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史民國] 晚清之亂臣賊子 作者:吳老狼 (連載中)

 
mk2258 2016-2-18 20:46:32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89 56344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六十五章 忍氣吞聲

  「請我到撫臺衙門赴宴?還說要當面向我謝罪?」

  收到了忤逆學生的宴會邀請,又聽來人說忤逆學生是準備向自己當面謝罪,理髮匠老師當然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為了錢糧大事,也為了博一個寬宏大度和關愛門生的美名,曾國藩也欣然從命,馬上就帶了一隊親兵進城,一路來到位於糧道街的湖北巡撫衙門與忤逆學生會面。

  還是在被忤逆學生畢恭畢敬的請進了巡撫衙門的暖閣時,曾國藩才看到新任湖廣總督官文已然先到一步,正在暖閣裡喝著茶看書。見此情景,曾國藩忍不住又是微微一笑,知道忤逆學生畢竟還是嫩了一點,不知道官文最大的弱點就是好色,錯過了討好官文的一個難得機會——去沙口迎接官文時,理髮匠老師可是精心挑選了兩個漂亮丫鬟去侍侯官制臺喝酒的。

  再接下來自然是說什麼都少不了的虛偽客套,互相行禮假惺惺的互相問候,然後吳超越很是恭敬先請官文和曾國藩入席坐定,然後吳超越還真的向曾國藩下拜行禮,更加恭敬的說道:「恩師在上,請受學生一拜,學生年少無知,懵懂輕狂,昨日在言語之中對恩師多有得罪,事後又無比後悔,今天學生向你謝罪。萬望恩師念在師生之情的份上,寬恕學生一二。」

  聽吳超越說得好聽,又當著新任湖廣總督官文的面,曾國藩暗暗得意之餘,當然也是馬上離席,親手將吳超越攙起,微笑說道:「慰亭快快請起,你昨天頂撞於我,也是出自愛護百姓的一片好意,為師怎麼能夠怪你?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吧,師生之間,也沒什麼需要請罪不請罪的。」

  吳超越恭敬謝了曾國藩的寬宏大度,然後又向在旁邊坐得無聊的官文拱手行禮,同樣禮貌說道:「官制臺,下官也請必須請你寬恕,昨天下官一時衝動,對你也多有不敬之處,望你念在下官只是後生晚輩的份上,對下官也多加原諒。」

  官文與吳超越往日無仇,今日無怨,又知道吳超越的後臺是不能輕易得罪的肅順,見吳超越這麼乖巧的請罪,官文也就揮了揮手便就坡下驢,讓吳超越不必再記掛昨天的事。吳超越大喜,忙命下人擺設酒宴,請曾國藩與官文入席用宴。

  交杯換盞間,吳超越自然主動提起了在湖北境內抽釐助軍一事,表示只要官文或者曾國藩求得滿清朝廷同意,自己就馬上組織湖北十府一州的地方官府實施,抽出厘金幫補湘軍軍餉。曾國藩聞言大喜,既而又貪心大起,便又說道:「慰亭,既然你覺得抽釐一事可行,那乾脆這道請行摺子由你上吧。在湖北行此新政,你是湖北巡撫,這事由你上摺子最為合適。」

  「恩師太抬愛學生了。」吳超越趕緊推辭,道:「學生雖是署理湖北巡撫,但官制臺才是總督湖廣軍務的制臺,恩師你才是需要抽釐助軍的湖南團練總帥,你們不上摺子請行,學生反而上這道摺子,那朝廷豈不是認為學生是狗拿耗子,多管閒事?進而朝廷豈不是還會認為你們並非急需這筆軍餉,學生上表請準抽釐,是為了中飽私囊,魚肉百姓?」

  吳超越的話雖是狡辯,卻也有幾分歪理——主管兩湖軍務的官文不上表要這筆軍餉,需要這筆軍餉的曾國藩也不上摺子討要,吳超越這個局外人卻反過來上摺子要向百姓伸手,滿清朝廷是有懷疑官文和曾國藩這筆軍餉的可能,也有可能懷疑吳超越此舉不懷好意,有乘機中飽私囊的懷疑。所以一時半會之間,曾國藩還真找不出什麼話來慫恿逼迫學生替自己背這口大黑鍋。

  官文當然也不想上這道摺子捱罵,便也是對曾國藩說道:「伯涵,要不這道摺子就由你上吧,是你需要這筆軍餉,你也最清楚湖南團練現在的難處,你上摺子向朝廷多叫叫苦,說明在湖北抽釐對你的重要,朝廷批准的可能才最大。」

  盤算遲疑了半晌,不敢得罪需要互相拉扯扶持的官文,又拉不下臉來硬逼忤逆學生背這口大黑鍋,手裡還真的奇缺銀子,曾國藩猶豫了許久,終於還是點了點頭,說道:「好,本官上這道摺子。」

  吳超越一聽大喜,忙說道:「恩師放心,你剛在武昌府城打了這麼大的勝仗,朝廷財政緊迫拿不出銀子來獎勵你,又必須仰仗你光復湖北淪陷城池,你上這道摺子求餉,想來朝廷必然不會拒絕。」

  「這點還用你教?」曾國藩心中冷哼,臉上卻笑得十分親切,說道:「慰亭,如果朝廷真能批准為師這個奏請,到時候在地方上設卡抽釐,為師可還要仰仗你多加辛苦,萬不可把這利國利民的好事給辦走樣了。」

  「好說。」吳超越拍著胸口說道:「請恩師放心,朝廷批准了在湖北抽釐助軍後,學生一定會盯緊下面,絕不會讓地方上貪官汙吏中飽私囊,禍害百姓,也保證把厘金分文不少交到官制臺手中,請官制臺足額發放給恩師麾下的團練!」

  開始吳超越說得漂亮,曾國藩也笑得十分欣慰,然而聽到吳超越要把厘金先交給官文後,曾國藩臉上的笑容卻一下子凝固了,驚訝問道:「抽上來的厘金,要先交給官制臺?」

  「恩師,當然要先交給官制臺啊?」吳超越無比驚訝的反問,說道:「且不說官制臺總督兩湖軍務,是下官的上司,但你與學生的師生關係,學生和你也不能不避避嫌疑啊?如果不經官制臺的手,直接把厘金交給你,那瓜田李下,恩師與學生就是再無私也變成了有私,長一百張嘴也說不清楚了啊?」

  曾國藩張口結舌了,然而眼角看到官文在不動聲色的抿酒時,曾國藩還是趕緊艱難擠出了一點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說道:「慰亭言之有理,你我師生,是得避避嫌疑。你收上來的厘金,是得先交給官制臺,然後再經官制臺的手發放給我。」

  聽到這話,貪財好色的官文當然是笑得要多開心有多開心,舉杯衝吳超越笑道:「慰亭,厘金由你直接發放給伯涵多好,怎麼非要經我的手給我找麻煩?不過也罷,你的話也有道理,伯涵與你是師生關係,是得避避嫌疑,來來來,我罰你一杯,免得你以後又給我找這些無謂麻煩!」

  滿臉堆笑的接過了官文的罰酒,吳超越笑得當然和官文一樣的開心,再偷眼去看自己的理髮匠老師時,卻見曾國藩雖然也盡是笑容,卻笑得要多假有多假,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吳超越心中偷笑,暗道:「剃頭老師,別怪我,是你先給我出難題故意整我,我不過是順水推舟,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宴會在吳超越與官文的歡笑聲中結束,酒足飯飽之後,食不下咽的曾國藩搶先告辭走了,官文也準備告辭時,吳超越卻叫住了他,又讓下人領來了四名年輕漂亮的丫鬟,對官文說道:「官制臺,你剛來湖北上任,舟車勞頓沒帶多少下人,身邊肯定缺人服侍,下官就叫人在民間買了四個模樣還過得去的丫鬟,請官制臺帶回去讓她們侍侯你的飲食起居,萬望制臺大人莫要推辭。」

  聽到吳超越的話,又看看那四名小有姿色的丫鬟,官文當然笑得更加開心,假模假樣的推辭了幾句就謝過了吳超越的好意收下,然後官文還拍著吳超越的肩膀說道:「慰亭,加把勁,趕快把你的湖北團練搞起來,現在我只能仰仗你的老師,將來我可要仰仗你。」

  吳超越心領神會,含笑點頭,又頗含歉意的看了一眼那四個丫鬟,暗道:「抱歉,是我害了你們,但為了保護更多的無辜女孩,我只能這麼做。」

  靠著趙烈文的謀劃,成功度過了抽釐這個事件後,吳超越也騰了出手來全力備戰和發展內政,還未雨綢繆的在漢口修建了兩座可以停泊大型貨船的深水碼頭,只等洋人那邊打通長江航線,把急需的武器彈藥和機器設備給自己送來。

  與此同時,湖北新軍的訓練也逐漸進入了正規,在兩百多老兵的帶領下,三千練勇很快就把並不難學的線性戰術演練得有模樣,劉坤一在多次參觀湖北新軍的訓練和了解了其中精髓後,也把他的嫡系莊字營拉來請吳軍練勇幫著訓練。只不過受限於財力、時間和武器來源渠道,吳超越麾下的軍隊在武器裝備和實戰經驗上仍然還差著湘軍一大截,水師方面更是連給湘軍水師提鞋都不配。

  在抽釐事件中吃了暗虧的曾國藩也是抓住了吳超越這個弱點,悄悄給吳超越猛下絆子,在清軍細作早已探明下游黃州府城和武昌縣城的太平軍守軍實力遠遜於湘軍主力的情況下,曾國藩藉口軍餉錢糧不足和在武昌保衛戰中損失太過慘重,始終就是按兵不動,說什麼都不肯去拿回這兩個武昌府城的屏障,故意給吳超越這個湖北巡撫難堪,太平軍對武昌府城的直接威脅也始終沒有消除。

  湘軍有武昌保衛戰的重大勝利打底,倒是可以沉得住氣和太平軍耗耐心,新上任的官文和吳超越卻不同,滿清朝廷的旨意公文三日一催,就是逼著官文和吳超越趕快拿回湖北淪陷城池,儘快殲滅湖北境內的太平軍。

  求不動曾國藩出兵,劉長佑軍又已經在官文上任之前就奉駱秉章之令撤回了湖南臨湘就糧,還說是要準備增援同樣處處告急的江西戰場——真正原因當然是駱秉章不願把自己的嫡系交給官文直接指揮。迫不得已之下,急需穩定位置的官文只能是東拼西湊的組織了一支由綠營兵和湖北鄉勇組成的烏合之眾,讓湖北總兵楊定國帶著他們東下去光復武昌縣城,尋摸著就算打不下比較堅固的黃州府城,先拿回武昌縣城,也可以給滿清朝廷一個交代,敷衍拖延更多的時間。

  官文如意算盤正中了太平軍的下懷,太平軍之所以堅持不肯放棄黃州府城和武昌縣城,原因除了還想找機會又來反攻武昌府城外,再有就是引蛇出洞,引誘武昌清軍離開堅固的城池和工事保護,來陸地上、水面上和太平軍打野戰。所以太平軍不但留下了精銳軍隊守衛黃州、武昌一線,統兵的大將還是相當靠譜的韋俊副手鍾廷生。

  本來就是烏合之眾還要打攻堅戰,楊定國理所當然的吃了大敗仗,武昌縣的太平軍連縣城都懶得守,直接就在城外佈下三座大營互為犄角,楊定國欺太平軍各自立營後兵單,便也三路分兵,以兩路偏師牽制太平軍的兩座營地,以主力猛攻太平軍的其中一營。太平軍則憑藉工事而守,耐心與楊定國周旋,待清軍師老人疲時,駐紮在北岸黃州府城裡的鐘廷生這才施施然的派遣了一支精兵渡江,發起奇襲猛攻清軍背後,武昌縣的太平軍也乘機發起反攻,清軍大敗而逃,雖然逃命本事了得沒死多少,卻也被太平軍一口氣追殺出三十餘里,被迫撤回葛店立營。

  此戰過後,官文大罵楊定國無能之餘,竟然還厚著臉皮向滿清朝廷紅旗報捷,聲稱此戰是清軍勝利,然而即便是在曾國藩沒有下賤到悄悄向滿清朝廷告密的情況下,官文卻還是捱了咸豐大帝的硃批叱責,質問官文既然獲勝,為什麼就不能乘勝光復武昌縣城和黃州府城?還直接告訴官文說少來這一套,諱敗為勝這種小花招,咸豐大帝早就已經看膩了!

  官文這一手還連累了咱們可憐的吳小買辦,在叱責官文無恥花招的同時,咸豐大帝還順便訓斥了吳超越幾句,質問吳超越到湖北上任已經將近三個月,為什麼到現在還是寸功未建,一敵未殺?不能象以前那樣屢戰屢捷就算了,為什麼還連丟失的湖北城池都拿不回一座?最後還用了一句無比惡毒的話總結了吳超越到上任後的所作所為——佔著茅坑不拉屎!

  看了官文轉遞來的咸豐大帝硃筆批覆,吳超越一聲不吭,官文也是一言不發,同病相憐的督撫二人大眼瞪小眼,坐困愁城。而過了許久後,官文突然向吳超越問道:「慰亭,現在湖北藩庫裡,能夠擠得出多少錢糧?能不能擠出十萬兩銀子和兩萬石糧食?」

  「制臺大人,不是下官不盡力,是真的拿不出來啊。」吳超越哭喪著臉回答道:「漢口開港,賑濟饑民,修補城防,償還四川的耕牛和湖南的種糧墊款,還有練新軍和為綠營供糧,事事處處都要用錢用糧。別說十萬兩銀子和兩萬石糧食,現在下官就是一千兩銀子和兩千石糧食都拿不出來了。」

  與吳超越越走越近的官文這次還算通情達理,盤算了許久才又說道:「那麼,你能不能想辦法弄到這筆錢糧?那怕是借也行,朝廷已經同意了在湖北抽釐助金,我們可以拿厘金做擔保償還。」

  吳超越也是遲疑了許久,然後才答道:「如果官制臺能夠說服我老師出兵,奪回黃州府城和武昌縣,下官那怕是砸鍋賣鐵,也一定弄來這筆錢糧!」

  官文不再說話,只是徑直起身出門,一邊走一邊說道:「我去找你老師,你馬上去準備錢糧!」

  吳超越應諾,然後回到了後院,打開了自己的私人銀庫,看著買辦爺爺派人分批祕密送來的銀子,自己準備用來建立湖北工業基地的銀子,買辦爺爺辛苦貪汙來的銀子,吳超越才真正明白了買辦爺爺對自己有多重要,暗道:「爺爺,孫子不孝,又要糟蹋你的血汗錢了。」

  曾國藩的胃口之大,遠在吳超越的想象之上,傍晚時,官文滿臉疲憊的出現在了吳超越的面前時,直接就對吳超越說道:「你老師要二十萬兩銀子,五萬石糧食,先給一半,拿下武昌縣和黃州府城的後,再給一半,還要你現在就開出印票,拿湖北藩庫做擔保。」

  這裡必須得為曾國藩喊句冤,曾國藩還真不是想把忤逆學生逼死,而是曾國藩的開銷確實太大,不算彈藥輜重和武器船隻,單單是軍餉一項,湘軍最普通的士卒月餉也是四兩五錢,每個月的軍餉最少也要發放五萬兩銀子以上!又沒有穩定可靠的軍餉錢糧來源,曾國藩除了向掌管湖北的忤逆學生伸手,也真找不出其他的辦法解決錢糧問題了。

  吳超越也知道理髮匠老師的這點苦衷,所以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吳超越還是咬緊了牙齒,重重點了點頭,忍氣吞聲的接受了理髮匠老師的敲詐勒索,官文鬆了口氣,這才告辭離去。而心情極度不好的吳超越親自把官文送出門後,則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裡,拿出了一天前才收到的黃勝書信重新觀看。

  書信上,黃勝告訴吳超越,運送吳軍彈藥武器的洋人船隊在南京江面受阻,率領這隻船隊的小包令正在與太平天國緊張談判,何時能夠說服太平軍對英國人開放長江航線,目前還是一個未知數……

  「再賭一把吧,反正我家家大業大,這點銀子還糟蹋得起,就算賭輸了,也傷不了我家的筋骨根基。」

  成功逼迫了忤逆門生乖乖孝敬鉅額錢糧後,理髮匠老師終於還是帶著湘軍水陸主力向長江下游開拔了,雖說曾國藩一眼看出忤逆門生在印票上耍了花招,不拿下武昌縣城和黃州縣城就拿不到剩下的一半錢糧。但沒關係,時刻關心著下游戰場的曾國藩早已探明,黃、武一帶的太平軍總共只有六千多人,在湘軍主力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同時湘軍水師還有上游之利,除非駐紮在田家鎮的太平軍主力大舉來援,否則湘軍拿下黃州和武昌縣絕對問題不大!

  曾老師實在是高興得太早了,他大概是做夢都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出發的頭幾天,在給秦日綱和林鳳翔補充了一批糧草和彈藥後,無比重視上游威脅的石達開雖然抽調了陸軍南下增援江西戰場,卻又命令統率太平軍水師的秦日綱和韋俊嚴密監視湘軍水師的動靜,抓到機會就立即發起與湘軍水師的決戰,全力爭取消滅這支對太平軍西線威脅巨大的清軍水上力量。並且因為順水之利,湘軍主力向東出動的當天晚上,秦日綱和韋俊就已經收到了這個重要消息!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六十六章 鳥槍換炮

  料敵不足的下場就是措手不及。

  帶著湘軍兵臨隔江相望的黃州府與武昌縣城下後,不擅長打突擊戰的曾國藩不但繼續採取先求穩守後圖進取的穩妥策略,還把主力放到了北岸的黃州府戰場,僅以偏師監視武昌縣的太平軍。對此,湘軍諸將紛紛大惑不解,都向曾國藩問道:「大帥,黃州府城比武昌縣城難打,我們應該先打最有把握的武昌縣城才對,怎麼舍易取難,把主力放在北岸先打黃州府城?」

  「因為我們先打武昌縣,黃州長毛必然會出兵救援,但我們先打黃州府,武昌縣長毛必不敢出兵救黃州!」

  「此前因為我們錢糧不足,遲遲未來攻打黃州府武昌縣,給了長毛在黃武一線修築堅固城防工事的時間,我們現在發起進攻,無論是先打一座城池,急切之間都很難得手。黃州府的長毛強,武昌縣的長毛弱,我們先打武昌縣不能迅速得手,黃州長毛必然會見縫插針,突出奇兵偷襲我軍背後,我們稍有不慎,就有可能重蹈楊定國的覆轍。」

  「但我們先打黃州府,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武昌縣的長毛兵力孱弱,既沒有足夠實力救援黃州長毛,就算勉強出戰,也會給我軍乘機在野戰中將其殲滅的機會!所以舍易取難先打黃州府城,反而對我軍最為有利!」

  聽完了曾國藩無比自信的解釋,湘軍眾將這才恍然大悟,齊贊大帥英明。而結果也正如曾國藩所料,他這一手果然打了太平軍一個措手不及,萬沒料到湘軍會先來打黃州府城的鐘廷生只能是一邊命令武昌縣駐軍不得輕舉妄動,黃州戰場放棄城外營地全面退守府城,一邊趕緊派人向下遊的田家鎮求援。然而信使卻在半道被湘軍水師攔截,曾國藩得意洋洋,一邊加強封鎖江面航道,一邊全力準備攻城。再接著……

  再接著曾國藩就也被太平軍打了一個措手不及,事隔僅一天,就有一支由百餘條小拔船組成的太平軍水師船隊出現在了湘軍面前,考慮到太平軍水師駐紮在田家鎮距離遙遠,短時間內可能趕來增援黃武戰場,湘軍水師竟然一度認為這支船隊是武昌縣或者黃州府的太平軍船隊,為了殲滅敵人的水上力量果斷出兵交戰,那支太平軍船隊則掉頭下游跑,湘軍水師大將彭玉麟貪功緊追不捨,被誘到了巴河下游,數以千計的太平軍小拔船突然殺出,四面重圍彭玉麟,湘軍水師船大難掉頭,衝鋒逆風回撤逆水,機動力幾乎完全喪失,輕便靈活的小拔船則是在寬闊江面上盡情馳騁,不斷穿插突襲,把湘軍各船逐漸切割包圍,打得湘軍水師鬼哭狼嚎,只要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收到了彭玉麟軍遇伏的消息,曾國藩也慌了手腳,顧不得保存實力只能是命令湘軍水師傾巢出動來救彭玉麟,最後靠著湘軍水師的全力救援,彭玉麟軍倒是僥倖躲過了滅頂之再,但是帶來的三十四艘戰船卻被太平軍擊沉焚燬八艘,俘虜五艘其中還包括一艘價格昂貴的紅單船,剩下船隻也大都帶傷,同時來救彭玉麟的湘軍水師主力也在激戰中被擊毀四艘,重創兩艘,損失相當之慘重。

  神速來援的太平軍水師初戰告捷後,曾國藩也就沒了一舉拿下黃州府城和武昌縣城的把握,相反的,因為水上力量遭到重創,無力取得江面優勢,湘軍在南岸偏師還有被太平軍反過來包圍的危險,逼得曾國藩不得不向駐紮在葛店的湖北清軍楊定國部求助,請楊定國趕緊東進與湘軍偏師會合,補強南岸力量。

  消息傳回武昌府城,吳超越暗暗幸災樂禍之餘,也多少有些擔心脣亡齒寒——老師再不是東西也是老師,曾老師和湘軍如果完了,武昌府城和即將下金蛋的漢口港可也同樣保不住。所以吳超越也沒敢掉以輕心,勸說官文以大局為重讓楊定國全力支援湘軍偏師的同時,吳超越又一邊加強武昌府城的戒備,一邊派出大量人手偵察下游動靜,刺探太平軍的虛實。

  還算好,斥候細作的偵察報告很快表明,太平軍這次的出兵規模不如上次攻打武昌府城那麼大,沒有從陸路進兵來的全是水軍,兵力雖暫時無法探明,但是從太平軍水師並沒有大量登陸入城增援這點分析,太平軍水師的可登陸作戰力量即便有也不多。

  根據這一分析,又結合武黃戰場的實際情況,吳超越替老師精心研究出了一個作戰計劃——覺得湘軍應該揚長避短,發揮陸上實力強大的優勢,以陸師猛攻黃州府城或者武昌縣城,迫使太平軍出動水師救援陸上守軍,湘軍水師屯兵上游,有機會就出擊突襲太平軍水師,沒機會就讓陸師負責牽制太平軍的登陸援軍,只要能夠把太平軍水師的作戰力量大量吸引上岸,湘軍水師同樣可以獲得突襲奇勝的機會。

  作戰計劃擬定出來,再讓趙烈文代筆寫信給曾國藩建議實施時,趙烈文卻沒有急著動筆,還向吳超越提醒道:「慰亭,你的戰術計劃雖然可行,也有不小把握,但這麼做肯定會讓湘軍陸師付出不小代價,以你老師的脾氣,就算明知道你的建議是對了,只怕也會拒絕採納。」

  吳超越當然知道趙烈文說的是實情,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管他,先把作戰計劃告訴他,採不採納隨便他,他採納當然最好,他如果死活不聽,我也沒辦法。反正對他這個老師,我也算是仁至義盡了。」

  趙烈文無奈的點頭,提筆作書替吳超越寫了書信,然而曾國藩的反應卻不幸被趙烈文料中,收到了吳超越快船送來的書信後,曾國藩的第一反應就是勃然大怒,拍著帥案怒吼道:「狂妄小兒,乳臭未乾,竟然就敢對本帥指手畫腳!」

  旁邊的劉蓉和羅澤南等心腹幕僚驚問原因,曾國藩把吳超越書信拿給他們看了以後,劉蓉和羅澤南卻是神色遲疑,半晌羅澤南才說道:「大帥,吳超越對你指手畫腳,雖有不敬,但是他提出的作戰計劃,卻相當可行,大帥何不考慮採納實施?」

  曾國藩不說話,其實曾國藩也知道吳超越的建議可行,此前也一度考慮過如此用兵,但是一想到這麼做需要付出的代價,曾國藩卻又下意識的打消了這個念頭。所以即便有羅澤南給吳超越幫腔,曾國藩猶豫再三還是搖了頭,說道:「太冒險了,我軍並不擅長攻堅,強行攻城如果不能逼迫長毛水師登陸增援,我們的損失肯定不小。謹慎為上,這樣的冒險計劃,不到最後關頭,我們還是不用為妙。」

  羅澤南當然也知道曾國藩這是想要保存實力,雖沒有點破,卻又建議道:「那麼,叫楊定國在南岸猛攻武昌縣城如何?就算他攻不下城池,只要能夠誘使長毛水師登陸作戰,我們的水師也能贏得破敵機會。」

  讓湖北綠營打攻堅戰,曾國藩自然不會拒絕,然並卵,即便楊定國仰仗有湘軍偏師胡林翼部保護,鼓起勇氣向武昌縣小城發起了多次進攻,肉腳到了極點的綠營兵卻依然只是在城下遠遠開槍,根本不敢真正發蟻附進攻,當然也就沒辦法誘使太平軍水師登城作戰。武黃戰場也因此陷入消極對峙,湘軍和太平軍誰都想後發制人,也誰都不想先出手露出破綻,互相之間就是比拼糧草後勤的消耗,態勢與清軍江南大營和南京城裡的太平軍一般無二。

  在此期間,心急如焚的官文和負責糧草後勤的吳超越當然是一再催促曾國藩進兵,可是曾國藩卻全都置之不理,料定官文和吳超越不敢拿他怎麼樣,充耳不聞。結果必須仰仗曾國藩保衛湖北的官文和吳超越也真不敢拿曾國藩怎麼樣,反倒還得讓信使賠盡笑臉,言語中連一句重話都不敢說。

  消極對峙的局面終於在二十多天後出現了一點改變,四月二十八這天,一支由六條蒸汽船和兩條風帆戰船組成的船隊突然出現在了長江下游,懸掛著英法兩國的旗幟,冒著滾滾黑煙,直接向著武黃戰場這邊駛來。首當其衝的太平軍水師趕緊出兵阻攔,然而經過一番交涉後,太平軍水師還是乖乖讓路放行,蒸汽船隊繼續轟鳴西上,又進入了湘軍水師的防區。

  曾國藩當然早就知道了滿清朝廷已經批准對英法兩國開放長江航線的事,但是職責使然,曾國藩還是派了人登上洋人的聯合艦隊聯絡交涉,瞭解他們的來意和是否混雜有並非英法兩國的他國洋船。結果使者很快回報,說道:「稟大帥,八條船有六條是英吉利船,兩條是法蘭西船,沒有其他洋人國家的船隻。他們帶隊的首領自稱叫小包令,說是去漢口建立通商口岸。」

  「洋人是不是和傳說中一樣,長得怪模怪樣,金頭髮藍眼睛?」從沒見過洋人的曾國藩好奇問道。

  「回大帥,洋人是長得很怪,頭髮什麼樣顏色的都有,眼睛也有藍有黃,鼻樑還特別高。」使者如實回答道:「他們說話的腔調也很怪,很難完全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他們的禮節更怪,一見面就要摸小人的手。還有幾個穿著黑衣服的洋人,象是洋和尚,拉著小人的手非要問我們軍隊裡有沒有信洋教的人。」

  「蠻夷猖獗,大清難安啊。」曾國藩痛心疾首的呻吟了一句,然後趕緊揮手說道:「讓他們走,讓他們趕緊走,讓他們去漢口和吳超越打交道去,這事是他的拿手好戲。」

  還是使者應諾去傳令讓路放行後,曾國藩才又猛的想起一件大事,忙向旁邊的心腹劉蓉吩咐道:「快,馬上派幾個人去漢口,去看看這些洋人是怎麼和吳超越打交道的,還有看看洋人有沒有給吳超越送來什麼洋槍洋炮。如果有,一定要弄清楚數目是多少。」

  …………

  洋人船隊的到來當然在武昌與漢陽兩府引起了巨大轟動,冒著黑煙的蒸汽船還沒靠上剛修建的深水碼頭,碼頭周邊就已經是人山人海,擠滿了看熱鬧的兩府百姓,而再看到怪模怪樣的洋人在船舷旁邊揮帽致敬時,百姓人群中自然又爆發出了山崩海嘯的喧譁聲,驚呼好奇,還有許多怯極而走。甚至就連湖廣總督官文,也是在望遠鏡裡剛大概看清洋人的模樣,也嚇得趕緊放棄過江迎接的打算,爬上轎子飛奔回武昌府城當鴕鳥。

  對反應最激烈的當然是咱們的吳小買辦,貴為湖北巡撫,眾目睽睽之下,吳超越竟然在碼頭上直接給了小包令一個熊抱,激動的大吼大叫,「包令先生,你總算是來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你們等得有多辛苦?」

  「吳,我們沒能儘快趕到漢口與你見面,責任應該由太平天國承擔。」小包令微笑著解釋道:「我們花了不少的時間,甚至威脅動用武力,才說服了太平天國同意對我們開放長江航道,允許我們自由來往於他們的防區。假如不是洪仁玕先生從中斡旋,我們或許還要過很長時間才能來到這裡與你見面。」

  「那你們付出了什麼代價?」吳超越趕緊問,也趕緊要求小包令用英語回答。

  「關稅,還有向太平天國出售武器,以及不許在他們的控制地裡傳教和修建教堂。」小包令聳聳肩膀,很坦白的用英語回答道:「如果不是阿禮國先生早早就向我的父親建議不要和那幫瘋子討論宗教問題,並且成功的說服了我的父親同意,我或許就不會在這件事上做出讓步。」

  「沒事,沒事,想傳教建教堂,漢口這邊隨便你們怎麼傳,想怎麼傳教修教堂都行。」吳超越流露賣國嘴臉,說道:「我現在是湖北巡撫,湖北民政我說了算,我允許你們傳教,還幫你們解釋誤會。而且我還已經在漢口買了一塊土地,送給你們建教堂。」

  「吳,就是因為有你在湖北,所以我們才寧可對太平天國做出讓步,也一定要疏通長江航線,來漢口和你見面啊。」

  小包令大笑著對吳超越說出實情,然後話音未落,吳超越就已經被麥都思、孟鎮升等一大堆老熟人重重包圍,吳超越則盡情的與這些洋人朋友噓寒問暖,盡情發洩這段時間被孤立在湖北內陸的愁悶。最後,還是在黃勝、容閎等人帶著親切笑容出現在吳超越面前時,吳超越才撇開眾人撲了上去,拉住黃勝就問,「東西帶來了沒有?」

  「沒……。」

  黃勝故意拖長了尾音,然後直到吳超越露出恐慌神色,黃勝才微笑著補充道:「沒有當然是不可能的,放心吧,撫臺大人你要的東西,一樣沒少,全都帶來了!」

  聽到這話,吳超越雙手合十,高舉過頭,閉上眼睛向上天重重一拜,然後轉過身去,衝著黃大傻和聶士成等部將大吼道:「傳令全軍,讓每一位湖北新軍將士都知道,我們熬出來了!從現在開始,全軍換裝,武器裝備,衣帽鞋襪,全部換嶄新的!把那些舊衣服舊槍舊炮,全都給我扔了!」

  說罷,吳超越又一指劉坤一,大吼道:「劉坤一,你也一樣,把你的那些破槍全給我扔了,全部換裝擊針槍和米尼槍!」

  劉坤一驚喜應諾的時候,旁邊的小包令卻又微笑說道:「吳,如果你有舊船的話,也可以全扔了,換新船。」

  吳超越驚訝來看小包令時,小包令笑笑,指指自己船隊中僅有的兩條非蒸汽動力的風帆戰船,說道:「吳,這兩艘風帆戰列艦,是剛從我們英國皇家海軍退役的戰船,吃水淺適合在內陸水道作戰,全橡木船身,吃水線以下全部包裹黃銅,雙層炮甲板,每艘船裝備五十門火炮。我父親知道你一定很需要它們,就讓我把這兩艘船都帶到了漢口,詢問你是否願意購買?」

  「可以賣給我?」吳超越的眼睛裡都是星星了,忙向小包令問道:「親愛的包令先生,那你能要多少價?還有,你把船賣給我,太平天國那邊會不會有什麼反應?會不會影響到你們在長江航路上的自由通行?」

  「吳,感謝你對我們的關心,但沒關係,我們在與太平天國議定的協議中,也同樣答應了向太平天國出售包括船隻在內的武器。而且在這之前,我們也沒少向你們的朝廷出售船隻。」

  兩邊賣武器的小包令回答得十分坦白,然後又微笑說道:「至於價格,吳,我父親說了,看在你和我們友誼的份上,這兩艘中古船連同武器,你給六萬銀元就行了。但是必須用銀元或者白銀支付現款,還有你如果需要僱傭我們英國的教官培訓你的水手,需要另外支付現銀。」

  又看看那兩條至少有七八成新的戰列艦,隨便一條都比自己理髮匠老師王牌戰船小型紅單船火力強出幾倍的戰船,吳超越再一次當眾熊報了小包令,語帶哽咽的說道:「上帝保佑女王,包令先生,我們永遠都是最親密的朋友!」

  小包令含笑反抱吳超越,心說如果不是我父親準備向國內建議扶持你,如果不是我們要逼迫太平天國向我們購買更多的戰船,能賣你這麼低的價格?然而吳超越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小包令徹底無語——吳超越無比期待的向小包令問道:「親愛的包令先生,能不能用這個價格再賣十條給我?還有,能不能請你們英國的海軍教官,免費幫我培訓水手和炮兵?」

  吳超越貪得無厭的無恥要求當然遭到了小包令的斷然拒絕,原本還打算把十條船轉手出售幾條賺回本錢的吳超越大失所望,也只好轉向了在旁邊聽得莫名其妙的吳軍水師營官王孚,指著那兩條戰列艦吼道:「王孚,看到沒有?從今以後,那兩條船我就交給你了!帶著這兩條戰列艦替我多打些勝仗,以後我讓你開上火輪戰艦!」

  王孚及他帶來的吳軍水師將士先是目瞪口呆,然後還在確認了吳超越已經把那兩條威風凜凜的戰列艦買下後,王孚等人才歡呼著衝向那兩條戰列艦,不少人還激動得流下了眼淚,「好大的船!我做夢都沒想過能坐上這樣的大船啊!」

  時隔僅一天,三千湖北團練全部換裝完畢,包括並非吳超越嫡系的劉坤一莊字營在內,衣帽鞋襪,武器裝備,全都是一片嶄新,擊針槍和米尼槍的雪亮刺刀陽光下晃得人眼疼,沉重的後膛炮與臼炮威風凜凜,更有兩條懸掛著吳字大旗的戰列艦在寬闊的長江水面上橫衝直撞,揚威耀武。

  眼線把消息帶回了武黃戰場後,吳超越的理髮匠老師先是目瞪口呆,然後一屁股坐回了椅子上,拍著額頭懊悔道:「過了!前些天實在是太過了!早知道洋人會給慰亭送來這麼多好東西,本帥之前就不該把他逼那麼狠,不該把他逼得那麼狠啊!這下子,再想從這個小滑頭手裡弄到好東西,難如登天了。」

  PS:資料不足,當時的船隻價格難考,1862年滿清朝廷向英國人購買一支由三艘中型蒸汽炮船和四艘蒸汽炮船組成的船隊,共計支付紋銀一百零七萬兩。鴉片戰爭時林則徐向美國人轉手出售給林則徐的英國風帆戰船甘米力治號,美國人向英國人購買時連同武器共支付白銀約四萬七千兩。甘米力治號裝炮三十四門為五級艦,書中小包令出售給主角的是裝炮五十門的四級艦,考慮到主角光環和風帆戰船的逐漸淘汰貶值,六萬銀元應該為比較合理的良心價。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六十七章 從容自信

  湖北新軍的裝備跳級換代的同時,武黃戰場依然還是無解的對峙僵局,湘軍不願過於消耗實力不肯主動發起進攻,位居下游的太平軍水師處於逆水位置,也不肯主動進攻白白送死,耐心只是等候湘軍水師露出破綻,尋機收拾目前唯一能對太平軍西線形成威脅的湘軍水師。

  你不動手我不動手,大家都不動手,瞪著眼睛只是乾耗,苦的當然是地方官府和受戰火波及的普通百姓。對此,不久前才從忤逆門生那裡敲詐到一筆錢糧的曾國藩本人倒是無其所謂,覺得本就應該如此,也覺得湘軍的進展再慢,也總比兩年多都沒摸到一次南京城牆的江南大營強,然而讓曾國藩氣得七竅生煙的是,湖廣總督官文對這樣的局面都不敢多放半個屁,他的忤逆門生卻突然派遣心使送來書信,牛叉沖天的直接要求湘軍儘快發起攻城,主動打破目前的消極僵持局面。

  書信上,吳超越還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反過來給理髮匠老師灌輸了一通忠君愛國的大道理,要求曾國藩以大清的江山社稷為重,湖北萬千黎民百姓的生死安危為念,趕快發起攻城收拾盤踞在武黃戰場上的太平軍,還以近乎命令的口氣要求曾國藩以武昌縣城為突破,先打武昌縣後打黃州府,伺機收拾太平軍水師!

  如果是別人也還罷了,以理髮匠老師的城府,心裡即便再是不滿也肯定不會發作出來,但吳超越身為門生弟子,竟然敢對老師這麼呼來喝去,如同驅使奴僕,骨子裡其實心高氣傲的曾國藩就是城府再深,這會也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了。當著吳超越信使的面,曾國藩直接就重重一巴掌拍在帥案上,衝吳超越派來的信使咆哮道:「你們的撫臺大人有沒有說,如果本帥不能迅速打下武昌縣,他要怎麼辦?」

  事前沒得過吳超越的指點,信使被曾國藩的激烈反應嚇了一大跳,趕緊回答道:「曾大帥,小人不知,小人什麼都不知道啊。撫臺大人他只是叫小的來給你送信,還說大帥你如果有回信,就要小的帶回去。」

  「本帥沒回信,只有口信!」曾國藩憤怒喝道:「回去告訴你們吳撫臺,就說本帥無能,打不下武昌縣黃州府,他如果有本事,叫他親自來打!滾!」

  見曾國藩動了真怒,信使也不敢怠慢,答應了一聲就趕緊告辭離去。結果也是在信使離開了中軍大帳後,劉蓉和羅澤南等心腹幕僚才趕緊向曾國藩問起動怒原因,而當看完了曾國藩摔到面前的吳超越書信後,劉蓉、羅澤南和郭嵩燾等幾人低聲合計了一下,然後由劉蓉出面說道:「大帥,你可能中了吳超越的激將計了。」

  「我中了他的激將計?」曾國藩疑惑問道。

  「對。」劉蓉點頭,回答道:「吳超越此舉,很可能是為了故意激怒你,誘你說出『叫他有本事自己來打武昌縣和黃州府』這句話,然後他親自提兵來打黃武,就可以乘機賴掉欠我們的一半錢糧。」

  仔細琢磨了一下,曾國藩也忍不住開始懷疑自己已經中計,但曾國藩細一琢磨卻又覺得不對,便又向劉蓉等人問道:「你們覺得,就吳超越手下那三千湖北新軍,能有把握拿得下武昌縣和黃州府?」

  「這個……,恐怕很難說。」劉蓉遲疑著回答道:「就晚生所知,吳超越當初在上海辦理團練時,只用了兩個多月,就訓練出了後來震驚天下的松江團練,第一戰就以兩百多人,大破了四千多亂匪。湖北新軍成軍,現在可是已經三個多月了。」

  「晚生在武昌府時,與吳超越的心腹趙烈文多有接觸。」郭嵩燾也說道:「一次閒談時,趙烈文曾經提及吳超越的練兵祕訣,說吳超越用西洋之法練兵作戰,雖然極度依賴武器彈藥和後勤補給,但勝在神速,三個月內可以輕鬆把一個普通人訓練成能夠上陣作戰的合格士兵,輔之以精良裝備與先進彈藥,足以和一流強軍正面抗衡。現今吳超越練兵已過三月,又獲得了洋人給他送到漢口的洋槍洋炮,吳超越恐怕還真有這個底氣敢來打武昌縣和黃州府。」

  曾國藩不再吭聲,益發相信自己上了忤逆弟子的惡當之餘,曾國藩卻還是萬分不服氣,咬牙說道:「是激將計更好!讓他來,我倒要親眼看看,他現在的湖北新軍到底是什麼成色!」

  真相不幸被劉蓉和郭嵩燾等人言中,得知了理髮匠老師的答覆後,吳超越喜笑顏開之餘,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官文請命,準備親自率軍來打武昌縣和黃州府,還要官文把目前正在武昌縣城外的綠營兵楊定國部交給自己指揮。結果吳超越突然變得這麼勇猛,反倒把官文嚇了一大跳,趕緊向吳超越問道:「慰亭,你是不是在開玩笑?你老師帶著一萬多團練和三千多湖北兵勇都打不下武昌縣和黃州府,你手裡那三千多兵勇有把握打得下來?」

  「官制臺,下官當然不是開玩笑。」吳超越笑笑,說道:「兵貴精而不貴多,下官在江寧和蘇南,還有北上勤王的時候,有那一次不是以少敵多,以寡敵眾?最後戰績又是什麼?」

  考慮到吳超越以往的輝煌戰績,還有考慮到自己如果不盡快給滿清朝廷一個交代,只怕屁股下面的湖廣總督寶座就有可能懸乎,官文最後當然還是做出英明的選擇,一口答應讓吳超越率軍出戰。而吳超越道謝之後也提前和官文打了招呼,說道:「官制臺,你把兩千綠營和兩千多湖北團練交給楊定國,結果他不但吃了大敗仗寸功未立,還連最基本的約束士卒都做不好,兩千多團連死帶跑,現在已經不見了將近一半。這樣的人留著只會幫倒忙,等武昌縣和黃州府打下來,我想把他的職位動一動,你以為如何?」

  「慰亭,只要你能把武昌縣和黃州府拿下來,別說是動一動他的職位了,就是送他去新疆吃哈密瓜,我也站在你一邊。」官文拍拍吳超越的肩膀,一句話就決定了楊定國這個湘軍內奸的悲慘命運,「到時候,本官與你聯名上表彈劾他。」

  得到了官文的準允後,五月十八這天,吳超越留下了尚未操練精熟的水師營在武昌府繼續接受洋人教官的訓練,親自率領著五個營的湖北新軍和劉坤一的莊字營啟程出發,走陸路向武昌縣戰場開拔。同時吳超越又靠著人力充足的優勢,向理髮匠老師學了一手,給每個營配備了一百八十名武裝民工,讓他們負責搬運糧草輜重和武器彈藥,承擔砍伐木材和挖掘土方等輔助工作,雖增加了一些錢糧負擔,卻也極大的減輕了主力戰兵的負擔。

  消息傳到武黃戰場,曾國藩倒是萬分輕蔑和極度不屑,太平軍方面卻是氣氛空前緊張,秦日綱和韋俊第一時間聚在一起討論迎戰計劃,也很快就給守武昌縣的太平軍大將劉滿下了一道死命令——只許守城,絕不許出戰!同時秦日綱和韋俊還專門從水師中抽調出了兩千精銳強兵,做為預備隊,隨時準備登陸救援武昌縣城,或者圍魏救趙攻打吳超越的側翼,間接替武昌縣守軍分擔壓力。

  距離不算太遠,只用了一天多點時間,吳超越就帶著湖北新軍順利抵達了武昌縣戰場,結果讓吳超越頗為火大的是,在已經提前收到了自己移營命令的情況下,楊定國率領的綠營和湘軍胡林翼部,居然還是駐紮在樊水以西的樊口沒有動彈,沒有依令移駐到地勢開闊便於攻城的武昌縣南郊五里墩立營。

  本來就抱定了要扳倒楊定國的主意,吳超越自然很不客氣的向楊定國質問起了抗令原因,楊定國則哭喪著臉一個勁的叫苦,說什麼五里墩那裡取水不便,遠離長江航道得不到湘軍水師的炮火掩護,容易被位居下游的太平軍水師出兵偷襲。

  吳超越聽得火大,衝楊定國咆哮道:「樊口這裡是安全,但是從這裡出兵攻城,首先就得渡過水量不小的樊口,大型攻城武器搬運不便,進兵退兵都不方便,如何能向城內長毛施加壓力?五里墩那裡是比較危險,但容易攻城?你身為武將也怕危險,那還不如回家抱孩子去!」

  現在還是文尊武卑的體制,捱了吳超越的罵,楊定國心裡再是暗恨也不敢吭聲,只是唯唯諾諾的點頭,答應儘快把營地遷移到五里墩去。性格有些善變的吳超越卻又改了主意,一揮手說道:「算了,五里墩你既然不願意去,那你就繼續留在這裡保護糧道就算了!本官親自率軍去五里墩駐紮!」

  楊定國趕緊點頭答應,心裡則不斷祝願太平軍儘快把吳超越亂刀砍死,吳超越猜到他的心思也懶得理會,只是轉向了胡林翼說道:「貺生,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請你率軍移駐武昌縣城東?替我防範長毛水師登陸襲擊我軍側翼?」

  「這……。」胡林翼萬分為難,遲疑了一下才拱手答道:「撫臺大人,並非末將怯敵,而是沒有大帥命令,末將不敢擅自移營。所以,末將必須先請示大帥是否準行。」

  「那好,就勞煩你快派人過江去問問。」吳超越點頭,又說道:「放心,你可以直接告訴老師,說我知道你麾下的士卒久戰疲憊,所以你用不著率軍參與攻堅戰,只需要替我保護側翼就行,攻城的事,由我軍一力承擔。」

  驚詫於吳超越的從容自信,胡林翼將信將疑的答應,也馬上派人去和曾國藩聯繫,結果曾國藩盤算再三後,決定還是賣給忤逆學生一個順水人情,點頭說道:「去告訴胡林翼,本帥同意他移營,但沒有本帥的命令,絕不許參與攻城戰!再有,叫胡林翼替本帥把湖北新軍盯緊點,慰亭那裡一有什麼情況,馬上派人稟報於我!」

  胡林翼收到曾國藩同意移營的命令時,吳超越都已經帶著湖北新軍抵達了位於武昌縣正南的五里墩立營,吩咐了黃大傻和曹炎忠等老將率領士卒立營後,吳超越又抓緊時間帶了一隊親兵到武昌縣城下實地勘探,瞭解地形地勢,掌握太平軍的城防工事情況。

  也不怪湘軍不敢猛攻武昌小縣,太平軍的城防佈置確實非常嚴密,疏浚後的護城河又深又寬並灌入活水,逾越極難,護城河外又挖了兩道壕溝並建立了兩道壘牆,壕溝中尖樁密集,壘牆上也開有射擊孔,大型攻城武器根本無法靠近城牆。同時太平軍又在護城河與城牆之間建立了一道羊馬牆,齊胸高的羊馬牆下方同樣開有射擊口,可以掩護太平軍士兵在牆後站射和蹲射,保證密集的直射火力。

  太平軍最大的城防弱點是城牆,老舊的磚土結構城牆雖經過修補加固,卻依然無法承載火炮發射的後座力,逼迫太平軍只能是在城內修築了高過城牆的炮臺用來架設火炮,實際上成為了吳軍火炮的活靶子。此外只有兩丈高的城牆也降低了打蟻戰的難度,假如有可能的話,吳軍以苦味酸炸藥炸垮老舊城牆也非常容易。

  對城防情況大概有了底,吳超越卻還是不肯滿足,又策馬上到了城外的高處,舉起望遠鏡向城內張望,結果讓吳超越頗為歡喜的是,可能是每一次的戰事強度都不算太高的緣故,雖然幾經戰亂,武昌小城裡的街道房屋竟然保存得相當完整,同時城池狹小,城內面積狹窄,房屋密集度很高,且沒有看到有區域單獨隔離的痕跡,很明顯太平軍的士兵是駐紮在民房中,還有考慮到江邊的地下水豐富難以修建大型的地下倉庫,太平軍的糧草也很可能也是囤積在這些民房裡。

  發現了這一情況,吳超越當然是馬上抬頭去看天,見天空上雲彩頗多,天氣不算是很好,風力頗大還是從南面吹來的東南風,風向也頗是穩定。吳超越心裡頓時就有了底,暗道:「願老天保佑,讓晚上的風更大一點。」

  吳超越並不是一個把希望都寄託在運氣上的人,回營後,吳超越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找來了本地的一些老漁民,對他們好言安慰,又向他們請教本地的氣象和風力情況,尤其是夜間的風向情況。結果幾個靠打漁吃飯的老漁民都告訴吳超越道:「老爺,現在是夏天,晚上風最大,基本上都是東南風,老爺你的戰船果然在晚上出動,可千萬別打全帆,否則被風刮翻都有可能。逆水頂多升半帆,順水的話千萬別升帆。」

  哈哈大笑著謝過了幾位老人,吳超越叫人把他們請下去賞賜酒食,結果吳超越也不用說明,一旁隨軍前來的趙烈文就已經微笑著說道:「慰亭,這麼關心氣候風向,是不是要用火燒藤甲兵的毒招了?武昌縣城裡,可還有你的子民,你就不怕連累到他們?」

  「我也不想,可是沒辦法,時間拖得越長,他們吃的苦就越多。長毛那邊對老百姓是算不錯,可是到了要斷糧的時候,長毛也會毫不猶豫的向他們伸手。而且我早就想好了善後的辦法,不必擔心後果難以收拾。」

  吳超越鬆著肩膀自我辯解,又馬上叫來孟馹曾經的副手現任新軍炮兵營官錢威,叫他馬上去武昌縣的東南角實地勘探地形,尋找可以把炮彈直接打進武昌城內深處的合適陣地。結果也是到了錢威領命離去後,趙烈文才又說道:「慰亭,你和曾部堂畢竟是師生,到了這裡,於情於理,你都應該過營拜訪一下他才對吧?」

  「真沒時間,而且他駐紮在江北,我過江也不方便。」吳超越無奈的嘆了口氣,說道:「還是麻煩你寫道書信給他,就說我軍務繁忙,無暇過江給他行弟子禮,等我打下了武昌縣城移營江北的時候,再到他面前行禮請罪。」

  趙烈文應諾,立即提筆作書替吳超越寫好書信,吳超越簽名後又叫吳大賽準備了一份精緻的禮品,然後才派人過江去拜見曾國藩走過場。然而吳超越沒想到的是,自己都這麼有禮有節的走過場了,理髮匠老師竟然心裡還是不舒服,打發走了吳超越的使者後,曾國藩居然還衝劉蓉等心腹冷笑道:「打下了武昌縣再過江拜見我?說得就好象他很有把握一樣迅速破城一樣。」

  看了趙烈文替吳超越代筆的書信,劉蓉和郭嵩燾也從字面上感受到了吳超越的從容自信,心中起疑之下,劉蓉乾脆對曾國藩說道:「大帥,要不這樣吧,明天讓我以回禮為名,過江去看看吳超越那邊的情況,看他到底是狂妄輕敵,還是真有這個自信。」

  曾國藩點頭,吩咐道:「過江後,在他營裡多看看,暗畫一個圖本回來給我。還有,給我多留心一下他的武器,如果有什麼合用的武器,直接向他要些樣品回來,量他也不敢不給!」

  劉蓉應諾,然後也是在心裡說道:「吳超越,我這次一定要仔細的親眼看一看,你在用兵作戰這方面,到底有什麼過人之處!」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小露鋒芒

  抱著無盡的好奇,次日正午時分,曾國藩的心腹劉蓉以回禮為名渡過了長江,一路來到位於五里墩的湖北新軍營地,結果吳超越雖然沒有親自到營門處迎接,卻也下令立即召見,讓劉蓉順利進入了好奇已久的湖北新軍營地。

  一路參觀下來的結果讓劉蓉大失所望,傳說中鮮嘗敗績的吳超越在安營紮寨方面明顯沒有任何的過人之處,營防佈置最多隻能算是中規中矩,護營壕溝加柵欄,柵欄後一道羊馬牆,數量勉強夠用的哨樓瞭望塔,勉強合理的營帳設置和營內空間配置,沒有地堡,沒有可以讓士兵登高行走的壘牆,最後乾脆連炮臺都沒有修建。防禦力最多隻相當於湘軍行軍時過夜的臨時營地,和湘軍主力目前工事完善的新生洲營地相比,簡直只能用一個土圍子可形容。

  暗歎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面之餘,劉蓉又無比眼紅湖北新軍的武器裝備,主力戰兵清一色的高射速擊針槍,包括什長及夥勇等基層軍官都全部配備左輪槍,新衣新帽加嶄新武器,一看就讓人覺得精神抖擻,威風凜凜。甚至就連那些擔任輔助工作的武裝民工,也是每人一把挎刀加一支湘軍主力步槍火繩槍。裝備好得讓劉蓉流口水,也讓劉蓉不止一次的悄悄怨天怨地,「蒼天不長眼啊,這樣的好洋槍,我們的將士怎麼不能每人裝備上一支?」

  除此之外,細心的劉蓉還注意到值勤站崗的吳軍將士腰間,每人都掛著幾個圓形小布袋,劉蓉好奇向領路的吳超越親兵問起那裡是什麼時,親兵則如實回答說是手雷彈。劉蓉聽了當然是大為豔羨,暗道:「原來就是李元度上次從上海帶回來的那些手雷彈啊,和洋人勾搭得緊就是好,手雷彈都能給普通士兵配備,我們軍中要是有足夠的手雷彈,仗就好打多了。」

  終於進到了中軍大帳與吳超越見了面,吳超越對劉蓉的態度倒是還算親熱,又是請上座又是奉好茶,謝了曾國藩的回禮後還設宴款待劉蓉,劉蓉也沒客氣就領了。然後到了對座而飲的時候,劉蓉才驚訝的發現吳超越面前的酒杯裡裝的是茶水,好奇問道:「吳撫臺,你的軍紀嚴格到如此地步,在軍中居然滴酒不沾?」

  「也不是完全的滴酒不沾,平時的規矩是飲酒不過三杯。」吳超越微笑著解釋道:「但今天例外,我今天晚上準備發起攻城戰,為了不誤事,所以今天滴酒不沾,只能以茶代酒,還請孟容先生莫怪。」

  「今天晚上就發起攻城戰?」劉蓉這下子才真正吃了一驚。

  吳超越微笑點頭,說道:「已經在準備了,今夜三更出兵,抵達戰場後炮擊準備,明天天亮的時候正式發起攻城,爭取在明天就把武昌縣城拿下來。」

  瞪大著眼睛打量吳超越,見吳超越語氣雖然輕鬆,神情態度卻不象是在開玩笑,劉蓉更是張口結舌,半晌才問道:「吳撫臺,那你有多少把握?」

  「六七成的把握吧。」吳超越隨口回答道:「即便這次攻城拿不下武昌縣城,至少也能給城裡的長毛來一下重的,讓他們無法在城裡長期堅守下去,方便逼他們棄城而走。」

  繼續上下打量吳超越,狐疑到了極點後,劉蓉乾脆向吳超越直接說道:「吳撫臺,那學生斗膽,想隨同貴軍到陣上觀戰,一睹貴軍的軍威,不知撫臺大人能否準允?」

  「歡迎之至。」吳超越一口答應,笑道:「今天晚上我要親自率軍出戰,孟容先生隨我同去就行了。還有,麻煩孟容先生派人回去給老師傳個話,說我今天晚上就要發起攻城,請他讓貴軍水師做好出戰準備,倘若長毛派出水師來救武昌縣,貴軍水師正好可以乘機出兵破敵。」

  萬萬沒料到吳超越能夠從容自信到這一地步,益發驚疑不定的同時,劉蓉倒也沒敢怠慢,一邊同樣推掉了飲酒以免誤事,一邊趕緊提筆做書,向曾國藩報告湖北新軍今天晚上就要發起攻城的重要情況,同時也按吳超越的要求,提醒曾國藩讓湘軍水師做好備戰工作,以免貽誤破敵戰機。

  再接下來,當然輪到曾國藩傻眼驚詫了,如果不是這道書信來自親信心腹劉蓉的親筆,曾國藩肯定得懷疑這是一個無聊的惡作劇。但正是因為對劉蓉的信任,所以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後,儘管肚子裡仍然盡是將信將疑,曾國藩還是下令水師做好夜戰準備,同時曾國藩也少不得在肚子裡嘀咕,暗道:「也好,這麼急著攻城,本帥倒要親眼看一看,你小子在戰場上到底有多少能耐。」

  同樣被嚇傻眼的還有湘軍大將胡林翼和並非吳超越嫡系的湖南將領劉坤一,因為需要胡林翼掩護側翼防範太平軍水師登陸作戰,吳超越同樣派人向胡林翼告知了自己的攻城計劃。被嚇傻了的胡林翼花了不時間回過神來後,雖然立即下令準備夜戰,但也和曾國藩一樣的滿肚子驚疑,抱定決心今天晚上要好生觀察湖北新軍的真正實力。

  而劉坤一則是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表示擔心,擔心城外的太平軍守城工事尚未蕩平,貿然發起攻城只怕把握不大還容易導致傷亡巨大。吳超越則微笑著告訴劉坤一,「不必擔心,今天晚上你只管安心看好戲就行,長毛在城外的工事是堅固,但再堅固的工事沒人守,還不是一堆擺設?」

  在湘軍眾人與劉坤一七上八下的等待中,夜色很快降臨,二更過半時,一直在帳中休息的吳軍出陣戰兵起身,吃夜宵領乾糧,備足飲水檢查武器。三更時列隊侯命,結果也是到了這個時候,自願擔任軍事觀察員的劉蓉才又十分傻眼的發現,吳軍士卒竟然人人手打火把照明,對軍事行動絲毫不做掩飾,壓根就不介意是否被太平軍發現行蹤。同時更讓劉蓉傻眼的是,吳超越竟然只出動了包括劉坤一莊字營在內的四個營作戰,僅僅只動用三分之二去打湘軍連攻都不敢攻的武昌縣城。

  「姓吳的這小子,如果不是瘋子,就是真有這個把握!」這是劉蓉此刻的心裡話。

  凜冽夜風中,兩千湖北新軍與七百多武裝民夫列隊出動,打著密如繁星的火把,簇擁著各種各樣的攻城武器大步前進,結果讓劉蓉繼續驚疑不定的是,吳軍的攻城武器數量明顯偏少,僅有二十來架臨時趕造的壕橋車和數十架飛梯,另有一些用於搭建浮橋的浮箱,整體打一次蟻附戰倒是綽綽有餘,打兩次蟻附戰就明顯不夠。

  同時劉蓉也注意到吳軍練勇重點關照的古怪火炮,數量倒是不少,一種炮管細長的火炮有二十門,另一種炮管粗短的火炮有五門,但是外形模樣卻與劉蓉此前見過的各種洋炮截然不同。劉蓉再直接向吳超越問起這些火炮的名字時,吳超越則輕描淡寫的回答道:「二十門那種炮叫後膛炮,直線拋射,打遠用,五門那種炮叫臼炮,曲線彈道,打近用。」

  聽不懂吳超越嘴裡的外國名詞,劉蓉只能選擇沉默觀察,也親眼看到了吳超越在用兵作戰方面與湘軍的各種截然不同之處,隊形密集根本就不怕被敵人炮火偷襲,到達陣地後不修臨時工事,直接露天佈陣;不築土牆保護炮兵陣地,直接把火炮一字排開;陣地的選擇更是讓劉蓉大開眼界,吳超越竟然把軍隊放在了遠離城門的城外西南角,就好象壓根就不打算攻擊最容易被攻破的城門一樣。

  這時,因為早已發現吳軍行動的緣故,武昌縣城上同樣已經是燈火通明,大量的太平軍將士上牆備戰,雖然擔心黑夜之中城外有埋伏,守將劉滿沒敢派軍出城去守羊馬牆防線,卻也搶在吳軍的火炮就位之前,早早就讓周圍的幾個炮臺開火,以火炮轟擊吳軍士兵的火把密集處。然而吳軍的陣地卻恰好在太平軍火炮的射程之外,太平軍的炮彈不但沒能對吳軍將士造成傷害,相反還暴露了炮臺位置,讓吳軍炮營的技術兵通過鐘錶法和三角法測到了距離遠近,讓僅打有少量火把照明的吳軍火炮尋找到了更加理想的射擊陣地。

  數分鐘後,當太平軍的前膛炮陸續再次開火時,吳軍火炮已經全部就位,炮兵營官錢威派人到吳超越面前請示戰術和何時開炮,吳超越直接就回答道:「立即開炮,十門後膛炮,招呼長毛的炮臺,幹掉長毛炮臺再打城內,另外十門炮專打城內!」

  炮營傳令兵唱諾飛奔回去,旁邊的劉蓉卻再一次瞪大了眼睛,無比的驚訝向吳超越問道:「吳撫臺,學生沒有聽錯吧?十門炮專打城內?長毛守軍大都在城牆上,你把炮彈打進城裡,有什麼作用?」

  吳超越笑笑,答道:「孟容先生,不必多問,一會你看效果就知道了。」

  劉蓉茫然點頭,又更加茫然的把目光轉向西北面的武昌縣城時,吳軍火炮那邊已經同時發出了怒吼,二十枚炮彈先後奪膛而出,呼嘯著十枚打向兩旁的太平軍炮臺,十枚直接拋射向武昌城內。

  再然後,自然是湖南土包子劉蓉大開眼界的專屬時間了,十枚炮彈在大半命中太平軍炮臺的同時,突然再次爆發出驚天動地的轟隆巨響,彈片橫飛間,一團團巨大的火焰也頓時就籠罩到太平軍的炮臺上,被彈片命中的太平軍士兵慘叫倒地,正準備裝進炮筒裡的火藥也頓時被引燃,不是殉爆就是熊熊燃燒,其中三座太平軍炮臺頓時化為一片火海徹底報廢,另外還有兩座也冒出熊熊烈火。

  最慘的還是城內,看到吳軍炮彈越過城牆飛進城裡,以劉滿為首的太平軍將士開始還大聲嘲笑吳軍炮手的技術太爛,然而當吳軍炮彈在城裡炸開噴發出巨大火焰後,太平軍上下卻又很快傻了眼睛——幾乎是在瞬間,就有七八座民房冒出了熊熊烈火。

  不等太平軍方面和劉蓉回過神來,吳軍的火炮已經再次開火,陸續打出了更多的苦味酸炮彈,劉蓉也忍不住象殺豬一樣的慘叫了起來,「吳撫臺,你這什麼火炮,竟然能連射?」

  「不是能連射,只不過是發射速度太快,所以看上去象是會連射一樣。」吳超越微笑解釋。

  劉蓉不再吭聲,只是滿臉難以置信的看著武昌縣城,看著吳軍的苦味酸炮彈在城上城下接連炸開,噴射出一片片方圓超過兩丈的火焰,也看著太平軍士兵在火海中嚎叫奔走,甚至還隱約聽到了這樣的喊叫聲,「妖火!是妖火!水澆不熄,在牆上都會燒!」

  還是在隱約聽到了這些叫喊聲後,劉蓉才猛的醒悟過來,趕緊抬頭向上前去時,卻見吳超越那面吳字帥旗迎風飄展,張牙舞爪旗角直接指向西北,劉蓉頓時恍然大悟,向吳超越驚喜問道:「吳撫臺,你今天晚上是打算火燒武昌城?」

  「孟容先生果然了得,這麼快就能看出我的真正打算。」吳超越笑著點點頭,承認劉蓉猜到了自己的惡毒目的,然後吳超越才告訴劉蓉,說道:「我昨天登上高地俯望城內時,見城裡的街道房屋保持完整,又因為我用的這種開花炮彈又很好的燃燒彈效果,就想出了這個火攻之計。」

  劉蓉趕緊大拍馬屁,稱讚吳超越的聰明過人,因地制宜和隨機應變,然後又迫不及待的向吳超越問道:「吳撫臺,你這種炮彈貴不貴?向那個國家的洋人能夠買到?」

  早就料到劉蓉會這麼問,吳超越笑得自然也更加開心,答道:「買不到,至少暫時還買不到,因為這種炮彈的新式火藥,是我的兵工廠自產的。」

  「是撫臺大人你的什麼廠自產的?」劉蓉大驚問道。

  吳超越笑著點頭,又隨口說道:「孟容先生,你回去以後,可以把這個情況告訴給我的老師。順便替告訴老師一句,想要這種火藥,可以商量。」

  說罷,吳超越不再理會劉蓉,只是舉起了望遠鏡去觀察縱火效果,結果也沒讓吳超越失望,在呼嘯夜風的幫助下,本來就燃燒效果十分出色的苦味酸火勢更加猛烈,很快就已經在城內引燃了大量民房,風助火勢,火借風威,迅速擴大蔓延,迅速就把城內東南角化為了一火海,並迅速向著城池內部挺進。見此情景,吳超越滿意點頭之餘,也趕緊指揮吳軍三營熄滅火把上前,呈倒品字形保護住了炮營陣地。

  這時,武昌縣的城上和城裡當然已經亂成了一團,在大敵當前的情況下,守將劉滿不得不提前動用預備隊撲火,同時組織和強迫城內百姓參與滅火,然而坑苦了北洋艦隊的苦味酸火焰就坑爹的地方就是連水都澆不熄,即便附在鋼鐵土石上也照樣可以熊熊燃燒,再加上夜風過大,城內房屋密集,火勢所到之處都有易燃物助燃。所以不管太平軍將士和城裡的百姓如何的澆水撲火,就是沒辦法阻止火勢蔓延,更沒辦法徹底撲滅烈火,又因為夜風肆虐和吳軍炮火的逐漸集中在城內,烈火也就徹底失去了控制,火苗沖天十餘米,迅速籠罩了小半個武昌縣城。

  見形勢危急,守將劉滿不得不硬著頭皮打開南門,派軍出城來搗毀吳軍炮兵陣地,同時派人出城向駐紮下游的太平軍水師求救。然而出城的太平軍在野戰中自然遭到了吳軍擊針槍的熱情招待,排列著密集橫隊的吳軍新兵在老兵的帶領下,以武器優勢碾壓太平軍狂刷經驗值。同時早已全軍戒備的太平軍水師也是進退兩難,既不能不救劉滿軍,也必須得提防湘軍乘機發起進攻,最後秦日綱別無選擇,只能是硬著頭皮率領主力出動,掩護韋俊率軍登陸增援武昌縣城,同時也提防湘軍水師乘機出動來襲。

  夏季夜短,韋俊帶著兩千水師陸戰隊靠岸登陸時,天色已經朦朧微亮,察覺到太平軍這一動靜,負責掩護吳軍側翼的湘軍胡林翼部立即出動,抓住半渡而擊的難得戰機,迎頭痛擊正在先後下船的太平軍士兵,正在下船登陸的太平軍難以形成有力反擊,被湘軍的火繩槍打得難以抬頭。見情況不妙,秦日綱也只能是趕緊指揮水師以炮火掩護韋俊軍登陸,胡林翼指揮著湘軍將士從容應對,阻敵登陸的同時也大量吸引太平軍水師的炮火,為湘軍水師創造有利戰機。

  胡林翼不惜代價創造的難得戰機差點被曾國藩白白錯過,雖說湘軍水師早已全體備戰並已出營集結,然而還是確認了太平軍水師傾巢出動的情況後,喜歡保存實力的曾國藩這才命令水師出擊,同時還要求統率水師的曾國華謹慎進兵,沒有理想戰機不得與太平軍水師交戰。

  下達了這個命令後,曾國藩也趕緊舉起望遠鏡眺望著一片通紅的武昌縣方向,心中奇癢難熬,「到底是什麼武器?這麼神奇?該死的小滑頭,手裡有這麼好的洋人武器,竟然從沒對本帥說過一個字!本帥當初收你做門生,真是瞎了眼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聯手破敵

  早在天色未明之前,看到武昌縣西南角一帶已經盡是濃煙烈火,吳超越就已經下令停止了炮擊以節約炮彈。但即便如此,苦味酸引發的城內大火還是已經徹底失去了控制,夜風催動著十餘米高的火焰席捲北上,不斷引燃城裡的街道民房,樓臺樹木,把一座接一座的房屋化為了巨大火團,太平軍將士和城內百姓在烈火濃煙中哭喊奔走,亂成一團,自相踐踏而死者不計其數,被煙霧薰得昏倒暈厥者比比皆是,到處都呼兒喚娘的哭喊聲,也到處都是奔走避火的混亂人群,情景悽慘得有如末日地獄。

  城內的混亂也嚴重的影響了城牆上太平軍的軍心士氣,為了搶救囤積在民房裡的糧草彈藥,守將劉滿還被迫從城上抽調了許多的士兵下城,結果因為火勢太大和城內太過混亂的緣故,這些守軍士兵卻一去再不回頭,城上守衛力量也因此大減。

  天色逐漸明亮到了可以看清城上情況的時候,吳超越果斷命令後膛炮繼續開炮,重點打擊城上的太平軍守兵力量,同時也催動臼炮上前,以裝藥量更多的臼炮炮彈壓制城上敵人,火力清場併為吳軍士兵打開前進道路。同時吳軍的民夫也帶著鋤頭籮筐等工具飛奔上前,擔石挑土填塞攔路壕溝,拆除壕溝對面的土牆。

  武昌縣太平軍的反擊微弱得十分可憐,城裡真正能打的太平軍本來就只有兩千來人,被烈火困在城內一部分,出城襲擊吳軍炮兵陣地又被牽制幹掉了一部分,再加上吳軍的炮火掩護,真正能在主戰場東南角開槍還擊的太平軍士兵自然沒有多少,絲毫阻止不了吳軍民夫的迅速填壕。

  關鍵時刻,太平軍守將劉滿又犯了糊塗,竟然讓先前出城的士兵退守羊馬牆防線,妄圖補強直射火力阻止吳軍填壕,結果吳軍的臼炮稍微調整一下射角,沒用幾炮就把躲在羊馬牆背後開槍的太平軍士兵炸得血肉橫飛,燒得鬼哭狼嚎,僥倖躲過炮擊的太平軍士兵也驚叫著向兩旁飛奔逃走,再不敢站在正面與吳軍開槍對射,吳軍民夫乘機加快速度,爭分奪秒的填平了第一道壕溝。

  與此同時,胡林翼那邊的戰鬥也進入了白熱化階段,憑藉著水師炮火的掩護,韋俊率領的兩千太平軍勉強登陸成功,迅速集結成陣,開始與胡林翼軍展開激烈的火槍對射戰,胡林翼軍則憑藉著事先搶佔的有利地形從容應戰,不斷以三段射和太平軍較量周旋,先後兩次打退了太平軍的正面衝鋒。而隊形有些混亂的太平軍水師則趕緊撤回水面開闊處重新佈陣,防備湘軍水師乘勢突襲。

  決定勝負關鍵的時刻到來,太平軍水師的隊形尚未重整完畢時,順江而下的湘軍水師就已經殺到了目視範圍之內。然而在這個決定武黃會戰未來走向的關鍵時刻,統率湘軍水師的曾國華卻過於小心,斷然拒絕了楊嶽斌和彭玉麟一致提出的全軍突襲太平軍水師右翼的建議,僅派出舢板船隊突襲尚在整隊中的太平軍水師右翼。

  結果突襲效果雖然不錯,湘軍舢板船隊成功殺入太平軍右翼船群,造成太平軍右翼大為混亂,然而率領太平軍水師的秦日綱卻當機立斷,果斷命令右翼就地迎敵,寧可讓右翼多付出些損失也不去援救,只是催動中軍和左翼一起向前,主動迎向湘軍水師主力逼迫曾國華打江面決戰,曾國華後悔不迭,也只能是硬著頭皮催軍迎戰,也徹底錯失了把太平軍水師各部各個殲滅的難得戰機。

  曾國華的錯誤選擇讓吳超越和胡林翼都是惱怒不已,本來湘軍水師主力只要沖垮太平軍水師的右翼,馬上就可以用船舷炮轟擊太平軍韋俊部的背後,配合胡林翼擊潰韋俊而奠定勝局。就曾國華卻偏偏錯過了這個好機會,胡林翼軍自然也就沒了迅速打敗韋俊軍的希望,繼而引發連鎖反應,看到援軍還在堅持,武昌縣裡的太平軍劉滿部自然也不會輕易的棄城而走,導致湖北新軍只能是繼續打攻堅戰。所以在高處看到這一情景後,即便是當著曾國藩心腹劉蓉的面,吳超越也忍不住破口大罵,「曾國華腦袋裡都是長江水是不是?只想保存實力,怎麼就不想想怎麼殺賊破敵?」

  理虧的劉蓉滿臉尷尬的不敢吭聲,吳超越也無可奈何,只能是按照既定計劃繼續正面攻堅,好在湖北新軍的武器優勢太過巨大,武昌縣城裡的太平軍守兵又相對較少,吳軍遭到了反擊力度很小,填壕進度極快,第二道護城壕溝也已經被填平。經驗豐富的老將曹炎忠也已經飛奔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請示是否立即組織民夫搭建浮橋,打開湖北新軍直抵城下的道路。

  吳超越下意識的想要一口答應,然而話到嘴邊時,吳超越卻又改了主意,改為轉向旁邊的劉蓉說道:「孟容先生,勞煩你派個人去聯繫胡林翼胡將軍,問問他是否需要增援?如果需要,我立即分兵去給他幫忙!」

  「吳撫臺,你怎麼會想到去給胡林翼將軍幫忙?」劉蓉有些疑惑問道。

  「很簡單,有我軍幫忙,胡將軍那邊就有希望很快打破僵局,迅速擊潰長毛水師的登陸力量,不給長毛水師增援武昌縣城內的機會,我們再騰出手來收拾城內殘敵,就可以輕鬆許多。」吳超越解釋道:「但如果我只是猛攻武昌縣城,那麼全面戰局就很可能回繼續僵持下去,我們反倒有可能付出更多代價。」

  劉蓉恍然大悟,趕緊派人去和胡林翼聯繫之餘,又在心裡暗暗說道:「集中優勢兵力,殲滅局部敵人,分出先後將各路敵人各個擊破。吳撫臺用兵,大帥用兵……,唉,難怪這麼小的年紀,就能出任一省巡撫。」

  和吳超越預料的一樣,心高氣傲的胡林翼確實有些不願低頭向吳超越求援,但吳超越既然主動提出分兵過來幫忙,又和對面的韋俊打得不分上下難解難分,沒有必勝把握。胡林翼自然也不再猶豫,馬上就點頭答應,消息被快馬帶回吳超越面前後,吳超越也是連眼皮都沒有眨一下,馬上就命令黃大傻率領一個營過去增援,餘下兩營則暫時停止攻城,原地候命嚴密保護炮營。

  為了不讓手下人說自己任人唯親,吳超越組建湖北新軍時並沒有讓自己的大舅子聶士成直接出任營官,而是讓他在自己麾下頭號猛將黃大傻的營隊裡擔任一個哨官,黃大傻也很給聶士成機會積攢功望,這次緊急出動增援胡林翼,黃大傻便點名讓聶士成哨隊擔任了先鋒。結果聶士成也果然沒有讓黃大傻失望和給吳超越丟臉,率軍走在隊伍最前方,隊列整齊,腳步堅定,密集橫隊如同一道鐵牆鐵壁一般直接逼向太平軍韋俊部的陣地,尚未接戰,就已經給久仰吳軍線性戰術大名的韋俊所部將士形成了巨大的心理壓力。

  從戰友口中知道吳軍線性戰術的厲害,也曾經親眼見識過林鳳翔山寨的線性戰術,很會動腦筋打仗的韋俊當然沒敢和全部裝備擊針槍的吳軍士兵比拼排隊槍斃,選擇了讓攔截部隊散開,躲在樹木土石後與吳軍士兵交鋒。然而很可惜,韋俊從林鳳翔那裡瞭解到的吳軍情報過於落後,不知道吳軍在江陰大戰後才裝備的新式武器——擲彈筒!

  發現太平軍躲在土石樹木後,同樣很會動腦筋打仗的聶士成並沒有領著士兵傻乎乎的衝過來挨冷槍,選擇了暫時停止前進,然後立即請求黃大傻祭出射程比火繩槍遠多的擲彈筒,快速發射的十門擲彈筒把小型炮彈呈拋物線打到太平軍隱蔽物上方和後方,猛烈爆炸時四射的彈片把太平軍士兵扎得千瘡百孔,噴發的火焰迅速引燃樹木和地上雜草,燒得太平軍士兵根本無法藏身,只能是慘叫著四處奔散而逃,聶士成也這才帶著本哨人馬大步前進,不斷以高射速的擊針槍射殺慌亂奔逃的太平軍士兵,長驅直入迅速直抵韋俊的主力本陣邊緣。

  太平軍將士驚呼超越小妖怎麼還有妖炮的同時,胡林翼等湘軍將士卻已經妒忌得連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了,而黃大傻和聶士成這邊也很會顯擺,才剛接近太平軍的主力陣地邊緣,馬上就再次祭出了擲彈筒,還象是會連發一樣的接連打出了兩輪炮彈。看到吳軍炮彈在太平軍的人群密集處接連炸開,爆發出彷彿湘軍水師重炮一般的恐怖威力,湘軍在更加妒忌得眼睛放綠光的同時,也難免不了是歡聲四起,士氣大振。太平軍上下卻是一片恐慌,包括韋俊都忍不住連珠叫苦,「超越小妖的小炮到底是什麼妖炮?怎麼威力這麼大,好象還能連發?我這仗怎麼打?」

  韋俊這仗確實沒辦法打,原始的火繩槍在當今世界射速最快的擊針槍面前,純粹和燒火棒子沒多少區別,火槍對射完全就是被湖北新軍吊打,鼓起勇氣以散兵線衝鋒吧,先是擊針槍密集覆蓋,然後是苦味酸手雷彈熱情招待,接著還有左輪槍補漏,根本就找不到半點近身白刃戰的機會。而躲在土石樹木後也不是辦法,太平軍士兵的人群只要稍微密集點,吳軍的擲彈筒馬上就已經把炮彈打到他們的頭上,成片成片被屠殺。最後再加上士氣大振的湘軍士兵也從正面衝鋒施壓,韋俊也再沒繼續打下去的勇氣,一咬牙一跺腳就大吼道:「撤!往下游走!這仗沒辦法打!」

  聯手胡林翼成功擊潰了韋俊軍後,按照吳超越事前的吩咐,黃大傻沒追多遠就把追擊任務甩給胡林翼,帶著本營人馬立即回援主力戰場。結果也是在黃大傻回師補強了正面兵力後,吳超越這才從容不迫的指揮民夫搭建浮橋,準備發起攻城。

  與此同時,武昌縣城內的火勢雖然已經得到了控制,但火頭仍然還沒有完全熄滅,同時囤積在民房裡的彈藥武器和糧草也大部分被燒燬,守將劉滿被迫無奈,只能是趕緊派人從北門出城,登船去和秦日綱聯繫,請示是否棄城。可是讓劉滿更加無奈的是,信使又很快回報,說是秦日綱帶著水師與湘軍水師激戰正酣,信使小船根本無法靠近戰場更沒辦法與秦日綱取得聯繫。

  考驗劉滿決斷力的時刻來臨,雖說城裡的太平軍還有在城牆戰場上還有一戰之力,搶救出來的彈藥還勉強夠用,然而看到援軍已潰,水師主力又已經被湘軍水師纏住,同時又無比畏懼吳軍的苦味酸武器,劉滿難免還是生出了貪生怕死的念頭。最後劉滿一咬牙,和韋俊一樣選擇了棄城而走,帶著殘餘軍隊從北門出城,同樣是逃往了長江下游。城內百姓則立即打開南門迎接湖北新軍進城,吳軍將士順利進入武昌縣城,將吳軍旗幟插上武昌縣城頭。

  陸地戰場接連告捷,水面上的激戰卻仍然還在難分難解,藉著曾國華錯失戰機的機會,一直深恨湘軍水師入骨的秦日綱不惜代價的死死纏住湘軍水師主力,輕便靈活的太平軍小拔船密如蟻群,在湘軍各船之間的空隙中不斷穿插飛馳,逮到機會就開炮縱火,近舷登船,展開太平軍將士最拿手的近身白刃戰。而湘軍水師的戰船雖然機動力不及小拔船,卻又勝在船大炮猛,那怕是用撞也能把太平軍的小拔船直接撞翻,火炮只要命中,更是可以把毫無裝甲的太平軍小拔船直接轟成碎片。雙方各有優勢,戰術互克,直廝殺得是天昏地暗,日月無光,從早上到下午都沒有分出勝負。

  無數的雙方戰船都已經冒出了濃煙烈火,江面上飄滿戰船殘骸和雙方士卒的死屍,落水求救的雙方士兵也是浮沉不斷,隨著江浪飄得到處都是,可水師的激戰卻依然還在持續,兩邊都咬緊了牙關在玩命堅持,誰也不敢畏戰撤退,給敵人追擊機會造成更多傷亡,全都在玩命的對拼對耗,只等對方先堅持不下去。

  在望遠鏡中看到這一情況,吳超越難免是大皺眉頭,雖說湘軍水師的死活不關吳超越屁事,然而考慮到還要仰仗湘軍水師保護長江航道,同時還得指望湘軍幫忙收復長江下游的湖北城池。吳超越抿了抿嘴,還是命令錢威率領炮營把射程遠的後膛炮搬運到長江岸邊,尋找合適陣地架炮,用火炮轟擊太平軍船隻給湘軍水師幫忙。

  也是太平軍水師倒黴,吳軍火炮佈置到位後,恰好有一條太平軍從湘軍那裡繳獲來的紅單船出現在了吳軍火炮的射程中,接受過英國海軍教官培訓的錢威也不客氣,馬上用三角定位法測定了遠近,調整好射高後立即命令全體開炮,二十枚炮彈轟鳴著奪膛而出後,運氣很好的有兩枚炮彈正好打中了那條太平軍的紅單船。——真的是運氣好,這年代的火炮想要準確命中移動靶,難度不是一般的高。

  苦味酸炮彈對木製品的破壞有多大相信也不用羅嗦了,雖說只有兩枚炮彈命中,那條倒黴的紅單船還是馬上被炸得桅斷舷裂,船身上也冒起了水潑不熄的熊熊大火,同時另外十八枚苦味酸炮彈雖然落空,卻也在水上水下炸開,把周圍的太平軍小拔船吹得東倒西歪,水下爆炸的波浪更是直接把兩條同樣倒黴的太平軍小拔船掀了一個底朝天。

  還有該死的火焰,苦味酸火焰最牛叉的地方就是漂浮在水面上也能燃燒,天生就是木船的剋星,太平軍的小拔船又船身過於低矮,不幸進入了苦味酸火焰籠罩的水面後,不但船帆會很快起火,就是船身也有被引燃的危險。所以吳軍的首輪炮擊雖然命中率只有十分可憐的百分之十,卻在心理上給太平軍來了一下重的,從沒碰上這種火焰的太平軍水師將士大呼小叫,慘叫連連,「妖火!妖火!這是妖火,水都澆不熄!」

  與之完全相反的是,突然得到了陸上岸炮襄助,又親眼看到了吳軍恐怖炮彈對太平軍水師造成的巨大傷害,湘軍水師這邊卻是士氣大漲,上上下下歡聲不絕,長時間作戰帶來的疲憊感頓時從身上消失,操船操炮間也更賣力更準確,戰鬥力頓時上了一個臺階。

  炮聲隆隆,只要逮到機會,吳軍炮手就把苦味酸炮彈打進太平軍水師戰船的密集處,只可憐太平軍將士是既得和湘軍水師開炮對轟,又隨時可能被從天而降的苦味酸炮彈命中炮擊,提心吊膽手足無措,士氣鬥志嘩嘩的直線下降。最後實在招架不住吳軍炮擊帶來的心頭恐懼,大量的太平軍船隻開始爭相逃向遠離吳軍炮兵陣地的水面,戰鬥隊形因此逐漸凌亂。湘軍水師乘勢進擊,逐漸佔據了上風。

  太平軍將士中確實有不少類似劉滿一樣的貪生怕死的鼠輩,但更多的還是無畏勇士,察覺到吳軍的炮擊威脅太大,許多的太平軍小拔船主動脫離大隊,掉頭向吳軍炮兵陣地這邊殺來妄圖阻止吳軍開炮。然而很可惜,迎接這些太平軍勇士的,卻是吳軍士兵的殘忍屠刀,擲彈筒、手雷彈再加上擊針槍,把試圖靠岸登陸的太平軍將士殺得死傷慘重,連下船作戰的機會都找不到半個,更別說搗毀無比該死的吳軍火炮了。

  吳軍的炮擊只是輔助,能不能打勝仗還是要靠湘軍水師自己,但也還好,曾國華雖然有些喜歡保存實力,但是打水戰還是有兩把刷子,藉著吳軍炮擊的掩護,努力完成了集結的湘軍水師以集群衝鋒的戰術突襲秦日綱旗艦,太平軍水師則吃虧在大船過少,無法攔截湘軍水師成群結隊的紅單船和長龍船,秦日綱被迫讓旗艦掉頭東下逃避,湘軍水師害怕又被太平軍的船海包圍,沒敢過於追擊,只是不斷以火炮轟擊兩旁的太平軍小拔船,迫使太平軍小拔船紛紛掉頭東逃,最後十分勉強的打了一個擊潰戰,在付出了不小代價的情況下取得了勝利。

  同時也是到了這個時候,成功完成了軍事觀察員任務的劉蓉才想到與吳超越告別,準備返回新生洲大營向曾國藩交差。然而這時,劉蓉卻又發現吳超越已經失蹤,問明吳超越已經進城後,劉蓉又趕緊進城去向吳超越告辭。然而進了城見到了吳超越後,劉蓉的鼻子卻又差點氣歪了!

  「鄉親們啊!武昌縣的父老鄉親們啊!我這個湖北巡撫對不起你們啊!我萬沒想到長毛髮匪只顧著抵抗我率領的官軍,不肯救火,任由大火氾濫,還故意又放火把你們當做負擔甩給我!我沒能阻止長毛放火,我對不起你們,我對不起你們啊!」

  「傳令,傳令,馬上開粥棚施粥,不準讓本官的百姓餓著!不準讓本官的百姓餓著————!」

  當做無數被戰火波及武昌縣百姓,在火災中失妻喪母一夜赤貧的可憐百姓,吳超越哭得是天昏地暗,幾度暈厥,吳大賽等親兵怎麼勸都勸不住。那些可憐的百姓被吳超越感動得大哭落淚的同時,吳超越卻又在心裡得意說道:「成了,南面大冶鐵山的礦工,東南袁鄉煤礦的礦工,有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七十章 兵行險著

  武昌縣城雖小,城裡大半的街道房屋也已經在戰火中化為了一片廢墟,但是湖北新軍成功光復了這座縣城後,武黃戰場一度僵持不下的局勢還是被徹底打破,清軍方面獲得了絕對優勝上風,太平軍則軍力大挫,水師被迫退守蘭溪,黃州府城裡的太平軍也幾乎形同一支孤軍,無論陸戰水戰,太平軍實際上都沒有多少的翻盤希望。

  奪回了武昌縣城後,吳超越並沒有急著率軍渡江北上去幫助湘軍圍攻黃州府城,只是立即分兵,派遣劉坤一率領莊字營南下大冶,配合大冶縣令李承湛組織的團練收復大冶縣城。同時考慮到湖北最大的鐵礦和煤礦都在大冶縣境內的緣故,即便早已探明城中太平軍能戰者不過數百人,在劉坤一併沒有提出要求的情況下,吳超越還是主動派出部分炮營士兵攜帶五門後膛炮及一些擲彈筒南下給劉坤一幫忙,交代劉坤一一定要拿回大冶,也絕不能讓太平軍盤踞在至關重要的大冶縣境內。

  吳超越為什麼這麼重視大冶小縣,曾國藩當然不知道原因,曾國藩也沒時間和興趣再去關心這個問題,南岸戰場的局勢剛穩定下來,曾國藩馬上就派人催促吳超越趕緊率軍渡江,嘴上說是想要儘快和吳超越聯手奪回黃州府城,但真正原因是什麼吳超越用腳指頭分析也能猜到。為了吊理髮匠老師的胃口,也為了鞏固對南岸戰場的控制,不給太平軍捲土重來的機會,吳超越故意找各種藉口一再推託,遲遲沒有率軍渡江。

  最後,還是在收到了劉坤一軍輕鬆收復大冶縣城的消息後,吳超越這才留下綠營兵守衛武昌縣城,慢條斯理的率軍渡江,帶著湖北新軍到了新生洲與湘軍會合。曾國藩聞報大喜,親率湘軍眾將出營迎接吳超越,客客氣氣的邀請忤逆弟子入營用宴,又主動派遣湘軍民夫幫助吳軍立營,對吳超越的愛護也彷彿象是回到了在京城時事事處處為弟子著想那個時刻。

  不出吳超越所料,宴會上虛情假意的互相客套了一番後,曾國藩果然很快就向吳超越問道:「慰亭,聽孟容先生說,前日你在戰場上用的洋人武器,開花炮彈裡裝的新式火藥,都是你的兵器作坊自產的?」

  「回老師,千真萬確。」吳超越點頭答道:「學生詩文詞賦不行,對洋人的化學卻小有研究,又在上海時得到過洋人的化學大才指點,就造出了這種連洋人都還沒有的新式火藥。」

  說罷,早有準備的吳超越還叫親兵拿出了苦味酸樣品給曾國藩過目,又給曾國藩詳細講解了苦味酸炸藥的使用方法,末了又把苦味酸當眾點燃,讓曾國藩和湘軍眾將親眼目睹苦味酸的良好燃燒效果。曾國藩和湘軍眾將則是看得既興奮又眼熱,然後前段時間才從京城回來的曾國潢還迫不及待的向吳超越問道:「慰亭,這種火藥的造價如何?」

  「當然比原來的黑火藥高得多。」吳超越如實回答道:「而且引爆這種火藥的****和延時引信,大清國內目前還不能自產,只能向洋人購買,價格更加昂貴,所以我手裡的新火藥武器也不多,自用都還遠遠不足。」

  吳超越把話再直接也沒用,曾國潢的臉皮甚厚,馬上就說道:「慰亭,你手裡的新武器不夠沒關係,反正你能自產,漢口又已經是和洋人通商的口岸了,那個什麼****和引信也可以直接找洋人買。現在我們正在和長毛交戰,這麼好的武器,你怎麼也得分一些給我們吧?」

  「好說,好說。」吳超越笑著說道:「多了沒有,三百枚手雷彈,五門擲彈筒和五十枚配套炮彈,明天我就叫人送來。」

  「就這麼點?還連炮彈都沒有?」曾國潢的臉色有些微變。

  「二叔,小侄手裡的新式武器確實不多,已經盡了全力了。」吳超越哭喪著臉說道:「還有,不是我不給你們炮彈,是我的炮彈和你們的炮彈不同,給了你們也沒辦法用。我手裡總共只有二十多門火炮,連火炮都給了你們,我以後的仗也沒辦法打了。」

  曾國潢還是不依不饒,正要開口繼續討要時,曾國藩卻揮手製止住了曾國潢的厚顏無恥,還衝曾國潢埋怨道:「二弟,慰亭這些年可沒少幫我們的忙,你怎麼就只想著一再向他伸手,全然想過用銀子買?新式火藥造價這麼高,慰亭能送給我們多少,我們……。」

  「恩師,請容學生多一句嘴。」

  吳超越不上理髮匠的惡當——用銀子買倒是說得好聽,談著談著曾國藩鐵定會拿吳超越拖欠他的錢糧充當貨款。所以吳超越趕緊開口打斷曾國藩,說道:「恩師恕罪,現在你就算拿得出銀子,學生也沒武器賣給你。」

  「什麼意思?」曾國藩疑惑問道。

  「生產新火藥的作坊還沒建起來,原材料不足,學生沒辦法造。」吳超越無奈的攤手說道:「而且學生目前還要忙於收復長江下游城池的事,也沒時間回漢口去建工廠和督造武器,所以短時間內,恩師你就算出銀子,學生也是愛莫能助。」

  說罷,吳超越又趕緊補充道:「不過恩師請放心,只要隨著老師把長江下游的幾座湖北城池奪回來,把長毛驅逐出了湖北境內,學生馬上就可以騰出手來大力整頓軍備,為恩師大量生產新式武器,幫老師你直搗黃龍,攻破江寧,生擒洪楊二賊,助老師建立萬世不易之偉功!」

  曾國藩當然也馬上聽出忤逆學生這是在給自己下套——想要新式武器,先帶著湘軍替忤逆學生把太平軍驅逐出了湖北再說!臉色微微一變後,曾國藩也沒急著跳出陷阱,只是含笑說道:「原來如此,也罷,這事以後再說,我們先喝酒,喝酒。」

  吳超越含笑謝了,這才與湘軍眾將舉杯同慶南岸大捷,期間也努力保持與湘軍眾將的友好關係,與湘軍眾人言談甚歡,還不斷許下各種空頭諾言,說什麼只要把太平軍趕出了湖北,讓自己騰出手來以後,一定會以最低價成本價向湘軍出售和援助各種新式武器,成功吊起了許多湘軍將領的胃口,與湘軍眾人盡歡而散。

  散席後自然是鉤心鬥角的密謀時間,先來看曾國藩這邊,才剛回到後帳與自己的幾個心腹謀士見了面,曾國藩馬上就重重唾了一口濃痰,罵道:「呸!小滑頭,果然奸猾了得,明明是想讓本帥出軍出力把長毛趕出湖北,讓他坐穩湖北巡撫的位置,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就好象是他在幫本帥一樣。」

  「只怕他的目的還不止如此。」劉蓉微笑說道:「把長毛趕出了湖北,坐穩了湖北巡撫的位置,又有我們頂在前面為他抵擋長毛,他就可以在湖北安心的整軍備戰,又用新式武器操縱著我們為他衝鋒陷陣,等我們和長毛打得兩敗俱傷的時候,他再出手順江而下,直搗黃龍和攻破江寧的蓋世奇功,可就得歸他了。」

  曾國藩冷笑點頭,也無比懷疑這才是忤逆門生的真正打算,然後曾國藩問道:「如何應對?」

  「絕不能急著把長毛趕出湖北!」劉蓉沉聲答道:「長毛對湖北的威脅越大,大帥你那個門生就越是依賴我們,只有讓長毛繼續控制住一部分湖北城池,隨時可能捲土重來,我們才可以從大帥你那個門生手裡弄到更多的新式武器,乃至新式火藥的配方!」

  曾國藩沉默盤算不說話,許久後才問道:「那黃州府城,還打不打?」

  「當然得打!但不能出力真打!」劉蓉答道:「武昌縣城已失,長毛水師退到蘭溪,黃州城裡的長毛已經形同孤軍,很有可能會主動棄城而走,我們不打無法向朝廷交代,所以必須適當發起一些進攻,給朝廷一個交代,也賣個順水人情給大帥你那位得意門生。」

  「然後呢,打不跑黃州城裡的長毛固然對我們有利,可以逼迫大帥你那位門生向我們低頭求助,也可以逼著他賣力攻城,乘機弄清楚他是否還藏有後手。如果長毛收縮戰線主動棄城而走,那我們絕不能全力攔截,必須要讓長毛有力量可以盤算黃州下游的湖北城池,繼續對你那位門生形成威脅,也讓他必須繼續依賴我們。」

  曾國藩笑了,拍拍劉蓉的肩膀笑道:「孟容,吾之子房。」

  …………

  這時,已經回到了營地裡的吳超越自然也和唯一一個參謀趙烈文展開了密談,結果吳超越這邊也更有風度一些,趙烈文沒吐濃痰就向吳超越笑道:「慰亭,你的套倒是下了,可你的老師不肯上套,如之奈何?」

  「正常,我那位老師如果這麼容易就上套,那他就不會在十年裡升官七次了。」

  吳超越笑笑,也確實早就料定理髮匠老師不會這麼容易中計給自己當苦力藍領,然後才向趙烈文問道:「惠甫,那以你之見,我老師接下來會出什麼招?」

  「那還用問?當然是故意磨洋工不急著把長毛趕出湖北了。」

  趙烈文想都不想就回答道:「湖北新軍才剛組建,力量還很薄弱,打一兩個勝仗或許還有把握,但是要想把長毛徹底驅逐出湖北卻是難如登天。長毛只要一天賴在湖北境內不走,就隨時有可能捲土重來,你也得一天有求於你那位侍郎老師,你只要有求於他,錢糧軍餉和新式武器這些東西,他不就有的是機會向你伸手白吃白拿了?」

  「那我們如何破解?」吳超越又問道。

  足智多謀的狗頭軍師趙烈文難得面露難色,盤算著回答道:「慰亭,你這話可算是把我問住了,按理來說,破解你老師這一招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是誘之以利,但我左思右想,又發現這不太可能,以你老師的聰明,你無論拿出什麼樣的誘惑,他絕對都能一眼識破。只有實打實的真金白銀才有可能打動他,但是你老師那個胃口……,恐怕會是一個永遠無法填滿的無底洞。」

  吳超越皺眉不語,也知道自己無論拿出多少真金白銀討好理髮匠老師,也絕不可能滿足他的無底洞胃口,同時吳超越也很清楚,自己就算能夠求動肅順給理髮匠老師許下安徽和江西巡撫的實缺,甚至兩江總督的官職,以自己理髮匠老師的奸猾,也絕對會一眼識破,絕不會上當受騙!

  這時,趙烈文突然神色一動,似乎張口想要說話,但又強行忍住把嘴巴閉上。吳超越和趙烈文搭檔多時,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便問道:「惠甫,想到什麼好主意了?為什麼不說?」

  「是想到一個主意,應該可行。」趙烈文答道:「但這是一個險招,還是一個險得不能再險的招數,所以就沒說。」

  「沒關係,說來聽聽。」吳超越鼓勵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我們兩個仔細合計,說不定就能火中取栗,彌補危險。」

  「無法彌補。」趙烈文搖頭,說道:「其實我這個辦法很簡單,就是引誘你老師用更毒的一招逼你就範,老老實實的向他低頭求饒,雙手奉上錢糧武器,對你予取予奪,任打任罵。但你老師如果想要用此毒招,首先就得替我們肅清湖北境內的長毛,然後才能達到目的。」

  「仔細說說。」

  吳超越被趙烈文成功吊起了胃口,趙烈文則嘆了口氣,說道:「這一招,其實是我之前最擔心的事,生怕被什麼人知道捅到你老師那裡,然後你就危險了,所以才對誰都沒有說過。」

  嘆罷,趙烈文才低聲說道:「我一直在擔心,你老師這時候如果乘機發力,把長毛趕出湖北境內,然後藉口救援江西,把主力帶進鄱陽湖戰場,故意露出空虛的湖北腹地,引誘長毛乘虛攻打湖北,那你就只能哭著喊著向你老師求饒,求他趕緊帶兵回來救你了。」

  吳超越倒吸了一口涼氣,也這才發現自己的理髮匠老師還有這一招可以把自己整治得欲哭無淚,生不如死。但下意識的想要放棄這個兵行險著的招數時,吳超越卻又有些猶豫,再仔細盤算了許久後,吳超越還是忍不住向趙烈文問道:「惠甫,以你之見,如果我老師知道這一計,是否有可能依計而行?」

  「九成九會依計而行!」趙烈文斬釘截鐵的回答,然後才解釋道:「現今長毛的陸軍主力已經去了南昌,我軍又剛與你老師聯手在南岸打了一個勝仗,湘軍士氣正盛,長毛士氣衰竭,軍心沮喪,且無法指望立即獲得援軍增援,正是把長毛一舉趕出湖北的大好機會,你老師如果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力,成功把握自然很大。」

  「再然後呢,把長毛趕出湖北自然是大功一件,皇上和朝廷高興,你老師自然也高興。在此期間,你老師自然可以藉口補充武器,逼你交出更多的新式武器和錢糧,這又是一重高興。最後,你老師再把主力帶進江西,故意讓湖北後方空虛,引誘長毛乘機又來攻打湖北,到了那時候,你這個湖北巡撫除了乖乖向他磕頭求饒外,自然沒了多餘選擇。一舉三得,一箭三雕,你老師能不動心?」

  吳超越不吭聲,只是發現自己如果和理髮匠老師換個位置,肯定會選擇這個一箭三雕的毒招。而再盤算了許久後,吳超越這才又問道:「惠甫,那以你之見,我是把老師留在湖北有利,還是用這招把他誘出湖北更有利?」

  「如果您有把握僅憑湖北兵力,獨自攔住長毛的反撲,那當然是把你老師誘出湖北更有利。」趙烈文答道:「但我必須提醒你,你手裡的湖北新軍還太弱小,湖北的綠營又靠不住,這一把如果賭輸了,那後果可就不堪設想了。」

  「尤其是你的水師。」趙烈文又補充道:「洋人雖然半賣半送給了你兩條好船,但是水師要想操練精熟,絕不是一朝一夕之功。到時候你就算可以在陸地上勉強支撐,長毛水師也可以走水路直接殺讓湖北腹地,把你的腹地攪得天翻地覆。」

  吳超越坐了下來,雙手放在眼睛前方搓動不止,過了許久後,吳超越才突然說道:「賭!這一把和我老師賭了!」

  「慰亭,你考慮清楚了?」趙烈文問,又提醒道:「別怪我沒警告你,這把你如果賭輸了,你湖北巡撫的頂戴也保不住。」

  「我知道,賭輸了我也不後悔!」吳超越斬釘截鐵的回答道:「一天不把長毛驅逐出湖北,我一天就在湖北做不成大事,一天不把老師打發出湖北,我在湖北就一天不得安寧。這把我賭了,反正我在湖北才剛起步,賭輸了我也損失不大!但我如果不賭這一把,我在湖北就永遠沒辦法起步!」

  見吳超越態度堅決,知道吳超越喜歡冒險脾氣的趙烈文也沒再阻攔,只是點了點頭,說道:「那好,隨你。好在長毛那邊也是到處在打仗,又在南昌戰場集中了大量兵力,對南昌志在必得,也有可能不會立即來打湖北。」

  吳超越點頭不吭聲,心裡想的全是自己託周秀英給楊秀清帶的話,通過洪仁玕給楊秀清的暗示,甚至還想到了幾乎是和曾國藩穿一條褲子的劉長佑——劉長佑和曾國藩關係再好,看到吳超越對劉坤一是怎麼招待,心裡也自然會有他自己的想法——楚勇的戰鬥力還是相當靠得住的。

  末了,吳超越才想起向趙烈文問道:「那麼,用什麼辦法讓我老師這條逼我就範的毒招?」

  「太容易了。」趙烈文又嘆口氣,苦笑說道:「書信,反間,酒後失言,我馬上能想出一百個辦法讓你老師知道這個毒招,還連露出痕跡都不怕,對你老師這麼有利,那怕他明知道是陷阱,也會毫不猶豫的跳進去。」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七十一章 師生對賭

  隨著湖北新軍的北渡長江,黃州府城裡的太平軍鍾廷生部處境也變得更加尷尬,全力守城,僅憑鍾廷生手裡的力量是絕對不足,短時間內保住城池不失倒是有點把握,長時間堅守卻毫無不可能。棄城而走吧,又實在太過可惜,既不想棄城又想要堅持守住城池,唯一的辦法就是求援。

  是否救援黃州府城也是個大難題,武昌縣大戰,太平軍水師主力雖然沒有遭到致命重創,卻也在湘軍水師主力面前更加沒有了必勝把握,出動水師救援黃州府城不但沒把握,還相當危險。而太平軍的陸軍主力也已經被調往了更加重要的南昌戰場,想再把陸軍調回來增援黃州,不但耗時耗力,還等同是丟西瓜揀芝麻。所以左右為難之下,秦日綱只能是把皮球踢給太平軍的西線主帥石達開,讓石達開拿主意怎麼辦。

  太平軍想等石達開的決定,吳超越卻不肯閒等著浪費時間,移營到了長江北岸後才過了一天,親自勘探了地形後,吳超越很快就把攻城主戰場選擇在了地勢開闊的黃州府城外,並針對太平軍火炮大量集中在北門這一點,讓炮兵在城外大量修築臨時炮臺,準備以技術領先太平軍火炮幾個代差的後裝膛線炮拔掉太平軍炮臺,削弱太平軍的守城火力打開攻城道路。

  拿定了主意,吳超越象徵性的向曾國藩打了一個招呼,要求曾國藩出動湘軍火炮助戰,幫自軍增強火力。然而令吳超越頗有些意外的是,一向摳門吝嗇的理髮匠老師不僅一口答應幫忙,還毫不猶豫的答應了第二天就用火炮攻城,並且更加難得的主動派遣曾國荃率軍保護炮兵陣地,防範太平軍出城突襲。

  理髮匠老師突然變得這麼大方是什麼原因吳超越一時半會還猜不到,但是有了湘軍火炮幫助後,湖北新軍的火力還是得到了極大增強,到了第二天上午,當十五門後膛炮與六十餘門湘軍劈山炮聯手轟擊黃州城北門的時候,清軍在火力也就徹底壓制住了太平軍的炮臺火力,打得太平軍的炮臺是隻有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激烈炮戰中,湘軍的實心炮彈當然只是起輔助效果,真正能對太平軍炮臺形成致命威脅的始終還是吳軍的苦味酸炮彈,只要能夠打在炮臺上炸開,苦味酸爆炸時發出的衝擊波和四射的彈片瞬間就能把炮臺上的太平軍炮手清掃一空,苦味酸火焰也經常能夠引燃炮臺上的火藥導致殉爆,如果苦味酸炮彈能夠僥倖打到太平軍的火炮近處,甚至還可以靠衝擊波把太平軍的火炮直接掀下炮臺。最後再加上學自西方的先進炮兵技術和膛線炮的高精度,太平軍的火炮也就很快在猛烈的炮火中陸續啞了火,逼得鍾廷生只能是趕緊下令把火炮搬下炮臺,以免火炮盡數報廢,再無火力壓制蟻附戰時的清軍。

  在此期間,手中兵力不多的鐘廷生始終沒敢派兵出城交戰,還連城上都沒敢佈置多少士兵值守,吳超越和曾國荃各自帶來的戰兵也就一直沒有什麼用武之地,但又因為陣地距離較遠,吳超越和曾國荃也一直沒能見面。最後,還是到了太平軍火炮盡數撤下炮臺,吳軍後膛炮再也找不到有價值的目標可以開炮,吳超越下令收兵回營的時候,吳超越才專門抽空去了一趟湘軍隊伍,當面向曾國荃道謝。

  在曾家幾兄弟中性格相對比較耿直的曾國荃和吳超越處得還算不錯,揮了揮手直接說了一句不必客氣,然後又無比好奇的向吳超越問起吳軍火炮精度奇高的緣故,吳超越也如實相告了,說了自軍炮手接受過洋人軍隊訓練,又大概介紹了膛線穩定彈道的原理。曾國荃聽了更是豔羨,說道:「慰亭,你和洋人熟,能不能幫我們也買一些這種火炮?」

  「小事一樁,我回去就給洋人下定單。」吳超越一口答應,接著又迫不及待的向曾國荃問道:「九叔,長毛布置在北門的火炮和炮臺已經大部分被我們幹掉了,我們明後天就抓緊時間發起攻城如何?」

  「這事你得去找我兄長商量,我說了不算。」曾國荃無奈的攤手答道。

  吳超越點頭,又低聲向曾國荃說道:「九叔,一會我去見老師商量這件事的時候,還請你幫忙多說幾句好話,多幫我勸勸老師。黃州這裡緊鄰武昌府城,一天拿不回來,我這個湖北巡撫在武昌府裡就一天睡覺不敢放心閤眼。」

  明知道自家大哥絕不會輕易下定決心發起攻城,但曾國荃還是隨口答應,吳超越趕緊道謝的時候,一個吳超越的親兵卻拿著一道書信匆匆跑到近處,吳超越的親兵隊長吳大賽上前問明情況,然後把那道書信遞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說道:「撫臺大人,黃勝先生剛剛派人從漢口送來的,說是關於軍情大事的書信,十萬火急。」

  吳超越漫不經心的接過書信,當著曾國荃的面打開觀看,然而只大概看得幾眼,吳超越的臉色很快就變了,旁邊的曾國荃看出不對,好奇向吳超越問道:「慰亭,出什麼事了?」

  「沒……,沒什麼。」吳超越的神色稍稍有些慌張,一邊把書信摺好裝回信封塞進袖子裡,一邊隨口說道:「九叔,小侄有些事要處理,先告辭了。」

  說罷,吳超越領了吳大賽等人匆匆離去,曾國荃心裡覺得有些奇怪卻也沒怎麼在意,正要策馬離去時,不料旁邊的親兵卻低聲提醒道:「九帥,吳撫臺的信掉了。」

  曾國荃一楞,低頭一看時,卻見剛才那道讓吳超越神色大變的書信確實掉在了地上,然後電光火石間,曾國荃飛快就拿定了主意,向旁邊的親兵一努嘴,親兵會意,立即揀起書信呈到了曾國荃的面前,曾國荃接過取出信件粗略看了一遍,然後也是神情大變。再接著,曾國荃就飛快把書信塞回信封,讓自己的親兵去追吳超越交還書信。再然後……

  再然後,書信的大概內容,理所當然的就被曾國荃稟報到了曾國藩的面前,

  「關於黃勝這個人,你們知道多少?」

  這是曾國藩盤算了許久後提出的第一個問題,而湘軍方面的情報能力也相當不錯,郭嵩燾馬上就回答道:「黃勝,字平甫,吳超越同鄉,得吳超越祖父資助到過花旗國留學,因為水土不服只在花旗國呆了一年就回到了大清,其後一直在香港任職,後來吳超越用書信招攬他,他因為受過吳家大恩一口答應,到了上海進了吳超越的幕府,一直為吳超越留守上海後方,替吳超越主持各種洋務,前些天才隨洋人船隊來到漢口。」

  「果然是小滑頭的死黨。」曾國藩先在肚子裡嘀咕了一句,然後才問道:「那他的才具如何?」

  「不知道。」郭嵩燾如實回答道:「他來漢口沒幾天,學生的人還沒探清他的底細,只知道他能說洋話,吳超越在漢口的各種商務,都是他負責主持。」

  曾國藩不再吭聲,旁邊的劉蓉卻說道:「如果那道書信真是這個黃勝寫的,那這個黃勝不但精通洋務,在戰略層次這個方面也很有獨到之處,算是一個難得的大才。」

  「孟容先生,你這話什麼意思?」郭嵩燾聽得有些糊塗,疑惑問道:「聽你的口氣,你好象懷疑九將軍看到的那道書信是偽造的?」

  「太巧了。」劉蓉冷笑說道:「這麼重要關鍵的書信,偏巧在吳超越和九將軍說話的時候送到面前,吳超越又偏巧不小心遺落,給了九將軍偷看書信的機會。太巧,巧得就好象是故意安排好的一樣。」

  「孟容先生,慰亭是故意給我偷看書信的機會?」曾國荃驚訝問道。

  劉蓉冷笑著點頭,說道:「他料定你會忍不住好奇偷看書信,也料定你一定會把書信內容稟報給大帥,所以很可能就在你打開書信的時候,就已經落入了他的圈套。吳超越在用兵方面,可是出了名的詭詐多謀。」

  「那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曾國荃更加驚訝的問道:「他就不怕兄長真的把主力帶進江西戰場,讓他單獨面對長毛主力,把他逼到絕境?」

  「他是想和我賭一把。」曾國藩終於開口,語氣平淡的說道:「他故意提醒我這麼做,可以把他逼得更狠,然後只要我按他的指點做了,我和他就一起走上賭桌了。他如果賭輸了,就只能乖乖的向我們求援,求我們救他,我們也可以對他任宰任割,予取予求。」

  「但他如果賭贏了,以後就用不著擔心我對他的敲詐勒索,可以把湖北的錢糧軍餉全部用來辦理他的湖北新軍,和我爭功爭寵,我也很難再有機會逼著他交出錢糧武器,還得在一定程度上反過來受他制約。」

  慢條斯理的說到這,曾國藩也微微一笑,說道:「真不愧是本帥最出色的門生,果然有膽量,為了不被本帥牽制掣肘,寧可冒險單獨應對長毛主力。果然有膽色,有氣魄!」

  「如果這道書信真是吳超越故意安排了讓九將軍看到,那就只有這一個解釋。」劉蓉點頭認同,然後向曾國藩問道:「大帥,你的學生已經上了賭桌下注了,你這位做莊家的,是否收下這個注碼?和你的學生豪賭一把?」

  「孟容先生,那以你之見,本帥是否應該賭這一把?」曾國藩反問道。

  「這……。」劉蓉遲疑了一下,然後才回答道:「大帥,學生認為,你不應該賭一把,你不賭也已經贏定了,賭贏了雖然註定可以贏得更多,但如果不小心賭輸了,吳超越真的獨自扛住了長毛對湖北的趁虛而入,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大帥,末將也認為應該謹慎起見,最好別賭。」羅澤南也說道:「只要我們一天不把長毛驅逐出湖北,吳超越就一天有求於我們,但我們如果全力把長毛攆出湖北,吳超越又獨自扛住了長毛的下一波反撲,那他就是蛟龍下海,猛虎入山,我們就再沒辦法和機會制約他了。」

  「尤其是在漢口已經開港的情況下。」劉蓉又指出道:「關稅有多重要學生也不多說了,漢口港現在就是一隻會下金蛋的母雞,而且下的金蛋還肯定會越來越大!錢糧武器這些東西我們都可以和吳超越慢慢商量,但漢口的海關監督一定得拿下來!除非吳超越答應把漢口海關監督換成我們的人,否則我們就絕不替他把長毛趕出湖北!」

  「是不應該冒險豪賭,穩紮穩打才是最好選擇。」曾國藩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突然問道:「那以你們之見,本帥如果和吳超越賭了,賭輸的可能有多大?我們賭贏的把握,又有幾成?」

  劉蓉和羅澤南等人都面露遲疑,盤算了不少時間,羅澤南才回答道:「吳超越贏的可能很小,我們賭贏的把握至少在八成以上!就湖北現在的情況而言,吳超越單獨應對長毛反撲,在陸地上或許還有點希望,但是在水面上他毫無勝算!洋人是賣給了他兩條好船,但水師操練遠比陸師負責,沒有一年半載時間休想見什麼成效,所以除非是奇蹟出現,否則吳超越絕無任何可能攔住長毛水師入侵湖北腹地!」

  「學生也是這麼看,吳超越在陸地上或許還能和長毛陸師周旋一二,可水面上絕對不行,他的水上力量太弱。」

  劉蓉同樣認可羅澤南的看法,然後劉蓉卻又說道:「但學生還是反對大帥你和他賭一把,大帥,你這位學生實在太過深不可測了,野心、胃口和能力都有,說不定他就能在這個九死一生的賭局中創造奇蹟。所以學生認為,最好還是穩紮穩打為上,乘著他現在必須依靠我們把長毛驅逐出湖北,逼他交出漢口海關和更多的錢糧武器!」

  劉蓉和羅澤南各抒己見的時候,曾國藩雖然一直沒有說話,卻也在一直微微點頭,然而就在劉蓉和羅澤南覺得曾國藩已經放棄豪賭的時候,曾國藩卻突然微笑著搖了搖頭,說道:「孟容先生的見解雖然很有道理,但是你卻忘了兩件大事。」

  「學生忘了那兩件大事?」劉蓉好奇問道。

  「第一,朝廷的反應。」曾國藩豎起一個指頭,說道:「本帥誓師討賊,雖是為了大清的江山社稷,但朝廷裡卻有許多宵小之輩對本帥多有非議,皇上也因此收回了讓本帥署理湖北巡撫的旨命。現今長毛重兵雲集南昌,湖北之賊既不多,也不強,本帥倘若還不能迅速把長毛驅逐出湖北,必然會更加授人以柄!」

  「第二,我們就算繼續留在湖北,也照樣會被吳超越繼續利用。」曾國藩又豎起第二根指頭,說道:「現今黃州城裡的長毛已成孤軍,棄城可能極大,就算我們不出手,吳超越只要不惜代價,照樣有很大可能獨自趕走黃州城裡的長毛!」

  「到時候武黃二城光復,武昌府城贏得緩衝,吳超越了不起就是頂住朝廷壓力暫時不去光復下游諸城,安心在武昌漢口操練新軍,待新軍大成之後,再揮師東下光復下游湖北諸城,同樣是易如反掌!屆時我們的處境不僅更加尷尬,還更沒機會再製約操縱這個野心勃勃的小滑頭!」

  劉蓉閉上嘴巴不再說話,羅澤南也連連點頭,曾國藩則重重一拳砸在帥案上,沉聲說道:「這麼大的賭局,連學生都敢賭,我這做老師為什麼不敢賭?和他賭!越早賭,越是不給他練兵成軍的時間,我們的勝算就越大!賭贏了這一把,湖北地方錢糧,漢口的關稅,還有那個小滑頭的新式武器和武器作坊,就都歸我們所有了!」

  見曾國藩的態度堅決,劉蓉和羅澤南也不再多說什麼,全都點頭允諾,也都承認曾國藩的見解最有道理——和吳超越賭這一把,不但勝算極大,還可以討好滿清朝廷。結果也是湊巧,恰好就在這個時候,帳外就傳來了吳超越求見的消息,決心已定的曾國藩毫不遲疑,馬上就下令召見。

  吳超越來拜見理髮匠老師,當然是來與曾國藩商量儘快發起攻城的,結果也完全被狗頭軍師趙烈文料中,覺得自己穩操勝算的曾國藩果然一口答應了第二天就向黃州府城發起進攻,還主動開口把湘軍此前大量準備的攻城武器送給吳超越一些。吳超越一聽大喜,趕緊向理髮匠老師道謝,又一口答應了再給湘軍五百枚手雷,幫助湘軍水師應對太平軍水師可以發起的進攻。

  商議攻城戰事的期間,吳超越和曾國藩誰都沒有提起攻下黃州府城後怎麼辦,還是在議定了出兵順序和各自負責的攻城方向後,曾國藩才對吳超越微笑說道:「慰亭,如果能夠順利拿下黃州府城,我的打算是你我最好是繼續聯手乘勝追擊,乘機光復湖北剩下的蘄州、黃梅、興國和廣濟四座縣城,一鼓作氣奪回田家鎮重地,把長毛徹底驅逐出湖北戰場,就是不知道你的意思如何?」

  正常情況下,剛給理髮匠老師下了套的吳超越本應該演演戲,裝模作樣的推託拒絕,裝出害怕理髮匠老師乘機東下江西戰場的模樣,然而清楚看到理髮匠老師眼睛裡的熾熱目光,還有劉蓉、羅澤南等人不動聲色的表情。吳超越心裡也頓時明白,理髮匠老師已經識破了自己的安排,也決定和自己賭這一把了。

  所以,吳超越也懶得和理髮匠老師演戲,很坦然的點了點頭,說道:「若能如此,當然最好。」

  「你輸定了!」這是理髮匠老師曾國藩此刻的心裡話,也是忤逆學生吳超越此刻的心裡話。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七十二章 爭奪先機

  秦日綱和鍾廷生並不知道的是,即便知道了湖北戰場局勢不妙的情況,太平軍的西線主帥石達開卻還是不打算放棄湖北戰場,仍然用快船傳令秦日綱和鍾廷生繼續堅守黃州一線,那怕情況再不妙也絕不能主動放棄黃州府城,更不許擅自撤出湖北。

  石達開做出這個決定當然不是要讓太平軍將士白白送死,原因是更加重要的南昌戰場已經進入了最關鍵的階段,江西清軍已經大半雲集南昌戰場力保省城,而太平軍成功佔領了江西大部分城池後,也陸續把兵力集中到了南昌戰場準備和江西清軍打一場大決戰,若能取勝江西全境便可歸入太平天國的版圖,繼而徹底切斷滿清朝廷與東南富庶之地的陸路聯繫。

  在這麼重要關鍵的時刻,石達開當然希望秦日綱和鍾廷生能夠暫時牽制住湖北清軍,不給曾國藩或者吳超越增援南昌的機會,所以即便明知道湖北局勢不妙也無法再往湖北增派援軍,石達開也絕不允許秦日綱撤出湖北戰場。

  然而很可惜,石達開的命令晚了一步,當石達開的命令送到秦日綱的面前時,黃州府城已經被吳超越和曾國藩聯手攻破,鍾廷生為了保存有生力量迅速撤出了黃州戰場,秦日綱率領的太平軍水師主力也已經撤到了蘄州一帶,再沒了機會把吳超越和曾國藩牽制在湖北腹地。

  黃州府城是被清軍用爆破戰術得的手,激戰中,湖北新軍將士靠著優勢炮火的掩護,在黃州北門城下成功挖掘出了一個坑道,埋入苦味酸炸藥引爆,第一次爆炸雖然沒能成功炸垮黃州城牆,但曾國荃麾下的湘軍將士璇即又在附近挖掘了一個坑道,吳超越趕緊派人再次裝進苦味酸炸藥引爆後,之前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城牆終於轟然倒塌,露出了一個不下二十丈寬的缺口,負責這一輪攻勢的湘軍將士立即潮水一般的湧入缺口。

  比拼勇氣鬥志的危急時刻,太平軍將士雖然靠著密集子彈和接連拋擲火藥包,一度把已經衝進城的湘軍士兵給重新趕出城外。可湘軍這邊卻更狠,曾國荃親自操刀上陣,接連砍翻三個帶頭逃命的軍官,並揚言說再敢後退就馬上對誰開槍,逼著湘軍將士再次發起衝擊,這才成功殺入城內與太平軍展開巷戰。而再當馮三保率領著大量裝備手雷左輪槍的吳軍將士殺入城內後,守黃州府城裡的鐘廷生也就徹底沒有了回天之力。

  在此期間,太平軍水師也一度出動來救黃州,然而援軍尚未靠岸登陸,已經不再故意保存力量的湘軍水師也已經傾巢殺來,太平軍水師被迫在水上迎戰,接著又馬上遭到了湘軍水師的手雷彈突襲,過於輕小的小拔船隻要捱上一枚苦味酸手雷就得遭受重創,運氣不好點直接報廢都有可能。措手不及下,太平軍水師頓時一片大亂,兵無戰心,將無鬥志,士氣高昂的湘軍水師則乘機猛攻猛殺,幾乎與陸地上同時取得勝利,太平軍水師也比陸師更早放棄了黃州向下遊逃亡。

  收到了水師兵敗的消息後,本來就已經招架不住的鐘廷生更無戰心,想都不想就下達了棄城命令,結果卻又遭到了湖北新軍的全力追擊,在損失相當不小的情況下才逃到蘭溪與水師會合。然後秦日綱和鍾廷生再稍一合計,覺得反攻武黃戰場毫無可能,同時陸師的糧草輜重遺失太多,在野外很難補給,所以秦日綱和鍾廷生乾脆就帶著軍隊直接撤回了蘄州就糧,吳超越與曾國藩繼續聯手追擊,順江而下的水師幾乎是與太平軍同時抵達蘄州,只是勢單沒敢立即發起進攻。

  在蘄州喘息未定時,石達開不許撤出湖北戰場的命令也已經送到了蘄州,秦日綱和鍾廷生見了大聲叫苦,因為一路敗逃下來,太平軍的陸師損失相當慘重,即便加上劉滿從武昌縣城裡帶出來的敗兵,陸上作戰力量也已經只剩下了三千多人。同時幾經戰火摧殘的蘄州小城糧草不足,城池殘破,物資基礎難以支持太平軍長期作戰,所以即便太平軍的水師還有一戰之力,也很難守得住蘄州防線,不分青紅皁白的一味死守,陸師還有被曾吳聯軍全殲在蘄州的危險。

  不得已之下,秦日綱和鍾廷生只能是坐下來重新商議如何執行石達開的軍令,結果也還算好,石達開只是禁止太平軍撤出湖北戰場,並沒有要求秦日綱等人不許放棄任何一座湖北城池,靈活性很高,秦日綱和鍾廷生還有自行發揮的餘地。而經過反覆的推敲商議後,秦日綱和鍾廷生很快就商量出了一個新的戰術計劃,決定放棄蘄州繼續撤退,撤退到戰略要地田家鎮去重新佈防,藉助田家鎮那一帶的有利地形,集蘄州、廣濟、黃梅和興國的四縣錢糧之力堅守田家鎮咽喉,與曾吳聯軍長時間周旋。

  說幹就幹,乘著曾吳聯軍的陸師還沒抵達,太平軍立即把蘄州城裡的糧草軍需盡數裝船,又連夜把鄰近廣濟城裡的糧草輜重也運了過來裝船。先行抵達蘄州戰場的湘軍水師雖料定敵人準備繼續東撤,卻勢孤不敢輕進,只能是趕緊派快船與曾國藩聯繫,向曾國藩報告這一重要情況。

  如果不是信使見到曾國藩時,吳超越恰好就在曾國藩身邊,或許就會錯過搶佔先機的寶貴時間。也幸虧是與曾國藩同時知道了這一消息,吳超越稍一盤算後,馬上就向曾國藩說道:「恩師,不管長毛把糧草軍需裝船是打算撤到田家鎮,還是準備直接撤出湖北,為了謹慎起見,你的水師都應該立即進兵田家鎮,搶佔長江南岸的半壁山戰術要地,奪得上風之利,以防萬一。」

  田家鎮有兩個戰術要地,一個是北岸的吳王廟,另一個就是南岸的半壁山,現今正處夏季,東南風正勁,以大船為主力戰艦的湘軍水師當然得優先搶佔上風處,否則在水戰中必然要吃大虧。這個道理曾國藩懂,而且曾國藩也遠比吳超越瞭解田家鎮的實際地形,知道只要自軍水師提前搶佔了半壁山要地,太平軍就算想在田家鎮重建防線也極度困難,可如果讓太平軍水師搶佔了半壁山要地,那麼本來就是以機動見長的太平軍水師更是如虎添翼,甚至還可以藉助順風之利,以火攻重創湘軍水師。

  明白歸明白,但是關鍵時刻,曾國藩的自私心理卻又佔了上風,沉吟了片刻後,曾國藩還搖了搖頭,說道:「慰亭,你的建議雖然很對,但還是太冒險了。我們的陸師主力盡在北岸,又落在了水師後面,若是再讓水師繼續孤軍輕進,搶佔南岸要地,那麼水師一旦遇險,我們就很難互相救援了。」

  「恩師,你的水師只要堅持一兩天就行!」吳超越急得直跺腳,說道:「只要你的水師謹慎應戰,堅持到我們陸師抵達田家鎮戰場,那麼水陸夾攻,長毛就算想在田家鎮立足都難!但如果讓長毛搶佔了半壁山要地,我們不但要逆風渡江進攻,長毛還可以直接取得和興國的聯繫,獲得興國縣的錢糧補給,更加難以把他們速滅!」

  曾國藩還是盤算著不吭聲,吳超越毫無辦法,只能是趕緊又對曾國藩說道:「恩師放心,你的水師不會孤軍應戰,劉坤一的莊字營正在長江南岸的黃浩口,我會命令他立即全速開赴半壁山,幫你的水師抵禦長毛,不給長毛搶佔半壁山高地居高臨下打擊你水師的機會!」

  曾國藩最擔心的就是這點,聽吳超越這麼說了,又明白半壁山要地對自軍的重要性,曾國藩這才下定了決心,但曾國藩卻並沒有急著答應,只是微笑著向吳超越說道:「慰亭,田家鎮的仗打完了,長毛也就徹底滾出湖北了,你手裡的新式武器……。」

  吳超越徹底拿自己的理髮老師無語了,無可奈何的說道:「五百枚手雷,再加五十枚擲彈筒的炮彈,夠不夠?」

  「一千枚手雷,一百枚炮彈,再加五十支左輪槍和兩千發子彈。」曾國藩微笑答道:「還有,把長毛驅逐出了湖北後,你之前開給我的印票,得足額兌現。」

  吳超越更無語了,可是沒辦法,田家鎮要地緊鄰大冶縣,湖北最大的鐵礦和最大的煤礦也偏巧都在大冶縣境內,不把田家鎮咽喉拿回來,吳超越就休想開發大冶縣的鐵礦和煤礦,所以吳超越別無選擇,只能是一咬牙一跺腳,惡狠狠說道:「成交!」

  又狠狠敲了忤逆門生一筆,理髮匠老師這才心滿意足的頒佈命令,讓曾國華立即率領水師全速趕往田家鎮,奪佔有風向之利的半壁山要地。目前還最後有求於理髮匠老師的吳超越也沒敢耍花樣,同樣是馬上命令正在南岸的劉坤一率軍急赴半壁山增援,還要求劉坤一不惜任何代價都要搶佔半壁山高地,不給太平軍居高臨下打擊湘軍水師的機會。

  很巧,曾國藩的命令送到湘軍水師面前時,太平軍水師也剛把糧草軍需裝船完畢,兩軍幾乎同時出發,一前一後共同急赴田家鎮要地,一場規模空前的龍舟賽船大會,也就此在寬闊的長江水面上展開。

  剛一開始時,秦日綱還沒猜到湘軍的目的打算,一度誤以為湘軍不過是又想咬住自軍尾巴,等待戰機出現再發起突襲。可是看到了湘軍水師那一反常態的急速航行,秦日綱就逐漸覺得味道不對了,而再當親眼看到湘軍水師刻意避免與自軍的殿後船隊交戰,繞過戰場急馳向東時,秦日綱頓時就醒過味來,驚叫道:「不好,湘妖船隊是想搶在我們前面!」

  江面過於寬闊,秦日綱倒是不怎麼擔心湘軍水師會搶到自軍前方再列隊攔截,精通水戰的秦日綱最怕的是湘軍水師提前搶佔了半壁山要地,奪得上風之利,把自軍逼到了會被清軍陸師直接威脅的北岸吳王廟立營。所以醒過味來後,秦日綱也馬上做出了兩個調整,一是命令殿後船隊主動迎擊,不惜代價的纏住湘軍水師,遲滯湘軍水師的東進速度,另一個命令則是分出一支船隊全速赴半壁山,奪佔半壁山陣地。

  殘酷激戰就此在江面上展開,原本只打算攔截湘軍水師保護主力船隊的太平軍水師後軍主動出擊,藉助機動力優勢猛攻湘軍水師側翼,性格有些自私的曾國華一度有些猶豫是否放慢船速全力迎戰,減少無謂損失。好在曾國華的兩個副手楊嶽斌和彭玉麟都是明白人,一再提醒曾國華半壁山陣地對湘軍水師的重要性,之前已經因為過於謹慎保守吃過大虧的曾國華這才咬著牙齒命令船隊繼續全速前進,寧可讓受襲的側翼單獨應戰都付出一些損失,也不肯放慢船速。

  炮身隆隆,殺聲震天,太平軍的小拔船如同一支支離弦之箭,不斷扎入湘軍水師的側翼,拼命開炮縱火,湘軍水師將士則一邊全速前進,一邊奮勇應戰,以各種各樣的武器迎擊太平軍水師,江面上炮來槍往,戰鼓如雷,到處都是烈火濃煙,喊殺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江面混亂得如同一鍋滾開的粥。

  還好,湘軍水師最大的優勢就是戰船夠大,全力衝鋒間太平軍的小拔船就算橫著攔在前面,也擋不住湘軍水師的衝鋒腳步,所以激戰了約一個小時後,湘軍水師在付出一定代價下,終於還是沒有損耗速度的擺脫了太平軍水師後隊的糾纏,越過滿載兵員糧草的太平軍主力船隊,搶到前方直撲半壁山。太平軍水師的後隊卻不依不饒,仍然死死咬住湘軍水師的尾巴緊追不捨,秦日綱則在旗艦上不斷合掌禱告,「天父保佑,前軍一定要守住半壁山啊!不然的話,我就算想堅守田家鎮,仗也無比難打了。」

  順江而下自然速度極快,早上從蘄州出發,下午約三點時,湘軍水師就已經遙遙看到了雄偉高聳的半壁山,但是很遺憾的是,搶先出發的太平軍水師船隊,已經搶先一步抵達了半壁山下,還已經把幾門隨船帶來的火炮搬上了岸上高地,氣勢洶洶的迎接湘軍水師的到來。

  仗打到了這一步,曾國華再是自私自利這會也不敢輕易放棄進攻了,即便太平軍水師的前軍已經組成了防禦陣形,後面還有太平軍的後軍追趕,曾國華還是咬著牙齒大吼道:「打旗號,全軍突襲!一定得給我拿下半壁山!」

  更大規模的激戰在半壁山的江面上展開,頂著隆隆炮響和密集如雨的火箭槍子,湘軍水師一往無前,直接一頭撞在太平軍的水師攔截船隊上,並靠著船大力沉的優勢,直接撞翻了好幾條太平軍的小拔船,太平軍方面則乘機展開近舷戰,咬著武器攀爬奪舷,登上甲板與湘軍士卒展開近身白刃戰,刀來槍往,廝殺得血肉橫飛,天昏地暗。

  全是由民風彪悍的湖南山農組成,湘軍士卒打近身白刃戰在經驗上雖然有些不足,戰鬥力卻也懸殊不是太大,又有數量優勢,近身戰中絲毫不落下風。然而已經搬上岸的那幾門沉重火炮卻給湘軍水師帶來了不小麻煩,居高臨下對已經失去了機動力的湘軍大船幾乎是一打一個準,對湘軍水師的士氣鬥志打擊極大。曾國華一度派船靠岸,讓士兵登陸作戰,也很快就被提前上岸並搶佔了有利地形的太平軍士卒殺退,光捱打很難還手。

  不過也還好,湘軍水師不但有船大優勢,還有傾巢出動的數量優勢,咬著牙齒激戰了不少時間後,湘軍水師終於還是殺散了太平軍的攔截船隊,奪得了上風優勢。然而不等湘軍將士發出歡呼,更沒等湘軍水師笨重龐大的戰船掉頭整隊,太平軍那邊卻搶先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曾國華、楊嶽斌和彭玉麟等湘軍高級將領驚看原因時,卻又忍不住大聲叫苦起來——原來,太平軍水師的主力船隊也已經趕到了半壁山戰場的目視範圍內。

  「掉頭!掉頭!趕快掉頭整隊!趕快給我掉頭整隊!」

  楊嶽斌和彭玉麟等將紅著眼睛大吼大叫時,太平軍的水師主力卻已經越逼越近,同時岸上的太平軍陸師也是瘋狂的不斷開火,居高臨下向湘軍水師投擲包括大石頭在內的各種武器,拼命給湘軍水師製造混亂,遲滯湘軍水師的掉頭整隊速度,給太平軍水師創造突襲戰機。而湘軍水師上下卻是大受士氣影響,操船間手忙腳亂速度更慢,楊嶽斌和彭玉麟等人急得再是如何怒吼咆哮也毫無作用。

  「砰砰砰砰!」

  密集得如同爆豆一般的火槍聲突然又在岸上傳來,曾國華和楊嶽斌等人大驚去看陸上時,卻又無比驚喜的看到,一支打著清軍旗幟的軍隊已經出現在半壁山下,手裡拿的還全是讓湘軍將士妒忌得眼紅的高射速擊針槍,正在瘋狂衝擊高處的太平軍炮兵陣地,期間竟然大量拋出了湘軍將士無比珍惜的苦味酸手雷彈。

  見此情景,曾國華長舒了一口氣後,還忍不住拍了拍胸口,無比慶幸的說道:「還好,劉坤一總算是及時趕到了,這仗還有得打。」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七十三章 肅清湖北

  自靖港水戰以來,半壁山這一仗絕對是湘軍水師打得最險最惡的一戰,與太平軍水師的實力雖然不相伯仲,戰術也各有所長,但偏偏吃虧在時機不巧,太平軍水師抵達戰場時,以笨重大船為主的湘軍水師正在掉頭整隊,隊形不要說嚴整了,用一片混亂來形容都不足為過,正處於最脆弱的時間段。

  擅長水戰的秦日綱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天賜良機,顧不得收攏前方剛被湘軍水師擊潰的兩支船隊,直接就是一聲令下打出旗號,以小拔船為主的作戰船隊立即全軍突襲,象一支支離弦之箭一樣插入湘軍水師各船的間隙中,又象一條條泥鰍游魚一樣的在湘軍水師船隊中不斷的穿插再穿插,象蟻群吞象一般,迅速用小船海把湘軍的一百多條大船徹底淹沒,開槍放炮投擲引火物,爭分奪秒的攻擊湘軍船隻,給本就處於混亂狀態的湘軍水師製造更多混亂,逼著湘軍戰船各自為戰,再也發揮不出船重炮猛的力量優勢。

  如果不是曾國藩把忤逆學生先後兩次援助的寶貴手雷大部分給了湘軍水師裝備,湘軍水師這一戰幾乎已經是必敗無疑,也虧得很有先見之明的曾國藩無比重視湘軍水師,把好東西先給了命根子水師船隊,湘軍水師這才在近舷戰有了一定的還手之力。顧不得吝嗇消耗性武器,湘軍水師各將紛紛命令自軍士兵投擲手雷發起反擊,爆炸威力在這個時代最大的苦味酸手雷紛紛在太平軍船隊中炸響間,太平軍水師將士紛紛慘叫著落水斃命,繼而苦味酸火焰又在太平軍小拔船上和水面上熊熊燃燒,有效的打擊了太平軍水師的作戰力量,也同樣給太平軍船隊製造了不小混亂,壓力減小的湘軍水師也趕緊抓緊時間掉頭整隊,一邊激戰一邊艱難調整隊形。

  岸上的戰事規模較小,但激烈程度卻絲毫不輸水上戰鬥,為了奪佔半壁山高地開炮掩護湘軍水師,新近投奔吳超越的劉坤一帶著嫡系莊字營猛攻山頭制高點,搶先一步登上至高點的太平軍將士則憑藉居高臨下的有利優勢負隅頑抗,拼命開槍投石打擊佯攻的劉坤一軍。同時更多的太平軍小拔船也滿載著士兵紛紛靠岸登陸,集結成隊向這邊殺來,配合山頂友軍夾擊劉坤一部。

  見形勢危急,劉坤一同樣不敢吝嗇寶貴武器和保存實力,一邊命令士兵大量投擲手雷開道,一邊逼迫前軍不惜代價的衝鋒佯攻,吳超越派給劉坤一充當技術指導的吳軍炮營將士也毫不猶豫的祭出擲彈筒,精確打擊躲在土石後開槍的太平軍士兵。而靠著武器裝備方面的巨大優勢,激戰了大約二十分鐘後,劉坤一軍終究還是衝上了半壁山高地,把高地上殘餘的太平軍士兵傷兵盡數捅死砍死,一邊搶修工事,一邊爭分奪秒的把僅有的五門後膛炮搬上高地,同時劉坤一軍的後隊也已經在山下和太平軍的援軍交上了火,戰事激烈得一塌糊塗。

  顧不得等沉重的後膛炮上山,吳軍炮手就已經接管了太平軍留下幾門火炮,調整射高射角裝藥填彈,對著太平軍水師的密集處開炮。而當岸炮炮火降臨到太平軍頭上時,太平軍將士同樣是一片喧譁,士氣受挫,湘軍水師將士則是大受鼓舞,心中大定下動作加快,失誤大為減少,紅單船、長龍船和快蟹船等大型船隻各自艱難掉轉船頭,體積較小的舢板船也紛紛陸續歸位,退到大船下方保護近舷,形勢終於有所好轉。

  這個程度當然還遠不足以逼迫太平軍讓步退兵,不惜代價的把所有水上作戰力量投入戰場的同時,秦日綱又派出了更多的運兵船靠岸登陸,殺氣騰騰的猛撲半壁山高地,說什麼都要把高地控制權拿回來。全部裝備了擊針槍的劉坤一軍則從容應戰,在擲彈筒的掩護下不斷開槍射擊,憑藉高射速的優勢把吶喊來襲的太平軍士兵打得鬼哭狼嚎,人仰馬翻,成片成排的躺倒,太平軍根本無法靠近劉坤一軍陣地的同時,劉坤一軍的武裝民夫也乘機以繩索木棍等工具把五門後裝炮連推帶拉的運上半壁山高地,在吳軍技術兵的指點下逐一佈置到位。

  而再當後裝膛線炮也加入戰鬥後,太平軍水師所承受的壓力和打擊也陡然增加了數倍,高射速又高精度的膛線炮把一枚枚苦味酸炮彈打進太平軍船隊,即便在大半落空的情況下,爆炸產生的衝擊波與掀起的水浪還是把太平軍的主力戰船小拔船吹得東倒西歪,互相碰撞不斷,繼而苦味酸火焰又大量引燃了太平軍小拔船的船帆船身,燒得船上的太平軍士兵是皮開肉綻,鬚髮皆燃,作戰隊形為之大亂。

  也是靠著岸上炮火的掩護,大量聚集在半壁山下水面的湘軍水師諸船這才贏得了調整時間,先是大船帶著濃煙烈火紛紛掉頭,頭尾相連排成巨大橫隊,舢板也陸續集結到位,逐漸驅逐走了船隊中的太平軍小拔船,繼而一邊撲滅船上火苗,一邊紛紛開炮轟擊遠方的太平軍船隊。清軍水陸炮火逐漸大盛,打得只能裝備小型火炮或者土炮的太平軍小拔船舷破桅斷,死傷極其慘重。

  事實上到了湘軍隊列調整完畢,以『T』字戰術發揮火炮威力的時候,火力過於微弱的太平軍水師就已經沒有了多少取勝希望,但是秦日綱卻仍然不肯放棄,先是下令船隊後撤重新整隊,又讓登陸軍隊也暫時後撤重新整隊,準備再次發起全面衝擊,孤注一擲的奪回半壁山陣地!然而……。

  然而隨著夜色的逐漸降臨,夜風的逐漸加大,半壁山陣地的風向優勢卻逐漸的體現了出來,面對著凜冽的東南大風,太平軍的小拔船在衝鋒間根本不敢張帆,提高船速全靠人力和一點點順流優勢,士兵再怎麼賣命也把衝鋒速度提不起多快,背風作戰的湘軍水師則是接連開炮,用密集炮火覆蓋航速緩慢的太平軍船隊,接連擊沉擊毀太平軍小拔船,同時半壁山高地上打下來的苦味酸炮彈在落水燃燒後,烈火也是順風燒向太平軍的船隊,太平軍將士再是如何捨死忘生的衝鋒突襲,卻始終還是無法突破湘軍和吳軍用火炮聯合組織的嚴密火力網,付出了慘重代價卻絲毫看不到勝利希望。

  還有陸地上也一樣,當年江寧大戰時,李開芳、吉文元和韋昌輝等太平軍大將麾下的精銳軍隊都拿吳軍的高射速擊針槍無可奈何,現在劉坤一軍是既全部裝備了擊針槍,又有居高臨下的地形之利和擲彈筒掩護,秦日綱麾下的普通主力戰兵自然更拿劉坤一軍無可奈何,三次衝鋒三次被打退,死傷慘重,士卒怯極不敢再衝,只敢躲在遠處遙遙開槍,劉坤一軍只拿出一半不到的力量就輕鬆守住了半壁山陣地。

  夜風越來越大,太平軍水師的衝鋒也越來越難,傷亡數字逐漸迅速擴大,士卒體力也消耗越來越打——船太小載兵少,太平軍的水師士兵可不象湘軍水師大船上的士兵一樣,可以獲得輪流休息和吃飯的機會。期間雖說沒有一個將領敢於勸說秦日綱放棄進攻,可秦日綱心裡還是非常清楚,自軍今天已經沒什麼希望拿下至關重要的半壁山陣地了。

  猶豫著盤算了許久後,秦日綱終於做出了一個痛苦的決定,吩咐道:「打旗號,把岸上的軍隊撤回來,退兵,到吳王廟水面休息過夜。再派人去給鍾廷生傳令,讓他尋找適合的陣地暫時駐紮,替我牽制住清妖的陸師主力,為我奪回半壁山爭取時間。」

  …………

  指望鍾廷生率領的陸師能夠暫時牽制曾吳聯軍的陸師,秦日綱的白日夢未免做得太美了一些,收到了秦日綱的命令後,雖說鍾廷生硬著頭皮命令陸師暫停前進,在馬口一帶匆匆佈防,妄圖憑藉馬口小鎮殘留下來的破土圍子長期與曾吳聯軍周旋。然而剛收到了這個消息,吳超越卻馬上就下令道:「傳令全軍,加快速度前進,別給長毛在馬口建立防禦陣地的機會!」

  「慢著!」旁邊的狗頭軍師趙烈文突然開口,向抱拳領命的吳軍傳令兵微笑說道:「這條命令取消,我們的軍隊繼續按正常速度前進。」

  「惠甫,你這什麼意思?」吳超越比傳令兵更疑惑的問道。

  「慰亭,你急什麼?」趙烈文笑得更加奸詐,低聲說道:「晚一個時辰趕到田家鎮以東的吳王廟,你老師的水師就多一分危險。既然如此,你何必比他更急,讓我們的將士少打點硬仗,多有點休息機會,不是更好?」

  吳超越恍然大悟的大笑,向趙烈文連挑大拇指,結果也不出趙烈文所料,很快的,擔任前鋒任務的湘軍塔齊布營隊果然加快了進兵速度,以超過急行軍的速度疾撲馬口,同時曾國藩那邊也派人送來消息,向吳超越知會馬口情況,要求吳超越趕緊加快速度前進,到馬口去以火炮掩護湘軍攻堅,還早早就說明由湘軍負責攻堅重任。吳超越和趙烈文對視微笑,僅僅只是命令炮營加快前進,主力戰兵則繼續保持原定速度,儘可能的減少體力損耗和士卒掉隊情況。

  理髮匠老師此前真的是太過喜歡保存實力,好不容易糾正了這個壞脾氣後,湘軍也終於展現出了他們的真正實力,鍾廷生在馬口還沒站穩腳步,塔齊布就已經帶著塔字營殺到了近前,還毫不猶豫的直接向太平軍陣地發起進攻,太平軍被迫一邊修築工事一邊迎戰,工事修築進度為之大受影響,直到湘軍主力和吳軍炮營帶著先進火炮殺到近處,太平軍方面都還沒把防炮防彈的工事修完一半。

  再接著,先是吳軍火炮把一枚枚自帶燃燒彈效果的苦味酸炮彈傾瀉到了太平軍陣地上,大量摧毀太平軍的防禦陣地和殺傷太平軍的有生力量,然後不等火苗熄滅和吳軍炮火徹底摧毀太平軍陣地,著急增援水師的曾國藩就已經迫不及待的下令進攻,一口氣投入了三個營的兵力直接殺進太平軍陣地。而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戰鬥後,負隅頑抗的太平軍陸師終於還是抵擋不住湘軍紅著眼睛的一再衝鋒,被迫放棄馬口向吳王廟撤退,曾國藩親自率領湘軍主力全力追擊,吳超越則笑吟吟的帶著湖北新軍擔任護送輜重隊的任務,難得享受了一把躲在後方看老師衝鋒陷陣的幸福生活。

  終於,半壁山激戰的第二天傍晚,湘軍陸師率先抵達了與半壁山隔江相望的吳王廟一帶,看到清軍旗幟仍然還在南岸半壁山上的飄蕩,曾國藩當然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而看到神速殺來的湘軍陸師主力,秦日綱卻是叫苦不迭,愁眉難展。

  形勢也的確讓秦日綱絕望,駐紮在吳王廟一帶沒有風向之利,處於水師大忌的逆風位置,又時刻得面臨曾吳聯軍的火炮威脅,陸師只要招架不住曾吳聯軍的岸上攻擊,讓曾吳聯軍把火炮搬上北岸高地,居高臨下一通炮擊,太平軍水師在吳王廟一帶就永無寧日,再也一天安生日子過。而失去了吳王廟這個適合大量停泊船隻的港灣,太平軍水師在田家鎮咽喉就無法立足,更談不上長期扼守這個咽喉,把湖北清軍封鎖在湖北境內。

  太平軍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奪回半壁山,搶佔上風之利,藉此優勢與湘軍水師周旋,讓位處北岸的曾吳聯軍無法大舉渡江。然而湘軍水師奪佔了半壁山陣地後,卻再不肯邁住這個陣地一步,還早早就頭圍相連的擺出了防禦陣勢,太平軍水師就算傾巢去攻,也未必有取勝的把握。

  打不過也得打,召集水師眾將議事時,秦日綱還是當眾宣佈了自己的戰術打算,決定乘著曾吳聯軍還沒控制吳王廟高地架設火炮,搶先出動所有水師去和湘軍水師打一場大決戰。然後秦日綱才向眾將說道:「各位將軍,情況本侯已經對你們說得很清楚了,這一仗我們必勝把握,只能是拼死一戰,奪取這唯一取勝希望,一戰定乾坤!對於本侯的這個決定,你們可有什麼話說?」

  回答秦日綱的是死一般的寂靜,太平軍諸將全都是保持眼觀鼻、鼻觀心的沉默姿態,誰也不肯開口那怕說一個字。秦日綱見了萬分不滿,提高聲音說道:「為什麼都不說話?難道你們就沒有半點信心?說話,都給我說話!」

  太平軍眾將還是不肯吭聲,秦日綱越看越火大,又看到石達開的同族石鳳魁嘴巴動了動,便衝石鳳魁喝道:「石鳳魁,你想說什麼?說!」

  猶豫了一下,石鳳魁才拱手說道:「頂天侯,末將想說,全力進攻半壁山,我們取勝的希望十分渺茫,風向對我們不利,半壁山稍下游的富水河入江口,又幹擾了長江水流,對我們的小拔船影響極大,我們唯一的進攻路線就是半壁山的西北面頂風進攻,發起決戰從始至終我們都處於下風。清妖水師只要保持現在的陣形不變,以重炮轟擊我們逆風進攻的船隊,我們就……。」

  吞吞吐吐的說到這,石鳳魁一咬牙,乾脆說道:「當然,如果頂天侯一定要頂風進攻,末將等從命就是了。腦袋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其他的水軍將領紛紛點頭附和,都說秦日綱如果一定要下令發起進攻,自己領命就是,了不起就是戰死沙場,拿性命報效天國。結果秦日綱聽了這些話後,不但沒有下令出兵,相反還自行沉默了下來,然後又盤算了許久後,秦日綱還是垂下了腦袋,聲音微弱的說道:「撤出湖北吧,翼王那裡如果要追究,我擔著就是,別讓將士們白白送死了。」

  聽到這話,太平軍先是如釋重負,然後紛紛表態願與秦日綱同領抗命之罪。秦日綱則悄悄嗟嘆,暗道:「翼王六千歲,不是我抗你的令,是現在這情況,再打下去只會是白白送死。不如先保住將士的性命和水師的元氣,等以後再來報仇。」

  公元一八五五年,滿清咸豐五年六月初二,鑑於形勢危急和實力不足的雙重原因,太平軍西征軍秦日綱部被迫放棄戰略要地田家鎮東撤,退往九江躲避清軍鋒芒。隨同秦日綱作戰的陸師鍾廷生部登船同撤,鄰近的興國、黃梅兩縣太平軍也因為孤立無援且力量薄弱,被迫棄城走陸路各自撤往江西和安徽。吳超越所部湖北清軍及地方團練乘勢光復失土,正式收復湖北全境,名義上做到了把太平軍徹底驅逐出湖北土地。

  仗好打,善後難,反覆拉鋸戰後的湖北東南部滿目瘡痍,到處都是餓殍死屍,村村過火,鎮鎮冒煙,嗷嗷待哺的饑民成群結隊,四處流竄。同時在光復湖北淪陷土地戰事中出了大力氣的湘軍也找吳超越逼命,逼著吳超越兌現之前許諾的軍餉糧草,在本就乾瘦如柴的吳超越身上刮骨削肉。

  還好,湖北只是東南部被徹底打爛,中部遭到嚴重破壞,西面和北面的州府勉強還算太平,滿清朝廷又已經同意了抽釐助軍餉,靠著地方官的敲骨吮髓,吳超越終於還是在夏天這個季節湊齊了湘軍勒索的錢糧,如數交到了曾國藩的手裡。而曾國藩笑眯眯的接過了忤逆門生雙手奉上的錢糧後,又更加親切的微笑著對吳超越說道:「慰亭,為師的同年江西陳啟邁得知湖北長毛肅清後,已經兩次來信向為師求援,南昌戰場的局勢又十分危急,所以為師想一兩天後率軍入贛,去南昌增援陳撫臺。為師走後,湖北這邊可就要全部拜託你了。」

  知道理髮匠老師是不想給自己太多的備戰時間,吳超越卻仍然還是打腫臉充胖子,拱手向曾國藩說道:「恩師放心,學生必然不會扯你的後腿,你走之後,學生定然力保湖北平安!」

  臉色微微一變,曾國藩正打算和忤逆門生繼續虛情假意,不曾想曾國藩的幕僚劉蓉卻拿著一份急保急匆匆的衝了進來,剛進帳就大喊道:「大帥,吳撫臺,大事不好了!黃河決口!黃河在蘭陽北岸決口八十餘丈,水勢無法收拾,洪水已經侵入山東!」

  曾國藩和吳超越同時臉色大變,也同時站了起來,然後,無良師生自從在湖北再次見面以來,也破天荒的異口同聲說了一句發自肺腑的話,「天下,又要更亂了!」
linuxhall 發表於 2017-6-24 18:28
第一百七十四章 歷史真相

  公元一八五五年這次黃河改道,也是黃河在歷史上的最後一次大改道,決口於河南蘭陽(今蘭考)銅瓦廂,洶湧黃河水分為三股,一股由趙王河走山東曹州府以南下注,兩股由直隸東明縣南北二門分注,經山東濮州、範縣(今屬河南),至張秋鎮,匯流穿運(運河),總歸大清河入海。凡系運河及大清河所經之地均被波及,山東全省有五府二十餘州縣受災,魯西南、西北廣大地區黃水橫流。

  改道的原因是天災還是人禍已經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引發的後果,本來就是內憂外患,內有太平軍席捲江南,危害長江流域,外有沙俄列強虎視耽耽,財政窘迫得都已經到了發行鉛錢搜刮民財的地步,再遭到這樣的重創,對滿清朝廷來說,無疑就是傷口撒鹽,雪上加霜。以至於收到了這個消息後,咸豐大帝甚至悲憤的喊出了這樣的話,「天要亡我大清嗎?」

  結果也正如英明神武的咸豐大帝所料,難民幾十上百萬逃出黃泛區,可憐的滿清朝廷卻根本拿不出錢糧來賑濟和安置這些更加可憐的難民,在飢餓與戰亂的雙重壓迫下,走投無路的饑民除了揭竿而起外已經再沒有任何選擇。為了活命,數量龐大的饑民不是扯旗造反,就是投奔加入太平軍、捻軍和大大小小的起義軍隊伍,安徽太平軍獲得大量的兵力補充,原本只是在沂蒙山區小打小鬧的太平軍老將吉文元也乘機坐大,迅速把隊伍擴大到近萬人,接連攻克諸城與安丘兩縣,為太平軍開創了大片的北方根據地。

  還有捻軍,原本已經快要被僧格林沁鎮壓下去的捻軍也乘勢復盛,接連攻克河南多座府縣,捻軍李士林部一度攻入湖北北部的襄陽府和德安府,危及吳超越後方安全。而吳超越忙於建立田家鎮防線防範太平軍反撲,根本抽不出身來率軍鎮壓,只能是把這個擔子甩給上司官文,讓官文組織鄂北清軍鎮壓平定。

  結果還算好,因為此前捻軍就已經幾次流竄到河南南部,前幾任湖廣總督和湖北巡撫為了確保鄂北安全,早早就在鄂北部署了重兵防範,武昌到襄陽又有水路可通聯絡方便,靠著官文的迅速調兵遣將,鄂北清軍還難得爭氣的把捻軍給攆回了河南。收到消息後,吳超越長鬆了口氣之餘,也不敢有半點的鬆懈,爭分奪秒的只是組織百姓官兵在半壁山和吳王廟修築炮臺,建立水柵鐵索封鎖江面,提防老對手太平軍乘虛又來攻打湖北。

  在此期間,吳超越又抓緊時間辦了兩件大事,第一件就是與官文聯名彈劾武昌府綠營總兵楊定國玩忽職守,怯敵畏戰和軍中蓄妓等等確鑿罪行,結果督撫聯名的彈劾摺子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勃然大怒的咸豐大帝連把楊定國送去新疆吃風喝沙的事都省了,一道聖旨就把楊定國直接砍了腦袋。

  板倒了楊定國這個湘軍內奸後,吳超越又馬上把站在自己一邊的綠營副將王國才給扶上了總兵位置,讓他統率和整頓武昌、黃州兩府的綠營兵,以便將來能夠取到一定輔助作用。——歷史上的王國才楞歸楞,救援武昌時糊塗到連太平軍已經攻入武昌府城都不知道,還傻乎乎的帶著綠營兵進了城,然而在蛇山一帶被太平軍抽了一個滿地找牙後,居然還能做到敗而不潰,能夠帶著敗兵成建制突圍成功,也的確勉強算是個將才。

  第二件大事當然是開發大冶鐵山和鄰近的袁鄉煤礦,這件事吳超越也沒怎麼操心,直接就甩給了內行容閎和半內行徐壽負責,掛了一個大冶鐵廠籌備局的招牌,交代大冶縣令李承湛全力協助他們了事。容閎等人的主要職責也是勘探礦脈和化驗礦石,研究需要購買的採礦設備和到底該購買什麼樣的鍊鋼爐。——吳超越可不想前蹈張之洞的覆轍,更不想象張之洞那樣的好大喜功,為了誇耀政績非要把鐵廠建到遠離礦區的漢陽去。

  除此之外,吳超越還辦了不少的小事,舉薦了之前建立奇功的蘄水知縣劉棨出任黃州知府,給劉坤一弄到了蘄州知縣的實缺,又在自帶乾糧來投的人群中發掘了兩個得力的人才,一個很會收集情報的前武昌府捕頭張德堅字石朋,一個曾經向龔振麟學習過鐵模鑄炮並且鑄造過萬斤巨炮的浙江人邵彥烺,逐漸夯實了自己的幕府參謀部。另外還有一些擴軍、撫民、治理民政和擴大內外貿易之類的工作,通過大舅子聶士成設法與他的同鄉劉銘傳取得聯繫,繼續招攬武將人才等等,不再一一列舉。

  期間吳超越也一直沒有返回武昌,一直都呆在田家鎮親自主持田家鎮防線的建設,然而令吳超越憂心忡忡的是,即便半壁山和吳王廟這兩座炮臺可以順利建成,輔之以可以活動的水柵鐵鏈封鎖長江水面,水上力量薄弱的湖北清軍也只能做到在理論上防範太平軍水師通過水路入侵腹地,絕無可能做到確保萬一。同時工事修築期間,元氣尚存的太平軍水師如果突然大舉來襲,那麼剛擴建到兩個營規模的湖北新軍水師幾乎毫無希望取勝,吳超越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太平軍水師走水路殺進湖北腹地殺人放火,把自己好不容易才剛穩定下來的湖北局面又攪一個天翻地覆慨而慷。

  對此,吳超越當然有向自己的得力參謀趙烈文求助,然而趙烈文卻十分無奈的攤手答道:「慰亭,這次你就是殺了我也沒辦法了,除非你能說服發逆匪首石達開別來打你,或者你能想辦法讓楊秀清對石達開下令,不準石達開再來騷擾湖北,否則就湖北現在的情況,長毛不來打你的可能幾乎不存在。」

  吳超越不再吭聲,一度動心想又和楊秀清取得聯繫,然而考慮到這麼做一旦暴露的後果,吳超越又下意識的打消了這個念頭——實在太危險了。別無選擇之下,吳超越也只能是把希望再次寄託在自己的理髮匠老師身上,祈禱奇蹟能夠出現,讓自己的理髮匠老師能在九江多和太平軍糾纏一段時間,多替自己爭取一些時間。

  奇蹟並沒有出現,雖說為了不給湘軍增援南昌戰場的機會,太平軍在九江一帶嚴密設防,全力阻止湘軍竄入鄱陽湖增援南昌,但是了切斷湘軍的糧草軍需補給道路,圍魏救趙分擔江西戰場的壓力,同時也為了削弱吳超越這個更加陰險危險的可怕敵人,再次派遣偏師進攻湖北的戰術計劃,還是放上了太平天國西線主帥石達開的議程。

  關鍵時刻,仍然還是理髮匠老師救了忤逆學生一條小命——雖然理髮匠老師現在是一萬個不情願!當石達開把這個足以坑死吳超越的戰術計劃放到軍情會議上討論時,太平軍眾將卻一致反對這個計劃,原因也不為別的,湘軍主力目前正在九江,隨時可能回師去救湖北,偏師入鄂湘軍主力只要一回頭,和吳超越聯手前堵後砍,馬上就能把太平軍偏師給包了餃子!

  不知道曾國藩絕不可能輕易回軍去救忤逆學生,石達開當然也無比擔心這個危險,盤算再三後,石達開只能是做出了一個比較穩妥的決定,決定暫不派遣偏師入鄂,同時命令目前駐紮在九江的羅大綱和秦日綱加強對湖北戰場的偵察,準備摸清楚湖北清軍的虛實情況再做決定。——當然,如果期間有理想戰機出現,石達開肯定會毫不猶豫的派遣偏師入鄂,給目前在湖北正處於起步階段的太平軍老仇人吳超越以致命一擊。

  到了情報戰的時候,就必須得介紹一下吳超越新收的幕僚張德堅了,前面說過,張德堅曾經是武昌府的知府衙門捕頭,武昌城首次被太平軍攻破後,張德堅丟了工作流浪街頭,混跡在太平軍控制區內,逐漸發現清軍對太平軍的情報工作做得一塌糊塗,常常連對手將領叫什麼多大年紀都不知道,同時太平軍的編制複雜,各軍各營戰鬥力參差不齊,官名古怪且數量眾多,折騰自己的同時也變相折磨了清軍的決策指揮機構,導致清軍經常連對面敵人是主力還是輔兵都摸不著頭腦。很有些情報收集和分析天賦的張德堅便憑藉自己多年的緝盜經驗,通過各種渠道收集到了太平軍的大量寶貴情報,寫成了《賊情集要》的小冊子,在湘軍攻破武昌城後,獻到了曾國藩的面前請功。

  然而且很可惜,剛開始曾國藩並不重視張德堅收集到的寶貴情報,也很不相信張德堅能憑一己之力辦成這麼大的事,待張德堅甚薄,甚至還有一些猜忌懷疑。大失所望的張德堅便負氣離開了湘軍大營,化裝又潛入到太平軍控制區繼續收集情報,而後來曾國藩通過收繳太平軍文件,逐漸發現張德堅收集到情報正確無誤,趕緊派人四處尋找張德堅的下落時,張德堅卻已經不知所蹤,曾國藩後悔不迭,惋惜得幾次拍案嘆息。

  田家鎮的戰事結束後,張德堅終於再次露面,不過這次張德堅沒有再去找曾國藩自討沒趣,而是跑到了吳超越的面前請功邀寵,歷史稀爛的吳超越雖然沒聽說過張德堅的名字,但是僅憑與張德堅的交談,瞭解到他對軍情細節的邏輯推理能力,吳超越馬上就知道自己揀到了寶,也馬上把張德堅收進自己的幕府,委以湖北情報局總辦的重任,為他請了一個七品頂戴並加以重賞,請他替自己主持情報工作。所以後來曾國藩即便知道了張德堅的下落,專程寄書謝罪,卻再也沒辦法把張德堅從忤逆門生的麾下挖走,眼睜睜的看著連道書信都寫不利落的忤逆門生麾下又得一員重將,還是十分難得的技術流重將,悔青腸子。

  有這樣的天才特務頭子坐鎮,太平軍大量派遣細作混進湖北這些小動作當然很難瞞得過湖北新軍的眼睛,九江太平軍剛加強對湖北的偵察力度沒過多久,張德堅以失業衙役、街頭混混和船伕車伕等流氓無產階級組建的地下情報網,就已經發現並盯住了不下二十人的太平軍細作,著急邀功立名的張德堅也馬上跑到吳超越的面前報告情況,請示是否收網抓人。

  很是滿意的狠狠誇獎了張德堅一通,擅長利用反間的吳超越卻並沒有急著下令收網抓人,只是與旁邊的趙烈文討論起了太平軍突然加大情報戰力度的原因,還十分擔心的說道:「長毛這麼關心湖北軍情,肯定不是什麼好事,如果這真是長毛準備再次向湖北用兵的信號,那我們的麻煩就大了。」

  趙烈文皺眉點頭,也同樣無比擔心這點,一旁的張德堅則聽得有些莫名其妙,壯著膽子說道:「撫臺大人,屬下冒昧問一句,你和趙師爺怎麼會這樣擔心又來襲擾湖北?就現在的形勢,長毛不可能這麼做啊?」

  「長毛為什麼不可能這麼做?」吳超越有些疑惑的問道。

  「長毛這時候出兵湖北,不是自己找死嗎?」張德堅更疑惑的說道:「曾部堂的湘軍主力就在九江外圍,即便沒有封鎖江面和北岸道路,長毛只要敢進兵湖北,曾部堂一個回馬槍就能和我們聯手把長毛包餃子。如果屬下是長毛那邊的統兵大將,這個時候屬下無論如何都不敢輕易出兵湖北啊?」

  吳超越一聽苦笑了,說道:「石朋,你的話雖然很有道理,按情理來說也應該是這樣,但是你不知道內情,要我那位老師回兵,絕沒有你想……。啊!」

  「啊!」

  旁邊的趙烈文也幾乎同時和吳超越發出一聲驚叫,吳超越趕緊收住苦笑與趙烈文對視了一眼,彼此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神情後,吳超越和趙烈文這對無良搭檔才總算是突然發現,自己們都犯了一個關鍵的邏輯錯誤——湘軍絕不可能輕易回兵來救湖北,這點吳超越和趙烈文都知道,太平軍那邊卻又絕對不可能知道!

  繼而延伸下去,太平軍這時候分出偏師又來攻打湖北,吳超越和趙烈文都很清楚以湖北清軍現在的力量很難抵擋,尤其是在水路上根本無法抵擋,但太平軍那邊卻絕不可能知道這一點!站著太平軍的角度來看,現在的田家鎮戰場絕對象是一個巨大陷阱,太平軍只要再敢分兵來打田家鎮,湘軍那邊一個回馬槍就能把太平軍包餃子!

  想通了這一點,大喜過望的吳超越先是又惡狠狠誇獎了張德堅一通,讓他以後多站在太平軍那邊的立場發表些見解,然後又命令張德堅指揮湖北情報局的打手祕密逮捕幾個太平軍的細作,在不驚動其他太平軍細作的情況下抓幾條舌頭來審問口供,問清楚這些細作到底是來給太平軍的進兵開路,還是隻是為了摸清楚湖北清軍的虛實。同時吳超越又交代暫時不要驚動其他已經暴露的太平軍細作,留下或許還有大用,張德堅歡喜答應,趕緊領命下去行事。

  湖北情報局把祕密逮捕太平軍細作的事辦得很漂亮,在幾乎沒有驚動外人的情況下,張德堅麾下那些打手楞是用下蒙汗藥打悶輥套麻袋等等癟三手段,悄悄抓到了四個單獨行動的太平軍細作。而再把這幾個倒黴的太平軍細作押到了吳軍營中後,張德堅又拿出了他以前當捕頭的豐富經驗,以各種各樣的花巧手段撬開了其中三個細作的嘴,問清楚了他們潛來田家鎮主要是為了刺探清軍的駐兵數量與田家鎮炮臺的修築情況,並非為太平軍進兵湖北充當前導先鋒,不敢掉以輕心的張德堅也再三仔細核對情報,至到確認無誤才呈到吳超越面前,幫吳超越又放下了一些久懸的心臟。

  確認了太平軍突然加大對田家鎮的情報戰力度並非打算為近期進兵湖北做準備後,稍微放下了一些心來的吳超越也沒遲疑,馬上就和趙烈文商量起了如何佈置空城計恐嚇太平軍,讓太平軍暫時不敢動進兵湖北的念頭。然而就在吳超越和趙烈文討論得熱火朝天的時候,帳外卻突然有親兵來報,說是大冶鐵廠籌備局的大局長容閎求見,還直接說是有好消息要告訴吳超越。

  既然是好消息,吳超越當然要第一時間傾聽,暫時放下手裡的事親自迎出帳去,結果剛在中軍大帳門前與容閎見了面,容閎果然是一見面就向吳超越連連拱手,喜笑顏開的說道:「恭喜吳撫臺,賀喜吳撫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大冶鐵礦的幾個露天礦場的礦石化驗結果全部出來了,全都是低磷礦石!其中礦石層最厚的道灣礦區,頭等鐵礦石的含磷量低到只有0.05%以下,二等礦石也低於0.08%,全都低於含磷量不得超過0.08%的合格鋼鐵標準!只要注意篩查礦石和採用低磷焦,用現在歐美國家的主流鍊鋼爐普德林爐,直接就可以冶煉出合格鋼鐵!」

  根本來不及發出驚叫,吳超越的嘴巴一下子就張得直接脫臼了,容閎則繼續打擊吳超越,又更加興奮的說道:「還有更好的礦場!金山店礦場,礦石儲量雖然小些,但礦石的含磷量普遍在0.02%到0.03%左右!是在歐洲美國都無比難得的最上好鍊鋼礦石啊!」

  使勁掐了一把大腿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把下巴硬託回原位,又搶過容閎手裡的化驗報告,吳超越左看右看,一看再看,不止一次的揉了自己的眼睛,終於確認化驗報告與容閎的介紹完全一樣後。吳超越卻更加傻了眼睛,喃喃說道:「是我在做夢?還是容閎他們化驗錯了?或者說,是我歷史不好不知道,大冶鐵礦不是隻有高磷鐵礦,也還有些超低磷的上好鐵礦?」

  …………

  書中說明,吳超越不是做夢,容閎的化驗也沒錯,是吳超越的歷史實在太過稀爛,並不知道一個驚人真相——大冶鐵礦的低磷礦儲藏量,其實與高磷礦儲藏量相差不大!而且低磷礦還是最容易開採的露天礦場!

  既然如此,那麼張之洞一手創建的漢陽鐵廠,生產出來的鋼鐵軌道,為什麼連當時中國自己的鐵路工程都不願採購?答案是當時的中國鐵路是由英國工程師負責建設,鐵軌採購權在英國工程師手裡,而英國工程師向本國鋼鐵廠採購鋼軌,每筆交易可以獲得百分之五的回扣!所以才在化驗結果中做了手腳,汙衊張之洞的鐵軌不合格!

  後來漢陽鐵廠又為什麼要換用能夠脫磷的馬丁爐呢?答案很簡單,張之洞交出了漢陽鐵廠的控制權後,漢陽鐵廠能夠在大冶礦山採購到的礦石,全是高磷礦石!再加上萍鄉煤礦的煤炭也含磷量有些偏高,漢陽鐵廠才被迫放棄之前採購的貝塞麻鍊鋼爐,重新換用馬丁爐!

  那麼,最後一個問題來了,大冶鐵礦的低磷礦石那裡去了?漢陽鐵廠為什麼買不到低磷礦石?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筆者難得要為滿清朝廷喊聲冤,這個問題真和滿清朝廷無關,他們從頭至尾都不知情也不懂,還被人故意矇蔽,一直都認為是張之洞無能才把漢陽鐵廠辦砸了,後來人也認為張之洞不懂化學採購了錯誤的鍊鋼設備,讓張之洞蒙受了百年沉冤!

  事實上,早在採購鍊鋼設備之前,張之洞就已經無比重視高磷礦石這個問題!

  漢陽鐵廠開創於1890年。

  《張文襄公全集》、《漢冶萍公司檔案史料選編》與《張之洞全集》等歷史文獻都有記載,1889年10月12日凌晨1點至3點間,當時正在歐洲的四國出使大臣洪鈞從德國柏林發電報給張之洞:「鍊鋼二法,曰別色麻,曰坨麥旅,視鐵質內磷之多寡,爐亦異值,祈迅取晉鐵(大冶礦石)試驗。」

  同日夜9點至11點間,張之洞回電:「爐需兼能煉有磷者,請確詢定價早復。……晉鐵取送太遲,千萬勿侯。」

  由此可見,當時為了謹慎著想,張之洞不但知道鋼鐵含磷量的重要性,還寧可多花錢,也要購買可以脫磷的鍊鋼設備!

  那麼,真正的答案是什麼?

  是賣國賊作祟!

  盛宣懷和李維格這兩個賣國賊搞的鬼!

  被英國工程師故意冤枉後,百口莫辨的張之洞被迫交出了漢陽鐵廠的控制權給盛宣懷搞官督商辦,在明知道大冶鐵礦的礦石其實合格的情況下,盛宣懷和李維格為了個人利益,故意讓漢陽鐵廠只使用冶煉成本極高的高磷礦石鍊鋼,把珍貴無比的低磷礦石出售給其他國家牟取暴利!在張之洞死後,始作俑者李維格又故意著文立書,把所有髒水都潑到了已經無法辯白的張之洞身上!

  史實數據,僅僅是在公元一九零零年到公元一九一零年這十一年時間裡,盛宣懷和李維格控制的大冶鐵礦,共向漢陽出售了904471噸不合格的高磷礦石,又把776902噸寶貴的低磷礦石出售給了——日本!

  「飭冶局選運磷輕好礦(運日),留磷重自用,籍表交誼。」——這是盛宣懷答覆日本駐大冶監督西澤公雄的原話。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