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大魏宮廷 作者:賤宗首席弟子(已完成)

   
mk2258 2015-12-6 08: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59 8556815
ikller 發表於 2017-8-4 23:37
第1302章:熊拓赴楚東   

    五月初,當魏國正在歡天地喜迎合諸軍凱旋時,在楚國,暘城君熊拓率領著十萬軍隊,正在前赴楚東的途中。

    平輿縣往東,在經過「繁陽」後,便進入了「項氏」的封邑地盤,包括「寢」、「新郪」、「新陽」等幾座城池。

    當然,這個「項氏」指的是「汝南項氏」,「汝南項氏」是目前楚國絕大多數「項氏」子弟的源頭,不過就像「熊氏一族」一樣,曾枝開葉茂,分出了不少分家,但根據項氏宗譜,「新陽君項培」、「汝陰君項榮」應該算是項氏一門的本家。

    而老將「項燕」、以及上將軍「項末」、「項孌」兄弟出身的那個「九江項氏」,應該算是汝南項氏的分家。

    不過話雖如此,不能否認如今汝南項氏的聲勢並沒有「九江項氏」壯大,畢竟單單項末、項孌這對上將軍兄弟,就足以將「汝陰君項榮」、「新陽君項培」等人甩出老遠。

    當暘城君熊拓的大軍經過新陽時,新陽君項培似乎仍未返回縣內,城內的縣兵隔著老遠觀望著暘城君熊拓的大軍,遲遲未敢迎上前來。

    待臨近「細陽」時,暘城君熊拓遠遠就瞧見有一撥人馬飛奔而來,估摸約有兩千餘人。

    為首一人,座跨戰馬,雖發須微白,但仍精神抖擻。

    暘城君熊拓當即揮手示意全軍原地待命,望向來人的目光中閃過真正複雜的神色,有羞愧、有欣慰,有喜悅。

    片刻之後,那位老將來到暘城君熊拓麵前,翻身下馬,單膝叩地:“公子!”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也早已翻身下馬,緊走幾步將這位老將扶起,感慨地說道:“項恭大人,別來無恙。”

    這位叫做「項恭」的老將,暘城君熊拓絕不會陌生,因為那正是他堂叔汝南君熊灝曾經的老部下,當年暘城君熊拓被魏王坑害,兵敗於宋郡時,就是西陽君項恭的兒子項喜、項樂二人為他斷後,卻不想此二人卻死在「碭郡遊馬」的手中。

    從那之後,暘城君熊拓便因為愧對於細陽君項恭,不敢再與其聯絡。

    被暘城君熊拓扶起後,細陽君項恭看著這位比較剛才更為穩重的楚公子,竟欣慰地笑了笑,壓低聲音問道:“公子可是去楚東?”

    暘城君熊拓自然不會隱瞞這位老將,點點頭嚴肅地說道:“雖然對景舍大人有些不恭,但他的敗北,正是我奪權之機!”

    細陽君項恭目不轉睛地盯著暘城君熊拓,嚴肅地問道:“公子已有覺悟?”

    “覺悟?”暘城君熊拓輕笑一聲,隨即神色莫名地說道:“當我手捧著熊灝大人的首級,親自送到壽郢,交給那些楚東之人時,我心中就早已有了覺悟。……叔父大人過於心慈,而我熊拓,卻是心狠手辣之人!”

    細陽君項恭深深看著熊拓,忽而轉身召來一名年輕將領,介紹道:“此乃我三子項興,武藝不遜其兩個兄長,可作為公子先鋒!”

    聽聞此言,那名叫做項興的年輕人當即單膝叩地,抱拳行禮:“項興,見過公子!”

    看著年輕的項興,暘城君熊拓不禁有些恍惚。

    待過神來後,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此時再說什麼都是累贅,細陽君項恭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他父子二人要隨熊拓赴楚東奪權!

    “出發!”

    在與細陽君項恭對視一眼後,暘城君熊拓意氣風發地一揮手,下令大軍再次啟程。

    待大軍臨近「汝陰」時,早有人將暘城君熊拓率領大軍入境的事,稟告於「汝陰君項榮」。

    汝陰君項榮皺著眉頭對心腹說道:“前線傳聞壽陵君景舍大人百萬大軍戰敗,此時暘城君熊拓攜十萬大軍前來楚東,怕是不安好心。”

    可話雖如此,汝陰君項榮也不敢出麵阻攔暘城君熊拓與他的大軍過境,畢竟為了這場戰爭,新陽君項培抽調了汝南項氏幾支的兵力,原本是打算在這場戰爭中立下功勳,好使「項氏」取代已被驅逐的「屈氏」,成為「三天柱」的新勢力,卻未曾想到,壽陵君景舍的百萬大軍竟然會在魏國的雍丘遭到戰敗。

    而眼下,汝南項氏的封邑內就隻剩下寥寥無幾的縣兵,如何能夠抵擋暘城君熊拓十萬大軍?

    “隻能任由熊拓招搖國境了麼?”心腹皺著眉頭問道。

    聽聞此言,汝陰君項榮亦是皺起了眉頭。

    就在他思忖對策之際,忽然有人前來稟報:“君上,「細陽君項恭」大人,於一個時辰前,召集城內縣兵,出城投奔暘城君熊拓!”

    “……”汝陰君項榮聞言張了張嘴,不由地苦笑起來。

    對此他並不感到意外,因為他的族叔細陽君項恭,在十幾年前時就是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確切地說,當時汝南項氏有一半以上的項氏子弟,都在汝南君熊灝麾下,聽候差遣。

    但是在汝南君熊灝自刎之後,這些項氏君侯就變成了一盤散沙,有的像「細陽君項恭」一樣,視暘城君熊拓為汝南君熊灝的繼承者,依舊在明裏暗裏效忠;而更多的項氏君侯,則被楚東熊氏貴族拉攏,成為了隔絕楚西與楚東這兩塊的「監視者」——監視著暘城君熊拓的舉動。

    比如汝陰君項榮與新陽君項培。

    汝南君熊灝那一套「提高平民地位、約束貴族權利」的思想很危險,尤其是腐朽的楚東熊氏一族。

    不可否認,汝南君熊灝的思想,的確會令楚國突飛猛進地強大起來,但同時也會嚴重動搖貴族階層的地位,損害貴族階級的利益,甚至於,打破楚國幾百年來「氏貴民賤」的血統至上觀念。

    而暘城君熊拓,正是繼承了汝南君熊灝這股思想的繼承者。

    對於這種危險的存在,本該盡早鏟除,但就因為有「細陽君項恭」這些仍然效忠於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再加上當時汝南君熊灝用自己的性命,換取暘城君熊拓接替他的位置,使得楚東熊氏終究沒有得逞。

    正如暘城君熊拓自己所說的,他可不同於叔父汝南君熊灝,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當年為了保住叔父留給他的基業,他不知殺了多少人。

    “事到如今,也隻有禁閉城門,任其……”

    剛說到這,汝陰君項榮沉思了片刻,最終惆悵地說道:“罷了,開放城門!”

    心腹一聽,吃驚地說道:“君上,開放城門,那豈不是……”

    “我心中明白,用不著你教我!”汝陰君項榮煩躁地嗬斥道。

    “……是!”

    於是乎,待暘城君熊拓的大軍經過汝陰時,汝陰縣的城門門戶大開。

    這是一個釋放善意的訊息,意味著汝陰君項榮對「暘城君熊拓率軍赴楚東奪權」一事並無異議。——最起碼是保持了中立。

    見此,非但細陽君項恭撫著胡須微微點頭,就連暘城君熊拓亦是心中歡喜。

    畢竟汝陰君項榮乃是「汝南項氏」的本家,雖然就目前來說,前者萬萬不是暘城君熊拓的對手,但若是執意抗拒,暘城君熊拓這邊也會感到很棘手。

    不過好在,那汝陰君項榮是個聰明人。

    此後,暘城君熊拓繼續朝著楚東而去,在沿途,陸續有汝南君熊灝的老部下帶著麾下兵卒加入隊伍,少的數百人、多的幾千人,漸漸地,暘城君熊拓的隊伍逐漸壯大。

    待等他率軍抵達壽郢境內時,其麾下兵力已有約十四五萬左右,為此驚動了駐守在壽郢的齊將田耽。

    不得不說,哪怕此番是為奪權而來,但看著本國的王都城上卻仍豎著齊國的旗幟,無論是暘城君熊拓還是細陽君項恭等人,都感覺頗不是滋味。

    事實上,若非因為蕭氏餘孽當初在魏國的王都大梁製造混亂,讓楚國看到了擊破魏國的希望,楚國本來準備命壽陵君景舍奪回王都壽郢——畢竟一個是失去了齊王呂僖後日落西山的齊國,一個是日漸強大、隱隱露出中原霸主姿態的魏國,楚國自然會選擇抓住機會重創魏國,甚至一口氣將其覆滅。

    相比之下,田耽算什麼?失去了齊王呂僖那等賢君,齊國注定衰弱,不足為懼!

    隻是沒想到,此番壽陵君景舍率領百萬大軍進攻魏國,甚至於魏國同時還遭到韓國、秦國、三川、南宮等勢力的圍攻,在這樣優勢局麵下,壽陵君景舍居然戰敗,百萬大軍幾乎全軍覆沒。

    也難怪壽陵君景舍自覺無顏回國,在楚水河畔羞愧自刎。

    在遠遠經過壽郢時,暘城君熊拓神色淡漠地看著遠處那座仍在齊國手中的王都,而此時在壽郢的城樓上,齊將田耽亦皺著眉頭看著遠處那支軍隊,辨認著那支軍隊的旗號。

    “暘邑軍?公子拓?……莫非是楚公子熊拓?”

    摸著下頜的胡須,田耽皺著眉頭,喃喃說道:“這個時候率領大軍來到此地,莫非是要趁機奪權?”

    田耽當然也明白此時對於暘城君熊拓來說可能是一個奪位的好時機,畢竟壽陵君景舍在率領敗軍撤回楚水時,他田耽亦落井下石,狠狠給予了楚軍一擊。

    『楚公子熊拓若奪取大權,勢必會奪回壽郢以增其勢,到時候這座城怕是保不住……』

    田耽暗暗說道。
ikller 發表於 2017-8-4 23:38
第1303章:虎方對峙      

    五月中旬,暘城君熊拓率領十幾萬大軍,抵達了目前楚國的臨時都城,「虎方」。

    「虎方」,位於壽郢的東南方向,直線距離大概六十餘裏左右,但因為兩者間相隔有一條脊狀丘陵,因此兩城的實際距離遠遠不止六十餘裏。

    虎方這個稱呼,來自於古國「虎方國」,謠傳是一個擅長青銅冶煉術的古國。

    當然,這隻是傳聞,但不能否認,虎方是楚國非常重要的青銅冶煉城池,虎方出產的青銅製品,占到全國的約四成,而楚國軍隊的青銅製裝備,亦有許多產自這裏。

    因此總得來說,虎方是楚國楚東極其重要的冶煉之地,它的規模比魏國大梁的冶造總署還要大地多。

    值得一提的是,虎方除了青銅工藝為人所稱道外,其實也擁有著非常完善的陶土工藝,頗為名氣的楚瓷,並不會遜色宋瓷多少。

    但因為楚國的青銅冶煉技術實在是太完善,讓人歎為觀止,因此,虎方的陶土工藝難免就被青銅工藝給掩蓋下去了。

    不誇張地說,虎方縣的青銅冶煉技術,可能早在幾十年乃至近百年前,就已經達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在當時的那個年代,當代楚王依靠著鋒利的虎方青銅劍,打敗了中原的宋國,使楚國在一段時間內成為了中原霸主,直到齊國崛起。

    話說回來,其實在那個時候,楚國就已經在嚐試冶鐵技術,但很可惜,由於初代冶鐵工藝不精,鍛造出來的鐵劍遠遠沒有青銅劍來得堅固與鋒利,於是乎,掌握著巔峰青銅冶煉技術的楚東貴族們,便盲目地認為鐵劍不如青銅劍,放棄在冶鐵工藝上投資,以至於後來落後於魯國的冶鐵工藝,因而被得到魯國技術支持的齊國軍隊擊敗。

    當然,這隻是外界的傳聞,但事實上,楚東的貴族難道真是始終不明白青銅器不如鐵器的道理麼?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說,哪怕一時判斷失誤,可待等魯國出現冶鐵工藝,且鍛造出來的鐵劍遠比楚國的青銅劍優秀時,楚東的貴族仍然對此視而不見?

    哪怕是眼瞎也不至於眼瞎到這種地步吧?

    事實上,真相並非如此,真正的原因在於楚國有著非常豐富的銅礦,但鐵礦卻要少得多。

    而這些銅礦,卻大多被國內的貴族捏在手中,這些貴族除了用這些銅礦鑄造錢幣外,也用它來鍛造青銅武器,武裝軍隊。

    別看如今仿佛是韓國有更多的貴族控製著整個韓國,但實際上,楚國才是從始至終由貴族掌控國家命脈的國家,在楚國,貴族擁有私兵、掌握軍隊這是司空見慣的事。甚至於在有些地方,當地的縣兵其實等同於某位君侯的私兵。

    在這種情況下,不需要楚王號召,擁有封邑的君侯都會竭力武裝自己的私兵——畢竟楚國貴族間內部,也並非和睦,兩個邑君率領各自軍隊相互打仗,爭麵子或者搶地盤,這都不是什麼太稀奇的事。

    經過長年累月的積累,地方上的貴族,陸陸續續都擁有了許多裝備有青銅兵器的私兵。

    那麼問題就來了:一旦楚國出現了鐵製兵器,這些青銅兵器怎麼辦?貴族們攥在手裏的那些銅礦礦山該怎麼辦?爛在手裏?還是說全部熔鍛成青銅鼎等器皿?亦或是鑄造成錢幣?

    再者,祖宗傳下來的青銅冶煉技術又該怎麼辦?

    在這種種原因下,楚國的貴族不舍得拋棄其實已經登峰造極的青銅冶煉技術,仍幻想著青銅冶造能再上一個台階,或者說另辟思路,在銅礦中融入一些別的金屬礦,就像冶鐵工藝一樣。

    倘若楚國也誕生了一個趙弘潤,那麼他就會直截了當地告訴這些貴族:別做夢了,楚國的青銅冶煉技術,已經是青銅冶煉的頂峰了,再也提高不到哪裏去。

    但很可惜,楚國的貴族們卻不明白這個道理,依舊死死攥著青銅冶煉不放。

    還別說,在楚國工匠陸續改良青銅冶煉的過程,還當真有了一些收獲,比如說豔麗的紫銅、紅銅,但很可惜,這些玩意除了外觀好看,實際上不頂屁用,楚國最多拿來鍛造成銅鼎或者器皿,賣到其他中原國家,賣個高價。

    而正是因為楚國貴族始終不肯放棄青銅冶煉工藝,這使得在楚國的東部,似「虎方」這等冶銅工藝城池比比皆是,而「虎方」是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個。

    因此,自「齊魯魏越四國伐楚戰役」楚國丟失了王城壽郢之後,楚王熊胥便將王架轉移到了虎方,企圖借助虎方完善的冶銅工藝與設備,打造軍備、擴充軍隊,奪回壽郢。

    隻是沒想到,待等楚國結束屈氏內亂,做好準備正打算奪回壽郢,甚至趁機反攻齊國時,魏國那邊突然爆發了內亂,於是當時楚王熊胥與一些楚東貴族一商量——先滅了這個已隱隱要取代齊國成為中原霸主的魏國!

    畢竟壽郢隨時可以奪回,但能夠重創魏國、甚至覆滅魏國的天賜良機,卻並非隨時都有。

    隻是沒想到,事與願違,魏國「以一敵五」抵住了壓力,居然反過來將壽陵君景舍的百萬大軍打得潰不成軍,幾乎全軍覆沒。

    偷雞不著蝕把米,非但沒有重創魏國,反而令己方損失慘重,這就很尷尬了。

    當然,對於地廣人稠的楚國來說,一場仗損失個百萬大軍,這也不算大問題,頂多就是把奪回壽郢的時間往後延,另外錯失了趁齊國內亂而反攻齊國的機會唄。

    相比之下,壽陵君景舍自刎於楚水河畔,邸陽君熊商戰死於魏國雍丘,這才是最讓楚王熊胥感到痛心疾首的——一場仗竟損失兩位「三天柱」,這下好了,再加一個憤懣投河自盡的西陵君屈平,楚國「三天柱」全部亡故。

    而就在楚王熊胥頭疼於讓哪三個人來頂替「三天柱」的位置時,忽然有人來報,說暘城君熊拓率領著十幾萬軍隊,來到了楚東。

    聽說這個消息,楚東熊氏貴族們不禁有些心慌意亂,他們當中的絕大多數雖然安於享樂,能力平凡,但人卻不蠢,豈會猜不到暘城君熊拓此番率軍前來的目的?——在楚東最最虛弱的時候,暘城君熊拓率領十幾萬軍隊來到楚東,其心思豈不是昭然若揭?

    而在這些中當中,臉色最難看的,莫過於壽陵君景舍的長子景雲與副將羊祐。

    畢竟羊祐親身經曆平輿君熊琥對壽陵君景舍見死不救的那一段逃亡日子,而平輿君熊琥,正是暘城君熊拓關係極好的堂兄。

    在虎方那緊張的氣氛下,楚王熊胥領著一幹公卿、貴族,登上虎方城的城樓,觀望城外黑黑壓壓的暘城君熊拓的軍隊。

    看著這支兵甲齊備、訓練有素的軍隊,虎方城上諸人的麵色都不是太好看。

    別看暘城君熊拓麾下的這支「暘邑軍」,士卒們的兵器與甲胄仿佛有些陳舊,可誰都知道,這些兵器、甲胄,是暘城君熊拓從魏國公子姬潤那裏得到的魏軍的裝備,哪怕是淘汰下來的裝備,也不是楚國的青銅武器與皮甲可以媲美。

    更要緊的是,傳聞暘城君熊拓還從魏公子潤那裏收購了一批商水軍、鄢陵軍淘汰下來的手弩。

    對於普遍裝備皮甲的楚國軍隊來說,這才是大殺器。

    更不必說暘城君熊拓用從巴國收購的戰馬,打造了一支騎兵。

    在沉默了半響後,楚王熊胥站在城樓上,朝著城下的暘城君熊拓喊問道:“吾兒,何故引重兵至此?”

    此時,暘城君熊拓跨坐在戰馬上,聽到城樓那位並無多少親情可言的生父喊話,不動聲色地笑道:“父王,兒臣聽聞景舍大人不幸戰敗,故而急忙趕來護王,父王速速命人打開城門吧。”

    見狀,楚王熊胥身邊的公卿、貴族們紛紛勸阻,固陵君熊吾更是急得滿頭大汗。

    “大王不可輕信啊!”

    “父王,熊拓不安好心啊!”

    “大王,不可開啟城門啊!”

    仿佛是聽到了虎方城城樓那些公卿貴族們勸阻楚王熊胥的話,暘城君熊拓冷哼一聲,怒道:“何人膽敢誹議本公子,離間父王與我父子之情?!……父王且暫避,今日兒臣要清君側,誅斬奸邪!”

    說罷,隨著他揮手一指虎方城,他麾下軍隊中,數萬名弩兵舉起手弩對準了城門樓,驚得城樓上的公卿、貴族們一陣雞飛狗跳,就連楚王熊胥,亦目含駭色地被正軍士卒緊緊保護起來。

    此時,老將項燕對楚王熊胥說道:“大王,可先派城內「虎方軍」出城迎戰,再派人請項孌將軍率軍前來勤王。”

    對此,楚王熊胥置若罔聞。

    不到萬不得已,他是絕對不會調動駐軍在「昭關」的上將軍項孌的,因為一旦調動了項孌,視楚國為仇寇的吳越領袖少康,就會派「東甌軍」趁虛而入。

    當年,有西陵君屈平指揮戰事,擊敗了東甌軍,可如今呢?楚東這邊目前仍有戰鬥力的、編製十萬人以上的軍隊,也就隻剩下上將軍項孌,在這種情況下,楚王熊胥豈敢輕易調動項孌?

    他不得不承認,熊拓這個兒子抓的時機實在是太好了,正好是在楚東最最虛弱的時候,哪怕是再過一兩個月,楚東也能再拉起一支軍隊。

    當然,其實楚東並不完全失去了抵抗的能力,事實上,隻要楚王熊胥一道命令,楚東的軍隊湊一湊,其實還是能湊出幾萬正軍的,再臨時征募一些糧募兵,一支十幾萬甚至將近二十萬的軍隊就大致成形了。

    問題是,果真要鬧到這種地步麼?

    “……”

    看著城下跨坐在戰馬上,意氣風發的兒子暘城君熊拓,楚王熊胥陷入了沉思。

    他很清楚,他的決定,將關係到十幾年前楚西與楚東那場未打響的內戰,是否會在今時今日爆發。
ikller 發表於 2017-8-6 00:12
第1304章:楚國大事件     

    虎方的城樓上,吵吵嚷嚷,有諸多公卿貴族呼喊著城內兵卒出城迎戰。

    但楚王熊胥沒有理會,麵沉似水地思索著什麼。

    見此,似項燕、項末、羊祐等諸多楚國將領,亦漸漸安靜下來。

    平心而論,項燕、項末等人並不畏懼城外暘城君熊拓的十幾萬大軍,畢竟虎方並非沒有一戰之力,甚至於,周邊臨近也仍有可以調動的兵力。

    相比之下,他們更加頭疼於在暘城君熊拓的身邊,看到了細陽君項恭等幾名項氏族人的身影。

    聽著身邊許多公卿貴族在注意到細陽君項恭的身影後,驚怒地叱罵,城下的細陽君項恭麵無表情,好似全然不放在心上,相反,項燕、項末卻感到莫名的尷尬。

    甚至於,他們隱約感覺周圍人仿佛正用懷疑的眼神盯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楚王熊胥忽然推開了擋在前方的正軍士卒,在眾公卿貴族那『大王小心』的驚呼聲中,再次站到了牆垛邊,喝道:“肅靜!”

    一時間,虎方城樓上頓時安靜下來。

    這也難怪,畢竟在上次『四國伐楚戰役』後趁機斬除了國內不少貴族的楚王熊胥,在這些公卿貴族們心中還是有幾分威懾力的。

    然而,楚王熊胥的威懾卻無法對暘城君熊拓這個兒子產生什麼影響,後者昂著頭,直視著前者,那眼中對於某些事物的炙熱,反而令楚王熊胥都感到有幾分吃驚那個當年僥幸活下來的嬰孩,終於長大成人,成為了這般野心勃勃的男人。

    “你,要進城麼?”

    楚王熊胥朝著城下的暘城君熊拓問道。

    暘城君熊拓聞言略微一愣,好似聽出了什麼深意,聲音洪亮地回道:“我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當真要進城!”

    “此時?”

    “此時!”

    “……”在凝視了暘城君熊拓許久後,楚王熊胥略微思考了一下,隨即沉聲下令道:“傳令下去,開啟城門!”

    聽聞此言,虎方城樓上那些公卿貴族們,驚地幾乎快將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然而待等他們還想再勸楚王熊胥時,卻見後者在深深看了一眼城外的暘城君熊拓後,已邁步走向了城牆的台階。

    “轟隆隆”

    片刻之後,虎方城的城門轟然打開。

    看到這一幕,縱使是暘城君熊拓都有些吃驚。

    其實就在方才,暘城君熊拓心底已打定主意:今日無論如何都要進城,不惜一切代價!

    可他沒有想到的是,楚王熊胥居然果真令人打開了城門。

    “公子,會不會有什麼……”

    暘城君熊拓麾下大將「子車師」壓低聲音對前者提醒道。

    聽聞此言,細陽君項恭臉上亦露出幾許狐疑之色。

    暘城君熊拓沉思了片刻,事實上他也覺得有些蹊蹺,但他並不膽怯盡管虎方城內仍有一支稱作「虎方軍」的精銳,但這支軍隊不見得是他麾下「暘邑軍」的對手,隻要能進得城內,縱使城內有什麼陷阱,他又有何懼?

    想到這裏,暘城君熊拓騎乘著戰馬,毫無懼色地帶隊進入城內。

    待他進得城內時,遠遠就看到城門洞附近站著一人,仔細一瞧,居然是曾經與他打過幾次交道的士大夫黃砷。

    隻見黃砷在看到暘城君熊拓後,緊走幾步上前,拱手拜道:“熊拓公子,大王邀您到城內行宮相見。”

    “……”暘城君熊拓微皺眉頭思忖著,縱使他也有些搞不懂,他那位父王心底究竟在想些什麼。

    在思忖了片刻後,他吩咐麾下大將「子車師」道:“子車,部署城防。……若虎方軍膽敢造次,殺!”

    說得好聽「部署城防」,實則就是從虎方軍手中奪取對城防的控製權而已。

    聽聞此言,那黃砷欲言又止,但最終,他什麼都沒有說。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已轉頭麵向細陽君項恭,微笑說道:“項恭大人,不妨與我一同前往行宮。”

    “好!”細陽君項恭麵色凝重地點點頭,隨即輕喝道:“我兒項興何在,為公子開道!”

    “遵命!”細陽君項恭的兒子項興聞言撥馬而出。

    “請!”暘城君熊拓示意著士大夫黃砷。

    士大夫黃砷點點頭,從其隨從手中接過馬韁,翻身上馬,帶領著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等人,前往城內的楚王行宮。

    一路上,一行人也無心閑聊,士大夫黃砷默不作聲,而暘城君熊拓則不時關注著城內街道,出乎他意料,在他經過的大街小巷,並無埋伏有虎方軍士卒的痕跡,這讓他很是納悶:他父王熊胥放他入城,難道當真沒有什麼陰謀?

    相比較暘城君熊拓,細陽君項恭顯得更為緊張,一張布滿褶皺的老臉上仿佛寫滿了凝重,用淩厲的眼神掃視著四周,右手無意識地按在佩劍上,仿佛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但事實證明,暘城君熊拓與細陽君項恭等人的顧慮是多餘的,待等他們來到楚王行宮前時,依舊沒有遭到伏擊。

    不過倒是碰到了統領虎方軍的軍主,項燕。

    在瞥了一眼細陽君項恭後,項燕抬手指了一下近在咫尺的楚王行宮,沉聲說道:“大王與諸公卿已在行宮內等候。”

    細陽君項恭看了一眼坐落在城內河渠另外一側的楚王行宮,以及這邊一帶諸多的虎方軍士卒,對項燕說道:“請撤離此間兵士。”

    按理來說,對楚王熊胥忠心耿耿的項燕不會同意,可沒想到,項燕在遲疑了片刻後,居然同意了,揮揮手示意此地附近的虎方軍撤離。

    見此,細陽君項恭也不好太過分,囑咐兒子項興好生守在此地,而他則親自護衛暘城君熊拓,帶著約三百餘人,跨越坐落在河渠之上的橋梁,前往對岸的楚王行宮。

    懷揣著種種困惑,暘城君熊拓來到了行宮,登上台階,來到了大殿門廊。

    此時他放眼大殿之內,隻見他的生身父親、楚王熊胥整座在大殿主位上,王階之下左右兩側,皆坐滿了公卿貴族,黑黑壓壓一大片人。

    那莫名的壓力,讓細陽君項恭都感到有些緊張,腦門上滲出了一層汗水。

    “熊拓公子,請。”上將軍項末在旁示意道。

    暘城君熊拓看了一眼項末,又看了一眼行宮大殿內的諸人,心中仿佛明白了什麼似的,臉上浮現幾絲戲虐的笑容,毫不畏懼地便邁步走了進去。

    而就在暘城君熊拓一行人邁步走入大殿時,殿內的那些公卿貴族們,皆目不轉睛地盯著前者一行人,有的麵露凝重,有的一臉冷漠,有的臉上還掛著幾分冷笑,神色各異,不一而足。

    然而,在這些人那仿佛實質般的目光注視下,暘城君熊拓目無旁人地走入殿內,凝視著坐在主位上的他的父秦、楚王熊胥。

    “父王,你老了……”

    在端詳了父親一陣後,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

    這一句話,仿佛是往滾燙的油鍋中倒入了一盆冷水,使得殿內一下子就炸開了鍋,就連麵色深沉的楚王熊胥,聽聞此言亦不禁睜大了眼睛,雖然隻是那麼一瞬間。

    “熊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楚國的公子、固陵君熊吾按耐不住,搶先跳出來嗬斥道。

    在他的引領下,殿內眾多貴族公卿,亦紛紛出言斥責熊拓「大逆不道」。

    然而,暘城君熊拓隻是很輕蔑地看著他們,非但沒有絲毫動怒,反而心底有陣陣暢快。

    十幾年前,也是類似這樣的行宮不過是在壽郢他滿腔憤慨地捧著他叔父汝南君熊灝的首級,獻給這些楚東的公卿貴族們,按照他叔父的囑托,低聲下氣地向這些人尋求寬恕。

    而如今,他再次出現在這些人麵前,他能感覺到,當初這些眼高於頂的家夥們,此刻心底的惶恐與不安。

    “嗬嗬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行宮的大殿內,當著楚王熊胥的麵,當著滿殿貴族公卿的麵,暘城君熊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他那陣狂妄的笑聲,似乎震懾住了殿內那些貴族公卿,讓那陣陣的謾罵聲、嗬斥聲,在不知不覺間停了下來。

    “拓兒,你在笑什麼?”楚王熊胥麵沉似水地看著眼前那個兒子,那個兒子的膽魄,比他想象地還要大,狂妄都不足來形容。

    “……”暘城君熊拓的笑容戛然而止,麵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親生父親。

    『拓?這個名字在我看來很不錯啊。』

    『……』

    『拾撿?哈哈,原來是我誤會了。我是這樣理解的……夫聞,君子之勁,能拓國門之關,而不肯以力聞。公子,您的名諱除了念「扌庶(zhi)」,還有另外一種念法,「拓」,意在開辟、進取。唔,或許你日後能成為開辟我大楚新時代的人呢。』

    『……』

    “請莫要那樣稱呼我,父王。”

    麵無表情地看著楚王熊胥,暘城君熊拓冷漠地說道。

    在這個世上,能以「拓兒」來稱呼他的,隻有一個人,一個早已過世的人。

    說罷,還未等楚王熊胥與在座的諸公卿貴族有何反應,暘城君熊拓伸出手指指了指腳下,沉聲說道:“此地,該有我熊拓一個席位!”

    聽著這狂妄的宣言,殿內諸多貴族公卿幾乎要氣炸了。

    雖然他們早就猜到暘城君熊拓的來意就是為了奪權,但卻萬萬沒有想到,這廝竟絲毫沒有遮掩的意思。

    簡直豈有此理!
ikller 發表於 2017-8-6 00:13
第1305章:楚國大事件(二)   

    “拓公子,您今日的舉動,無異於犯上作亂……望公子還是三思而後行。”

    在殿內,一名公卿陰陽怪氣地說道。

    豈料,暘城君熊拓連瞧他一眼的興趣也沒有,氣得後者麵色漲紅,很是尷尬。

    的確,事實上,此時暘城君熊拓的眼中,確實隻有他的父王、楚王熊胥。

    什麼?其餘人的意見?其餘人的意見重要麼?

    可能是猜到了熊拓的想法,楚王熊胥麵沉似水地問道:“吾兒,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隻見暘城君熊拓視在場諸多的公卿貴族如無物,拱手抱拳,沉聲說道:“父王,你老了,你無法再領導我大楚……”

    聽聞此言,楚王熊胥麵不改色,然而殿內諸多貴族公卿卻是麵色大變,紛紛叱罵。

    “大逆不道!”

    “目無君父!”

    可能是嫌這些人太煩了,暘城君熊拓忽然暴喝道:“住口!再敢妄言者,我立誅之!”

    說罷,站在殿口附近的,暘城君熊拓的親兵們,以及細陽君項恭的部下們,紛紛拔劍出鞘,驚地殿內的虎方軍士卒亦擺出了迎敵的架勢。

    而就在一觸即發之際,卻見楚王熊胥平靜地說道:“諸卿稍安勿躁,容寡人問他幾個問題。”說罷,他直視著暘城君熊拓,看似平和地問道:“吾兒,你說寡人老了?不足以再引領大楚?你是想取代寡人的位置麼?”

    看得出來,在眾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野心,縱使是暘城君熊拓亦稍稍有些緊張,但在深深吸了口氣後,暘城君熊拓還是坦然地說道:“不錯!”

    楚王熊胥的眼中閃過幾絲異色:“憑什麼?就憑你麾下這十幾萬的軍隊?”

    “憑我能使大楚變得更加強盛!”暘城君熊拓不亢不卑地說道。

    聽聞此言,楚王熊胥忽然笑了起來,搖搖頭,似笑非笑地說道:“是因為魏公子潤在背地裏支持你?”

    聞言,殿內一些公卿貴族眼中露出幾許鄙夷之色。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魏公子姬潤,嗬,他雖是我的妹夫,但他終究是魏人,他打的什麼主意,我心知肚明。……當初我勢弱,他為使我大楚陷於諸公子爭奪的亂兆,故而背地裏支持我。……但若是有朝一日,我在國內成為了大勢,說不定他會改變主意,暗地裏支持熊吾或者熊盛……”

    聽了這話,楚王熊胥的目光中露出了幾許讚賞,而殿內原先那些看不起熊拓的公卿貴族中,亦有不少人露出了刮目相看的表情,終於肯真正靜下心來,聽聽暘城君熊拓的論調。

    而此時,暘城君熊拓接著說道:“……我說過,我是為援護楚東而來,這並非信口開河。你們以為,楚東與魏國的戰爭結束了?癡人做夢!……此番壽陵君景舍大人率領百萬大軍進攻魏國,你等當真以為,魏國能咽下這口氣?哼!率軍進攻他國,打了敗仗這就算完了?天底下哪有那麼便宜的事!……你們收到魏國派人送來的譴責國書了麼?唔?”

    聽聞此言,殿內諸多公卿貴族的麵色微微有些變色。

    因為確實如暘城君熊拓所言,魏國至今都沒有派人向楚國送遞國書,哪怕是譴責楚國、索取賠償的國書。

    “這場仗,還沒有完!”

    環視了一眼在場的諸多貴族公卿,暘城君熊拓冷冷說道:“魏公子潤,他是什麼樣的性格,我最清楚,不過相信你等多少也應該明白……如若我所料不差,此時他正在積極備戰,等待今年秋收之後,或者來年來春之後,率軍進攻我大楚,作為報複。那時,魏國關於宋地的內亂,多半亦將結束。而齊國那邊,左相姬昭也將結束諸公子內亂,或將對我大楚用兵,轉移其國內國民對諸公子內亂的結果,再加上視我大楚為仇寇的東越首領少康,到時候,保不定我大楚又將麵臨一場『四國伐楚』之戰,試問,楚東擋得住『魏、魯、齊、越』四國的軍隊麼?”

    這一番話,說得在場的貴族公卿麵色頓變。

    記得上次齊王呂僖主持的『四國伐楚』戰役,讓楚國損失慘重,連王都陷落了,至今都還未奪回,倘若再來一次四國伐楚戰役,楚國如何招架?

    “你有何良策?”楚王熊胥皺著眉頭問道。

    “革新政令!”暘城君熊拓沉聲說道:“推行汝南君熊灝大人的政令!”

    聽聞此言,殿內頓時嘩然,許多以楚東熊氏王族為首的貴族,臉上皆露出了驚駭之色。

    這也難怪,畢竟汝南君熊灝的政令,那可是會從根本上動搖貴族的地位,是他們一直以來極力抵觸的。

    而就在這時,就見暘城君熊拓厲聲喝道:“難道你們就從未反思過,為何當年魏公子潤能在我楚地卷走兩百餘萬楚人麼?!”

    聽聞此言,在場諸多貴族、包括楚王熊胥,都感覺麵龐有些灼熱。

    也難怪,因為當年這件事在傳開後,引起了天下人的嗤笑:明明是作為侵楚一方的魏公子潤,居然得到了楚地民眾的擁護,反過來抗擊楚國的軍隊,甚至於到最後,魏公子潤在撤兵時還從楚國卷走了兩百餘萬楚人,而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楚人並非是被脅迫,而是心甘情願跟隨那位魏公子潤逃離本國。

    甚至於到如今,每年陸陸續續還有不少在本國活不下去的平民,帶著家人投奔魏國的商水邑。

    這件事,簡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當年的戰敗,在於楚地平民的不擁護、不支持!”提高了幾許聲音,暘城君熊拓厲聲喝道:“看看這次的魏國,同時麵對韓、楚、秦、南宮、三川五方兵馬的攻打,可國內魏人上下一心,有幾人投降?有幾人反叛?為何?為何同樣遭到外敵的進攻,魏人與我楚地的平民,竟有這等的差別?”

    “……”殿內諸貴族公卿啞口無言,不得不說,此次戰爭中魏國平民的堅韌與頑強,亦使他們大吃一驚。

    “我曾與魏公子潤聊過「國家」這個話題,他告訴我,國家,即為「以國為家」,隻有千千萬萬人視自己的祖國為家,這才可稱之為國家。……王視民如子,民視國如家,這樣的國家,會很強大。”

    暘城君熊拓麵無表情地說道。

    倘若趙弘潤此刻在這裏的話,他肯定會大呼冤枉,因為他從來沒有對暘城君熊拓說過這樣的話他與暘城君熊拓本來就是潛在的敵人,怎麼可能會將這種道理告訴暘城君熊拓?

    事實上,這些理念,皆是汝南君熊拓的理念,隻不過暘城君熊拓套用在魏公子潤身上罷了,一來時魏公子潤在楚國的威懾力,不比已逝去的齊王呂僖相差多少;二來,楚東貴族對於汝南君熊灝的理念,有種發自心底的恐慌。

    “魏公子潤,當真說過這樣的話麼?”宮廷中卿「公羊韞」吃驚地問道。

    話音剛落,殿內亦有其餘公卿竊竊私語,仿佛是吃驚於魏公子潤居然還有這等政見上的見地,畢竟在許多楚人的印象中,魏公子潤的厲害應該在於他的武略。

    麵對著這些質疑,暘城君熊拓淡淡說道:“如若我所料不差,他日姬潤必定會成為魏國的君王,到時候,這就又是一個「齊王呂僖」!”

    聽聞此言,不少公卿貴族麵色微變:一個齊王呂僖,讓楚國被齊國打壓了二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到齊王呂僖過世了,倘若魏國那邊再出現一個齊王呂僖,那他們楚國……

    漸漸地,宮廷中那些在諸公子之爭中抱持中立的公卿們,開始重視暘城君熊拓的這些言論。

    看著這一幕,固陵君熊吾坐立不安,溧陽君熊盛亦是皺眉不語,因為他們發現,殿內這些公卿貴族,逐漸被暘城君熊拓的言論所吸引,竟無人再追究後者方才那等同於犯上作亂般的舉動對於這兩位楚國公子而言,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依我之見,對外,應當迅速向魏國承認戰敗、送上賠款,如此一來,魏國再無他日進攻我大楚的口實;而對內,當立刻推行汝南君熊灝大人的政令,籠絡民心,隻要民心向我,就算日後魏國仍舊連同齊魯越三方進攻我大楚,我大楚亦有四千萬國民,會像此次魏人抗擊外敵那樣,堅守國家……”說到這裏,暘城君熊拓看了一眼某些麵色難看的熊氏貴族,冷笑道:“究竟是死死攥著至高無上的權利,繼續視國民於豬狗牲畜,等他日國民擁護魏軍將你們絞殺,還是改變政令,寬容對待國民,讓國人真正對我等心生忠誠,待他日擁護我等抗拒外敵……不妨可以仔細思量。”

    頓了頓,暘城君熊拓又說道:“如今魏國的強勢已不可阻擋,要破此困局,我建議著眼於齊。……若破齊國,則魯、越兩方不再話下;若得齊地,我大楚仍可與魏國爭雄。”

    聽聞暘城君熊拓的話,殿內不少人亦暗暗點頭。

    相對而言,暘城君熊拓的這番話倒是中肯,遠沒有方才那句「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叫諸人吃驚。

    畢竟如今的魏國太過於強勢了,縱使是楚國有些發怵,相比之下,齊國雖說即將平定諸公子內亂的局麵,但因為遭受內亂,齊國的內耗十分厲害,倘若聚集力量擊破齊國,則魯、越兩國不在話下。

    想到這裏,便有許多人後悔於之前派遣壽陵君景舍進攻魏國,倘若那時這支軍隊打的是齊國,或許局麵就不會是眼下這個樣子。

    當日,暘城君熊拓憑著自己的口才,說動了一部分公卿貴族,盡管仍然有不少楚東熊氏貴族堅決反對,但依舊無法阻擋這位楚公子進入楚東權利中樞。

    迫於暘城君熊拓口稱的「魏國威脅論」,楚王熊胥終於在得到一些貴族公卿支持的情況下,做出了兩項決定:其一,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提高平民社會地位,籠絡民心;其二,將齊國作為楚國下階段的攻略對象。

    在此之後,暘城君熊拓在楚東,地位等同於「儲君」一般,讓固陵君熊吾恨得直咬牙。

    至五月下旬起,楚國一方麵派使臣前往魏國王都大梁,與魏國締結停戰和約,防止魏國的報複;一方麵積極備戰,準備今年末或者來年對齊國的戰爭。

    為了拖延魏國,暘城君熊拓還建議聯係宋地的叛軍首領宋雲與竊取睢陽的桓虎,暗中給予支持,盡可能地拖延魏國收複宋地的時間。

    此時的楚國,已將原本的對外攻略對象從「魏國」變為「齊國」,以為齊國在失去齊王呂僖後會變得異常虛弱。

    然而,待等日後楚國與齊國真正交戰,他們才會明白,齊國縱使失去了齊王呂僖這位明君,卻還有後者的女婿、原魏國六皇子、左相姬昭。

    楚國那打算在吞並齊國與魏國爭雄的策略,未見得能順利施行。

    但不管怎麼說,暘城君熊拓躋身楚東權利中樞,可視為直接促成了下一場『楚齊之戰』,並且將魯國、越國亦牽扯到了其中。
V123210 發表於 2017-8-6 20:50
第1306章:六月(二)

    當日,趙弘潤帶著雀兒與宗衛長衛驕,乘坐馬車徑直來到了弟弟桓王趙弘宣的府邸,在叩開府門後,直接闖入了府邸。

    此時,桓王趙弘宣與幕僚兼北一軍參軍將領週昪,以及幾名宗衛,正在書房內對照著一份北一軍的「傷亡名冊」,籌擬撫卹傷兵的章程,畢竟這次北一軍雖然通過一場「雍丘之戰」打響了名氣,但傷亡人數著實嚴峻,堪稱是這場戰爭中傷亡人數最多的幾支軍隊之一。

    因此,對於陣亡士卒家屬的安頓,對於傷殘士卒的安頓,這都需要桓王趙弘宣與其心腹仔細斟酌商量——畢竟北一軍是桓王黨的家底,目前唯一的家底。

    而就在趙弘宣與週昪以及幾名宗衛商議此事時,忽然看到兄長肅王趙弘潤帶著雀兒與宗衛長衛驕闖入府內,徑直來到他的書房,趙弘宣不禁為之困惑。

    「哥,你不是在王府籌備婚娶之事麼?怎麼有閒情跑到我這兒來?」趙弘宣笑吟吟地迎了上來:「不會是想偷懶吧?」

    看著弟弟一如平日的表情,趙弘潤思忖了一下,說道:「我聽說今日城內的驛館,入住了一位來自韓國的公主……」

    聽聞此言,趙弘宣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在看了一眼兄長一本正經的表情後,強打笑容說道:「哥,可曾派人打探過?據說此女長得頗為美貌……」

    趙弘潤深深看了一眼弟弟,沉聲說道:「週昪,你等且先退下,本王有話與弘宣私下說。」

    他乃是趙弘宣的兄長,週昪與趙弘宣的宗衛們自然不敢違背,在向趙弘潤拱手抱拳行禮後,紛紛退出書房,而雀兒與衛驕,亦隨後退離了書房,使得書房內就只剩下趙弘潤、趙弘宣兄弟倆。

    回身看著眾人退到了書房外的庭院,趙弘潤關上了房門,對弟弟說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趙弘宣嗤笑了一聲,站在書桌旁,依舊看著攤在書桌上的幾份北一軍傷亡名冊,淡淡說道:「還能是怎麼回事?正如哥你猜測的,就是那麼回事。」

    見此,趙弘潤皺了皺眉,問道:「那位韓國公主,是你的成婚對象?」

    「呵,很稀奇麼?」趙弘宣抬頭看了一眼兄長,自嘲般說道:「前一陣子韓國乞和時,欲將韓國的一名公主嫁於我大魏……哥你已有婚娶對象,想來韓國也沒臉將他們的公主硬塞給哥你當小妾,所以這好事,哥你就輪不上了。……於是就攤上我了。」

    「……」趙弘潤張了張嘴,竟說不出話來。

    記得前一陣子他帶著羋姜、秦少君、蘇姑娘等諸女前往凝香宮用飯時,迎面就撞到眼前這位弟弟,當時,趙弘潤就感覺這個弟弟表情有異,彷彿是強打笑容,只不過那時他滿心都是羋姜與贏瓔因為「肅王妃」一事的爭執,無暇仔細考慮弟弟臉上的異色。

    直到今日得知又有一撥韓國使臣抵達大樑,且其中還有一位韓國的公主,趙弘潤這才意識到當日他弟弟臉上的異色,究竟是什麼原因。

    「為何當日不跟我說?」趙弘潤皺著眉頭問道。

    趙弘宣輕笑了一聲,打趣般說道:「當日,哥你因為兩位嫂嫂的事焦頭爛額,何以再給哥添堵呢?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說到底,哥你的婚事,不也是聯姻麼? 」

    『這有可比性?!』

    趙弘潤皺了皺眉頭。

    要知道,雖然他與羋姜、與贏瓔的婚事確實屬於聯姻,但彼此都是有幾年感情基礎的。

    他願意迎娶羋姜,也願意迎娶贏瓔——雖然他與贏瓔的關係從曾經的好友變成夫婦,這的確稍稍有些尷尬。

    可眼前的弟弟與那位韓國的公主,卻沒有絲毫的感情基礎,只不過是強行二人湊到一塊兒。

    這樣的婚姻,是兄弟倆曾經極力牴觸的。

    「其實也沒什麼。」看著兄長變顏變色的面容,趙弘宣反過來笑著寬慰道:「相比較之下,還是那位韓國公主更加倒霉吧……正如哥你當日所言,那位公主日後嫁給我,算她倒霉。」

    仔細想想也是,韓國竭力希望通過聯姻改善目前魏韓兩國的緊張局勢,將一位公主嫁到魏國,卻不想偏偏挑中了桓王趙弘宣。

    桓王趙弘宣,從某種意義上說,是繼承了長皇子趙弘禮「遠徵韓國」願望的人,他麾下的北一軍,全稱叫做「北疆遠徵第一軍」——遠徵的對像是誰?正是韓國!

    從某種意義上說,桓王趙弘宣的夙願比燕王趙弘疆更宏遠:後者只是為國駐守北疆國門,而前者呢,卻期待有朝一日遠徵韓國,將這個曾經在魏國頭上作威作福的大國,踏在腳下。

    可偏偏是這樣一位擁有這般遠大志向的皇子,卻要迎娶一位來自韓國的公主。

    可以預想,這位桓王殿下日後與他的桓王妃,夫婦關係恐怕不會好到哪裡去。

    除非那位桓王妃日後深明大義,願意為了丈夫的志向罔顧母國的安危。

    當然,這不是不可能,但是平心而論,這個可能性的確不大,當代的女子,還並未有所謂出嫁從夫的概念,在夫家與娘家之間,往往還是會選擇後者。『註:這即是「人盡可夫」這個典故的由來,最早的解釋是「天底下人人都能為其丈夫(但父親卻只有一個)」。典故中的女子,為了保護父親的性命而背叛了她丈夫,導致其丈夫被該女子的父親所殺。在當時,該女子的行為反而算是「孝道」,並非像現代理解的,指女性的生活作風不檢點。』

    「小宣,以我大魏如今的國勢,你沒有必要勉強自己迎娶韓國的女子,若是父皇勉強你的話,我去為你說。」看著弟弟,趙弘潤正色說道。

    趙弘宣看著兄長,搖搖頭說道:「哥,你別總是把我當成少不更事的孩童。……事實上父皇並沒有勉強我,他只是告訴我有這麼回事,至於最終拿主意的,還是我自己。魏女也好,韓女也罷,娶誰不是娶?好歹日後桓王府的王妃,還是韓國的公主呢……至少在這一點上,我並未遜於哥你多少。」

    「這是能用來比較的事麼?」趙弘潤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他有心想讓弟弟再考慮考慮,但他也明白,既然韓國的使臣已將其公主送到了大樑,那麼這件事就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倘若魏國臨時悔婚,那麼對於韓國而來,這是莫大的羞辱。

    更主要的是,眼前這位弟弟似乎並不在意這件事,彷彿他只是想著盡快成婚,盡快獲得安邑那塊封邑來供養北一軍。

    既然弟弟執意如此,趙弘潤也沒什麼好多勸的,畢竟他也清楚,論固執,兄弟倆不相上下。

    『但願你日後不會後悔。』

    在深深地看了一眼趙弘宣後,趙弘潤有些惆悵地離開了。

    在邁步桓王府的那一剎那,趙弘潤忽然發現,這個弟弟好似真的已經長大了,有了自己的考量,婚娶這麼大的事,也不再想著與他這個兄長商量商量。

    不過仔細想想,前兩年趙弘宣私底下從長皇子趙弘禮手中接管北一軍時,就沒有與他這個當兄長的商量。

    『因為年紀漸漸長大,所以就算是兄弟,也稍稍疏遠,不再像年幼時那樣親密無間了麼?』

    回想著近兩年,弟弟趙弘宣對自己逐漸拘禮,趙弘潤不禁有些失落。

    曾經他們兄弟倆,何曾有過這些繁文縟節?一直以來都是沒大沒小打鬧在一起的。

    然而,似曾經那種沒大沒小的打鬧,相信日後會越來越少。

    或許,這就是長大的代價。

    「回王府。」趙弘潤感慨地吩咐道。

    次日,趙弘潤專程派人打聽,得知那些楚國使臣求見了魏天子,並將那位韓國公主帶入了宮中。

    從那之後,那位韓國公主便暫住在沈淑妃的凝香宮。

    再過一日,即六月九日的傍晚,趙弘潤收到了沈淑妃派人傳訊,召他領著眾女到凝香宮用飯。

    到時候趙弘潤就猜到,沈淑妃多半是打算將那位韓國公主介紹給他們。

    果不其然,在那頓家宴上,趙弘潤看到了那位韓國公主,正如傳聞中所言,的確地生得花容月貌,端莊秀麗。

    但趙弘潤感覺地出來,因為此女出身韓國,他弟弟趙弘宣明顯對她有些芥蒂。

    對此,趙弘潤只能暗自期望這對日後的夫婦能夠和睦相處。

    至於弟弟趙弘宣的婚期,不出意料的話,將會在趙弘潤在今年九月、十月前後完婚之後,大概在來年開春之際,或者春夏之際。

    數日後,趙弘潤的弟弟桓王趙弘宣便領著幕僚週昪與幾名宗衛,離開大樑、前赴安邑,畢竟此時,北一軍以連帶著傷兵一同轉移到了安邑。

    若無意外的話,河東安邑,日後將會是桓王趙弘宣的封邑,會是北一軍的總據點。

    而在弟弟前赴安邑的同時,趙弘潤亦收到了相關消息,得知魏天子授意垂拱殿,將河東安邑封賜給了趙弘宣。

    五月、六月,趙弘潤相識的人,有許多皆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樑,比如司馬安前赴河西擔任河西守、臨洮君魏忌前赴河東擔任河東守,商水軍、鄢陵軍、遊馬軍亦回歸了商水駐地,姜鄙與燕王趙弘疆,亦分別前往上黨郡與河內郡。

    總得來說,目前魏國的邊疆,各有名帥猛將鎮守,相信一兩年之後,魏國的國勢會變得愈發強大。

    只是在魏國強大的同時,其他國家亦在日益壯大。

    「算了,明日還是去冶造局走走,看看他們是否鼓搗出了什麼新玩意。」

    可能是因為相熟的人都陸陸續續離開了大樑,在肅王府閒了幾日的趙弘潤,忽然感覺有些悶了。
MOLK 發表於 2017-8-7 18: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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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5章:六月

“熊拓,已然在楚東安穩立足了……”

    在聽說了有關於暘城君熊拓的消息後,趙弘潤將幕僚介子鴟喚到了書房。

    起初介子鴟並不理解趙弘潤的顧慮,直到趙弘潤原原本本將這件事告知介子鴟後,介子鴟這才意識到其中的問題所在。

    “……楚國諸公子中,唯獨暘城君熊拓繼承了汝南君熊灝的理念,此番熊拓入主楚東,必定會設法推行汝南君熊灝的政令,到時候,楚國會一掃此前積弱,變得空前強大……”說著這話時,趙弘潤深皺著眉頭,看得出來對此頗為忌憚。

    介子鴟聞言沉思了片刻,半響後感慨道:“殿下,您真不應該養虎為患……既然當初就已察覺到暘城君熊拓的威脅,您就應該除之以決後患。”

    盡管介子鴟乃是楚人,但既然已投奔魏國,效忠肅王趙弘潤,他自然要為主公分憂,為魏國考慮。

    聽聞此言,趙弘潤苦笑一聲,隨即瞥了一眼屋外。

    在屋外,府上的下人們仍在為數月後的婚娶之事忙碌著。

    “莫非是因為羋薑夫人?”介子鴟麵露恍然之色。

    趙弘潤搖了搖頭,說道:“那隻是其一,更主要的……是我沒想到熊拓這麼快就有實力入主楚東。”

    的確,正所謂計劃趕不上變化,想當初趙弘潤有意扶持暘城君熊拓,讓其與固陵君熊吾以及溧陽君熊盛爭位,本來也並非真心實意,無非就是要挑起楚國諸公子的內亂。

    可沒想到,此番壽陵君景舍百萬大軍戰敗於魏國雍丘,讓暘城君熊拓看到了楚東的虛弱,當機立斷地率軍前往楚東奪權。

    對此,趙弘潤是鞭長莫及。

    他隻算到暘城君熊拓的實力短時間內無法出入楚東,卻沒料到楚東會因為壽陵君景舍戰敗一事而變得空前虛弱。

    看著趙弘潤一臉唏噓的模樣,介子鴟在略一沉思後,寬慰道:“殿下且放心,我觀熊拓,暫時也就是在楚東奪取了一些權力,並不意味著他能接掌王位。……溧陽君熊盛暫且不說,固陵君熊吾的生母乃是楚王後,背靠「季連氏」,想來不會輕易讓熊拓占得王位……”

    “但願吧。”

    趙弘潤微微點了點頭。

    見此,介子鴟笑著說道:“殿下何不設法聯絡一下熊吾或者熊盛?”

    趙弘潤聞言笑道:“那就是把熊吾與熊盛當傻子耍了。……不會成功的。”

    他知道介子鴟是什麼意思,無非就是改變扶持的對象,但趙弘潤覺得,這樣就太明顯了:原本鼎力扶持暘城君熊拓,還可以用羋薑的關係作為借口,可如今突然間改變支持對象,相信傻子都看得出來他這是故意在攪和那幾位楚公子的王位之爭。

    別說溧陽君熊盛這位素有賢名的楚公子,哪怕是固陵君熊吾,恐怕也能猜到他趙弘潤的意圖。

    “猜到又如何?難道熊吾與熊盛會甘願將王位拱手讓給熊拓?”介子鴟一針見血地說道。

    趙弘潤聞言仔細思忖了片刻,不可否認,介子鴟的話的確有幾分道理,但轉念又一想,他又覺得這件事不太靠譜。

    倘若到時候看穿了他目的的熊吾或者熊盛,對他獅子大開口,索要諸多軍備、錢糧呢?到時候他給是不給?

    再者,為了攪和楚國的諸公子爭位,他一改之前支持熊拓的決定,改去支持熊吾與熊盛,倘若後者成事倒還不算虧,萬一後兩者不能成事,他非但惡了暘城君熊拓,可能還會影響到他與羋薑的關係。

    這就太虧了。

    想到這裏,趙弘潤搖搖頭說道:“算了,陰謀詭計終歸是旁門左道,就算楚國因為暘城君熊拓而變得強盛,但隻要我大魏比他更為強大,楚國就不足為懼!”

    “殿下英明!”介子鴟拱手讚道。

    恭維了兩句後,介子鴟又提到了關於楚國使節的事:“此番楚國派來使臣,主動獻納戰爭賠款,這還真有些出人意料……”

    趙弘潤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淡淡說道:“也沒什麼意外的,無非就是怕我大魏起兵報複罷了。”

    說著這話時,他的眼眸不經意地閃了幾下。

    正如暘城君熊拓所猜測的那樣,若非這次戰爭讓魏國陷入了錢糧窘迫的尷尬,事實上趙弘潤是有意率軍反攻楚國的——百萬楚軍殺到魏國領土,邸陽君熊商麾下的軍隊在魏國的國土上殺燒搶掠,並不是說楚國吃了敗仗,這筆仇恨就這麼算了。

    趙弘潤並無傾向出兵宋郡,一來是宋郡太弱了,讓他提不起勁;二來,宋郡並不算是真正的敵人。

    要打,就要打楚國!

    最好再從楚國拐帶個幾百萬人口回來。

    打贏了戰爭,搶掠楚國貴族的財富,收取楚國戰後給予的戰爭賠款,除此之外還能拐帶幾百萬楚民心甘心願地投奔魏國——縱觀中原各國,哪個國家能有楚國這麼‘大方’?

    因此,見朝廷遲遲不向楚國投遞譴責以及索賠的國書,趙弘潤是支持的:等他魏國緩過這一陣,頭一個就打楚國這丫的!

    沒想到的是,楚國居然如此‘識趣’,主動派來使臣投遞國書承認戰敗,願意向他魏國獻納戰爭賠款,這還真讓趙弘潤感覺有些遺憾。

    畢竟敲竹杠敲地再狠,也沒有直接將人家的家底都抄了來得多。

    但問題是此番楚國都主動承認戰敗了,魏國再要是不依不饒,這就顯得有些過頭了。

    而此時,介子鴟亦捧著茶杯,皺眉說道:“楚國主動投遞國書承認戰敗,這就意味著,楚國短時間內不想再與我大魏交惡,看來,楚國是打算向齊國動手了……”

    趙弘潤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想當年齊王呂僖還在世時,楚國是萬萬不敢主動對齊國開戰的,因此,楚國將他魏國視為對外擴張的目標,而如今,魏國強勢崛起,讓楚國不敢爭鋒,而齊國卻失去了齊王呂僖這位明君,隨後又陷入諸公子爭位的內亂,難免會遭到楚國的覬覦。

    之所以楚國不攻打魯國或者越國,那是因為在中原的東部,曾經的「齊魯宋三國聯盟」已被「齊魯越三國聯盟」所取代,齊國仍然是這個聯盟的盟主,且仍舊是其中最強大的一個。

    倘若楚國率先對魯國或者越國動手,那麼,待等齊國緩過來之後,楚國先前取得的優勢可能都會一一吐出去,既然如此,索性就先打齊國,隻要將齊國打趴下,魯國與越國,就沒有什麼威脅了。

    更要緊的是,倘若楚國在今年或者來年上半年對齊國動手,魏國這邊在解決掉宋郡的問題前,可能還無法出兵幫助齊國,頂多就是陳兵於魏國與楚西的邊界,這對於楚國來說不痛不癢——貧窮落後的楚西就算遭到魏國入侵,又能怎樣?楚國的財富有七成都集中在楚東。

    “唉。”

    對於這個局勢,趙弘潤也一籌莫展,隻能期待遠在齊國的六哥姬昭盡快平定國內的內亂,抵擋住來自楚國的威脅,畢竟就算魏國與齊國存在著某些情義,也不會不計利害地全力支援齊國,除非有跡象表明齊國或將被楚國吞並。

    所以說,齊國的事,還得由齊國人自己來解決。

    幾日後,楚國的使節與魏國朝廷禮部談妥的停戰和約,以獻納戰爭賠款的方式,將兩國「敵對」立場改成「中立」,說到底就是花錢買斷了魏國一個出兵楚國的「理由」而已。

    在這個需要正當理由才能名正言順對他國開戰的年代,楚國雖然損失了諸多的錢財,但總得來說還是值得的。

    否則,待來年趙弘潤率兵往楚國走上一遭,損失恐怕就不止這個數了——對於賠款的數額,趙弘潤派宗衛高括前往禮部打探過,還真是一個無論讓他還是讓朝廷都無法拒絕的數額。

    對此,趙弘潤暗暗嘀咕:暘城君熊拓還真是懂得慷他人之慨。

    不用問,楚國的這筆戰爭賠款,肯定是楚東的貴族們來湊,暘城君熊拓借此一方麵削弱了楚東貴族的財力,一方麵又與魏國達成了停戰協議,以此增強了名聲,這筆買賣還真是賺。

    遺憾的是,這筆戰爭賠款雖然價值不菲,但大多都是些黃金、白銀、珍珠、銅礦、青銅器、玉石、翡翠等死物,對於目前正等著米糧下鍋的魏國來說,並不能解燃眉之急,頂多就是暫時堆放在國庫內,等到日後國內的市集恢複原本的興旺後,才能陸陸續續流向市麵,創造利潤。

    六月中旬,繼楚國的使臣剛剛離開魏國王都大梁後,大梁又迎來了韓國的使臣。

    對此,趙弘潤感到很納悶,因為韓國與魏國的停戰協議,早在一個月前就已經簽署完畢,怎麼韓國又派了使臣過來?

    派人一打聽,趙弘潤這才得知,原來這批韓國使臣的來意,是因為將一位韓國公主送至大梁,據說這位韓國公主還是韓王然的堂妹,「饒陽侯韓邙」的小女兒,年僅十五,生得花容月貌,在韓國素有美名。

    聽說這個消息後,宗衛穆青笑著打趣趙弘潤道:“殿下,莫非韓國也有意與你聯姻?哈哈,這就有三位公主了。”

    然而聽到穆青的話,趙弘潤卻麵色微變。

    要知道,此時韓國早已得知他趙弘潤與秦國公主贏瓔以及楚汝南君熊灝之女羋薑二女的婚事,斷然不會沒臉沒皮再送一位公主來聯姻——縱使是戰敗國,韓國也是要臉麵的。

    就拿秦國來說,若非秦少君的身份尷尬,秦國豈會允許本國公主給趙弘潤做小?

    那麼事情就很明顯了。

    在魏國,如今就隻剩下一位尚未婚娶的皇子。

    也就是他的弟弟,桓王趙弘宣。 本帖最後由 MOLK 於 2017-8-7 18:10 編輯

V123210 發表於 2017-8-7 21:05
大魏宮廷 第1308章:冶造總署新址

    趙弘潤原本打算,待這次徹底空閒下來之後,好生在王府裡懶上一陣子,可府裡上上下下正忙碌著籌備婚事,且關係親近的人也因為種種原因,陸陸續續地離開了大樑,這就導致趙弘潤在空閒下來之後,竟有種無所事事的悶。

    於是,想來想去,趙弘潤最終還是決定帶著雀兒、衛驕以及幕僚介子鴟三人,來到了城內的冶造局總署,想看看冶造局是否鼓搗出了什麼新玩意。

    如上回一樣,得知肅王趙弘潤來到冶造局總署,署邸裡的官員們便有意無意地圍攏上來,向肅王趙弘潤表達忠誠之意。

    在讓趙弘潤苦笑連連之餘,亦讓介子鴟若有所思。

    好在冶造局總署的署長王甫及時出現,化解了趙弘潤一行人被諸冶造局官員團團圍住的尷尬。

    「殿下。」

    在幾句見禮寒暄之後,冶造總署的署長王甫便向趙弘潤詢問起了來意。

    畢竟據王甫瞭解,眼前這位殿下近段時間應該在王府裡忙碌於籌辦婚事才對,怎麼會有閒情逸致跑到冶造局來呢?

    面對王甫的詢問,趙弘潤自然不好說是因為呆在府上太閒了、閒得蛋疼,遂扯謊說道:「本王此番前來,是為視察而來,王甫,帶本王參觀參觀吧?」

    之所以說是「參觀」,原因很簡單:曾經的冶造局家業小,且當時趙弘潤又呆在大樑,因此冶造局的大致發展情況,趙弘潤多少也瞭解;可漸漸地,冶造局的底子越鋪越大,縱使是負責統籌的王甫也並非對冶造局的每一個項目都瞭若指掌,更別說是趙弘潤。

    王甫聞言恍然大悟,當即命人準備馬車,準備親自帶領趙弘潤一行人前往參觀。

    當一行人乘坐著冶造局的馬車駛出城外時,介子鴟有些不解地問道:「為何出城?」

    此時,冶造局的署長王甫已得知介子鴟乃肅王趙弘潤的幕僚,心腹之人,遂恭敬地解釋道:「介子先生不知,城內的冶造總署如今只是擺設,除了供文職官員在署邸內設計、改良一些兵器圖紙外,就只有一些擺放相關文獻資料的倉庫。……我冶造局真正的署址,包括一些工坊,皆在城外。」

    聽聞此言,介子鴟這才恍然。

    在十幾名冶造局總署署衛的護衛下,一行人來到了大樑西南的郊外。

    在將近乘坐了一個時辰的馬車後,馬車緩緩悠悠地停了下來,隨即便傳來了駕駛馬車的冶造署署衛的聲音:「肅王殿下,還有幾位大人,到了。」

    出於好奇,介子鴟撩起馬車的窗簾向外觀瞧,僅僅只瞅了一眼,便驚地臉上露出驚駭之色。

    原來,此時馬車停駐的位置,正是在一座城池之前。

    而此時,趙弘潤與雀兒、衛驕三人已下了馬車,仰著頭看著面前那座城池。

    『哇喔,嘖嘖嘖……』

    看著面前那座城池,趙弘潤嘖嘖有聲。

    記得當初,在冶造局準備搬離大樑時,王甫曾向趙弘潤報備過,當時趙弘潤也沒想太多,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在擁有了水泥這種速凝建築材料後,冶造局居然會在大樑城西南郊外,新建了一座小城。

    當然,對此趙弘潤並不反對,畢竟隨著冶造局的技術領域越來越開拓,有些東西確實需要很好地保護起來,儘可能地防止外流。畢竟冶造局的有些東西若是流落到外面,萬一被韓、楚兩國的奸細所得,韓楚兩國很有可能依樣畫葫蘆,打造出一批戰爭兵器用來對付魏國。

    「歡迎來到我冶造總署!」

    背對著那座城池的城門方向,王甫好似獻寶般,拱手施禮,一本正經地說道。

    此時,介子鴟也已走下馬車,目瞪口呆地仰頭看著眼前那座城牆高達二十幾丈的城池,只見城門洞的上方,清晰刻著「冶造總署」四個字。

    『喂喂餵,這也太……』

    介子鴟朝著左右觀望,駭然發現左右兩側皆瞧不見城牆的盡頭,這讓他心中倍感震驚:這座城池究竟有多大啊!

    「這……整座城都是屬於冶造總署?」介子鴟吃驚地問道。

    王甫聞言笑著解釋道:「只是半座城而已,另外半座城歸兵鑄局。……若是從西城門或者南城門入城,就可看到城門上方刻著「兵鑄局」三個字。」

    介子鴟臉皮微微抽了抽:誰不知道兵鑄局如今是屬於冶造局轄下。

    根據王甫的介紹,此地方圓三十幾里,在這片丘陵平原地形上,皆屬於朝廷特別撥給冶造局的署址,靠西還差十幾里就到「中牟縣」。

    由此足以看出,冶造局如今在朝廷的地位。

    而就在王甫大致介紹時,就見宗衛長衛驕仰頭仔細看了幾眼城牆,忽而低呼一聲:「嚯!好傢伙……」

    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了城牆牆垛上,那一整排的連弩,兩具連弩間距相隔約三丈左右,一眼放不到頭,單單在衛驕視線範圍內的這段城牆,保守估計就有幾十架。

    「殿下命我冶造局,必須擁有能夠應付突發變故的力量。」王甫看了一眼肅王趙弘潤,低聲解釋道。

    眾人點了點頭,想來也明白其中的道理。

    片刻後,王甫來到了城下,喚來守城的署衛打開了城門,隨即命那些署衛從城內牽出幾匹馬,供趙弘潤等人代步。

    在領著趙弘潤等人入城的同時,王甫指著城外的干地說道:「待日後有空閒了,我冶造局打算在城外再挖一條護城河,從博浪沙那邊引入大河河水,到那時,我冶造局就稱得上固若金湯了。」

    趙弘潤點了點頭,沒有反對,他只是詢問王甫道:「這些兵卒,是從哪裡召來的?」

    「大多都是從浚水軍、成皋軍、碭山軍、汾陘軍等軍隊退伍的老卒,關於這些兵卒,卑職當初派了幾名主事與幾位大將軍洽談過,幾位大將軍對此頗為熱誠。」

    『你給退伍兵卒提供了落戶的崗位,那幾位大將軍當然熱誠了。』

    趙弘潤微微一笑。

    對於浚水軍、成皋軍、碭山軍、汾陘軍等駐軍六營的兵卒,他還是信得過的,不過他還是叮囑王甫,務必要查清楚每一名署衛的底細,防止有人假冒。

    一行人騎著馬緩緩入城,沿著城內的街道走向城內深處。

    沿途,介子鴟好奇地打量著街道兩旁,只見沿途,他看到不少十幾幾丈高的磚爐,一名名身強力壯、皮膚黝黑的工匠們,赤裸著上身在工坊中鍛造作業,從旁還有一名名文職官員在那用筆記錄。

    「這一帶都是「矮爐工坊」,主要是負責將燒製的鐵胚打造成成品兵器,用於測試這批鐵胚的質地……」說著,王甫的嘴裡就迸出一連串的術語,聽得介子鴟雲裡霧裡。

    介子鴟好奇問道:「既然有矮爐工坊,那麼也有高爐工坊咯?」

    王甫也不回答,抬手指向一個方向。

    介子鴟轉頭順著王甫所指的方向望去,駭然看到遠處聳立著十幾座高達幾十丈的巨大煙囪。

    「那裡便是高爐工坊,主要負責鍛燒礦石,將其燒製成鐵胚。」說到這裡,王甫轉頭看向趙弘潤,又說道:「這幾座高爐是近一年興建的,幾年前那幾座地爐,如今專門用來燒製塊磚、鍛造模具……」

    趙弘潤點了點頭,畢竟他也明白,在塊磚取代了曾經的石磚後,魏國對於塊磚的需求就一直居高不下,畢竟用塊磚與水泥砌城,可要比用石磚砌城快得多。

    一邊介紹著這座冶造總署內的區域分佈,王甫一邊將趙弘潤一行人帶到了城內屬於冶造局的署邸。

    由於當年被趙弘潤警告過,王甫對這座署邸的興建不敢鋪張浪費,也就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座官邸而已,這讓趙弘潤感到非常滿意。

    在王甫的引領下,趙弘潤一行人下了坐騎,走入了官邸。

    期間,難免又有一些平日裡難得瞧見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冶造局官員們,爭相湧上前來表達忠心,畢竟這些官員雖然如今在此地辦公,但有些傳言,他們卻也早已聽說,比如說,這位肅王殿下有意爭位什麼的。

    在安撫、勉勵了一番這些官員後,趙弘潤這才得以脫身,來到了王甫在這座署邸內的署長班房。

    「來人,奉茶。」

    在囑咐班房內的小吏送上茶水後,王甫叫來幾名幹事,叫後者將近一年冶造局改良的器械圖紙全部取來,放在趙弘潤面前的書桌上。

    足足有一疊。

    吩咐雀兒、衛驕、介子鴟三人便宜行事,趙弘潤坐在王甫的署長班房內,一張一張地觀閱著這些圖紙。

    這些圖紙很雜,什麼都有,比如偏向於民用的「獨輪車」,冶造局的工匠們在原有的獨輪車基礎上稍作了改進,使得這種用途廣泛的人力推車變得更加平穩、容易上手。

    再比如「翻車」、「犁具」、「水車」等等,冶造局的工匠們皆有所改進。

    而軍用方面,冶造局亦改進了「連弩」、「狙擊弩」、「投石車」等戰爭兵器。

    忽然,趙弘潤翻到一張圖紙,讓他的表情略微一愣。

    『扭力彈簧?這不是我當年畫……誒?不對,這個是……』

    取出那張圖紙仔細瞅了瞅,趙弘潤這才發現,這張圖紙並非是當年他畫的那張。

    因為他當年設計的扭力彈簧,由於冶造局弄不出「鋼絲」,連「鐵絲」都弄不出,因此只能放在庫房內吃灰,而這張圖紙,卻有人利用馬鬃、獸角、獸筋等彈性材料,設計出了一個「扭力彈簧」組件——雖然外表看起來十分醜陋,但是原理是符合的。

    「「那東西」造出來了?」

    趙弘潤吃驚地詢問王甫道。

    「是的,殿下。」王甫拱了拱手,笑著說道:「已研製成功,但因為去年爆發戰亂,無暇測試。」

    聽聞此言,趙弘潤立馬有了興趣。

    「快!吩咐下去,本王親自測試。」

    「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7-8-7 21:06
第1309章:肅王的新玩具,重型弩炮

    由於測試那件兵器需要一定的準備時間,中午,趙弘潤一行人在冶造總署內王甫的署長班房內用了飯。

    待等到午時之後,有一名幹事前來稟告,說是測試的兵器已準備就緒。

    見此,趙弘潤一行人便在王甫的帶領下,離開這座被稱呼為「冶城」的城池,來到了城外的平地。

    此時在冶城城北大概距城約五里的地方,有一干冶造局的工匠們早已等候在那裡,還有一隊冶造局的署衛,人數大概在兩百人左右。

    待趙弘潤一行人騎著坐騎緩緩抵達測試場地時,當即便有兩名官員領著一大幫人迎了上來,恭恭敬敬地朝著趙弘潤等人拱手拜道:「冶造局轄下,「冶城副署」陳宕,「械造司」司長「鄭昭」,拜見肅王殿下。」

    趙弘潤翻身下馬,將這兩位得力的賢才扶了起來。

    陳宕與鄭昭,這皆是冶造局的老人,後者是當年趙弘潤入主冶造局後一年招募的幹事,而陳宕則更了不得,趙弘潤當年入主冶造局時,他就已經在冶造局呆了十年左右,論資歷,陳宕比王甫還要深。

    「陳宕大人,博浪沙河港,你督建地十分出色。」在扶起陳宕後,趙弘潤忍不住誇讚陳宕道。

    在冶造局的老人中,似王甫這般油滑的不多,絕大多數都是老實巴交的內向官員,而陳宕就是其中的典型。

    趙弘潤聽說,陳宕這些年在督建博浪沙河港時,將家都搬到了河港,在曾經那片荒蕪之地建了一間草舍,吃住都在那裡。

    正是因為受到這位賢才的鼓舞,當時負責督建博浪沙河港的官員與工匠們,才會效仿前者的舉動,一個個都將家搬到當時尚未竣工的河港地基上,使得博浪沙河港這個「十年工程」,僅六年就進入了收尾階段。

    毫不誇張地說,博浪沙河港之所以建造地如此迅速,這與陳宕等吃苦耐勞的官員是分不開的。

    有此人在冶城擔任副署,無論是趙弘潤還是王甫,都感到頗為安心——相比較油滑的王甫,陳宕是真正的資深技術官員,器造、械造、營建等皆頗為擅長,要說此人唯一不擅長的,那多半就是與其他的朝廷官員打交道。

    趙弘潤至今還記得,當年陳宕初次見他時,明明是三十幾歲的大人,卻在他面前戰戰兢兢——當時趙弘潤只不過是隨便詢問了幾個問題而已。

    不過在經過督建博浪沙河港的磨礪後,陳宕比當年穩健了許多,只是看起來還是不怎麼愛說話。

    在勉勵了幾句後,趙弘潤便將目光投向了「鄭昭」這位冶造局「械造司」的司長。

    械,即兵械、顧名思義,鄭昭就是負責一概戰爭兵器的官員,包括且不限於對這些戰爭兵器的研究、改良、督造等等。

    雖然此人資歷不深,至今為止在冶造局內也只是呆了幾年而已,但不可否認,此人亦是冶造局的中流砥柱,技術官員。

    在趙弘潤與陳宕、鄭昭二人寒暄的時候,介子鴟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他發現,前面不遠處放置著兩台大型兵械,其中一台他認得,即是冶造局赫赫有名的「投石車」,而另外一件大型兵械,他卻從未見過。

    就在抬著頭打量那座幾丈高的不知名大型兵械時,趙弘潤已領著諸官員、工匠走向了這邊。

    在來到介子鴟身邊後,趙弘潤亦抬頭打量著那架不知名的大型兵械,眼眸中泛著陣陣雀躍。

    見此,介子鴟好奇問道:「殿下,此是何物?」

    「弩炮!」趙弘潤略帶幾分興奮地回答道。

    「……」介子鴟不明所以地看著趙弘潤。

    其實在這個時代,魯國早已研究出了大型的弩械,即「床弩」,顧名思義,就是猶如床榻般大小的重型弩。

    但很快,「床弩」就被魯國束之高閣,原因很簡單,因為床弩的威力太大了,而當時魯國的敵人只有楚國,對付楚國軍隊那種穿戴皮甲、甚至連皮甲都沒有的輕甲步兵,使用床弩這種重型弩,好比是高射炮打蚊子。

    消耗與戰果根本不成比例。

    於是,最終魯國研製出了「弩匣」這種射程近、但射速快的機關弩,專門用來克制楚國軍隊的人海戰術。

    至於床弩,據說當時曾一度被魯國用來攻城,但隨後在魯國改良了「拋石機(類似投石車、但不能移動)」後,床弩就徹徹底底地被淘汰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魯國的床弩,就好比魏國的連弩,最適用於對付重甲步兵。

    就像當年趙弘潤在函谷對陣秦國的戈盾兵時那樣,數百架連弩一起發射,讓戈盾兵這種秦國的重步兵連靠近都辦不到,連人帶身上的厚甲,包括盾牌,皆被魏國的連弩射暴。

    想來,倘若當年魯國的敵人不是楚國那些輕甲、無甲步兵,而是魏國的中甲、重甲步兵時,相信魯國就不會選擇淘汰床弩這種對付重甲兵種的利器。

    而冶造局,也正是看到《魯公秘錄》中記載著「床弩」這種強勁的利器,這才有心研發改良。

    當然,研發的目的並非是用來對付重甲兵種,畢竟這方面魏國已經擁有了連弩(連發機關重弩)。

    冶造局研究床弩的目的,就是為了打造眼前這座趙弘潤口中的「弩炮」。

    「各人員就位!」

    隨著「械造司」司長鄭昭一聲令下,方才還在圍觀趙弘潤這位肅王殿下的工匠們,紛紛圍到了那兩座大型兵械旁。

    見此,介子鴟好奇問道:「是要通過與「投石車」比較,來測試這個弩炮的威力麼?」

    鄭昭微微一笑。

    事實上,介子鴟的稱呼並不對。

    在冶造局,可以移動的投石兵械,才叫做「投石車」,或者拋石車,而無法移動的,叫做「拋石機」,兩者是有區別的——除了是否能移動這個區別的,更主要的在於兩者的噸位。

    投石車因為要方便士卒移動,因此並不適合打造地很龐大,且選用的材料,大多也選擇輕質的木料;但拋石機不同,它犧牲了移動能力,基座噸位更大,拋投的石彈更沉重,射程也更遠。

    而此時在眾人面前那座,就是拋石機,龐大而笨重,但威力遠比肅王軍曾經使用的投石車更大。

    「殿下,那裡就是目標。」鄭昭指了指遠方,示意道。

    趙弘潤眯著眼睛瞅了瞅,隱約看到在大約兩百丈外,有兩座磚樓,高三丈、佔地約四丈方圓,彼此相距大概百餘丈,光禿禿連個屋頂都沒有。

    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幢異常相似的磚樓,應該是冶造局的工匠們,利用磚塊與水泥臨時趕工搭建出來的東西,純粹是作為測試的目標。

    「這個距離……有兩百丈了吧?射程能有兩百丈?你們已經測試過了?」趙弘潤略帶驚訝地詢問道。

    鄭昭當然明白這位殿下指的是「炮弩」,畢竟那台拋石機,以那種噸位,射程還不止兩百丈。

    他下意識地搖頭說道:「若是連兩百丈的射程都達不到,那這弩炮毫無意義。」

    說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言:這座弩炮,那可是身邊這位肅王殿下設計的。

    不過對於鄭昭的話,趙弘潤倒是沒有什麼反感,畢竟他也覺得鄭昭說的沒錯,若弩炮的射程沒有兩百丈,那就太讓人失望了。

    要知道,就算是比投石機小一號的隨軍用投石車,射程也基本達到兩百丈。

    倘若弩炮這種完全犧牲了機動力的攻城兵械,威力與射程居然還沒有可移動的投石車來得強,那這次的研發就算是徹底失敗了。

    「開始吧,投石機先來。」趙弘潤示意道。

    鄭昭點點頭,下令工匠們率先操作投石機。

    在介子鴟饒有興致的觀望下,幾名工匠將一塊磨盤大的巨石推到拋筐內,隨即,幾個人吃力地絞動連接著繩索的絞盤,直到那根粗大的拋竿繃緊且微微彎曲。

    「夠了,差不多了。」鄭昭出聲提醒道,畢竟投石機在完全絞緊繩索後,它的射程可不止兩百丈。

    「放!」

    隨著鄭昭一聲令下,只聽轟得一聲,投石機的拋竿順勢彈起,將拋筐內的那塊巨石拋了出去。

    依稀可見,那塊巨石在空中飛了一陣,劃過了一個彎月似的弧度,隨即轟隆一聲,將遠處一座磚樓砸塌了大半。

    「好!」趙弘潤撫掌稱讚,隨即,他的目光便投向那座炮弩。

    在他的注視下,工匠們開始操作炮弩,他們將一個重達六十斤的石彈放置到彈射槽內,隨即,開始絞動絞盤,矯正方向。

    「放!」鄭昭一聲令下。

    頓時間,只聽砰地一聲,強勁的扭力彈簧組件將那枚石彈彈射而出,隨即,僅僅只是眨眼工夫,那枚石彈便飛越了那座磚樓。

    「射程不止兩百丈麼?……再試!」

    儘管這次嘗試並未擊中目標,但趙弘潤毫不失望,他反而有些雀躍,因為這架弩炮的威力,比他想像的更為出色。

    「是!」

    鄭昭點點頭,示意工匠們再次嘗試。

    在重新調整了角度中,工匠們重複之前的操作。

    只聽「砰」地一聲巨響,第二枚石彈彈射而出,在僅僅只是眨眼工夫內,就將遠處那座磚樓攔腰打斷。

    待一陣稀里嘩啦的崩塌聲過後,那座磚樓,只剩下一個約丈餘高的廢墟。

    看到這一幕,附近的諸人紛紛歡呼起來。

    而趙弘潤的臉上,亦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將投石機與弩炮兩者相比較,顯然仍舊是前者的威力更大,但問題在於,前者的落點不好判斷,因為它是一個很大弧度的拋物線。

    別看這些工匠們操作地利索,這是因為他們常年與這些兵械打交道,但軍隊裡的新兵卻無法在短時間內掌握,往往落點不是過遠就是過近,無法對準目標。

    相比較之下,弩炮的射擊線弧度較淺,這意味著只要對準敵方城牆,隨便亂轟都能砸中目標。

    只可惜,魏國此時已經結束了與楚、韓兩國的戰爭。
MOLK 發表於 2017-8-9 09:38
第1310章:六月(三)

  弩炮的測試成功,讓趙弘潤的心情大好,對參與這個項目的官員與工匠們發了一筆津貼,囑咐他們封鎖消息,隨即便正式批準了弩炮的進一步研發,使弩炮繼「拋石機(包括投石車)」之後,成為冶造局重點研發的第二件攻城類戰爭兵器。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趙弘潤對於弩炮的成功測試十分滿意,但真正讓他歡喜的,卻是那個「扭力彈簧組件」,趙弘潤派人詢問過,設計這個「扭力彈簧組件」的,正是他們冶造局如今已成為名匠的「丁鈞」。

    對於此人,趙弘潤自然不會陌生,想當年他還在鼓搗蠟燭模具的時候,丁鈞就給了他不少建設性的意見,而如今,丁鈞已成為冶造局不可缺少的技術人才,正是此人與投奔魏國的宋墨钜子徐弱,一同研發了弩炮。

    但很可惜,趙弘潤這次並沒有遇到宋墨钜子徐弱與他的墨家門徒們,原因就在於這幫墨家門徒下鄉幫助地方上的平民做農活去了。

    是的,墨家的門徒,就是這麼奇葩:他們寧可光著腳丫跑到魏國的地方縣城,無償幫助那些大字不識的田間平民安裝水車、挖掘田渠,甚至於教授他們識文認字,傳授他們耕田種地的訣竅,也不願在冶造局當一位受人敬仰的技術工匠。

    更不可思議的是,這些墨家門徒的積蓄,也願意無償捐獻給地方的平民,而他們的目的就是傳道,在魏國傳播他們墨家的思想。

    而讓趙弘潤有時哭笑不得的是,這些墨家門徒好似是將冶造局當成是賺取酬勞的職所——不少墨家門徒平日裏在冶造局辛勤工作,待等他們工作幾個月,賺取了不費的月俸,這幫人就把布包一背,下鄉無償奉獻去了。

    美其名曰曆練。

    弄得冶造局都不敢發這幫人太多的月俸,免得這幫人到時候負責的項目還未完成,就半途撂挑子走人了。

    對於這些真正意義上的無產奉獻者,幾近於苦修士般的墨家門徒,趙弘潤既尊敬又感到頭疼。

    不誇張地說,倘若宋墨钜子徐弱這幫人願意改掉時不時就下鄉散財、無私奉獻的曆練,肯留在冶造局安心研發,趙弘潤相信冶造局的工藝水平,絕對不止如今這種水準。

    但很遺憾,縱使是趙弘潤,也無法強迫那些墨家門徒,畢竟這是這些墨家門徒願意為他貢獻力量的前提。

    六月中旬前後,秦國第一批前來魏國學習的官員與工匠,終於乘船抵達了博浪沙河港。

    對於這件事,秦少君非常上心,都顧不得自己的婚事籌備,硬拉著趙弘潤親自來到了博浪沙河港,迎接這些秦國的工匠們。

    對於這些白得的技術人才,趙弘潤當然不會客氣,召來冶造局負責統籌人事的主事「顧和」,讓其給這些秦國的工匠們安排崗位,鐵匠安排到兵鑄局鍛造兵器甲胄,木匠、石匠就直接安排到博浪沙河港造房子。

    不得不說,秦國派來學習的這些工匠們,本身就有不俗的手藝,比冶造局自己重頭訓練新人便捷多了,唯一可惜的是,這些秦國工匠在學到了魏國的技術後,終有一日會回到秦國,短則一兩年、長則五到八年。

    但不管怎麼說,這批秦國工匠的到來,使得魏國的冶造局技術實力更加雄厚。

    趙弘潤才不擔心被秦國學到什麼技術工藝——魏國都領先秦國那麼多了,倘若魏國最終還是被秦國追上,那冶造局的上上下下就真無臉見人了。

    趙弘潤信奉一個觀念:任何陰謀詭計都是旁門左道,唯有自己變得越來越強,這才是真理!

    因此,當秦少君吞吞吐吐地詢問趙弘潤會不會有意對那些秦國工匠隱瞞魏國的真正技術時,趙弘潤回以不屑的表情,順利地激怒了這位日後的夫人。

    整個六月份,趙弘潤除了巡視一下博浪沙河港的後續房屋建設工程,就是到冶造局所在的「冶城」,視察一下冶造局的整體發展。

    事實上,冶造局發展到目前這個階段後,趙弘潤在與不在其實差別不大。

    民用的器械工具,冶造局已與工部的虞造局建立了良好合作關係,像改良的「獨輪推車」、「犁具」等等,冶造局都是直接將設計圖紙移交給虞造局,讓後者負責打造,並向全國推廣。

    而軍用器械方麵,冶造局則直接交給兵鑄局這個好比是代工工坊般存在的轄下司署,讓兵鑄局的工匠們在海量的軍備訂單麵前,一邊罵娘一邊趕工——這些可憐的兵鑄局工匠們,早已忘記了當初欲與冶造局爭奪利益的時候,因為每日的工作已經讓他們喘不過氣來,時不時幻想著兵鑄局能否停歇幾日,讓他們喘口氣。

    至於冶造局的材料采辦事宜,除了戶部轄下的倉部外,冶造局也在與「肅氏商會」合作。

    因此總的來說,已進入良性循環發展的冶造局,已不需要趙弘潤時時盯著。

    如今趙弘潤應該考慮的,不是冶造局的發展狀況,而是冶造局的保密事宜,畢竟盯著冶造局的,除了韓楚兩國的奸細外,還有國內的人,比如說慶王弘信。

    說起慶王弘信,趙弘潤就不由想到了前者力薦創辦的「兵造局」——曾經這個慶王弘信信心滿滿企圖取代兵鑄局的司署,如今在大梁已經成為一個笑話。

    原因就在於,在六月份,兵造局打造出了第一批劍具。

    不多,大概隻是一百把左右,主要是用來測試。

    當時,慶王弘信親自了測試那些劍具,提著一把劍砍向一張案幾的邊角。

    沒想到一劍下去,咯嘣一聲,案幾的邊角安然無恙,慶王弘信手中的那柄劍卻崩斷了。

    當日,慶王弘信大發雷霆。

    事後,這件事不知怎麼就傳遍了大梁,大梁朝野笑不可支,冶造局、兵鑄局更是幸災樂禍,諸人紛紛表示:好一把‘利’劍!

    而對此,趙弘潤也是暗暗搖頭。

    他知道這是怎麼回事:倘若兵造局沿用舊時的鍛造工藝,就算鍛造出來的劍具不如兵鑄局的出品,也不可能脆弱到連砍案幾都會崩斷。

    原因就在於慶王弘信心太大,仿造冶造局的工藝,采用了冶造局的「滲碳煉鋼」工藝,但因為缺乏相關經驗,又不懂得用火磚保溫,使得火爐內燒出來的都是一些粗質的生鐵,再加上後續鍛煉與淬火工藝的不熟練,這才使得鍛造出來的劍具,最起碼報廢一半。

    其實這不算什麼,畢竟慶王弘信從無到有弄出一個「兵造局」,且還能成功打造出一批劍具,這已經無可厚非。

    壞就壞在,兵造局的麵前有此類技術工藝早已成熟的冶造局與兵鑄局,這才使得大梁朝野下意識地忽略了兵造局的技術實力,背地裏取笑慶王弘信那企圖用兵造局取代兵鑄局的可笑念頭。

    當然,這件事與趙弘潤無關,他也純粹當成笑料一笑置之罷了。

    不過在月底的時候,還真發生了一件與趙弘潤相關的事,那就是他那位衛國的表哥、衛公子瑜,因為「冥頑不靈」,仍舊在人前人後抨擊魏國朝廷,被衛王勒令親自到大梁謝罪——這其實就是衛王變相地讓兒子衛瑜主動到大梁當質子,希望借此防止魏國對他的猜忌。

    得知衛公子瑜已經在前來大梁的路上,趙弘潤唯有暗暗搖頭。

    對於這位表兄,他此前已經寫信奉勸過,奈何對方仍然我行我素,不肯聽他勸說,終於遭來禍事。

    當然,說是禍事其實難免也有些誇大,畢竟魏國朝廷也並未打算如何懲戒那位衛公子瑜,頂多就是將其召到大梁,讓禮部安排教導洗腦一番,畢竟魏衛兩國幾十年的交情,朝廷這邊也不希望雙方鬧得太僵。

    或許有人會覺得,此時倘若魏國與衛國鬧僵,魏國豈不是正好吞並衛國麼?

    但事實上,這並非是一個好主意。

    原因就在於,前一陣魏國「以一敵五」挫敗了韓、楚等國家的進攻,在天下人眼中已變得過於矚目,倘若這個時候魏國以種種理由吞並了曾經的盟國衛國,那麼相信天下人都會認為魏國這是要借機對外擴張,甚至統一整個天下。

    這樣的認知,對於魏國日後的發展,是相當不利的。

    因此,魏國目前要做的就是暫時抱持低調,非但不能借機吞並衛國,還要扶持它,營造出「雖然魏國已變得非常強大但仍然與小國抱持著良好關係」的無害立場,正麵化魏國的對外形象,免得成為眾矢之的。

    至於為何魏國不能夠趁機吞並衛國、卻可以宋郡,那是因為在十幾年前,宋郡就已經是屬於魏國的國土,隻不過當時宋郡屬於自治罷了——這些年前下來,中原各國早就潛移默化地接受了這件事。

    因此,魏國出兵楚郡,並不能算是對外擴張。

    在六月份的最後一日,衛公子瑜的馬車慢悠悠地抵達了梁郡。

    得知這個消息後,趙弘潤帶著雀兒與宗衛長衛驕二人,乘坐馬車前往城東官道上的十裏亭迎接。

    因為生母的關係,趙弘潤對於衛王夫人與衛公子瑜母子倆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更何況,衛公子瑜這位表兄,曾為了其衛國的子民,親自組建義軍與韓將司馬尚交戰。

    在趙弘潤看來,這是一位可敬的衛國公子。
MOLK 發表於 2017-8-9 09:40
第1311章:表兄衛瑜

  在大梁城東的十裏亭附近,一支由十幾輛馱物馬車組成的商隊,緩緩來到了亭子。

    領隊的一名中年人,似乎是這支商隊的頭頭,他原本是打算在官道附近那座亭子歇歇腳,卻猛然看到亭子旁停著一輛馬車,馬車的車輛兩側,繪著一個如常人腦袋大小的圓心字紋,仔細觀瞧,卻是「肅氏楚金」三個字。

    『肅氏楚金……』

    那名中年人瞥了一眼在亭子裏坐著的兩男一女,麵色微變,當即改口道:“再加把勁,離大梁就隻剩十裏路程了,待到了大梁,我請大家夥好好喝一杯……”

    於是在他手底下人的歡呼聲中,這支商隊緩緩經過了亭子,朝著遠方的大梁城而去。

    此時坐在亭子裏的兩男一女,正是趙弘潤與雀兒、衛驕三人。

    看著那支離去的商隊,宗衛長衛驕好笑地說道:“這是第三撥了……就算換成「肅氏楚金」的馬車,還是把人給嚇走了。”

    對此,趙弘潤無言以對。

    他的本意是不想引人注目,因此,此番出城迎接那位素未謀麵的表兄,他並沒有乘坐他肅王府的馬車,而是叫人從小夫人羊舌杏的「肅氏楚金」店鋪,調來了一輛低調的馬車。

    卻沒想到,還是嚇走了三批原本想在這座亭子附近歇歇腳的旅人與商隊。

    “不應該啊……”趙弘潤納悶地嘀咕道。

    在他所能調動的馬車中,「肅氏楚金」的馬車遠比「肅王府」、「冶造局」、「兵鑄局」等低調地多,可他也不想想,小夫人羊舌杏開設的「肅氏楚金」,在大梁誰人不知?單單「肅氏」兩字,就足以令許多人退避三舍。

    “要不下次就弄輛沒字號的馬車吧?”趙弘潤與衛驕商量道。

    衛驕表情古怪地搖了搖頭,顯然是不提倡這樣做。

    畢竟在這個時代,馬車更多的作為出行時的「身份證明」,就比如標繪有「肅王府」字紋的馬車,不管是誰坐在馬車上,尋常情況下,皆可自由出入大梁,絕不會有兵衛膽敢阻攔。

    甚至於,在特殊情況下,兵衛還會主動作為臨時護衛。

    這樣的馬車,在出行時就能夠減免許多麻煩。

    但倘若是尋常馬車,單單行駛在城內街道,就得隨時做好為其他馬車讓路的準備,並且在出入城門時,亦會遭到兵衛的阻攔,要求盤查。

    這一來一回,耽誤許多時間。

    因此,但凡是有身份的人,在乘坐馬車出行時,尋常都會借馬車來“亮明身份”,這並非是高調,而是為了減少麻煩。

    “卑職建議,下次殿下可以冒用成陵王的字號。”衛驕建議道。

    趙弘潤想了想,覺得衛驕這個主意還真不錯,畢竟成陵王趙燊是地方上的王侯,在大梁並沒有什麼權勢,並不會引起大梁人的矚目,但反過來說,成陵王趙燊怎麼說也是王侯的身份,尋常的麻煩,應該找不上門。

    “這主意不錯。”

    點頭讚許著,趙弘潤與宗衛長衛驕就著亭子內石桌上那幾道簡單的幹炒小菜,喝了一口酒水。

    在旁,雀兒順從地提著酒壺為趙弘潤與衛驕斟了一杯,讓衛驕連聲直說不敢:“夫人,折煞卑職了。”

    聽到那一聲夫人,雀兒平日裏波瀾不驚的臉龐,亦微微有些泛紅,忍不住看了一眼趙弘潤。

    其實起初決定跟隨趙弘潤,雀兒隻是聽從義父、怡王趙元俼的遺囑,並未想過在趙弘潤這邊得到什麼名份,沒想到趙弘潤依舊給了她一個侍妾的名份,這讓它頗為感動。

    要知道,妾的地位雖說不如妻,更不如正室,但是相比較侍婢,那地位絕對是天壤之別。

    “宗衛長大人言重了。”雀兒略帶羞澀地回道。

    別看衛驕對雀兒極為尊重,可雀兒亦不敢輕怠衛驕,甚至於,就算是羋薑這位肅王府的正室,碰到衛驕等宗衛們也得客客氣氣稱呼一聲,畢竟這些宗衛是她們夫婿真正的肱骨心腹。

    可能是見衛驕還想說些什麼,趙弘潤擺擺手打斷了前者,他可從未沒有把衛驕等宗衛們視為下人。

    “話說,衛驕,你也老大不小了吧,往年跟著我走南闖北,如今我要成婚了,你的婚事,可也得抓緊了吧?……我記得,你都三十了吧?”

    “二十九,到明年才三十呢。”衛驕一臉驚慌地糾正道,竭力想表示自己還很年輕。

    但事實上,宗衛中年紀最小的穆青,今年都已二十五六了。

    “打算什麼時候成婚?有相好的麼?要不要本王給你物色物色?”趙弘潤不懷好意地問道。

    其實他知道的,他的宗衛們好多都在大梁城內有相好的女子,不誇張地說,宗衛們這些年吃花酒認識的女子,絕對比肅王府的女眷多得多。

    甚至於,就連那些大梁城內的豪紳貴族名流,也希望將族女嫁給這些宗衛們,攀上肅王府這根高枝。

    隻不過宗衛們礙於自家殿下的立場,一向都不與那些貴族接觸,隻在一些煙花柳巷尋找與他們歡好的女子。

    用穆青的話來說:錢色交易,隨時可以抽身,不會成為負累。

    “我給你們物色物色?”趙弘潤壞笑著說道。

    其實他並不介意衛驕等人迎娶貴族之女,畢竟,相信衛驕等人也不會跟敵對陣營的貴族之女發生什麼,頂多就是在肅王黨的圈子裏。

    因此,事實上可選擇的範圍還是很廣的,上到成陵王趙燊的庶出女兒或者侄女,下到商水縣大小貴族之女,甚至是三川大部落的羱、羯、羝三族少女,任由衛驕等人挑選。

    在趙弘潤的調侃下,素來老成穩重的衛驕竟不禁麵露尷尬之色,訕訕說道:“殿下,卑職覺得,您應該首先考慮沈彧,他才是咱們兄弟幾個的老大哥……”

    趙弘潤用鄙視的眼神看了一眼衛驕:說什麼老大哥,可實際上,沈彧、衛驕、呂牧三人同歲。

    顯然,在這種事情上,衛驕都顧不得與沈彧的兄弟之情,當即就將後者給出賣了。

    而就在趙弘潤還想說些什麼時,一名青鴉眾悄然無聲地出現在亭子外的台階下,叩地稟報道:“殿下,衛公子瑜的馬車,距此還有一裏。”

    “總算是來了……”趙弘潤點了點頭,一回頭瞧見衛驕那如釋重負的表情,遂笑著調侃道:“別以為逃過一劫,待我成婚之事,你們幾個,一個個都給我把婚事弄好咯,三十的人了,整日去一些煙花柳巷,像什麼樣子?”

    『您當年可也沒少去……』

    衛驕暗自嘀咕道,不過沒敢直說。

    畢竟他可不是穆青那種作死的家夥。

    而從旁,雀兒聽到這裏,眼眸微亮地說道:“倘若諸位宗衛大人喜歡……唔,喜歡那樣的女子,我倒是可以為你們物色一下,完璧之身的也能找到,隻要你們莫要嫌棄那些女子家世不好……”

    聽聞此言,衛驕麵色一苦。

    這位雀兒夫人是什麼出身,他可是清楚的,怡王趙元俼暗中培養的「夜鶯」,簡單地說就是女刺客。

    要是真找那樣的女人,衛驕真有些擔心日後夫妻倆鬧矛盾時,那女人半夜一刀將他某個部位給切了。

    不過轉念一想,衛驕又有些心動。

    畢竟「夜鶯」,那可個個都是經過訓練,很擅長勾引男人、服侍男人的尤物,某些本領可能比煙花柳巷的那些女人還要嫻熟。

    『這可……』

    衛驕一臉糾結,即對那樣的尤物念念不忘,又擔心日後降伏不了「夜鶯」這種懂得武藝的女人。

    至於那些女人的家世,衛驕倒是毫不介意。

    看著衛驕糾結的模樣,趙弘潤無語地搖了搖頭,不過他能理解,畢竟「夜鶯」的確都是難得的尤物,縱使是他,當初不也是對趙鶯、趙雀這對姐妹癡迷不已麼。

    唔,現在也是如此。

    不去管仍在糾結的衛驕,趙弘潤站起身來,走到亭子的台階附近,負背雙手眺望官道的來路。

    片刻之後,趙弘潤便看到官道的盡頭,有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見此,待那輛馬車經過亭子時,趙弘潤喊了一聲:“可是衛公子瑜的座駕?”

    “唔?”

    那輛馬車的馬夫,吃驚地扭頭看了一眼趙弘潤,下意識地勒住了韁繩,疑惑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警惕,沉聲問道:“足下是何人?”

    “敝人趙潤。”

    一聽這名馬夫那樣反問,趙弘潤心中就更加肯定了,如實說道。

    “趙潤?趙潤?”

    那馬夫低聲嘀咕著,似乎仍沒有反應過來,而此時,馬車的車簾撩起,一名俊秀的男子卻從車廂內探出腦袋,低聲說道:“停車吧,這位即是魏公子潤!”

    說罷,他輕輕拍了拍那名因為聽到「魏公子潤」四字而呆若木雞的馬夫,示意他讓開些許,方便他下了馬車。

    在趙弘潤的注視下,那位俊秀的年輕公子下了馬車,朝著趙弘潤拱手施禮道:“潤公子,在下衛瑜。”

    雖然衛瑜知道,眼前這位魏公子潤,就是他的表弟,但初回相見,他可不敢托大直呼表弟。

    畢竟魏公子與衛公子,看似都是公子,可兩者的身份差距,實在太大。

    更要緊的是,他並不清楚這位表弟的為人與性格,不想因為無禮而冒犯了對方。

    沒想到,對麵這位表弟在聽到他略顯疏遠的問候後,笑著說道:“表兄,你太拘禮了。……來,我這裏準備了一些酒水,表兄且先潤潤喉,待到大梁,我再設宴為表兄接風。”

    此時,衛驕與雀兒已將方才的殘羹剩菜撤了下去,換上了一些新的幹果之類的下酒物。

    “……”

    看著趙弘潤盛情邀請自己如亭子小酌,衛瑜不禁有些意外。

    戰功赫赫、凶名在外的魏國名將「魏公子潤」,居然是一位如此好相與的人。

    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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