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099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0:41
150.第150章 桃花三月




    晨雨心中詫異,但直覺中卻知道他們已經脫離了地底,而且到了一條大河之中。

    是黃河!

    她每次從瀑布之中出來時,都是到了黃河之側,卻沒想到如今從那條充滿渦流的通路出來,亦是到了黃河!

    轉念之間,晨雨就感覺身形一輕,已被單飛帶的凌空而起,竟然出了水面!

    晨雨心中詫異,暗想就算自己從水中衝出,恐怕也是做不到這點,單飛帶著她,又是如何能夠做到?

    若是有人這時在黃河邊上望見,亦是會覺得匪夷所思,不信有人竟能從水中飛了出來。

    二人衝出水面不過片刻的光景,將將下落。

    天光微明,原來已是晨曦。

    晨雨驀得呼到清新之氣,精神為之一振,轉眸之間,突然眼中一凜——他們正近岸邊,水中有黑色細木樁般的東西正向他們游了過來!

    是水蛇!

    晨雨知道黃河岸邊多有水蛇出沒,但如此粗長的倒是少見。她早有警惕,才要伸手拔劍,就見那水蛇已向他們咬來。

    晨雨手才摸及劍柄,不想單飛好像早知道危險,只是伸手凌空一抓一甩,那條如樹粗壯的水蛇竟被他遠遠甩了出去。

    單飛卻借這一甩之力摟著晨雨再次騰身而起,半空一個轉身,如柳絮般輕輕的落在岸邊。

    有落英繽紛,芳草鮮美。

    花香若有若無的傳來,晨雨鬆手離開了劍柄,轉頭望去,眼中帶分喜悅之意。岸邊竟有好大的一片桃花林,桃花開的正旺,原來如今已到了三月!

    晨雨回眸轉望單飛,目光落在單飛的手上,單飛一笑,鬆開了摟住她腰肢的手臂,嘆口氣道:「我們出來了。」

    「可你早就出來過,是不是?」晨雨反問道。

    單飛微笑不語。

    晨雨輕聲道:「以你如今的能力,要脫困早就不難。說不定你早已經出來過,這才對水勢這般熟悉,這才對水蛇並不驚詫,這才就算帶著我一同遊,仍舊如平時一樣?」

    單飛又是笑笑,只是說了兩個字,「不錯!」在能夠胎息後,水中的危險對他而言,早去了大半,只是一天的功夫,他就已經熟悉雙渦之力,付出的代價當然是頭上的大包。

    他看起來冷靜,心中卻急。

    不用數天的功夫,他就已經對亂渦之中如何處理清清楚楚,再用半天的功夫,他就衝到了這裡,看到了水蛇。

    當初見到水蛇時,他著實有分慌亂,幸好他如今水中靈活早不下魚類,水蛇雖然恐怖,但早咬他不到,他當時手忙腳亂的擊退水蛇,算是死裡逃生的到了岸邊。

    他從未想到自己有一天會對這種水蛇毫不畏懼,脫水而出那一刻,似乎都要長了翅膀飛了起來。

    只是輕輕的縱躍,就如隨風而逝,而體內充沛之力,讓他亦是明白自己早非從前的單飛。

    不過那一刻他沒什麼狂喜,立即想到如何帶晨雨出來。

    他帶塊長條的石頭入水,又用了十數天的功夫,終於確定能把石頭都帶個來回後,這才走到晨雨的面前向她保證——一定會帶她出去。

    這些事情他都是默默去做,並不求晨雨知道,哪想晨雨這般聰穎,居然猜到了這點。

    晨雨聽單飛承認,凝望他片刻,終於沒說什麼,轉身向前走去。

    單飛不知道她什麼心意,跟在她身後踏著芳草花瓣前行,那一刻彷彿忘記了世上的紛爭。不知為何,他那時腦海中突然想起詩言留下的那首詩。

    雲在水中水行船,花在心中心在岸;

    縱明千古興衰事,難忘桃花三月天!

    如今正是桃花三月,詩言遇見曹棺,多半也是三月的某天。看著花瓣偶爾輕落而下,單飛突然想到——原來很多世人其實都和曹棺一樣,有初見戀人般的輕柔、有闖蕩天下的豪情、亦有一身落寞的無奈。

    曹棺在哪裡?

    可無論他在哪裡,看到桃花燦爛的時候,想到的肯定不再是旁的事情,只有詩言。

    單飛眼中看著的也只是晨雨,就見她輕盈的穿過桃花林,一直沿著岸邊走著,不知許久,漫無目的般,單飛倒也沒有介意時光流逝。

    好不容易從絕境逃生出來,他那一刻真的沒有去想太多,他沒有想到鄴城,甚至沒有想到女修之棺。

    他只想著這一刻的淡然。

    晨雨終於止步下來,回轉身望著單飛道:「我們要去鄴城,去見女修之棺!」

    ×××

    桃花燦爛,陽光初升。

    單飛望著春光,心中很有些感慨,他是深秋去了北邙,哪裡想到過這一去就是半年之久。沉默片刻,單飛皺眉道:「我知道你是奉師命一定要做到這點,可是我卻知道……女修之棺並不好見。」

    晨雨似有些不解,「你見過女修之棺?」

    單飛猶豫片刻,終於點頭道:「不錯。」

    「在鄴城?」晨雨又問。

    「是。」單飛並不隱瞞,他知道這些事情晨雨恐怕不能理解,但知道晨雨會選擇相信,因為他沒有說謊,而晨雨恰恰能分辨別人是否說謊。

    晨雨嬌軀似挺了下,反手摸了下背負的劍鞘,半晌又道:「你見到的女修之棺在哪裡?」

    單飛遲疑片刻,緩緩道:「深在鄴城之下,比我們所處的絕境還要深許多。」

    晨雨看了單飛許久,蹙眉道:「那你怎麼能見到?」

    單飛一時無法解釋,反問道:「令師讓你帶我去見女修之棺,當然不是去挖地去看?」那他挖到鬍子花白也是看不到。

    再說鄴城中無論現在的袁家、還是以後的曹家,肯定都不會讓他去挖。

    身在絕境之中,單飛只想著怎麼從絕境逃生,旁的真沒有想到許多,可從絕境脫身而出,疑問卻是一個接著一個。

    無間竟然這般神奇,可讓曹棺憑空不見,詩言竟然擁有無間香,而且會和女修有關,而他偏偏是觸碰女修之棺到的這裡。

    他若是不是因為這樣,真有點難信無間的神奇,可他就是親身體驗過,這才對三香更是好奇。

    這在現代都沒人能夠做的出來!

    古人如何做到的這點?

    詩言不是死了嗎?詩言怎麼會認識他單飛,還有詩言怎麼知道他單飛會到地下,一定要讓晨雨帶他去鄴城見女修之棺?死後還能留言?

    疑問兜兜轉轉,單飛除了頭大沒有別的想法,見晨雨竟也猶豫片刻,緩緩道:「到鄴城後,我就會讓你見到女修之棺!」

    單飛心中微震,實在不解晨雨怎麼會有如此的把握。

    晨雨卻不想把這個問題再說下去,突然一踢身邊的石頭,「你猜猜這下面藏著什麼?」

    單飛望過去,微揚下眉頭,以他專業的眼光,當然看出石頭被人搬動過的模樣,瞥見晨雨眼中似有分調皮的笑意,單飛道:「應該是些衣物對不對?」

    晨雨怔住,半晌才道:「你怎麼知道?」

    單飛一見晨雨如此,就明白猜測不錯,微笑道:「瀑布中另有通道,如果我想的沒錯,出口也是在黃河岸邊。你和你師父當然不會等地裂才出去,每次出去前必定是從水中出去,換上水中的衣物,等出來後……」

    伸手一指彼此穿的緊身黑衣,單飛道:「這套衣服顯然太過顯眼,在世人眼中也不雅觀,你們當然會在岸邊出口處準備換穿的衣物,你剛才走路時四下觀望,除了欣賞桃花外,好像也在找尋什麼,如今看來,應該是找藏衣之地。」

    晨雨看著單飛良久,輕嘆道:「當初師父說曹棺很是聰明的時候,我還不信,可今天聽你這麼一說,才發現你和曹棺一樣的聰明。」

    她話語間不知為何,反倒有分遺憾,又問道:「你猜這裡有幾套衣物呢?」

    單飛沉默會兒,「一套。」

    「錯了。」晨雨笑道:「是兩套,不然我怎麼會到這裡。那你猜猜會不會是一男一女的兩套衣物?」

    單飛看著晨雨的歡顏,遲疑片刻後才道:「你既然和師父一起,這裡當然是兩套女衣。」

    「又錯了。」晨雨聽單飛猜錯,反倒很開心的模樣,「其實是一男一女兩套衣物。」

    她彎腰不等伸手,單飛已經搬開了石頭,幫她去了石下的枯枝浮土,露出裡面不小的一個油布包。

    打開那油布包,晨雨挑出一套男衣遞給單飛道:「給你換的。」

    單飛並不多問什麼,只是拿衣物找到個石頭之後,換上衣服後走了出來。

    雖是男衣,衣服上卻有幾分淡淡的幽香,穿在身上略顯窘迫。單飛舉目望去,見到晨雨從一片林中走了出來,早換上一身淡綠的衣裳,如墨的黑髮隨意一挽,用不知哪裡尋來的樹枝一插,顯得極為的利索白淨。

    伊人輕盈走來,若不是背後的長劍,臉上的面巾,無論是誰恐怕都會以為這更像是那家出來踏春的少女。

    天藍藍。

    晨雨看到單飛身上所穿衣裳略短,微笑道:「你猜為什麼會有一男一女兩套衣服?」

    單飛看著那比桃花還燦爛的晨雨,不知當年曹棺見到詩言是否一樣的心境,只是道:「我猜你肯定有個喜歡的男人,不然怎麼會準備套男裝?」

    「才不是呢。」晨雨立即搖頭道:「我就是感覺穿女衣出門很是麻煩,這才多備了一套,沒想到給你用上。」

    舉步向前走去,晨雨道:「我們這就去鄴城。順著岸邊走,如果遇到船,我們就看看能不能碰到好心的船家坐船,如果碰不到,我們就這麼走下去,你猜我們今天會不會遇到船?」

    單飛回頭看了眼,「我猜遇不到。」

    有黃河曠闊,一葉孤舟正向這邊駛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0:43
151.第151章 落難的世族




    單飛看到那孤舟行來,卻好像沒有看到的模樣,晨雨更是頭也不回,只是道:「那就沒辦法了,我們就只能沿著河岸走下去,你說是不是?」

    無視那小船從身邊掠過,單飛點頭道:「是,反正我也不急……」

    他的確不急,對於一個幾乎死兩次的人來說,很多事情都已經不太急迫,他被困絕境,不知曹棺去了哪裡、不知石來怎樣、不知道天下大勢到了哪種地步、許都的生意是不是好了很多……

    可這世上沒有了誰,地球都是一樣轉的。他若是在絕境死了,什麼都是一了百了。沒有單飛,旁人還是一樣的活,而且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他單飛了。

    單飛想到這裡,突然有些明白曹棺消失前的心意,見晨雨只是不緊不慢的走著,問道:「你呢?你不急吧?」

    「我也不急。」

    晨雨並未止步,亦未回身,只是行進的步伐看起來不但輕盈,還有些歡快之意,「師父只讓我帶你去鄴城見女修之棺,沒有說什麼時候啊。」

    你這是拖延症發作的晚期。

    單飛看著那無暇的背影,只是笑笑,就見晨雨突然「啊」了聲,好像才看到那葉孤舟一樣,「竟然有船啊,你又錯了。」

    緩緩點頭,承認自己誤判,單飛淡笑道:「我今天賭運看起來不是很好,不過這看起來不是好心的船家。」

    晨雨只是招招手,輕聲的喚了兩聲,那小船順流而下,轉瞬去的遠了。

    「不錯。」晨雨看著那船兒遠去,眼中似乎有分古怪之意,可終究只是道:「船家不理我們,我們只能繼續走了。」

    她隨手從岸邊摘下一朵鮮花,插在了髮髻上,仍舊不回身的笑道:「你知道嗎?每次我戴上花兒的時候,師父都笑我太天真,你說呢?」

    「天真沒什麼不好。」單飛目光從遠去的小船上收回,落在晨雨的背影上,「天真不是錯,利用天真才是錯。再說……我感覺你戴上花兒後,活潑了許多。」

    晨雨停了下腳步,並沒回頭,突然道:「你看見我第一次的時候,覺得我不活潑?甚至很冷漠是不是?」

    單飛想了半晌,終於還是點頭道:「是。」

    「你知道我看到你第一眼的時候怎麼想?」晨雨反問道。

    單飛笑道:「你肯定覺得我很討厭,很無趣,甚至……」見晨雨只是等著他的下文,單飛只能道:「甚至有點登徒子好色?」

    晨雨回頭看向單飛,許久的功夫才道:「其實我只是感覺……你有點呆。」

    單飛倒真的有點呆了,低頭看看自己,不解道:「為什麼這麼說?我感覺……我只不過有些萌而已。」

    晨雨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單飛所說的笑話,輕輕的搖搖頭,「我更……」她沒有再說下去,只是轉身走了下去。

    我更什麼?

    更討厭、更喜歡哪個樣子……

    單飛腦海中片刻轉過很多言下之意,他知道女人素來說的更重言外,但很少去研究,這一次倒少見的想了半晌,默默跟晨雨走了半晌,二人均是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互望一眼,又向河中望去。

    河邊竟停著一艘小船。

    那小船赫然就是方才路過的那艘!

    船停住,並非好心的船家發現了他們,在這裡專程等待,而是因為無人運櫓,小船擱淺到岸邊,被岸邊的枯枝牽絆。

    單飛看出晨雨眼中的警覺之意,知道她是天真,但對危險的應變,其實絕對不差,方才小船路過時,他就有些奇怪,暗想船是順水,但船頭船尾均沒有人在,無人控擼的船就和無人駕駛的公交車彷彿,船上若有人,絕不會容忍這點。

    晨雨當時想必也注意到這點?

    「不是船家不好心,可能船上有問題。」單飛終道。

    晨雨點點頭問道:「要不要去看看?」

    單飛沉默半晌,「我們問題已經不少……」

    「不錯。」晨雨點頭道:「那我們就不去……」她已走到近船的岸邊,聞言好似想要轉身離去,突然船中傳來一聲呻吟。

    那呻吟聲很是微弱,若不是有極強的耳力,根本無法分辨,偏偏晨雨和單飛聽覺均是敏銳。

    晨雨立即飛身到了船上。

    單飛暗自嘆口氣,低聲道:「小心。」船雖被枯枝勾住,不過離岸邊還有丈許的距離,若是平時,單飛還要運運氣的,可這時只是隨意一步就上了船,船身晃都不晃。

    搶先晨雨一步,單飛掀開了船艙的倉簾,皺了下眉頭。

    船艙內伏著一人,看起來奄奄一息的模樣,艙板上丟棄了一把厚重的砍刀,有些紫色凝結血跡。

    單飛第一眼看到這種情況,立即想到——這人被人截殺,置身船中一直漂泊到現在,眼下不知道能不能活了。

    「這人有武功,看起來不差。」晨雨低聲道:「他身材並不魁梧,但船艙上那把刀比尋常用刀要重三倍以上,這就說明他腕力頗強,對自身武功很有自信,不然也不會用這種沉重的砍刀。」

    單飛點點頭,暗想只憑這句話,晨雨亂世生存就比許多人多了幾分把握。

    不等晨雨去看,單飛已經蹲下身去,緩緩將那人翻轉過來。

    他為人或許遇事有時衝動些,但做起事來素來謹慎,那一刻考慮很多,但看到那人胸口傷勢時,終於嘆了口氣。

    那人正是壯年,一臉絡腮鬍子倒很威武,臉色卻是蒼白沒有血色。他右胸被砍了一刀,看起來血流極多,若不是事後被這人自己草草包紮,再加上體質強壯,說不定早斃命當場。

    饒是如此,這人投身船中,恐怕也是支撐不住,這才昏迷,若是再沒人理會,多半會斃命在船上。

    這人什麼身份?救還是不救?

    單飛想到這裡時,向晨雨望去,晨雨竟像看出他的心思,低聲道:「他應該不是壞人。」

    「這個……怎麼看得出來的?」單飛雖然知道晨雨天生就有種判斷好壞的直覺,但還是有些好奇。

    晨雨道:「他左右手都有重繭,右手是因為握刀,因此痕跡很重,但他左手繭子的痕跡卻是因為握農具之類留下的。我想……一個有武力,但還憑本事吃飯的人,應該算不上壞人?」

    單飛不得不點頭道:「我到現在才發現,你也是個很聰明的人。」

    晨雨雖然蒙著面,但顯然笑的燦爛。

    單飛當然明白晨雨的意思,常人懦弱多是因為沒本事,囂張是因為覺得有本事,有本事的人他見得多了,但有本事還能保持平常心、耕田生活的,那才是真正的修養。

    這和羅老爹評價他一個道理——你有能力但不對普通人傲慢,還能去對抗強權權貴才是真正的本事。

    他實在見過太多生活中得志就猖狂的人物,知道世事如此,對於晨雨的判斷更是心中認可。

    四下望了眼,單飛見船艙中有個竹筒,輕輕放下那人,拿竹筒去河中取了水,略有沉澱,倒了些到那人的口中。

    現在的黃河和他那時候當然截然不同,他那時候的黃河抗生素都是有的,但這裡的水雖有泥沙,但水質絕對不錯。

    那人似有些知覺,張口喝了點水,勉強睜開眼睛看了單飛、晨雨一眼,嘴唇喏喏道:「謝……謝……」

    那人只說了兩個字,又閉上了眼睛。

    單飛對於自己那時代的簡單富貴病還有心得,可對於這種外傷並不在行,暗想這人受傷頗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晨雨見狀道:「你等等我。」她飛身又到了岸上,不一會兒消失不見。

    好一會兒的功夫,晨雨這才回轉,只是手中多了很多枯枝草葉,她將枯枝塞到船頭的一個火爐中,然後取出火石點燃。

    單飛記得兩人都是簡單出逃,這火石想必是晨雨和衣物一起藏在石下的,暗想女人就是心細。

    晨雨又將那些葉草放進爐上的鍋中加水開煮,見單飛不解,晨雨道:「我和師父一起的時候,有個什麼傷病,師父都會教我怎麼去解決,我在岸上找了些草藥,對他的傷勢應該有用。」

    單飛沒想到晨雨還有這種本事,看了眼天色,「那你在這兒熬藥,我也去去就回。」

    他拎著那厚重的砍刀躍上岸,隨手挽個刀花,暗想晨雨說這刀兒很是沉重,但我用起來根本沒什麼感覺,難道說我比那漢子腕力要強上很多?

    心中這麼想,單飛多少有了分自信之意,畢竟在他那個年代,能夠面對水蛇咬來還能從容解決的人絕對不多。

    從地上撿起幾塊石頭,單飛向附近灌木草叢最密的地方丟去,丟到第三塊石頭的時候,有雉雞鳴叫聲中,高飛而起,陽光一照下,色彩斑斕的很是豔麗。

    單飛無意欣賞雉雞的美麗,就在雉雞高飛時,他腳尖用力,倏然竄起,半空就追上驚飛的雉雞,手中單刀一拍,雉雞落地時,腦袋早扁的沒了樣子。

    等落地時,單飛微呆,回頭望向自己竄起的地方,一時間倒難信自己方才所做的事情。輕輕舒口氣,暗想自己難道也不經意的變成個高手?無暇多想,單飛拎著雉雞回轉,切斷了雉雞的脖子,將鮮血又滴入那人口裡。

    單飛知道這人又流血又挨餓的,只憑草藥恐怕還解決不了問題,營養跟不上還是不行。果如他所料,喝了幾口雞血後,那人居然再次睜開眼睛,看著單飛時,眼中滿是感激之意。

    那人本是出身世族,落難被追,醒來見單飛如此年輕,難免有些錯愕,可暗想這船上幾乎是一貧如洗,這人如此費力救他,當然並非為財,而是出於好意。

    一念及此,那人心中滿是感激,虛弱道:「在下姓田,田蒲。不敢請教恩公大名?」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0:43
152.第152章 河北謀主




    單飛見田蒲這般模樣,說話客氣中還帶分理智,倒對他也有幾分好感,簡單說了名姓,見田蒲很是虛弱,接著道:「你先休息一晚,明天再說。」

    田蒲欲言又止,可終究連飢帶傷,等服用了晨雨熬的藥物後,昏昏睡去。

    單飛早就用繩索系好了船,在船上剖了雉雞肚子,清理了內臟,並不去雞毛,上岸邊取了濕泥將雉雞整個包裹起來,然後放在爐子上烤了起來。

    等到聞到肉香,見濕泥已干,單飛拍開泥封,雉雞羽毛早隨泥而掉,香氣撲鼻。這本是常見叫花雞的做法,單飛這半年來一直以地精續命,這會兒聞到肉香,著實還是嚥了下口水,可終究將一隻雞腿下到了鍋裡,填上清水慢燉,然後將另一隻雞腿連同半邊雞分給了晨雨。

    晨雨見他忙忙碌碌的,一直默默無語,見狀並沒有推辭,接過來吃了一口讚道:「真的好吃,你常給別人做嗎?」

    「我常給自己做。」單飛吃了口雞肉,舒服的嘆了口氣,見忙忙碌碌的許久,日轉西斜,紅彤彤向黃河裡沉下去,照的江面頗是絢麗,似也映紅了晨雨秀髮玉額,散發出淡淡醉人的光芒。

    一時沉默。只是靜靜的看著日頭沉入了河,天邊星起,點點閃爍。

    單飛那一刻沒有再多說什麼。

    晨雨亦是沉默。

    許久的光景,有涼風吹來,晨雨似是緊了下衣裳,單飛見狀,又向爐中填了幾根枯枝。回頭向船艙內昏睡的田蒲望了眼,單飛道:「今天看來不能趕路了。」

    晨雨只是點點頭,低聲道:「不錯。」

    「看他是被人追殺逃命,總得等他好些再說,也不知道他去哪裡,這船我們恐怕還是用不了。」單飛道。

    晨雨又是默然片刻,輕聲道:「那就等下艘船好了,或者走著去也沒什麼。我當初去崑崙的時候,走路的時候居多。」

    單飛向晨雨望去,見她只是抬頭望著夜空,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只見星光點點,盡數落入伊人的眼眸。

    「你知道嗎?那顆星是個女子,叫做織女。」晨雨指著牽牛星又道:「那顆星是個男人,叫做牛郎。」轉望單飛,晨雨輕聲道:「你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單飛半晌才道:「好像聽過。」

    他不是好像聽過,實在是從小時候就知道這個故事,不想晨雨突然說起這個故事來,本想搖頭,終究沒有說謊。

    「原來你也聽過。」晨雨反倒有些驚喜道:「我一直以為師父在騙我。」頓了會兒,晨雨問道:「給你講故事的人是否也說,每到七夕的時候,牛郎都會渡過那銀河,去和織女相會,只為最愛的人?」

    單飛點點頭,「好像是這樣。」

    「那你信嗎?」晨雨似是不經意的問道。

    這時爐火正暖,河水正緩,天上的星光一閃一閃……一切的一切,落入單飛的眼中,卻是微有惘然。

    他一時間不知道晨雨問話的意思,感覺就算當初曹棺考他的時候,都沒有讓他如此的為難。

    他當然不信,這不過是個神話,可當他看著晨雨很是期待的眼眸,許久竟然想不出答案。

    晨雨見單飛良久不語,輕嘆口氣道:「你是不信的!」

    單飛心中微震,就聽晨雨又道:「其實我也是不信的。」抬頭望向星空,晨雨喃喃道:「當初我聽師父講了這個故事後,有一年在七夕的時候從瀑布游出來,就坐在岸邊看著天上的牛郎、織女。那時候,天很冷……」

    她說話間,抱膝看著天上,似乎仍感覺到那時的冷意。

    單飛又添了下枯柴,希望爐火更暖一些。

    「我等了一晚,也沒有看到牛郎和織女相見的那一刻,更沒有見到什麼喜鵲在銀河上搭的鵲橋。」

    你若是見到牛郎星、織女星相遇,那從天文學的角度來說,一定是場災難。

    單飛心中如此想,見晨雨有分失落的眼,突然道:「牛郎、織女是不會相遇的,但我知道你師父沒有騙你。」

    「為什麼?」晨雨轉過頭來,眼眸中有如星光璀璨。

    沉吟片刻,單飛輕聲道:「或許在你師父心中,相愛的人隔的再遠,也一定會再次相見。」他從未說過這種溫情的話語,或許是因為春日的溫暖,或許是因為晨雨的期盼。

    晨雨凝望單飛許久,眸光更是明亮,「不錯,我師父是信的,不然她不會等下去。可是……你呢?你信不信這點?」

    凝望晨雨的雙眸,單飛良久才道:「我也信的。」

    星光更是燦爛。

    風微寒。

    晨雨移開眼眸道:「很晚了,休息吧。」

    她沒有再說什麼,靠在船艙邊閉上了眼眸。她和單飛在石室不經意的共度半年,初見時冷漠,但這半年內卻是甚少防範,在單飛面前休息沒有任何不自然。

    單飛點點頭,將爐子向晨雨那面靠近了幾分,這才靠著船艙閉上了眼,夜半時醒了一次,只見黃河如帶,有如銀河天上連來,一時間不知是夢是幻。

    ×××

    清晨時分,單飛睜開了眼,就見晨雨從岸邊躍上來,又帶了枯柴草藥,單飛昇火熱了下雞湯,喂了田蒲半碗。

    不知是雞湯有補,還是晨雨的草藥有效,田蒲明顯精神了很多,見兩人為其忙忙碌碌的,心中很是感激,喝了草藥後,低聲道:「嗯公,我家住河北涉縣外的田家塢。」

    見單飛茫然的樣子,田蒲忐忑問道:「不知道恩公要去哪裡?」

    「我要去河北……鄴城看看。」單飛遲疑下,暗想這不算什麼隱秘,沒必要隱瞞。

    田蒲有些詫異,暗想都說曹操今年一定會對袁家再次用兵,而鄴城重地眼下肯定是最危險的地方,恩公去哪裡做什麼?

    見單飛沒再說下去,田蒲也不好問,只是道:「我們眼下是在什麼地方?還是在黃河之上?」

    單飛知道他迷糊多日,恐怕亦是不清楚情況,解釋道:「如今是在近洛陽北邙處的黃河之上。」

    田蒲眼中閃過分喜意,「那倒巧了,如果恩公不嫌棄,我們倒是一路。如果乘船順黃河而下,黎陽之前可尋路向北,不用幾日就可到田家塢。如果恩公對路不熟的話,在下可以派人送恩公前往鄴城,鄴城眼下很是動盪,在下如今並沒有太大能力,但總算認識些鄴城的人,如果恩公需要幫手的話,在下很願意效勞。」

    單飛看了晨雨一眼,問道:「晨雨,你覺得怎樣?」

    晨雨只是點點頭。

    田蒲見狀大喜,他在河北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見識自然不差,可始終猜不透單飛和晨雨的關係,但見這二人對其有救命之恩,為人又是隨和,早就有心結交,更何況他眼下傷重,這裡路上從不太平,如多兩人同路,雖不知這兩人功夫如何,但總算有個照顧。

    單飛見晨雨應允,解開繩索搖櫓讓小船離開了岸邊。他以前很少划船,但這半年來水中生活,不但熟悉水性,更是明白水力,只看他搖櫓的手段,比起常年黃河邊上的艄公都要熟練許多。

    田蒲只覺單飛他好像是在江邊生活多年的樣子,可見其臉色蒼白,又不像河上討生活的人,不由暗自納罕。

    單飛等船上了河道,只是運擼控制方向,任憑小船順河而下。

    田蒲人在艙中道:「嗯公……」

    「你叫我單飛就好。」單飛笑道,他對稱呼的觀感和晨雨彷彿,認為能夠區別就好,太過客氣反倒是疏遠,恩公恩公的,他自己聽著都覺得不太習慣。

    「單兄。」田蒲看起來鬍子一把,見單飛絕不到弱冠,卻也叫起來自然而然,「其實家父單字一個豐,字元皓。」

    這時晨雨送來熬好的草藥,田蒲連忙道了聲謝,若有期盼的看著晨雨和單飛二人的表情。

    晨雨沒什麼表情,只是穿過船艙也坐在船尾,看著滔滔河水。

    單飛只是「哦」了聲。

    田蒲略有失望,「單兄沒有聽過家父的名字嗎?」

    晨雨倒是真沒聽過的樣子,單飛卻是聽過這個名字。

    田豐田元皓,本是河北袁紹的謀主,其實和荀彧類似的角色,當年袁紹親自去請其出山,而田豐也不負所托,幫袁紹虎踞青、並、冀、幽四州,絕對功勞赫赫。

    見田蒲很是失落的模樣,單飛笑道:「原來田兄是河北袁本初手下第一謀主之子,我倒是失敬了。」

    田蒲聽到這話後,沒有太多喜意,只是嘆口氣道:「單兄說笑了,田家現在早不如昔。實不相瞞,我這次是帶不少人手前往關中想見韓遂韓將軍。」

    單飛心中一凜,記得閻行的手段,暗想此人身為韓遂的手下,做事既然不擇手段,還很得韓遂的信任,這說明韓遂也絕對是老奸巨猾之輩。

    人以群分、物以類聚絲毫不假,你從來不要指望虛偽之人能交到什麼真誠的朋友。都說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但說翻就翻的大多數都不是真正的友誼,而不過是利用的關係罷了。

    那田蒲找韓遂所為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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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第153章 田家塢




    單飛心思轉動的多,但並沒有說出來,聽田蒲又道:「不過我等中途遇到人攔截,如今只剩我一個人回來。」

    「是誰害了田兄?」單飛終於問了句。

    田蒲臉色迷惘,終於搖搖頭道:「我也不知。我是真的不知。」

    單飛暗想聽晨雨說,田蒲功夫不錯,帶的自然是田家的好手,如今全軍盡墨,對手無論是誰,實力都是不可小瞧。

    「實不相瞞。」田蒲誠懇道:「家父幾年前已然故去,田家一年不如一年。」

    單飛知道他說的不假。

    在官渡之戰前,田家絕對算是河北響噹噹的一號,田豐勞苦功高,地位在袁紹的眼中,絕不下曹操身邊的荀彧。

    只是在官渡之戰前夕,劉備襲殺徐州刺史車胄,背叛曹操,曹操親攻劉備時,田豐曾建議袁紹攻打曹操,認為北方能和袁紹爭奪天下的就是曹操,劉備梟雄,定能牽扯住曹操的兵力,如果袁紹這時候去攻擊曹操的許都,甚至可一舉而定。

    結果卻是袁紹因為兒子有病無心出兵,錯失一次極好的機會。如果那時候袁紹出兵,和劉備聯手的話,說不定不用等官渡之戰,天下已分。

    田豐建議不被採納,就和范增勸項羽一樣,幾乎破口罵娘,認為袁紹豎子不足與謀。

    除非肚子能撐船的領導,大部分領導還是喜歡聽點好聽的,現代是這樣,古代也不例外,袁紹本來對田豐挺不錯,可佔據四州後心滿意足,禮賢下士的心思淡了,對田豐慢慢疏遠。

    官渡之戰時,袁紹向曹操宣戰。田豐卻是反對,認為你袁紹兒子是病好了,可曹操更是精神,你袁紹有機會不去,這時候人家士氣正旺的時候你去挑戰,不是有病嗎?

    田豐認為勝算甚少,堅持讓袁紹固守再待機會,人生就是如此奇妙,偏偏那時候袁紹堅持出兵,還覺得田豐蠱惑軍心,把田豐關進大牢。

    結果袁紹慘敗而歸,別人都說袁紹會再次重用田豐,田豐在獄中卻嘆道:「袁紹能勝,還會體現寬宏大量的放我,他若敗了,急怒攻心,必定斬我。」

    事實如田豐所料。

    酒肉多知己,患難少兄弟,順風都說好,逆境見本心。

    田豐也的確看透了袁紹的心思,袁紹敗歸,立斬田豐!田豐一死,田家失去主心骨,自然一蹶不振,如今在河北就算有些實力,肯定也是苟且殘喘罷了。

    單飛無意貶低,但知道事實如此。

    田蒲痛心道:「袁紹不聽家父所言,導致慘敗,河北局勢動盪,家伯算準鄴城袁尚、南皮袁譚,甚至幽州的袁熙都是不成氣候,袁家已經完了,河北遲早被曹操佔據。」

    單飛倒是有分好奇問道:「令伯父是?」這人能看清大局,絕對可算是有點本事。

    「家伯單字林,字元凱。」田蒲立即道,見單飛顯然不識的樣子,田蒲道:「家伯素淡名利,並不如家父般被袁紹所征,知道他的人倒是很少。」

    單飛點點頭問道:「你們是擔憂兩軍交戰,受兵火屠戮,這才想轉到關中求生?」

    田蒲連連點頭,「單兄說的極是。只是我沒想到中途就被劫殺,不但損失塢中的好手,要不是單兄好心,我自己也差點死在這裡。只是……」眼圈微紅,田蒲咬牙道:「我真不知道怎麼去見塢內的族中老少!」

    單飛只是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

    船順水而下,不日已過河內,單飛知道從這裡南下可至許都,但並未停留,繼續順黃河而下。

    田蒲傷勢雖重,但正當壯年,又是習武之人,得晨雨草藥治療,很快竟能站立行走,不過還時常皺著眉頭,顯然傷勢仍舊痛楚。

    等再過一日,晨雨上岸回來卻沒有采什麼草藥,只是道:「只怕不能再乘船了。」

    單飛、田蒲均是不解,聽晨雨道:「我上岸時見有行軍跡象,找鄉農打聽,說曹操親率大軍過河進攻袁家,兵荒馬亂的,碰到行軍總是麻煩。」

    她雖是女子,但對征戰之苦顯然深有體會,雖然不怕,但難免厭惡。

    田蒲道:「一路有勞兩位照顧,如果兩位信得過我,就由我帶路先到田家塢,然後無論如何,我都會安排人手送兩位前往鄴城。」

    單飛、晨雨互望一眼,緩緩點頭。

    田蒲見狀大喜。

    單飛運櫓到了黃河北岸,三人棄舟步行,田蒲雖還有傷,但咬牙支撐,如是又過了一日,等將將日中時分,田蒲到了個谷口,突然呼哨一聲。

    他哨聲山谷中不等消逝,早有三騎從谷口衝出,馬上均是精幹的漢子,見到田蒲都是叫道:「田大哥。」

    為首那漢子虎頭虎腦,見田蒲神色痛楚,身邊又是少了很多兄弟,吃吃道:「出事了?」

    田蒲咬牙低聲將事情大略說了遍,那三個漢子均是臉上色變,那虎頭虎腦的漢子握拳道:「要是知道誰下的手,老子第一個和他拼了!」

    田蒲只是嘆口氣,吩咐道:「讓出馬來,我和兩位恩公先到塢中再做打算。你們隨後想辦法跟來。」

    三個漢子有些好奇的看著單飛和晨雨,不知道他們的來頭,可見田蒲一口一個恩公的,田蒲在他們眼中又是極具權威,均是下馬聽令。

    田蒲翻身上馬,又和單飛、晨雨向東北馳去,晚上稍有歇息,等第二日已經到了田家塢前。

    單飛見前方塢堡甚高,堡壁堅固,佔地頗廣,暗自點頭。

    他知道塢堡本是漢朝和以後亂世中很有特色的一種建築。

    兩漢之亂時,民不聊生,若不是像他單飛這樣預知或者像郭嘉那樣的預判,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應該投靠哪方勢力,因為很多勢力都是今日才盛、明日就亡的,站錯隊基本就是炮灰的下場。

    因此地方豪強為求活命自保,無法抉擇時,都是擇地建立塢堡自成一方勢力觀察局面穩定後再做決定。

    守衛塢堡的多數是豪強士族自身的部曲或者家兵,這種勢力大的都可自成體系,自給自足,小的也能囤糧活命,一般地方官府都是不敢招惹。

    單飛見田家塢依山而立,算是塢堡中的中等規模,外有深溝,環有高牆,遠遠望去可見四角望樓,戒備很是森然,暗想這種勢力可算是個縮小的城池,在亂世中自保倒是不差。

    田蒲未到堡前,望樓中的堡兵早已發現,有哨聲傳遞,等田蒲、單飛、晨雨到了堡前,堡門已開,吊橋放下。

    有數騎迎上,為首那人頗為剽悍,亦當壯年,一見田蒲的模樣,神色吃驚,可看了單飛、晨雨一眼,竟然沒有詢問什麼,只是道:「大哥,二伯說你一回來,立即去見他。」

    田蒲點點頭,轉望單飛介紹道:「這是田武,我的從弟。」轉望田武道:「這是單飛恩公,晨雨姑娘,若不是他們救了我,說不定我早死在路上。」

    田武略有詫異,不知道這兩人一是瘦弱、一更是個柔弱女子,又如何救得了塢堡中第一高手田蒲?

    眾人進入堡中,但見其中房屋毗鄰,結構緊湊,倉房、庫房等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不少塊田圃、池塘,顯然是用來種菜養魚自給之用。

    堡中住人著實不少,見到田蒲回來均是側目,但見其臉色沉冷,又是心中不安,不敢招呼。

    田蒲一招手,有個乖巧的丫環快步上前。田蒲客氣的先請單飛、晨雨暫時隨丫環去休息,然後自己跟隨田武前往議事堂。

    單飛、晨雨到了客房前,那個乖巧的丫環看著二人,似也好奇二人的關係,但只是道:「這裡有兩間客房,田爺吩咐了,兩位可以隨意選擇來住,不會有人幹擾。一會兒就會有酒飯送上,兩位若是洗浴的話,我等會兒立即去做準備。」

    單飛心道,看田蒲火燒屁股的模樣,恐怕等不及他洗澡的,搖搖頭道:「準備些飯菜就好,有勞了。」

    那乖巧的丫環有分詫異的看了單飛一眼,不解這人年紀不大,為何氣度如此不凡,能得田爺看重。偏偏此人說話間很是客氣,讓人不由心生好感。

    晨雨跟隨單飛入了一間房,坐定後道:「不知道他們什麼時候送我們前往鄴城?」

    「這個倒不急。」

    單飛看了晨雨一眼,見她並沒有什麼反對的模樣,心中暗想——晨雨好像真的不急。

    如今曹操正要進攻鄴城,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鄴城被克應該是夏天的事情,他們這時候去,要入鄴城自然困難極大。

    「我們不急,可他們只怕很急。」晨雨輕聲道:「我只怕……」她看了下周圍,並沒再說下去。

    「你怕什麼?」單飛很是意外。

    晨雨並未再說下去,就聽門外腳步聲響,那乖巧的丫環送進來兩盤食物,雖然比不上單飛做的飯菜,可畢竟有菜有肉、很是不差。

    單飛舉箸示意晨雨用飯,晨雨只是吃了幾口,望向那守在門前的丫環道:「你是還有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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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4.第154章 何去何從

    那乖巧的丫環聽晨雨詢問,一時間小臉漲的發紅。

    田蒲回轉後,塢堡族人都是人心惶惶,都知道田蒲此行已經不是不順,甚至斷了塢堡將來的去路。

    塢堡之主田元凱早在田蒲一回來,就找其前往議事堂商議,不多時,田元凱又吩咐丫環給單飛、晨雨準備飯菜,但在他們用完飯後,請他們前往議事堂。

    這丫環看出堡主鎮靜下的焦灼,難免為塢堡老少打算,恨不得立即請單飛、晨雨前往,只是恪於堡主吩咐,只是守在門前等待。

    她沒想到晨雨目光如此敏銳,一眼就看出她的心思,本待否認,終究還是點頭道:「堡主說了,請兩位用飯後前往議事堂一敘。我是怕……兩位不認路,這才在此等候。」

    晨雨點點頭,看了單飛一眼,慢慢的用完碗中谷飯。

    單飛也是不急不緩的吃完,這才站了起來。

    他倒不是不體諒田家塢眾人的急切,只是暗想急肯定是很難解決問題。

    田堡主找他做什麼?

    那乖巧的丫環一見單飛起身,立即做了個請的手勢,蓮步快移,帶著單飛、晨雨到了議事堂前,輕聲道:「堡主,田爺,貴客來了。」

    單飛舉目望去,就見堂中正坐著一老者,鬚髮半白,臉型瘦削,臉頰皺紋深刻如刀,一雙眸子卻是極為的有神,他旁邊正坐著田蒲、田武兩兄弟,還有數人,看其模樣,顯然都是堡中能夠說得上話的人。

    那老者見單飛走進,立即起身施禮道:「田林田元凱,感謝少俠對我田家塢的援手之恩。」

    單飛從家奴到公子,從公子又到少俠的,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過他對這種場面並不陌生,暗想一個堡主對個名不見經傳的人如此客氣,最少這人涵養功夫很是不錯。

    抱拳施禮,單飛笑道:「叫我單飛就好。」

    田元凱見單飛如此,心中多少有分判斷。他聽田蒲說了經過,一方面震怒敵人的凶狠,另一方面卻對單飛很是好奇。

    田蒲素少服人,但聽田蒲所言,這少年很是不差,而田蒲和單飛同行的意思當然不止送單飛前往鄴城,還看能不能將其留在田家塢。

    亂世中武力重要,人才儲備亦是關鍵,素來大家高門、豪強士族的,無論你如何否認他們的作為,但開拓者的眼光都是站在世俗頂端。

    如今見單飛年紀輕輕,為人隨和,田元凱先覺得這人有能力卻不驕傲,已是少年人中少見,聽其談吐不卑不亢,年紀少又不自卑,那真的是罕見的品格。

    自卑和自狂是人之常見習性,很多人一輩子無法擺脫,眼前這少年如何能夠做到這點?這種年紀,能養成這種性格,又像是出身名門才可以……

    但聽田蒲說,此人好像水上討生活的,那又不是出身名門。此人體質不差,搖櫓腕力了得,他身邊那女子武功絕對不差,會醫藥……如此看來,單飛武功想必不差。

    綜合從田蒲那裡得到的信息判斷,田元凱一時間得不到答案,還是笑道:「那老夫就託大了,單兄弟請坐。」

    單飛還沒坐,田元凱一語可說驚了四座。

    眾人臉上的驚詫無論如何都是掩飾不來,暗想田家雖然沒落,可田豐曾為河北袁紹謀主,堡主是田豐的二哥,對個十七八的年輕人這般稱呼,對他們來說,簡直是驚世駭俗之舉。

    田蒲更是詫異,暗想你老人家叫單飛兄弟,那我該叫什麼?

    單飛心中暗想,田元凱極具打破世俗的魄力,倒值得一交。

    緩緩落定,單飛含笑道:「還不知道堡主召見,有何吩咐?」

    田元凱亦笑道:「單老弟言重了,吩咐不敢當,只是聽田蒲說,單兄弟要前往鄴城。實不相瞞,眼下曹操正在對河北用兵,鄴城為河北要地,此刻只怕刀兵四起。」

    頓了下,見單飛不驚不詫的模樣,田元凱搞不懂這少年究竟在想什麼,沉吟道:「若依老夫所見,單兄弟不如在堡中多住幾日,待老夫派人探明鄴城的情況後再做打算。當然了,如果單兄弟一定要去,老夫還是會派人護送單兄弟前往。」

    單飛看了晨雨一眼,見她看著地面,也不知想著什麼,緩緩道:「我也聽說鄴城正在交戰,如果能等局面穩定再去看看,也是不差。」

    田元凱心中微喜,立即道:「那單兄弟只管等消息就好,其餘的事情,老夫會派人做到。」頓了片刻,見單飛點頭示意感謝,田元凱沉聲道:「老夫見單兄弟舉止不凡,還不知出身何處?」

    單飛笑笑,「我……這個嘛,不太好說。」

    田元凱不知道單飛真不好說,只以為他是做事謹慎,卻不介意,可終於問出想要問的話來,「老夫聽田蒲說單兄弟很是高明,今日一見,果然不差。如果單兄弟不吝高見,不知能否對田家塢的以後指點一二?」

    眾人嘩然。

    田武更是霍然站起,卻被田蒲一把拉回座位。

    單飛對眾人的反應意料之中,知道田元凱問到了正題,暗想人家又客氣又作揖還請你吃頓飯,雖說是想報答你,但自己總要有所表示。

    沉吟片刻,單飛道:「我其實覺得,前往關中一行並不可取。」

    「你說什麼?」田武喝道。

    田元凱瞪了田武一眼,見其低頭,這才緩緩點頭道:「老夫當初也是這麼覺得,不過……」環望四周,田元凱苦澀道:「老夫畢竟不好拿全塢族人性命做賭。」

    單飛知道田元凱不是家長一言堂,田氏全族性命都交在他手上,他就不能不考慮多方面的建議。

    「還不知道田堡主為何執意要去關中?」單飛問道。

    田元凱沉吟片刻,緩緩道:「單兄弟對田家有過救命之恩,老夫也就不拿單兄弟當外人,實不相瞞,就在不久前,韓遂韓將軍曾派手下前來,說如果老夫肯舉堡前往關中居住,他必不虧待。」

    見單飛只是皺眉,田元凱道:「單兄弟可是認為有些不妥?」

    單飛輕嘆口氣,「田堡主為何前往關中?可是避禍?」

    「當然,不然是為了什麼?」田武忍不住道,他雖見堡主、田蒲對單飛都是看重,可見其對田元凱兄弟之稱當之無愧的領了,暗想你小子何德何能這麼做?

    單飛倒不介意,又問道:「我想堡主肯定也不看好袁家勢力?」

    田元凱緩緩點頭,又瞪了田武一眼,沉聲道:「兄弟齊心、其利斷金,兄弟鬩牆、人心定喪。袁尚不顧尊卑,袁譚天性曲急,二人如今就算齊心都不見得能保袁紹之業,更何況彼此離心,以老夫看來,今年河北只怕要盡數落在曹操的手上。」

    單飛暗想若論形勢判斷,這人能作為族長,能力畢竟不是蓋的。

    「那堡主就看好韓遂的勢力?」單飛反問道。

    田元凱反倒一怔,「我想關中畢竟遙遠,難受刀兵牽連。」

    單飛只是笑笑。

    田元凱謹慎道:「單兄弟難道不是這麼認為?」

    單飛淡淡道:「關中韓遂老邁,雖有閻行、關中八將等人剽悍,但雄踞一方尚可,若說旁的,還是欠缺。經營天下不止在武力,還在謀略,不然就算有呂布之勇,又有何用?」

    堂中眾人本對單飛沒有田元凱那般看重,但聽單飛出口侃侃,面面相覷,暗想這人說起來好大的口氣,但聽起來倒是有些道理。

    田元凱眼眸一亮,緩緩問:「那在單兄弟眼中,劉荊州又是如何?」

    「坐談客而已。」單飛笑道。

    他這並非信口而言,劉荊州當然就是劉表,此人治世能力不差,這些年將荊州管理的井井有條,經濟實力不讓曹操的許都,但說實話,華夏百姓堅韌,基本一個地方官不橫徵暴斂的揮霍無度,就算任憑百姓發展,經濟都會繁榮起來。

    荊州平安多年,自然一派繁榮。但曹操一邊發展民生,一面磨練爪牙,就絕非從不開戰的劉表可比。

    眾人不由竊竊私語,難免說這小子好大的口氣。

    田元凱心中卻想,旁人提及這些名字,雖說不上高山仰止,但多少帶分崇拜,這個單飛評價這些人物並不客氣,一針見血,評斷竟和他彷彿,由不得他不另眼看待。

    「若是不投韓遂、劉荊州,那只有益州劉璋、漢中張魯……還有江東孫家……」田元凱一口氣列舉下去,見單飛只是在笑,不由道:「單兄弟笑什麼?」

    「我暫不說他們如何,只是想就算他們肯接納田家氏族,田堡主可有信心帶族人到達那裡?」單飛反問道。

    田元凱看了眼田蒲,暗想就算這次田蒲帶好手前往關中都是鎩羽而歸,帶著千餘族人下江東、去益州的,那可想而知的艱難。

    「那你說應該怎辦?」田武喝道:「坐這裡等死嗎?」

    他話音未落,有堡兵匆匆趕來,低聲在田元凱耳邊說了兩句,田元凱長眉微揚,「他們多少人來的?」

    「只有兩個。」家兵回道。

    田元凱沉默片刻,點頭道:「帶他們進來,找人手戒備。」

    單飛見田元凱謹慎中帶分戒備,不知道來的是誰,無意刺探對方的秘密,起身道:「在下告退。」

    「不忙,不忙。」田元凱連忙道:「還要有勞單兄弟幫忙參酌。」他說話間,堡兵早引兩人入了堡,徑直向議事堂走來。

    單飛瞥見那兩人的模樣,臉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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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第155章 狹路相逢



    前來兩人一個頭髮微黃,身著簡易扎甲,更顯魁梧身材,手中拎著個鐵錘,看起來和雷神彷彿,那人身後跟著一老頭,足不沾塵、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的模樣,赫然就是孫輕!

    當初單飛等人入邙山山腹後,場面可說是極為混亂。

    孫輕、閻行一幫人只以為能找到三香,沒想到反被曹棺劫殺,幸好地氣震動,這才讓眾人逃脫,這個孫輕人如其名,看起來逃命功夫不錯,單飛倒從未想到會在這兒和他見面。

    孫輕和身邊拿錘子那人入了堡中,見田元凱迎上來,並沒有留意旁人,只是笑道:「田堡主,你可考慮好了?」

    田元凱心中為難。

    他當然認識孫輕,亦認識他身邊那個拿錘子的,那人就叫雷公。

    黃龍青角雷公鳳,白騎浮雲一羽輕。

    雷公和孫輕本來就是黑山軍宗主張飛燕手下的高手,孫輕排名最末,雷公遠比孫輕要高明很多。

    黑山軍其實就是黃巾軍餘眾,只是避免朝廷忌諱才改名黑山軍,張飛燕著實不凡,網羅了許多高手,笑傲河北太行山谷。

    只是袁紹坐鎮河北後,對黑山軍屢次鎮壓,甚至殺了張飛燕結拜兄弟張牛角,張飛燕因此和袁紹結仇,互相攻伐。

    田豐被袁紹所殺,張飛燕感覺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有意將田家塢納入麾下,屢次派人前來商量。田元凱知張飛燕可能不差,但想張飛燕手下除了高手,就是躲避兵災的河北百姓,田氏畢竟是河北大家,若是投靠張飛燕,那隻怕再也抬不起頭來,因此一直並沒應允。

    面子其次,最重要的一個原因是,田元凱知道這天下豪強並舉,張飛燕自保可以,做大太難。

    只是張飛燕始終未放棄這裡,今日又讓孫輕、雷公前來,得罪又是不好……

    聽孫輕詢問,田元凱心思微轉道:「還沒有給兩位介紹一下……老夫今天才結識一位……」

    他話未說完,就見孫輕拉著雷公退後一步,神色駭然,不解道:「怎地?」

    孫輕心下駭異。

    他一來就看著田元凱,倒沒有留意旁人,等聽田元凱介紹時,順著他目光看到單飛,心中驚愕可想而知。

    他和單飛一別半年,可這半年來他每次想到當初山腹慘況,還是心驚肉跳。他帶的那些漢子可說盡數死在那役,若不是他見機極快,逃出山谷,早就不能站在這裡。

    這半年來,他回轉河北向張飛燕提及邙山一事,張飛燕倒未過多責怪,只是嘆口氣。他知道宗主失望,這才希望將功補過,如今前來,他可是帶著一片誠心而來,暗想張飛燕極為看中田家,不肯用武力征伐,自己若能說服田元凱,可算是大功一件。

    可他沒想到竟然看到了單飛。

    嗓子都啞,孫輕嗄聲道:「田堡主,張宗主待你不薄,你怎能這麼對我?」

    這裡有埋伏!

    當初就是單飛這小子和另外石來、張遠兩人沒事人一樣帶他們進入山腹,沒想到緊接著就是噩夢一樣的陷阱!

    單飛等人並沒有出手,可他孫輕不是吃素長大的,經過這半年的日思夜思,早想到這幾人必定是曹棺的親信。

    沒想到才過半年,這小子竟然又出現在他面前,究竟又在計畫什麼惡毒的陰謀?孫輕心驚肉跳,急速和雷公交談了兩句。

    這次不會再有地裂,他們已經深入塢堡,要想逃命絕非那麼容易的事情。

    雷公一聽孫輕所言,雖不如孫輕那般心驚,可仍舊心頭一沉,冷笑道:「田元凱,沒想到張宗主如此看重你,我等赤誠而來,你竟然算計我等!」

    田元凱根本不知這二人在說什麼,訝然道:「兩位何出此言……我不過是想給兩位介紹個朋友。」

    驀地瞥見孫輕、雷公望著單飛的眼神,田元凱心中倏凜,緩緩道:「兩位難道認識單……兄弟?」

    他終於就看出孫輕、雷公的敵意,但兄弟這兩字仍舊叫了出來。

    孫輕仰天笑道:「他化作了灰兒,老夫也認得。單飛,你不要裝作不認識孫某。」

    田元凱本要化解其中的恩怨,聽孫輕這麼一說,心中微沉,見單飛還是冷靜的站在那裡,緩緩道:「孫帥主說笑了,老夫看單兄弟年紀輕輕,其中想必有什麼誤會?」

    「他年紀輕輕?」孫輕冷笑道:「可他殺起人來,絕不年輕,去年老夫十數個兄弟就是死在他的手上。」

    他話音未落,突然身形一沖,已經到了單飛面前。

    當初這小子在墓室中一人就對付了自家的四個漢子,但後來一直未見他出手,想必只是頭腦活絡,武功並不見得高明。

    孫輕一心只想著陷阱,瞥見塢堡望樓寒光都想著是不是有摸金校尉隱藏,只想擒住單飛,以其為人質再想辦法突圍。

    眾人驚呼。

    單飛未動。

    「嚓」的聲響,有寒光一點,徑指孫輕的咽喉。

    眾人又叫!

    是晨雨出劍。

    晨雨一直望著地面,對所有的一切看似不聞不問,但在孫輕撲向單飛那一刻幾乎毫不猶豫的出劍。

    地下半年,她和單飛話兒其實沒有說過很多,但在她心中,早當單飛是除師父外最親之人,一見孫輕對單飛不利,當然不會坐視不理。

    孫輕只是防著單飛,哪想到他身邊那蒙面女子不但出手,而且還是高手,出劍毫無徵兆,但一劍刺出,可說是妙絕巔峰,他這麼一沖,幾乎就如奔劍尖衝去,直如自殺一般。

    心中大駭,孫輕怪叫聲中,還能半空一個跟頭高高的竄起,等落地時竟又回到方才的位置。

    「嚓」的聲響。

    晨雨回劍,亦如從未出手一般。

    陽光斜落入堡,照堂前寂寞,眾人聳然。

    方才孫輕、晨雨只是一招,但露的一是高明的輕功,一是高明的劍術,孫輕在張飛燕手下,本以輕功聞名,如此作為毫不出奇,可誰都沒想到晨雨這個嬌滴滴的神秘女子,竟然也有這般高明的武功!

    再望晨雨,眾人眼中或多或少帶分懼色,孫輕更是嗄聲道:「你又是哪個?」他在山腹根本沒見到晨雨,不解摸金校尉為什麼連女的都能參合進來。

    田蒲暗自不滿,心道你孫輕怎麼也算是個黑山軍的帥主,怎麼看起來和瘋婆子一樣?你不知道晨雨是哪個,認定單飛殺了你兄弟,一句場面話不說就動手偷襲,算是哪門子英雄好漢?

    他不知道當年山腹一役對孫輕造成的陰影面積巨大,見孫輕如此,一旁道:「孫帥主,這裡一定有了誤會,田某以性命擔保,單兄絕非惡人。」

    孫輕怒極反笑,「你以性命擔保?你知道他是哪個?」

    田蒲一怔,暗想你小子糊塗了,你不知道他是哪個,瘋狗一樣的咬來?

    「他是單飛。」

    孫輕見折騰半晌,竟無摸金校尉殺出,非但沒有放心,更是感覺周身發冷,「我當然知道他是單飛,可你知道他是誰的手下?」

    田元凱、田蒲互望一眼,均是沉默下來,就聽孫輕一字字道:「他就是曹操手下摸金校尉統領曹棺最親信之人!」

    一言落,塢堡中嘩然一片。

    堂中人站起,堂外圍觀的田氏族人幾乎倒下,眾人只是望著堂前那靜靜站立的少年,滿是難以置信的表情。

    田家塢無奈遷轉,說穿了無非是曹操征戰河北,田氏不容於袁家,更對曹操極為忌憚,不然也不會捨棄河北,聽聞單飛竟然是曹操手下,怎能不驚?

    「你們不知道他的身份?」孫輕為了形容事態嚴重,故作驚人之語,卻不想事實的確如此,見眾人訝異的模樣,心中一動。

    田元凱緩緩點頭,卻未回話。

    孫輕心中微鬆,暗想難道這小子只是倉促來此,或者打個前哨?突然想起一事,孫輕道:「他們就是兩個人來的?」

    田元凱又是點頭。

    孫輕知道田家塢的防備森嚴,若是不得放行,飛鳥都是很難進來,終於鬆了一口氣,可絲毫不敢大意,急聲道:「那他們肯定是曹操派來的前哨,用意就是圖謀田家塢。此人心狠手辣,殺人不眨眼,你們現在若不將他拿下,等曹軍攻來,只怕為時已晚!」

    堡中圍觀眾人聽孫輕如此形容單飛,或多或少有些不信,暗想這少年看起來不過十七八的年紀,略沉默一些,若說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孫輕倒是更像一些。

    田武聽孫輕這麼講,就要上前,卻被田蒲一把抓了回來。

    田元凱望了單飛一眼,見他居然沒有分辨半句,詫異此人的冷靜,緩緩道:「田蒲,這件事你怎麼看?」

    田蒲本是沉穩,聽二伯發問,幾乎毫不猶豫道:「我信單兄不是惡人,如果錯了,堡主盡可挖下我的雙眼!」

    他一言落地,眾人均靜。

    孫輕臉色微變,想不明白單飛怎麼會讓田蒲如此信任。

    田元凱沉思許久終道:「孫帥主,無論你怎麼想,可單兄弟是田家塢的客人,也救過田氏的人……」

    「這麼說……田堡主一定要架這個梁子?」孫輕喝問道。

    田元凱點頭不待說些什麼,單飛突然開口道:「孫輕,你錯了。」

    眾人目光倏轉,落在那陽光下略有瘦弱的少年身上,就見正午陽光照其影子雖短,可其身形在那一刻卻是挺拔偉岸。

    「這是你我之間的恩怨,和旁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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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第156章 武技天成




    單飛一句話不等說完,踏上前一步。

    孫輕見那少年好像和半年前竟然很有些不同,心中微沉,不由退後半步,

    眾人見狀,互有訝然,亦感覺那謙和的少年不知為何突然變得極有氣魄。

    田元凱看到單飛如此決斷,眼眸微亮,心下卻有分駭然,暗想都說曹操南征北戰,手下高手能將難數,他卻從未想到曹操手下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少年居然也有這般氣魄和豪情。

    單飛一直沉默,並非無話可說,只是想看看眾人的反應。

    這種時候說有什麼用?

    他只看田元凱、田蒲兩人是否如他期待那樣,聽到田蒲決絕如鐵的相信,見到田元凱的點頭,他就不用再等什麼。

    半年前,他或許無力解決,但這時候,他需要獨力解決!

    方才孫輕撲的雖快,晨雨出劍亦快,可在他眼中,已經如戲曲念白般清楚分明,他未動並非來不及反應,只是看孫輕還有什麼動作。

    他上前時,就感覺孫輕左眼跳,嘴角抽搐,退後時,左腿微弓,左手微掠,隨時準備反擊的模樣……

    那不是看,已是一種感覺,當初他初得六壬盤時的敏銳,經過水中渦流中磨練半年之久,到如今放大不止十倍之多。

    他那一刻突然領悟高手是什麼。

    高手依仗的絕非是簡單的招式武功、武力內勁,而更是一種感覺,感覺到風吹、感覺到葉落、感覺鳥語花香,感覺到柳條蕭索。

    他那一刻的感覺極為奇妙,面對孫輕時沒有任何不自信,反倒察覺到孫輕的不自信,可見雷公上前攔在他面前時,他止住了腳步。

    雷公比孫輕要強悍太多。

    冷冷看著單飛,雷公淡淡道:「單飛,你錯了!這不是你和孫輕的恩怨,而是你和黑山軍的恩怨。」他雖然驚訝這少年的氣魄,卻不認為這少年能有多高明的身手。

    單飛感覺到晨雨上前一步,卻沒有回頭,只是道:「我知道你一定會出手。」

    雷公只是笑。

    「在你的眼中,這件事一定要出手解決。」單飛道。

    雷公一字字道:「不錯,這個江湖本來就是以血還血,除此外,再沒有別的解決方式。」

    單飛笑笑,「你也錯了。」

    雷公冷眼看著單飛,捏緊了手上的錘子,只是等著單飛的下文。

    「首先,對於你們兄弟的死,我也不想看到。」單飛沉聲道,他並沒有撒謊,他厭惡殺戮,若不是生死攸關的時候,他不會採用極端的手段,他更喜歡彼此快快樂樂,可他無法改變曹棺、盧洪的選擇。

    孫輕大聲道:「無論如何,我的兄弟還是因你而死!」

    單飛掃了孫輕一眼,緩緩又道:「大家刀頭舔血,都是拎著腦袋做事,北極星位危險不言而喻,誰去都要做去死的打算。我既然決定去了,若是死在那裡,不會去怨別人,只能說自己比孫帥主少了分運氣。」

    孫輕微滯,不等回答時,就聽單飛繼續道:「你們記住我說的話。如果你們還要出手……儘管、來吧!」

    他話音落地,整個人已撲出堂外。

    雷公出手!

    他只是一錘砸來,簡單、迅疾、沒有任何花俏的動作,可往往是這種的武功,才是經過千錘百煉的功夫。

    這種功夫不是耍給人看,而是要人的性命。

    可在雷公出手那一刻,單飛早就出了錘子的襲擊範圍,他那一撲同樣簡單快捷,亦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

    和雷公唯一的差別是,他比雷公快了一步,在雷公肩頭聳動、五指發力那一刻,他就斷定雷公要出手!

    只是一撲,單飛就到了塢堡堂前庭院的兵器架前,塢堡隨時都要準備出戰,堡兵用的兵刃當然都擺在最快、最方便取到應戰的地方。

    略一伸臂。單飛已從兵刃架上取下把繯首刀,回頭一笑。

    有陽光明耀。

    單飛出刀。

    眾人那一刻都是驚奇的睜大了眼眸,田蒲身為田家塢第一高手,若是沒有受傷時,暗忖接下雷公的一轟當然沒有問題,但是若架住雷公、孫輕的聯手,卻感覺吃力非常。

    聽單飛竟然承擔下所有的問題,田蒲暗自感動,知道單飛是不想他為難,不想田家塢和黑山軍有什麼衝突。

    無論孫輕怎麼說單飛,可田蒲信自己的眼,他不信單飛是來圖謀田家塢,他信自己的感覺。有的男人看兄弟的感覺,和女人看女人一樣正確!

    但在這一刻,田蒲卻有點不信自己的眼睛,他沒想到單飛竟然面對黑山軍宗主張飛燕麾下兩大高手,還能反攻!

    單飛反攻,一刀砍向最先追來的孫輕。

    雷公力猛,孫輕腿輕。

    孫輕不知道晨雨的來頭,見她在單飛竄出時只是揚了下眉頭,卻沒有出手,孫輕認為這是出手的好機會。

    這是江湖恩怨。

    他和雷公聯手為兄弟報仇,沒人會說什麼。趁晨雨沒有反應的時候,他和雷公聯手解決掉單飛,再做其餘的打算,無論田元凱、田蒲怎麼不滿,都不會再說什麼。

    沒誰會為個死人抱打不平,田家塢更不會為個死人找黑山軍的麻煩。

    至於晨雨如何反應,那時候他孫輕和雷公根本不怕,晨雨強煞,畢竟不過是個女子,他孫輕不信晨雨還能飛上天去。

    可他很快發現自己想的實在太多,追的太快,甚至快過了雷公。

    單飛一刀砍向的是他!

    孫輕面對那明耀的一刀,突然感覺周身發冷,那一刀簡簡單單,卻比晨雨的一劍還讓他感覺恐怖。

    嚎叫聲中,孫輕再次翻身上衝,一沖就上了兵刃架,再衝就上了兵刃架旁一棵高大的柳樹。

    楊柳依依。

    刀光不離。

    孫輕根本沒有回頭去看,手腳並用的繼續前衝,因為他雖看不到單飛的出刀,但感覺單飛從未離開他身後兩臂的距離。

    這怎麼可能?

    孫輕感覺又陷入難以置信的陷阱,他孫輕在黑山軍中本以輕功自負。除了寥寥幾人外,也就只有宗主張飛燕輕功遠勝他很多,但單飛這小子怎麼好像比他竄的還要快,而且還能要了他的命?

    不過轉念間,孫輕手腳並用,整個人如靈猿般竄到柳樹之巔,騰空再起時,早從腰間解下兩根像雞爪一樣的兵刃,怪叫聲中,用力向下划去。

    當!

    那雞爪碰到刀光,倏然崩飛向天,而孫輕只感覺有股大力從手臂上傳來,借勢彈飛,空中連翻數個跟頭。

    田元凱、田蒲等一幫田家塢人悚然失色。

    單飛敢接下這個麻煩,像田武這幫人自然覺得他實在不自量力,田蒲只是擔憂不安,田元凱卻是認為單飛既然敢接,就有一定的把握。

    田元凱觀人當然有一套。

    這個少年根本沒有任何同齡少年的衝動,他簡直沉穩的可怕。

    但無論眾人如何來看,均沒想到單飛和孫輕之間這快就分出了勝負,單飛只是一刀,也只有一刀!

    這一刀如同一道綿長的閃電,從兵器架追到樹下,從樹下追到樹巔。

    眾人只是看到兩道人影隨著閃電流動,動作之快捷,很多人前所未見。然後就見兩道人影和那道閃電只是一接,孫輕就如斷線風箏一樣飛了出去,然後一把竟抓住高聳望樓的欄杆,身形搖搖欲墜。

    孫輕敗!

    無論眾人有沒有眼光,都看出孫輕已敗,誰都沒有想到單飛可說一刀就敗了黑山軍以輕功見長的帥主孫輕,而看單飛的輕身功夫,比起孫輕還有過之。

    可眾人轉瞬忘了孫輕,都在看著樹下竄起的那道身影。

    那人當然是雷公。

    雷公心下駭異,他功夫雖好,但若論輕身功夫,畢竟比孫輕稍差,單飛、孫輕一追一逃,他居然沒有趕上。

    這個少年怎麼會有這麼高明的輕功?

    雷公雖是驚凜,但卻絲毫不懼,反倒覺得如此一來,單飛自陷絕路,單飛已自困在樹上,只要他迎上單飛,就會找回這個場子。

    他和單飛只差了數步之遙,才一上樹,就倚住一牢固的樹杈,他想憑此一戰。

    這少年只是取巧,若論真實的武功,雷公從來不認為還能高得過他。

    有蕭蕭葉下。

    雷公眼眸稍眨,可隨即瞪的比雞蛋都要大。他看到單飛手中單刀一轉,他身邊所有正落的柳葉枯枝突然轉了起來。

    刀光連轉數轉之際,單飛身邊嫩綠凌亂的柳葉轉瞬竟然變成急轉的陀螺,然後他就聽單飛爆喝一聲,那柳葉形成的陀螺呼嘯著向雷公衝來。

    是巫法!

    雷公心下駭異,雖然身經百戰,但這種交戰的情形,他是做夢都沒想到。

    破!

    雷公雖感覺對方招式匪夷所思,但不信這個邪,一錘向陀螺般的葉團砸去,柳葉團一擊就散,雷公那一刻卻沒有任何喜意,因為柳葉團之後,有兩點黑影直取他的雙眸。

    身形一個後仰,雷公堪堪躲開那兩點黑影,發現不過是兩截寸許的枯枝時,心中一沉。

    有刀光向他斬下!

    一刀勝負就分。

    半空有如雷電炸裂,光華甚至耀過了午時的豔陽。

    單飛高飛,雷公墜下!

    眾人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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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7.第157章 不一樣的解決



    所有人望著沖高的單飛、墜落的雷公,一時間都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單飛一刀擊敗了孫輕,一刀又殺敗了雷公?

    這怎麼可能?

    張飛燕雄踞河北多年,與袁紹交兵一直都是互有勝負,靠的絕非僅是太行山的地勢,而是手下的一幫高手。

    雷公、孫輕絕對算得上是張飛燕手下的高手,單飛默默無名,若是壓賭的話,除了田元凱,只怕沒人會押單飛勝出。

    田元凱不信單飛的武功,但信單飛的選擇,可他亦不會賭單飛這快勝出,偏偏單飛就是勝了,勝的簡直可說干淨利索。

    眾人悚然之際,只有晨雨目光一凝,她雖知道單飛水性極高,卻從未想到單飛悟性如此高明,但方才見單飛縱躍的那一刻,她沒有選擇再出手。

    單飛有自信!

    那自信如此磅礴,讓她很想看看單飛究竟會有什麼進境,單飛勝出,她心中反驚——雷公未敗。

    雷公跌落時,左手突然多了個更小的鐵錘,只是一敲右手的錘柄,有一點肉眼看不到的暗影從錘頭射出!單飛衝天高起就是因為那點暗影,而且堪堪避開那點暗影。

    單飛心驚。

    以前的他無非會點搏擊之術,這段日子倒是著實見到了不少高手,才得以窺視真正的武學之境。

    這種境界絕非他那個年代的什麼套路錦標賽,而是生死之爭。

    絕大數人的武功出招只有一個目的——要命!

    可他的武功卻和那些人不同,他的武功是來自水底漩渦的磨練,他以水為師,竟然無師自通的窺到武學中運用力道的極高明的法門。

    追孫輕時,他竟然沒有用出全力,遊刃有餘時,他早就想到了對付雷公的方法。

    方才那一刻刀光轉動,他不過是借力使力,將柳葉凝聚起來迷惑雷公的視線,若論殺傷,倒是絕對不大,但可蠱惑分神。

    果不其然,雷公先被他聚集的葉團吸引,後被他射出的枯枝分心,一鼓氣分,二鼓氣散,他當機立斷的出刀。

    劈落雷公那一刻,他沒有任何的自得,他留意到雷公左手的一個動作,然後見雷公敲了下錘子,方向指的是他。

    他毫不猶豫的借力飛起,正避開那致命的一擊,望見雷公錯愕不信的神色,單飛人在半空時腳尖一點樹幹,整個人再次向雷公衝落。

    眾人見他一飛一沖之際,均是血脈賁張,實在不信有人居然能做出這種匪夷所思的動作,那一刻單飛不是飛鳥,而更像游魚。

    空中的游魚!

    雷公一擊落空,不等再次出手時,就感覺天空寒光一閃,光才起,已到近前。心中駭然,雷公顧不得再發暗器,鐵錘急架。

    沒有意料中的大響,他只感覺單飛似是一轉腕,繯首刀尖上竟然有股極大黏力,單飛刀起。

    這是什麼武功?

    雷公不知道這本是單飛無師自通,總是和渦流共舞,早悟得水渦中的離心之力,這刻驀地使出。雷公猝不及防,被單飛一刀絞飛了錘子。

    錘子順著刀尖的方向衝天而去。

    眾人啞口無言看著這種奇景,從未想到兵刃相碰,竟然都向一個方向衝去。

    雷公兵刃出手,人已落地,眼見刀光又來,身形急退。他那一刻只是握個左手的短錘,無論如何再也架不住單飛凌厲的刀芒。

    二人一退一進,不過轉瞬的功夫,雷公陡停,神色蒼白,他背心已經靠在塢堡的牆壁上。

    他是雷公,可畢竟沒有雷公的威力,撞不破身後厚重的青石牆壁。

    刀尖眼看就要洞穿雷公的咽喉!

    眾人呼吸都停。

    刀尖陡凝,定在雷公咽喉前不過寸許之地,刀尖的寒意激的雷公咽喉肌膚細微的疙瘩都起。

    堡中沉靜。

    只有無邊柳葉輕輕的旋落,落在單飛頭頂、身上,二人之間,滿是蕭殺之意。

    許久的功夫,雷公不看刀尖,只是看著單飛的眼眸喝道:「要殺就殺!」

    刀尖未再前刺,反倒緩緩縮了回來。

    眾人均是有些發怔,只有田元凱眼中露出分讚賞之意。

    單飛看著雷公,緩緩道:「我方才和你說過,你們黑山軍兄弟之死,我本不想看到。」

    眾人均是一怔,沒想到單飛舊事重提。

    只是方才眾人聽到單飛所言,大多認為他不過是推諉之言,這刻聽單飛一說,心中卻想——以單飛的能力,要殺雷公都能殺了,殺幾個黑山軍的尋常兵士,根本不用解釋什麼。這麼說,他是真的不想看到那些人的死?

    雷公喉結錯動,一時間不解單飛究竟什麼意思。

    手一揮,單飛並未後看,繯首刀半空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不偏不倚的插在兵器架方才拔出的位置,只是這一手露出,很多人只感覺頭皮發麻,不信單飛竟能做到這點!

    「煩勞你告訴你們宗帥張飛燕。」

    單飛沉聲道:「我聽說天公將軍張角天縱奇才,創太平大道,顧名思義,應為天下太平才對。如果張宗主能保田家塢太平,我當然樂見其成。」

    他沒有再說下去,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張飛燕拉攏田家塢真的是為田家塢族人的太平?

    雷公臉色一陣白一陣青的,那面孫輕早就從望樓奔下,見單飛如此,又見眾人的眼色,打又打不過,說也沒得說,只有喝道:「我們走。」

    孫輕拉雷公才走了幾步,就聽單飛道:「我方才還有一句未說。」

    雷公止了下腳步。

    單飛看著雷公、孫輕的背影,沉聲道:「你們說這江湖本是以血還血,再沒有其他的解決的方法,我不這麼認為,還請轉告張宗主,方法是有,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去做。」

    見雷公、孫輕大步離去,也不知道有沒有把他的話聽下去,單飛默然片刻,終於轉身望向田元凱道:「我的一點麻煩,倒煩勞堡主費心了。」

    田元凱早就快步走來,一把抓住單飛的手笑道:「單老弟說這種話太過見外了,你的事情,就是老夫的事情!」

    他熱情的拉著單飛步入議事堂,使個眼色道:「田武,去準備好酒好菜,田蒲留下。」他沒有多說什麼,但其餘的人都是識趣退下!

    田武若是方才聽二伯這般吩咐,肯定有些不太情願,但這刻見單飛望來,強自一笑,連連點頭去準備。

    這些漢子本來都是自負武力,做事也是憑武力解決的居多,自然都信服強者,方才他見單飛文弱的樣子,本有些不服,屢次傲慢,就差沒說你看不慣這個看不慣那個的,書生之言有個屁用,和老子打一架,贏了老子,老子什麼都聽。

    但這會兒田武只感覺背心發涼,暗想多虧雷公、孫輕試了下,以後還是夾起尾巴做人的好。

    做人啊,一定要謙虛才行!

    田元凱請單飛落座,這才輕咳一聲,「老夫還真不知道單兄弟是曹司空的手下……」他本來一直曹操、曹操的叫著,轉眼間就換了稱呼,遲疑道:「可是……當然……肯定了……」

    單飛雖說不見得聞絃琴知雅意,但多少懂得人家的言下之意,可聽田元凱所言,還是一頭霧水,心道你究竟要說什麼?

    田元凱吞吐道:「老夫當然不會相信雷公、孫輕所言,可是單兄弟來到河北……肯定有所打算了……」

    單飛聽田元凱支支吾吾,多少明白過來,立即道:「在下絕無圖謀田家塢之心,真的要去鄴城。」

    田元凱反倒有分失望之意,見酒菜上來,慇勤的為單飛滿酒,親自先嘗了口示意無毒,坐下來時眉頭微皺。

    他只是想,聽孫輕所言,單飛竟是摸金校尉曹棺的最親信之人,單飛武功這麼高明,人又謙虛有禮,年紀輕輕的又這麼沉穩,放在哪裡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啊。

    田元凱雖不像田豐那般出風頭,但為人做人看人可比田豐還要高明很多,他自然知道自古以來,掌權者最信的不見得是廟堂群臣,而是貼身親信之人。不然古代也不會有那麼多宦官當道,外戚囂張。

    摸金校尉絕對是曹操的貼身親信之人,單飛這等能力,肯定不但是曹棺、甚至得曹操器重,要說單飛到河北沒什麼目的,就是去鄴城看看,他田元凱當然不信。

    要是一開始知道單飛的身份,田元凱絕不會對單飛交底,但一番交談下來,又見單飛武功高明,對黑山軍竟然能用恕道,對這人著實另眼看待。

    單飛若真的圖謀田家塢,田元凱如今反倒歡迎之至。

    做個順水人情,又結交了單飛,單飛對有過節的黑山軍都是饒而不殺,田家塢又沒得罪單飛,自然不怕單飛翻臉。如此一來,田家族人日後就算不能興旺,但保命總不是問題。

    可田元凱根本沒有想到曹操、單飛根本沒看上這裡,失落之意不言而喻,他當然更沒想到過孫輕多少有些誇大,事實和他想的全然不同。

    單飛見狀道:「其實我倒有些困惑。」

    「單兄弟請講。」田元凱正愁不知怎麼開口,立即應道。

    「方才聽田堡主說……看重諸多人物,均想是否去投靠,可為何並沒有考慮……曹司空?」

    單飛見田元凱、田蒲均是猶豫,忙道:「我不過是多嘴一問,絕沒有左右之意。若有冒昧,還請不要見怪。」

    「不是這樣的。」田元凱忙道:「實不相瞞,田家塢沒有考慮投奔曹司空,絕不是對曹司空不敬,而是很有些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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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8.第158章 加碼




    田元凱見單飛沒有接著問下去,只怕他是隨口一問,喝口酒就忘了。機會向來都是留給有心眼的人,單飛不關心的事情,他田元凱可不能錯過。

    既然如此,還是掏心窩子好一些。

    田元凱主意算定,立即道:「當初老夫本建議田家堡投靠曹司空,不過族人……」他看了眼田蒲。

    田蒲會意道:「當初田家塢的族人多是反對。」

    「為什麼?」單飛問道。

    田蒲並不隱瞞道:「一來我們畢竟是袁家的臣子,河北也是袁家的地域,我們雖不看好袁家,但消息走漏,恐怕會有滅族的危險。」

    單飛知道鄴城是河北前緣,袁紹雖死,可大半個河北還算在袁家手上,田蒲他們擔憂的很有道理。

    田蒲接著又道:「很多族人又說曹司空為人那個……」他本想說傳言中曹操殘忍好殺,可人家單飛是曹操的手下,矬子面前不說矮話,遂含糊帶過,「曹司空軍中……還有『圍而後降者不赦』的軍令,我們投靠也不行,等人圍過來再降,性命又是堪憂。」

    單飛點點頭,「你們擔心的很有道理。」

    田元凱、田蒲見單飛善解人意,心中著實溫暖,田元凱本想找點堡中年輕美貌的女子當歌姬來助興,更顯親熱,這本是豪強之間的潛規則,可見晨雨坐在那裡不言不語的,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田蒲繼續道:「不過更多族人擔心的卻是許攸許子遠。」見單飛一怔,田蒲問道:「單兄聽過此人?」

    他見二伯對單飛一口一個兄弟的叫著,暗想自己總不能稱單飛大爺,只能裝作各叫各的,也不管輩份混亂。

    單飛笑笑,「略有所聞。」

    田蒲從單飛言語中聽不出他對許攸的好惡,謹慎道:「實不相瞞,田氏其實和許攸大人有點過節。」

    「什麼過節?」單飛問道。

    他當然聽過許攸這人,史書上記載,這人可是官渡之戰的決定性人物,聽說就是因為許攸投靠了曹操,獻計曹操偷襲袁紹兵力薄弱的烏巢,這才導致袁紹軍心渙散、官渡慘敗。

    田蒲看著單飛的臉色,暗想單飛和許攸是同僚,誰知道他們什麼關係,他想的亦不少,根本沒想到許攸根本不知單飛是哪頭蒜,小心道:「許攸大人為人有點喜歡珠寶,家父和他不太……不太融洽。聽聞守鄴城的審配審正南為人剛正……許攸大人家人斂財,審配將許攸家人下獄,許攸大人這才因此投靠曹司空,都說他揚言要找審配的麻煩,一等攻克鄴城,就會……」

    頓了下,見單飛若無其事的模樣,田蒲道:「我們都知道許攸大人和曹司空本是故交,又因為適時投奔,如今很得曹司空信任,家父得罪過許攸大人,我們族人很怕……」

    他話說半截,言下之意自然不言而喻。

    自古以來身處廟堂之人不怕英雄,反怕小人,因為英雄素來都是明刀明槍的,恪於道義做事雖然激烈,但不會過火,可小人做事從來不擇手段,水深太多。

    單飛笑道:「我倒感覺不用太擔心許攸的問題。」

    田元凱、田蒲都是一怔,隨即振作起來,田元凱問道:「單兄弟何出此言?」

    單飛心道我不知道許攸具體究竟,甚至連他貪財都不知道,但知道他後來是被曹操幹掉的,聽說許攸自詡功高,佔領鄴城後沒事就念叨——阿瞞,你要是沒有我,你也進不了鄴城啊。

    自古和領導搶功勞的要是干不死領導,下場都不會有好。

    許攸總是這麼說,傳說中唐太宗那麼能納諫的主兒,都有推魏徵墓碑的時候,曹操心中不爽那是肯定的。這樣的一個人……看田家這麼憂心,單飛倒感覺這些士族考慮的實在太多。

    單飛以前不參與官場,但不代表不瞭解其中的門道,更想曹操受丁夫人影響,極為樸素,許攸貪財,和曹操價值觀不合,鬧崩是遲早的事情。

    不過這些話當然沒法和田元凱、田蒲說了,單飛只是笑笑,「我想幾年過去了,許攸或許忘記了此事。」

    田元凱沒想到單飛給出這種結論,不由大失所望,感慨道:「這世上殺人不難,饒人太難。許攸大人若是和單兄弟一樣,我等何必擔憂?」

    單飛見他們仍舊憂心忡忡,建議道:「其實形勢已轉,最近我見曹司空其實很有些改變……」

    田元凱精神一振,暗想單兄弟果然是曹操的親信,曹操為人謹慎,常人哪能說見就見?可聽單兄弟好像昨晚才和曹操見面的口氣,田元凱雖然老練,還是忍不住心熱。

    他要是知道單飛和曹操的真實情況,恐怕早就一口老血噴了出來。

    單飛在絕境中也是忘記時間,緩緩道:「『圍而後降者不赦』的軍令也應該適時改變。」他當初曾和郭嘉、張遼談過此事,郭嘉對此也是很有幾分讚許。

    事實也是如此,當初天下正亂,眾人為求活命,多用鐵血手段,但如今局面穩定,人口稀缺,曹操也根本不太可能說殺就殺。

    哪個要坐江山的開拓者不懂得收買人心的重要?

    殺戮是得不到人心的。

    一想到郭嘉,單飛心中一動,暗想記得曹操身邊五大謀臣中,郭嘉還隨曹操征戰過遼東,這麼說郭嘉這個軍師祭酒雖是謀臣,可能經常隨軍出戰。

    那這次征戰鄴城,郭嘉會不會出馬?如果郭嘉在的話……

    「你們可知道郭嘉郭奉孝?」單飛問道。

    田元凱失笑道:「單兄弟,老夫怎麼可能不知道郭祭酒。他當年本在郭圖舉薦下投奔袁紹,只是後來說袁紹不懂用人之道,非成大事之人,寧可賦閒,也是離開了袁紹。」

    輕嘆一口氣,田元凱道:「此子當年其實也不過比單兄弟大上幾歲,可若論見識,實在羞煞太多當世豪傑,要知道那時袁紹天下最強,誰都以為平定天下的是袁紹無疑。」

    單飛倒不知道這段往事,暗想殺馬特行事很出人意料,但眼光絕對高明。

    「老夫當初也認為袁紹此人表裡難一。」田元凱緩緩搖頭,「只是老夫沒郭祭酒那般勇氣和魄力……」

    「堡主和郭嘉不同,他畢竟孤身一人罷了。」單飛安慰道:「堡主身關幾千口人的命運,如何能不謹慎行事?」

    田元凱老懷彌慰,暗想單飛這人功夫好,為人謙遜,最難得的是還能知曉別人的苦心,這種人才絕不能不交。

    又要拎起酒壺,田蒲早就將兩人酒杯滿上,田元凱倒沒忘記話茬,緩緩道:「單兄弟為何突然提及郭祭酒?此人如今可是曹司空最得力的謀臣,和許攸又是不可同日而語,單兄弟認識郭祭酒?」

    單飛笑道:「當初我和郭祭酒一見投契,也算是拜了兄弟。」

    他說的本是事實,當初結拜也只是因為得罪人太多,想找個墊背的,如今看來,郭嘉這種人絕對具有投資價值,就是這小子怎麼會那麼早死,一定要想辦法延他性命才行,不然吹水都沒了本錢。

    田元凱、田蒲聳然動容,田元凱更是心中震驚,暗想此人得曹棺信賴,和曹操熟悉,又和郭嘉拜為兄弟,這人年紀輕輕,又不聞單姓是什麼高門,單飛究竟如何能做到這點?

    他要是知道單飛去年還是個家奴,只怕早就一頭撞死在這裡。

    但如今見單飛武功卓絕,田元凱哪有可能懷疑單飛所言,舉杯笑道:「原來單兄弟還有這種兄弟,為兄真的失敬。」

    他一直老夫老夫的,這會兒又把稱呼拉近一層。

    田元凱本擔心投靠曹操受人猜忌,又怕許攸穿小鞋,更怕袁家不等他們投靠曹操就來進攻田家塢,但如今聽單飛所言,早就堅定了信心——這時候絕不能猶猶豫豫,必須做個抉擇。

    轉念間,就聽單飛道:「如果郭祭酒這次會來河北,田家塢又想投奔曹司空,我當然會將此事說給郭祭酒。」

    這當然是他眼下能做到的極限,要不是看田元凱實在熱情,他也是有惻隱之心,還真不想找這個麻煩。

    田元凱聞言大喜,早就長身而起抱拳施禮道:「只憑單兄弟這句話,田家塢必不忘單兄弟的恩德。」

    見單飛停箸下來不再多說什麼,田元凱立即讓田蒲親自帶單飛、晨雨前往住所休息。單飛並不再說什麼,暗想自己能做的也就這麼多,和晨雨離開議事堂。

    田蒲回轉後,見二伯坐在那兒沉思不語,不由問道:「二伯,我們真的準備就這麼投靠曹操?」

    「當然不是。」田元凱緩緩搖頭,沉吟片刻,「我們必須加碼才行。」

    「什麼加碼?」田蒲倒是困惑不解。

    田元凱心中暗想,人家單飛看似年輕,但談論間不經意的透漏——幫手可以,但能幫到什麼程度,只怕還要看田家塢的表現。田家塢和人家單飛非親非故,兩頓飯就要人幫你千來口人,這得多大的交情?

    田元凱老謀深算,知道這麼不要臉的話總得熟悉點後再說,略作沉吟就已有了主意,「去準備筆墨!」
Babcorn 發表於 2016-7-25 10:45
159.第159章 巧心紅線

    田元凱到了書房,又是沉默許久,這才提筆在紙上寫了幾字,「梁弟,愚兄明日親至府上,知名不具。」

    他只寫了這幾個字,沉吟片刻,然後對田蒲道:「找最可靠的人送到梁縣令那裡。」

    田蒲示意知曉,等派人出堡後回轉道:「二伯,你要見梁縣令何事?」他知道梁縣令叫做梁歧,本是附近不遠的涉縣縣令,二伯和梁歧素來交情深厚,和單飛一番交談後就去找涉縣的縣令,其中意思頗耐人尋味。

    田元凱摸了下鬍鬚,緩緩道:「單飛此人絕不簡單,他以小小年紀就能和郭嘉結拜,得曹棺信任,甚至和曹操都是熟悉,如今更獨力敗了張飛燕手下兩大高手,此子在我看來,實在深不可測,前途更是難以限量。」

    田蒲點頭道:「伯父說的極是,當初我只感覺單飛心地頗好,頗想拉攏入堡,沒想到此人竟有這般能力。」

    「拉攏入堡的念頭你不用再想。」

    田元凱搖搖頭道:「他絕非池中之物,豈是一個田家塢能夠拉攏?天幸你受了重傷……」見田蒲瀑布汗的模樣,田元凱笑道:「我是說天幸你在受重傷的時候遇到單飛,又得他幫手,還和他交情不差。田家塢若得此子相助,可解戰亂之難。」

    頓了片刻,見田蒲點頭贊同,田元凱道:「但你要知道我們和單飛並無太大交情,常人斗米之助都有猶豫,更何況眼下事關田家塢千餘人的性命。」

    「因此伯父想找梁縣令商議,讓他亦投靠曹操?」田蒲其實早有猜測。

    田元凱撫鬚點頭道:「不錯,我正有此意。如今河北戰亂又起,我早聽說曹操親率大軍月餘前就渡洹水擊鄴城,只是鄴城實為袁家多年基業,根深蒂固。曹操急切之間難以拿下,但曹操對河北已是勢在必得,手下又有謀臣難數,當然不會死啃鄴城,而會採用涸澤而漁之法,收復鄴城周邊郡縣,孤立鄴城。鄴城無援之城,敗亡早晚。」

    田蒲武功不差,但對這些只是一知半解,聞言道:「伯父說的極是。」

    「以曹操之能,收復河北旁的郡縣並不為難,但還是會經過一番波折。」田元凱捻著鬍鬚道:「雪中送炭喜,錦上添花煩,我等既然決定投靠曹操,早一刻出手,就比人家兵臨城下要強很多。」

    田蒲緩緩點頭。

    田元凱喃喃道:「既然如此,我等要當機立斷,早勸梁歧舉縣歸順曹操,連同田家塢的人手,如果經單飛之手投靠曹操,可算是送他一場功勞。」

    他暗想曹操征戰河北,單飛孤身一人就能收個涉縣,就算不是功勞赫赫,曹操肯定也會滿意。他看似老邁,但知道當機立斷的重要,給梁歧書信簡單,知道這種事情當然不能有絲毫洩露,越是簡單越好,梁歧不是傻的,見他田元凱親至府上,當然是有要事商談,甚至接信就會猜到他的用意。

    「單飛念及這點,總會照顧田家塢一下。我看單飛為人仁義,就不用擔心他索取無度,只要田家塢安定下來,無論如何,可保族人性命無憂。」

    「伯父說的極是。」田蒲道:「只是梁歧會不會如伯父這般想,那還是未知之數。」

    「梁歧為人清正,但不算呆板。」田元凱笑道:「我和他多有書信往來,聽他言下之意,顯然也心憂涉縣百姓的性命,只是苦於無路,我親自前往……恩,最好帶單飛一同前往,可望成事,你準備一下。」

    等田蒲退出,田元凱在書房踱來踱去,不停將自己所想詳加考慮,等抬頭望見窗外明月早升,心中一動,出書房吩咐下人兩句,不多時,那給單飛、晨雨送飯的乖巧丫環快步走進書房。

    田元凱望著那丫環,緩緩問道:「巧心,單公子、晨雨姑娘那面如何?可對你說過什麼要求?」

    巧心垂首道:「回堡主,他們並無要求,巧心按照堡主的吩咐,送過晚飯後又給他們送了熱水洗浴,如今單公子和晨雨姑娘只怕歇息了。」

    「只怕?」田元凱揚了下長眉,他倒不是監視單飛,只是田家塢的將來讓他始終憂心忡忡,如今希望都落在單飛身上,他又如何能不謹慎行事?

    巧心本是堡中極為伶俐的丫頭,田元凱讓其服侍單飛、晨雨,就是希望她能有所幫助,聽到「只怕」二字含糊其辭,不由有些不悅。

    巧心連忙道:「回堡主,他們入房後,就關上了房門,再沒有了動靜,巧心聽從堡主吩咐,不敢打擾,真的不知道他們是否安睡。」

    「他們共處一間房?」田元凱問道。

    巧心搖搖頭,「是分開睡的,兩間房。」

    田元凱暗自皺眉,始終不解單飛和晨雨的關係,聽田蒲說,這兩人在一起話都少說,不過在孫輕對單飛不利時,晨雨出劍就表明她的態度,而看單飛沒事就向晨雨看看,似在徵詢晨雨的意見,可見單飛對晨雨的重視。

    想來想去始終不得要領,田元凱望向巧心道:「對了,單公子沐浴的時候,有沒有要你服侍?他有沒有對你……」

    巧心小臉漲紅,垂頭咬唇道:「巧心按照堡主的吩咐,本來是要服侍單公子的,可他並沒有同意,只是客氣的讓巧心在房外等候,晨雨姑娘也是一樣,只是她沒單公子那麼客氣……也不是不客氣,晨雨姑娘好像天生就是那麼個脾氣。」

    這個單飛潔身自好,難得的品質。

    田元凱讓巧心這般,一方面是想看看單飛的喜好,如果單飛真的喜歡巧心,就算要了巧心,反倒正合他田元凱的心意。

    如今雖是亂世,但女人的地位要比後世明清經過封建思想摧殘的女人高,不然也不會出現丁夫人這種女強人,卞夫人出身歌姬,亦能被曹操扶正也是說明了這種情況。

    不過豪強士族之間還是流行以歌姬奴婢互贈來拉近感情的潛規則。

    田元凱為田家塢考慮,送出個奴婢讓單飛高興的想法再正常不過,可聽單飛對巧心似乎沒有什麼喜愛,暗自失望,心道巧心已是堡中難得聰明伶俐又很是美貌的奴婢,單飛對其不算動心……

    抬頭望去,見巧心垂頭不語,小臉如塗上胭脂般可愛,田元凱心中微動,「巧心,你喜歡單公子?」

    巧心很有些驚慌失措,忍不住退後一步,見田元凱咄咄的望著她,終究低頭道:「巧心哪有這個福氣?」

    田元凱人雖老,但畢竟年輕過,一見巧心這樣,早知道她的心意,暗想單飛這種男人有武不驕,見識不凡,如今年紀輕輕就有這等成就,再說長的極具氣質,老夫要是個閨中少女,眼睛只要不瞎,碰到單飛這種男人不喜歡,難道會去喜歡田武那種二百五?巧心聰明伶俐,有機會表達對單飛的好感,希望他這個堡主高興時考慮一下,何足為奇?

    他明白巧心一句反問蘊藏的多重心思,卻不說破,沉思片刻又道:「你覺得單公子是否喜歡晨雨姑娘?」

    巧心幾乎沒有猶豫,「他肯定喜歡晨雨姑娘的。」

    「為什麼?」田元凱雖然能看穿巧心的心思,畢竟她並沒有隱瞞,可他真的看不穿單飛的心思。

    這個少年不知道是不是在娘胎裡就在修煉性格,不然怎麼會有這般山崩面前色不變的性情。

    「他在沐浴前,曾問過是否給晨雨姑娘準備了熱水,而且要更熱一些的。」巧心道:「巧心想一個男人若是對女人無意,他根本不會關心這些了。」

    有道理。

    還是女人更懂男人對女人的表現。

    田元凱皺眉又道:「但你覺得晨雨姑娘對單公子如何呢?」

    巧心這次倒是沉默良久,「表面上看來,她對單公子沒什麼關切。可是、巧心看到她始終和單公子一起,可算是形影不離。巧心感覺,一個女人那麼有本事,又不是離不開男人,她如果選擇和個男人整天在一起,除了喜歡,似乎沒有別的解釋?」

    田元凱滿意的笑笑,暗想術業有專攻,巧心在這方面的分析絕對比老夫要高明很多。

    「好了,老夫知道了。巧心,你做的很好,盡心去做,老夫不會虧待你的。」田元凱揮手示意巧心退下,見其有分期滿的樣子,田元凱心中只是轉著一個念頭——欲先取之必先予之,這個單飛要求少,老夫究竟給他什麼好處才好?

    ×××

    翌日清晨。

    田元凱才睜開眼眸,稍加洗漱,又讓田蒲做些準備,然後就吩咐巧心請單飛前來議事堂,見晨雨如影隨形的跟著,又見巧心做個幾個手勢,田元凱明白巧心的意思。

    巧心是說——堡主讓她請單飛,但沒請晨雨,不過單飛招呼了晨雨,晨雨沒有拒絕。

    若是昨日,田元凱肯定還是有點糊塗,可是聽巧心的分析,感覺這事情已經是禿子腦袋上的蝨子——明擺著了。

    單飛見田元凱笑的和達芬奇密碼一樣,不由問道:「不知堡主找我何事?」

    微微一笑,田元凱張口就道:「老夫就想問問單兄弟的意中人……」

    啊?

    單飛一怔,根本沒想到這老人家一大早找他問這事,但早瞥見晨雨眸光微亮,秋波已落在了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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