘譽將內弟崔詠、幕僚張啟功等一些心腹招到了書房。

    期間,崔詠想起了姐夫送出去的那盒霞珠,頗有些不舍。

    畢竟那種上好的霞珠,連他姐姐雍王妃崔氏也沒有多少,而此番雍王弘譽卻最起碼送出去了十幾顆,這讓他很是肉疼——哪怕留幾顆給他,讓他帶著吃花酒時哄那些女人開心也好啊。

    聽到崔詠的嘀咕,雍王弘譽與幕僚張啟功心中都有些無語。

    在沉吟了一番後,雍王弘譽正色說道:“今日,老八能前來赴宴,這是給足了本王麵子,幾顆霞珠算得了什麼?……如我當初所料,弘潤本身對那個位子並無興趣,隻是那介子鴟在暗中搞鬼而已。如今本王已成大勢,隻要弘潤不改變主意,一個介子鴟,諒他也翻不出什麼花樣來。”

    聽聞此言,張啟功低聲說道:“殿下,話雖如此,但不知殿下可曾看到今日筵席間諸賓客曾頻頻觀望肅王?”說著,他抬頭看了一眼雍王弘譽,正色說道:“肅王雖無爭位之心,但他勢力太大,有他在大梁一日,有些人,恐怕並不會對殿下一心一意……”

    “你的意思是?”雍王弘譽皺眉問道。

    張啟功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在下建議,為妥善期間,還是應該想個法子,讓肅王移居商水……如此一來,在這大梁,再無人能掣肘殿下。”

    “這個……”

    雍王弘譽不由地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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