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漢三國] 偷香 作者:墨武 (已完成)

 
mk2258 2016-2-22 21:41:2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89 812103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2 09:14
第964節 遺物

    不止單飛有些發愣,張遼亦是錯愕不已。他們聽趙達將郭嘉臨行的舉動說的詳細,自然留意傾聽,希望能從中發現些蛛絲馬跡,進而找到郭嘉的下落,卻不想郭嘉的離去,居然和單飛有關。

    單飛見趙達目光咄咄的看著他,似要從他臉上找出答案,苦笑道:「我和郭大哥的確很有交情,可他為什麼突然要找我,我不知內情。」

    趙達的目光在單飛臉上轉了良久,這才又盡了一碗酒,喃喃道:「你不知道,那誰會知道呢?」

    他默然片刻,又說了下去,「我適才說了,我一直留意郭嘉的舉動,在易城時,郭嘉的營帳和司空相鄰,週遭自然防備極為嚴密。哪怕是一隻飛鳥經過,如是對司空不利,也會被兵士射落下來。」

    單飛明白趙達說的這麼詳細的原因,這其中自然有古怪!

    「我在征途上見郭嘉始終眉頭不展,似乎一直思索著什麼。在易城的夜晚,我終於決定找郭嘉問個究竟。那晚月亮好圓。」趙達突然感慨道。

    單飛怔了下。

    趙達隨即又道:「那麼明亮的月亮,也讓人看不清其中的究竟。單統領,我知道你見多識廣,你可知道,月亮上真的有嫦娥和玉兔嗎?」

    張遼驚詫中亦有好笑,不想趙達突然問了這麼一個問題。他暗想這雖是傳說,但究竟如何,單飛如何知道?

    不想單飛肯定道:「應該是沒有!」

    「哦?」趙達眯縫著眼睛看了單飛半晌,突然笑道:「很多人就和月亮般,雖是明耀讓人嚮往,但內心想著什麼,真的難說啊。」

    單飛有些意外,一時間倒不明白趙達言下之意是什麼。

    張遼卻想,趙達比擬的對象不應是單飛和郭嘉,因為這兩人素來低調。

    趙達很快回轉到話題道:「我不等到了郭嘉帳前,就有手下對我說,郭嘉的帳中好像有外人的。」

    單飛立即意識到那人極可能就是趙達說的——第三個知道郭嘉未死的人。

    「我有些奇怪,不知道有誰在找郭祭酒,我那時以為是張將軍。」趙達輕聲道。

    張遼搖搖頭,顯然不知道這回事。

    「不過我隨即在想,只要進去看看就行了。」趙達喃喃道:「我到了郭嘉的帳前,借裡面的燈光依稀看到帳內的確是兩個人影,但等我進去的時候,卻發現只有郭嘉。」

    張遼暗自奇怪,心道你會不會眼花了?這怎麼可能?

    單飛卻知道趙達刻意強調此事,肯定是沒有看錯,更何況還有趙達的手下作證。

    「帳中就那麼大,如果藏個人我還找不出來,那我就可以挖掉自己的眼睛了。」趙達淡淡道:「我那時心中震駭難言,實在想不懂那人為何能突然到了郭嘉的帳中,又是突然消失不見……」

    單飛心中驀地一動,暗想自己倒可以做到這點,來人絕不簡單!

    「我那時心中震駭,還想旁敲側擊的打探。我以為看穿了郭嘉,那一刻是頭一次感覺始終在霧中看著他。」趙達直言道。

    單飛默然。

    趙達慢慢的喝了口酒,接下去道:「不過不等我多說什麼,郭嘉已道——趙大人,適才是有人在找我,那人離去了。」

    嘴角抽搐下,趙達半晌又道:「我不想郭嘉直認此事,不由問那人是怎麼離去的?我那時看向地下。如果軍營地下有暗道機關,那還說得過去,可真的那般,我又要留意司空的安危。」

    單飛看著趙達臉上那些道深刻的皺紋,突然有點同情趙達。別人看到的都是趙達的狠辣和光彩,可此人實則極為心累。

    趙達接著道:「郭嘉隨即道——趙大人不用找了,沒有地道。那人是以一種極為奇特的方式來見我,亦是以一種奇特的方法離去。趙大人盡可放心,那人不會對司空不利的。我聽郭嘉這般說,倒不好追問下去,不過我鼻子靈,嗅到帳中有股淡淡的幽香。」

    「是個女人?」張遼立即道。

    趙達沉吟道:「我倒不敢肯定這點,有男人也會熏香的。」又默然片刻,趙達又道:「不過我也傾向於張將軍的結論,和郭嘉相見的應是個女子,因為我從帳外望去,感覺郭嘉對面那人影身形纖細些。」

    「郭嘉始終沒有說出那人是誰?」單飛皺眉道。

    趙達搖搖頭,「他當時對我道——趙大人,我知道你應是奉司空之命為我排憂,但眼下的問題,很難讓趙大人幫手。」

    哂然笑笑,趙達道:「郭嘉說的客氣,我知道他是說我和司空都是無能為力的,不由更是奇怪。郭嘉隨即又說——我一定要去找單飛了。這也是我見你回轉,問你是否知道郭嘉下落的緣故。他既然去找你,為何會和你始終沒有遇到呢?」

    他說了半晌,終於接上原先的話頭。單飛皺眉道:「趙大人,我的確沒有遇到郭大哥,甚至我是回轉到許都後,才知道郭大哥出了事,他找我究竟為了何事?」

    「他沒有說。他只是又說了句——這件事一定要單飛才能解決!」

    趙達緩緩搖頭道:「他始終不提事由,我感覺他認為對我提及無用,徒增我等的驚懼吧。反正我感覺素來平靜自若的郭嘉很有焦急之意,認定他所慮之事應是極為凶險。」

    單飛左思右想,始終不得要領。

    「郭嘉自那之後變得更加的焦慮,不日就對司空提及兵貴神速一說。」趙達追憶道:「司空對郭嘉的建言素來聽從,立即精簡騎兵,後來的事情,我方才也和你說過了。在山谷行了近五百餘里後,我們才反回正途,就要撲往柳城時,郭嘉驀地離去,只給司空修書一封。」

    「信上說了什麼?」單飛追問道。

    趙達回憶道:「信上分析了蹋頓的形勢,料定我等出奇攻其不備,勝可預期,不過袁家兄弟很是狡詐,蹋頓如果兵敗,袁家兄弟絕不會和司空力抗,應是逃命為先。袁氏兄弟最後的依靠,唯有平州公孫康一人。郭嘉請司空莫要貪功急進,一來天時已要轉寒,不利歸程,二來公孫康奸詐小人、唯利是圖,應猜忌袁氏兄弟是否有鳩佔鵲巢之意。司空若是急攻,公孫康、袁家兄弟三人必定聯手以抗,司空只需展現對平州無意之舉,公孫康定會斬殺袁氏兄弟討好司空,又絕後患。」

    張遼讚道:「郭祭酒實在料事如神,後來事情正如郭祭酒所言,公孫康很快送來袁家兄弟的首級。」

    單飛卻想,郭嘉臨行前這般叮囑,顯然和曹操並無芥蒂,對曹操仍舊盡心盡力,但郭嘉如此焦急的離去,究竟所為何來?

    「郭嘉又言——與司空相共十一載,阻險艱難,皆共對之。他深謝司空的信任,奈何他此行難以預料,生死未卜。他驀地失蹤後,不知何日能返,亦不知是否有返回那一日……」

    張遼心中沉冷,暗想郭嘉這種人傑還是這般說,顯然可見問題的嚴重。

    「郭嘉只怕流言蜚語不利司空,因此請司空對外言及他郭嘉不堪兵馬勞頓,病逝征途就好。」趙達嘆息道:「司空見郭嘉這般留書,知道郭嘉很難回來了,當堂涕下,悲傷了許久,時至今日,司空仍舊鬱鬱寡歡。他對我言及郭嘉時,多次問我——孤究竟做錯了什麼,讓郭嘉離孤而去?」

    張遼忍不住道:「如果按照趙大人所言,郭祭酒實在有不得已的理由才離去,應和司空無關的。」

    趙達輕嘆道:「話雖如此,可司空卻總對此事難以釋懷,再加上最近變故連連……我實在擔憂……」

    他眉頭緊鎖,握緊了酒碗,現出凜冽的殺氣。

    單飛、張遼互望一樣,都不知道趙達為何突然動了殺機。

    趙達隨即道:「眼下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我找單統領在此間詳細敘說往事,一方面希望你可以尋回郭嘉。」

    「我如何尋他?」單飛感覺趙達說的多,但有用的線索卻不多。

    趙達沉吟道:「郭嘉臨別前,不止給司空留言,還給我留了一封簡單的書信。」他並不隱瞞,徑直道:「他其實只留下了幾句話,說趙兄我等身不由己還可說情非得已,可終反正途後,如何能不勉力為之?」

    單飛、張遼互望一眼,都沒言語。

    趙達淡淡道:「你們不用嘀咕,你們想必也猜到郭嘉是在勸我得饒人處且饒人,莫要萬事做絕。對郭嘉我可以不做絕,但很多事情,是有人逼我等一定要痛下殺手!」

    單飛見趙達數次現出殺機,立即知道許都城絕沒有看起來那麼太平。

    趙達忽然伸手入懷,取出一物推到單飛的面前道:「這件東西是郭嘉留給你的,他說不知道能否找到你,請我若是見到了你,就將這東西交給你,你會明白他的意思。」

    單飛一怔,看著桌上那東西,卻沒伸出手去。

    他不想郭嘉會留給他一件事物,更沒想到郭嘉留給他的居然是一件玉飾。

    那是一朵玉做的蓮花!

    三人邊說邊聊時,日已西轉,陽光穿過雕花的窗子照進來,落在那朵白蓮花之上,泛著晶瑩無暇的光芒。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2 09:14
第965節 大旱

    單飛看著桌案上那晶瑩剔透的玉飾,一時不解郭嘉為何給他留下這朵玉做的蓮花?

    眉心微跳,單飛結合趙達所言,腦海中突然迸出了一個念頭——易城那晚去找郭嘉的那個神秘女子,難道竟是白蓮花?

    一念及此,他倒覺得大有可能。

    白蓮花是從白狼秘地出來的!他單飛的能力一直突飛猛進,可白蓮花每次出現,亦是神通大漲。以白蓮花之能,潛入雲夢秘地再悄然離去都是神不知、鬼不覺的,要說避開曹軍、趙達的眼目,並非難事。

    不見得只有白蓮花能有趙達說的那般能力,可郭嘉留下一朵玉做的潔白蓮花,除了暗指白蓮花外,還會有什麼意思?

    希望他回轉、努力讓他回轉的人中,應有白蓮花!

    單飛想到那個對他始終一往情深的女子,心中不知什麼滋味。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緩緩搖頭,單飛又想——白蓮花為何要說服郭嘉去找他單飛?單鵬一口咬定絕非馬未來給天之本源傳信,能給天之本源傳信的人除了要堅定的信念,還需對世上的玄奇有著遠超常人的理解,郭嘉技出崑崙,能力深不可測,白蓮花意志堅定,難道說在崑崙山巔給天之本源傳訊的竟是郭嘉和白蓮花?

    可是為何他回轉到崑崙山頂時,卻是始終沒有見到任何人影?

    若是白蓮花找到郭嘉,郭嘉又想讓他單飛知道是白蓮花在運作此事,郭嘉徑直留言不是更清楚明白,為何只是留下一朵玉做的蓮花?郭嘉說有件事一定要他單飛去做,那事情又關係到什麼?

    單飛翻來覆去的想了半晌仍難理清頭緒,等回過神來,見趙達始終盯著他不語,無奈道:「趙大人,我想不明白郭大哥的意思。」

    趙達看單飛不似作偽,反問道:「但你肯定想到了很多關聯的事情?」

    單飛並不隱瞞道:「但這些事情仍舊無助我找到郭大哥,也應和許都眼下的事情無關。」他知道趙達更關心眼前。

    趙達長吁了口氣,「那些死人作怪,卻絕對和許都、甚至和天下人有關!」

    單飛微愕,不想趙達突然提及此事。見單飛默然,趙達肯定道:「那行刺世子的四個刺客都是死人!」

    張遼雖也有這般猜測,聞言還是訝異道:「可他們怎麼還能那般活著?」他這麼問很有些滑稽,可他不這麼問,又實在不知道如何開口。

    趙達凝聲道:「呂布被砍掉腦袋都能死而復生的變成殭屍,有人讓屍體作亂又是何足為奇?」

    張遼想到雲夢澤一事,不由點頭。

    「人體的玄奇之處,我等遠未明了。」見單飛微微點頭,趙達又道:「可這世上肯定有比我們更知人體奇妙的人物。」

    單飛暗指道:「我覺得趙大人對這些怪人的認知也很深刻,不然也不會採用那般的處理手段。」

    趙達知道單飛質疑什麼,立即道:「我能及時趕到,因為有人通風報信。我能那般處理,因為我並非頭次聽說過這種活死人!」

    「什麼?」單飛滿是詫異道:「你還在哪裡見過這種活死人?有誰告訴你世子將要有事?」他實在很是意外,暗想他來到許都的時間不定,曹丕找他一事可說是極為突然。既然如此,預埋伏活死人伏擊曹丕之人顯然是一直密切留意著曹丕的舉動,而能通風報信之人……又應瞭然幕後策劃之人的打算。

    換句話說,這一切都在趙達的掌控之中?

    趙達醜陋的一張臉抽搐了下,突然扭頭望向張遼道:「都亭侯,你可記得我們從柳城回轉途中發生的一件古怪、又可說要命的事情?」

    他問的本讓人難以回答,張遼卻是清楚記得,「趙大人,你是說回程中我等幾乎飢渴而死的事情?」

    單飛心頭一跳。

    趙達微微點頭,凝聲道:「單統領,郭祭酒驀地離去,司空雖是傷心,可箭已離弦,就沒有回頭的可能,因此我等還是撲向柳城。張將軍威不可擋,一舉斬殺蹋頓進而擊潰烏桓有生力量。司空謹記郭嘉所言,並不貪功冒進,率部原路返回。我等初次行進那段路途或許艱難,不過有了前次的探路,順原路回轉反應是輕車熟路。」

    「途中有了意外?」單飛凝聲問道。他雖還不解趙達的用意,卻是立即想到那件怪事是什麼。

    據史書記載,曹操當年率軍回歸的途中——時寒且旱,二百里無復水!

    單飛以往看到這段歷史記載時,感覺很是離奇。曹操征討的是烏桓,絕非沙漠地帶,沙漠數百里無水還說的過去,可曹操他們回轉的路上,竟能碰到兩百里無水的地段?

    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當初單飛看到這段記錄,感覺行軍嚮導哪怕是瞎子,都不會將軍隊帶到這種離譜的地方,可聽趙達這般說,此事竟是事實?!

    果不其然,趙達神色異樣道:「不錯。我們原路折返本求穩妥,卻不想就是這段穩妥的道路,竟有長達數百里的距離,驀地變得一滴水都沒有!」

    單飛皺眉道:「沿路定有樹木?」

    趙達道:「樹木是有,但土質均是干裂,嚮導記載的河流小溪全部乾涸。」

    單飛對地質情況瞭解頗深,卻實在想不通為何會有這種現象出現。

    趙達心有餘悸道:「單統領,你哪怕多經奇事,也是難想我等驀地缺水引發的慌亂。我等初入無水的地段,還是不以為意,因為那裡樹木常有,又值秋季,誰會認為前途數百里竟會滴水不存?可等我們儲水用盡,已經深入那乾旱的地區,才發現不但嚮導記錄的水源盡數枯竭,而且山形地勢亦是發生了改變!我們居然再次迷路!」

    張遼一旁接道:「單兄弟,你多半覺得這件事絕無可能,我等當初經歷此事時,亦覺得墜入夢魘般。」

    「難道是地震引發山勢水道的改變?」單飛推測道。除此解釋,他實在想不到別的緣由,可一場地震會讓數百里無水的事情,他從未聽說過。

    趙達有些古怪的看著單飛,搖頭道:「不是地震,是人為!」

    「這……」

    單飛將「怎麼可能」四字嚥回去,臉上掩不住匪夷所思的表情,他實在難信有人會有這般神通。

    趙達並沒立即說出答案,繼續道:「司空只覺得中邪了,不得已讓部下殺馬取血為水……又讓精通土木之人查勘地勢,集數百人之力鑿地三十餘丈,可仍舊看不到水源。當時軍中的絕望可想而知,哪怕司空都是哀嘆說——先有郭嘉離去,後有這般古怪,難道真是天要亡了我等。」

    單飛眼皮微跳,徑直道:「那你們是如何能逃脫大難?」他不想征戰疆場多年的曹操,差點就這麼離奇的死去。

    「就在我等絕望之際,突然有一人到了軍營,求見司空。」趙達凝聲道。

    「他是誰?」單飛立即道。

    趙達搖搖頭,「沒有人知道那人是誰,那人裝束尋常,長的有點讓人憎惡,他始終未說名姓,唯一古怪的地方就是手中捧了個扁平的盒子。」

    他說話間,向單飛腳旁的流年望去,若有所指道:「那盒子的材質似乎和單統領帶的這個箱子很是類似。」

    那東西和流年般的材質?那是黃帝等人傳下的器物?要見曹操的人是個異人?

    單飛不動聲色道:「然後呢?」

    「那人長的看起來雖讓人討厭,但他卻說可以為司空尋到水源。」趙達回憶道:「那時軍中極為慌亂,司空一聽此人這般應諾,如何會不振奮?他當下見了那人,說只要那人能為大軍找到了水源,一輩子榮華富貴指日可待。」

    單飛暗想老曹那時多半渴瘋了,但能以些許富貴換取全軍的存活,這買賣自是劃得來。

    「那人卻對富貴沒有絲毫興趣,只是道——他若幫大軍找到水源,只請司空日後答應他一個條件。」趙達緩緩道。

    單飛益發的驚異,暗想聽趙達說——這件事是人為,難道就是此人弄出了大旱,目的是要曹操答應他一件事情?

    趙達接著道:「司空當下應道——只要他力所能及,定當為那人達成心願。那人聽到後,沒有再說廢話,帶士兵到了山谷一處,讓眾人全力下挖。我等挖了三十餘丈仍是無水,心中本有急躁,以為那人是在欺騙我等,那人卻以人頭擔保,說定會有水!我等將信將疑,挖到近五十丈許,終於見到泉水噴湧而出。」

    輕輕嘆口氣,趙達道:「單統領,你可以想到我們那時的喜悅。那人雖是來歷古怪,司空卻決定對那人重賞。不想那人全然無視富貴,只說這場災難本是人為,讓我等以後多加留意。」

    「留意什麼?」單飛立即道。

    趙達輕嘆道:「我等亦如單統領般,聽出那人話裡有話。不過那人自此後就消失不見,再無消息。」

    張遼微有感慨,「這世上奇人異士多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每次念及此事,都是記憶猶新。」

    「我更是牢記此事。」趙達緊握著酒碗道:「我知道那人遲早會再出現我的面前,哪怕不出現,也會有事情要我等去做。」

    單飛心道,那人這般謀劃,自然不會有始無終。

    「可我想不到的是……」趙達眼皮又跳,半晌才道:「他再次傳給我的消息竟然是……有人今日要行刺世子!」

    「什麼?」單飛、張遼齊聲反問,臉上儘是不信之意。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2 09:14
第966節旱魃重出

    單飛、張遼心中詫異,暗想能傳訊說今日有人要刺殺世子的人,不是和刺客同謀,也和此事極有瓜葛。那助曹軍尋水之人明明救了曹操等人,不太可能和刺客同謀,那人若非同謀,如何會知曉刺客的計畫?

    那人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趙達明白二人的不解,轉瞬道:「傳信那人並非那手持古怪盒子之人,而是那人的信使。」單飛欲言又止,趙達知道單飛的疑問,解釋道:「單統領一定不解我為何信那人是去年那人的信使,因為傳信那人一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飲水思源、欠賬當還!當年那人離去前曾說,只要有人見到我等,說出這句話來,就請司空滿足這人的一個願望。知道這句話的只有三個人,我、司空,還有當初那為我等找到水源之人。」

    單飛暗自驚奇,立即道:「信使有什麼願望?」

    「他還沒提。」趙達皺眉道:「他隨即又和我說,旱魃所至,大旱數年,寸草不生,去年司空領軍所過的地方,正逢旱魃為虐……」

    單飛微有變色。

    趙達始終很關注單飛的反應,立即道:「單統領想到了什麼?」

    單飛的確想到了雲夢澤的一件往事。

    當初呂布異變,他單飛和郭嘉、曹棺等人進入雲夢秘地後,姬歸、楚威就和他們提及遠古旱魃為虐一事黃帝、蚩尤交鋒,蚩尤為擊敗黃帝,曾對黃帝的女兒下了詛咒,將黃帝的一個女兒變成了殭屍,也就是旱魃。黃帝后來盡滅殭屍,亦殺了自己的女兒。

    後來呂布並沒有讓雲夢澤大旱,單飛對旱魃一事也漸漸淡忘,今日卻不想有人重提此事。

    見趙達很有緊張之意,單飛皺眉道:「《詩經》有言,旱魃為虐,如惔如焚,聽說就是形容旱魃的可怖,難道司空當初真的路過了旱魃所過之地?」

    張遼聞言,不由暗嘆單飛的見多識廣。趙達卻感覺單飛有太多的未盡之言,若是對旁人,他說不定已經夾板、拳頭一起上,定要逼對方吐露出他想知的事情,但對單飛,他卻不能用這種方法。

    輕輕嘆口氣,趙達皺眉道:「旱魃一事聽起來雖是無稽,可我已經歷過數百里無水的異狀,難免問傳信那人有什麼用意。那人隨即道當初是有一批旱魃正要出世……」

    單飛心頭一跳,失聲道:「有一批旱魃?」旱魃犀利,當年唯有蚩尤能夠大批量的生產,難道產出那些旱魃的人竟和白狼秘地有關?

    趙達卻有些誤會,凜然道:「不錯,我當初聽聞此言,亦是和單統領般駭然,不知道誰有這般本事,造出一批旱魃的目的是什麼?傳信那人隨即道,幸虧那些旱魃未曾臨世,就已被毀去。」

    單飛疑問一波接著一波,忍不住道:「誰又能毀去那些旱魃?」

    趙達搖搖頭,「我亦和單統領一般的疑問,不過傳信那人始終未說。那人又說,如今又有人希望造旱魃為禍世間,而且初有成效,眼下那些旱魃是以活死人的狀態存世。」

    「就是刺殺世子的那些活死人?」張遼失聲道。

    「不錯。」趙達點頭道:「那人又說,幕後之人要用那些活死人刺殺世子製造許都的混亂,還請我加以提防。他又說那些活死人極為難纏,而且必須要用火燒滅絕,不然若引發瘟疫,更是麻煩。」

    趙達說到這裡,苦笑道:「我聽到這裡自然疑問重重,可抱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之心,立即讓手下準備,然後秘密跟蹤世子,不過我沒有告訴世子此事。事實上,這些事情除了我之外,眼下連司空都是不知。」

    「為何不告訴司空?」單飛反問道。他知道趙達不告訴曹丕的緣由,曹丕年輕氣盛,信不信趙達所言很難說,如果因此打草驚蛇,反倒失去抓出幕後主使的機會。趙達亦怕這件事如不坐實,反倒惹旁人非議,索性暗中行事,可單飛不明白趙達為何連曹操也要瞞過。

    趙達苦澀道:「單統領,你多是不知,眼下司空因丁夫人的事情極為憔悴,我不想再讓這些事情煩他。」

    單飛本想問問丁夫人的事情,轉念又想,反正不久後亦可在曹府得知,如今倒是傳信那人很讓他有興趣。

    「傳信那人如何得知有人要行刺世子一事?」

    趙達聽單飛詢問,搖搖頭道:「那人始終未說。」頓了下,趙達略有尷尬道:「單統領想必也聽出那人雖是告訴我等一些事實,不過也隱瞞了很多事情,司空雖未蒙他的恩情,但他既然是替當初那尋水之人前來,司空也算欠他一個願望,我倒是不好逼問他。不過單統領應該可以讓他說出真相……」

    單飛忙道:「趙大人過謙了,你都無法逼問出真相,我又有什麼能力問出答案?」

    「單統領一定可以的。」趙達肯定道。

    單飛反倒奇怪,「為什麼?我還不知道自己有這種能力?」

    趙達一霎不霎的看著單飛,一字字道:「我信那人的言語,還是因為那人說是認識單統領的!」

    單飛差點跳了起來,他倒不想自己還有這般詭異的朋友,「那人姓什麼?」

    「他說自己姓董,具體叫什麼,仍舊沒說。」趙達道。

    單飛搜遍腦海的記憶,只想到自己初到許都後,曹洪府上的管家姓董,可董管家無論如何也不會有這種本事的。再說趙達不是吃閒飯長大的,應該早就開始調查來人的祖宗八代,可趙達明顯對那人也是一無所知。

    「我不知道有這麼高明的董姓朋友。趙大人將他帶來了嗎?」單飛問道。

    趙達搖搖頭,乾咳道:「那人事關重大,又知道幕後作亂之人的底細,我如何能將他輕易帶出來?」

    單飛感覺趙達說的也有道理,正凝思間,張遼突然問道:「那人長什麼樣?」

    「那人一頭白髮,看起來頗為蒼老,不過他卻說自己很年輕。」趙達雖是憂慮重重,說到這裡還是不由笑了下,「我只聽說女人會將自己往年輕裡說,不想這個男的也有這個毛病。」

    單飛倒吸口冷氣,「那人是不是有點胖?個頭不高?」

    「不錯。」趙達眼中光芒一閃,「單統領難道真是認識他?」

    單飛半晌才道:「我以前認識這樣的一個人,他叫……朱建平!」他一聽趙達的形容,倒是立即想到了朱建平。

    朱建平,三國時期赫赫有名的相士,在史書記載中,那可是和華佗、管輅齊名的人物。華佗、管輅因傳說和演義之故,在世人眼中那是大名鼎鼎,朱建平的事蹟少了媒介的推波助瀾,因此在後人眼中並不算有名。

    單飛初見朱建平的時候,也真不知道這傢伙如何會被史書記錄下來,還被鐘繇認為這小子是連唐舉、許負都不如的神算子?

    可他一知道傳信那人可能是朱建平,立即想到朱建平為何自稱姓董,這傢伙可能還在找尋著董花小姐,改名姓董,多是想死後埋在董家的墳頭裡吧?

    如果那人真的是朱建平,他如何會知道旱魃一事,又預知了曹丕被刺的事實?難道這人突然被雷劈的開了竅?

    單飛當初和朱建平樓蘭一別,轉瞬入貴霜、赴于闐、轉戰西域,哪怕再回樓蘭,一時間倒也記不得這個白頭髮的小胖子,更不知道朱建平的近況,也不明白有什麼怪事發生在朱建平的身上。

    霍然起身,單飛道:「煩勞趙大人帶我去見見傳信那人!」

    趙達卻是屁股未離凳子,看了眼天色道:「單統領,傳信那人無論是不是什麼朱建平,總是跑不掉的,你要見肯定是能見到了。如今時候不早了。」

    「那又如何?」單飛見日頭西轉雲間,漸顯蒼黃之意,倒不想和趙達談了這久。

    趙達凝望著單飛道:「世子不久前來找單統領,我雖不知道世子說了什麼,不過感覺世子應該是想請單統領前往府上一敘吧?」

    單飛略有訝異,不想趙達的推斷如斯精準。

    趙達又道:「曹沖公子莫名病逝,丁夫人傷痛曹沖之死,時日無多,司空因丁夫人之故,亦是鬱鬱難歡。」

    單飛聽出趙達的暗指,有些驚凜道:「曹沖公子莫名病逝?」

    趙達緊握酒碗,一字字道:「不錯,在單統領面前,我倒不用隱瞞什麼。曹沖公子死的不明不白,我等一直在暗中調查此事!」

    單飛心冷道:「誰會對曹沖這種孩子下手?」

    趙達眼露殺機,許久才搖搖頭,「我尚不知,不過我一定會查出來的!」他並沒有請單飛插手此事,繼續道:「司空如今無心政事,我等食君俸祿,與君分憂,自然要將諸多煩亂儘量解決,避免打擾司空。」

    單飛想到活潑善良的曹沖之死居然另有內情,不由眉頭緊皺。

    趙達隨即道:「司空對丁夫人舊情難忘,卞夫人卻是極為擔憂司空的近況,我想就算世子不請單統領商議,卞夫人知道單統領回到許都,也一定會讓人來找單統領的。」

    單飛暗自皺眉,心道這是曹家的家事,你們找我一個外人究竟要做什麼?正沉吟間,樓梯處有腳步聲響。

    趙達早有預料道:「有人來請單統領赴宴了。」

    話音落,一人已至單飛的近前。時光荏苒,那人剽悍不減,恭敬卻增,面對單飛深施一禮道:「曹純曹子和,有請單統領前往曹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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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7節 舊情新意

    單飛再至曹府時,略有感慨。當年他因丁夫人之故,曾被卞夫人邀請至府上一敘,他隨即被鬼豐所擒,自此經歷了離奇的人生。那時的他倒未想到過,有朝一日,他還能重返舊地。

    府邸壯闊依舊,曲徑更幽。

    曹純一如既往的沉默,見單飛應允後,他立即帶單飛趕赴曹府,這一次走的是正門,不過仍循幽徑而至前次見到卞夫人的堂前。

    單飛注意到這微妙的變化,暗想上次我來的時候是以廚子的身份,人家能讓我入府就算是看得起,哪管什麼正門偏門或後門?如今他畢竟是單統領,卞夫人為顯尊敬,估計是特意讓曹純這般引路。

    他來的身份雖是改變,可緣由仍舊是因為丁夫人。上次卞夫人找他,是問計讓丁夫人回轉之法,如今丁夫人看起來怎麼也不會回來了,那卞夫人找他究竟還要做什麼?

    琢磨間,曹純帶單飛已至堂前,客氣道:「單統領,你且在堂中暫歇。我去通稟夫人,去去就回。」

    單飛應了聲,規規矩矩的坐了下來。他閉目想著趙達所說的那些事情時,就聽有喧囂聲從遠處飄來,近了堂前。

    「曹子桓怎麼了?我好心好意的看他,難道有錯?」有一略顯尖銳的聲音叫道。

    「公子悄聲。」另外一人忙道。

    「我沒錯,這是我家,我為何要悄聲?」先前那人不滿道:「他看我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還當我是兄弟?我知道他遇險,念及他是我的兄長,不計前嫌的過來看望他,他居然要趕我離開?看他的樣子,是不是認定是我找人要殺他?」

    有人忙道:「公子,話不要亂講,隔牆有耳。這話傳到世子那面也還罷了,若是傳到司空耳中,只怕司空對公子不悅。」

    先前那人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說下去。

    那幾人說話間已至堂前,見到堂中坐著如僧人入定般的單飛,均是一怔。其中有一人叫道:「你?你……怎麼會到了這裡?」

    單飛睜眼望來,見說話那人正是他不久前遇到的那個丁先生。

    丁先生叫做丁儀,是曹植的門客。

    單飛早聽出丁先生的聲音,又聽到那幾人的言論,知道在這幾人中,定有大才子曹植在列了。

    曹植亦是卞夫人所生,這裡自然也是曹植的家。都說兄弟齊心、其利斷金,曹丕、曹植卻像天生的冤家出生在一家,始終明爭暗鬥個不休。

    單飛聽出曹植、曹丕的不和,並不想參合進來,是以裝作閉目養神,不想這些人居然走到這裡,倒讓他不得不見。

    轉目間,就見堂外一行四人,問話之人正是丁先生。見單飛望來,丁先生隨即在一個面如美玉的公子耳邊竊竊私語。

    那公子年紀不大,尚有些青稚。公子身後又有一人顧盼自雄,腰畔的長劍珠光寶氣,很顯那人的華麗。

    那公子右側,站立個青衫文士,見單飛望來,打量了單飛一眼,隨即轉過頭去,向府外的方向望去,似在等候什麼人物。

    那公子聽丁儀私語幾句,略有訝異道:「這人就是單飛?」他顯然聽過單飛之名,不過對單飛並不客氣,皺眉道:「單飛,你到這裡作甚?這地方……」看著粗布麻衣的單飛,那公子略有輕視,又道:「這不是你來的地方。」

    單飛暗自嘆口氣,卻未言語,又閉上了眼睛。丁儀請張遼赴宴的時候,單飛聽張遼言語、又看丁儀的舉動,知道丁儀這種人屬於現用現交的人物。

    張遼落魄時,眾人顧忌張遼和夏侯惇的恩怨,又因張遼是降將,對其始終愛理不理。曹操重用張遼後,張遼揚眉吐氣,烏桓建功,丁儀這才趕過來巴結。張遼何等人物,早知世態炎涼,這才對丁儀不冷不熱。

    丁儀為人如此,人以群分,他身邊的人又能好到哪裡?

    單飛聽曹植言語輕視,卻過了計較的年齡,本不想理會,可在旁人眼中,他這顯然是不太恭敬的舉止。

    那顧盼自雄之人勃然大怒,幾步就到了單飛的面前,伸手幾乎戳到了單飛的鼻尖之上,喝問道:「公子問話,為何不答?」

    單飛動也不動,不看近鼻尖的手指,終於道:「是卞夫人請我來此。」

    眾人一愣,那喝問之人更是不信道:「你單飛算什麼,卞夫人如何會請你這般人物到此?」

    單飛本不想計較,可終究也有脾氣,淡諷道:「我也不知道我算什麼,反正卞夫人請的不是你了。」

    喝問那人一怔,聽出單飛的嘲諷之意——單飛如果不算什麼,他得不到邀請,自然更算不上什麼。

    此人最近自我感覺極好,見單飛這般尋常百姓居然敢這般頂撞,揮拳要打,就聽有人叱道:「住手!」

    那人一怔,聽出呵斥那人是誰,訕訕的收回手來。那公子卻已換掉了不滿,對著那快步走來的女子問候道:「大嫂,你來此作甚?」

    單飛揚了下眉頭,微有意外。來的是個女子,他亦認得,那女子修眉雲髻,滿是成熟女子的風韻,赫然就是甄宓!

    甄宓也到了許都?不過這也正常,卞夫人是甄宓的婆婆,這個兒媳不在婆婆身邊侍奉,還能跑到哪裡?

    一看到甄宓,單飛不由想到了甄柔,就覺得有些頭疼。

    見那公子滿是期待之意,甄宓含笑道:「子建,子桓今日心緒不佳,對你多有怠慢,還請你莫要介意。」

    曹植展露笑容,彬彬有禮道:「大嫂客氣了。兄弟之間,何談怠慢?有勞大嫂親自前來賠禮,子建如何敢有怨言?」

    單飛見狀,暗想哪怕是翩翩少年、絕世才子,在美女面前都是不免彬彬守禮的以圖搏佳人一笑,這本是人之天性,更改不來。

    甄宓神色微有異樣。女人心思本是縝密,甄宓的心思更是細膩。

    當年單飛決然拒絕甄柔合好之意,讓甄氏上下很感覺有失顏面。自那後,單飛如渺渺黃鶴,再無音訊。

    單飛著實經歷了太多風浪,不過儘是隱秘要事,單飛的事情,趙達不會替其宣揚,曹丕都是不知,甄宓更是無從得知。

    眼看匆匆數年,甄柔早至待嫁的年齡,那丫頭不知是什麼緣故,始終不提嫁人一事。無論甄氏家主甄逸還是甄宓,對此亦是故作糊塗,也不催促。

    鄴城新平,難言安穩。甄宓嫁為人婦,婆婆卞夫人身在許都,她遂請曹丕將其帶至許都服侍卞夫人。

    曹丕眼下對甄宓著實寵愛,自然對甄宓的要求言聽計從。

    甄宓知道出身犯忌,在許都始終如履薄冰般小心,不敢有所踰越。不久前,驀地有單飛要來許都的消息暗傳,甄宓聽了心中倒是極為糾結,她將妹妹甄柔一塊帶至許都,本是想女大總是要嫁人的,難道要妹妹無名無份,卻要為不知音訊的單飛守節不成?如果單飛再是生死不明,她不需要另有打算?

    不想單飛驀地要回轉,甄宓聞聽,立即知會甄柔,甄柔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對她提出見見單飛一事並未拒絕。

    甄宓身為女子,當然知道女人的心思,暗想妹妹如此,自然還是對單飛餘情未了。她遂又和卞夫人婉約提及此事。卞夫人善解人意,對這個孝順的兒媳又是頗為滿意,這才讓甄宓出場先行招待單飛拉拉感情。

    女人肯洗個頭出來見你,已經說明你在她心目中有些地位,甄宓這近月來的準備,著實隆重的不見痕跡,她本想淡若秋水般和單飛敘舊,不想曹植誤認為大嫂是來安撫他的不滿。

    知道曹植有所誤會,甄宓又不想得罪曹植,寒暄幾句,突然像記起什麼的樣子,「子建,我倒忘了,娘親還有交代……我和單……統領有事要說。」

    曹植微有發愣,不過見甄宓滿是歉然的神色,故作大度道:「大嫂儘管去說,子建如何會介意?」

    甄宓這才到了單飛的近前,看單飛落魄如斯,好像拎著全部家當在逃荒的樣子。蹙了下娥眉,甄宓還能微笑道:「單統領,多年不見,一向安好?」她不知道單飛為何會變成這般模樣,一時倒有些猶豫。

    當年單飛大破鄴城後風頭一時無二,與荀奇爭鋒、怒斥於禁等事落在眾人眼中,雖是囂張些,可也著實威風。

    甄家看重了這只潛力股,這才借曹丕之手著意和單飛修好。可時過境遷、物是人非,單飛離去這數年後看起來再無進展,難道是因為他這壞脾氣得罪了人,才會事事不盡人意,不然以單飛當年的名氣,何至落到今日的田地?你看今日,他隨即又和曹植的手下起了衝突……可說是本性不改。

    甄宓以常理推斷,心中倒是五味陳雜,暗想若單飛能認清局面,改正以往的問題,還是有極大的潛力可言,最少他今日又救了世子,在卞夫人的眼中,單飛還是極為重要。

    有卞夫人器重,那就是有司空照顧,在北方,那就是穩住了根基。怕就怕這個單飛,總是不知道自己的問題。

    單飛從不想眼前這女子的心思複雜如斯,淡笑道:「承蒙甄夫人問候,不知卞夫人究竟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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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節傲慢與偏見

    單飛雖是橫眉冷對世上不公,對旁人展現的輕視倒是很能忍讓。對於曹植手下的挑釁,他沒有太過放在心上。

    這世上狗眼看人低的人多了,曹植的幾個手下見他落魄,對他這般態度,實在不足為奇,他並沒有時間和興趣與這些人糾纏,他來這裡,一來是因為曹沖和丁夫人,亦是為了卞夫人的禮遇。

    他如今最想見見的反倒是朱建平,不過趙達說的沒錯,朱建平跑不了,卞夫人、曹丕盛情相邀,他還是要照顧別人的臉面。

    沒有猜透甄宓的複雜心思,單飛卻也看出這女子對他的不解和蹙眉。他不似曹植般,見個美貌的女人就如孔雀開屏般展現自身的魅力,他寧可和甄宓從未相知、因此和甄柔形如路人那是再好不過。

    甄宓心思細膩,聽出單飛客氣的疏遠,亦矜持道:「單統領,家母正逢有點兒事情要處理,暫時未能相迎。家母只怕單統領不耐,這才讓妾身前來言明。」

    曹植那幫人都有驚奇之意,先前那顧盼自雄之人略有訕訕,不想這小子真是卞夫人的客人。曹植乾咳一聲,向著甄宓道:「大嫂,不知道我娘親找……單飛前來何事?」他人年輕,臉皮就嫩了些,適才對單飛態度不遜,這會兒倒也不想改口稱呼。

    甄宓婉轉道:「子建,這件事和你等無太大關係,娘親讓妾身莫要張揚。」

    曹植打個哈哈,自感沒趣。

    甄宓隨即又道:「單統領,今日子恆長街遇刺,幸得單統領援手,這才得脫大難,妾身此番前來,尚未表示感謝。」

    她言罷盈盈一禮,態度甚為誠懇。

    單飛起身還禮道:「甄夫人莫要客氣,沒有單飛,世子也應沒事的。」見甄宓纖眉微鎖,單飛終於多問了一句,「不知世子眼下如何了?」

    甄宓展露笑容道:「多勞單統領掛懷,子桓受到些驚嚇,眼下情緒不寧,倒不想見客。不過子桓親自交代,讓妾身一定要先向單統領表達感激之意。」

    眾人見了,均是有些意外,丁儀不由道:「甄夫人,你說這個單飛救了世子?我倒真沒看出來。」他言語中很有懷疑之意。

    曹植等人亦是詫異,曹丕長街遇刺一事早已傳開,曹植聽後,在高人的指點下前來展現兄弟義氣,他才華雖高,可對形勢的變化卻缺乏清楚的認知。當初長街混亂非常,事後流言版本頗多,他只聽說張遼勇救曹丕,對於真相卻不瞭然。

    不過他亦不關心誰救了曹丕,只想藉機展現下自己的親情,卻不想被曹丕冷面相對。曹植心中不滿,這才有所埋怨,如今聽甄宓這麼說,他倒不信眼前這個落魄的年輕人還有遠過張遼的本事。

    那一直默然的青衣文士突然道:「甄夫人,不才曾聞,令妹和單統領曾有訂親之舉?不過……單統領卻拒絕了這門親事?」

    眾人立即來了精神,他們都是知曉此事,如今聽青衣文士重提此事,恍然笑道:「原來如此!」

    真正的二世祖都是無視家族的榮譽,而真正的高門家主素來都是將家族的臉面排在第一位。這些人自以為瞭然這個道理,暗想單飛或許在場也曾出手,但功勞主要還是張遼的,甄家和單飛很有些瓜葛,甄宓為了維繫甄家的面子,這才給單飛臉上貼金。

    甄宓臉色微白,隨即含笑道:「楊主簿說的不差,其實……其實……單統領這些年應該還是單身一人?」

    眾人見單飛煢煢孑立、形影相弔的樣子,暗想他不單身,那誰該單身?

    見單飛沒有回答,甄宓終道:「家妹柔兒其實一直等著單統領。」

    一言出,眾人詫異。

    甄宓自感危機,可在外人眼中,甄家攀上了曹丕,就是抱住了老曹的大腿,對眾人來說,這比皇親國戚還要威風。甄家的女兒,如今著實炙手可熱。不久前,司空曹操還為已逝的曹沖舉辦冥婚,而冥婚的對象,聽說就是甄氏一個亦逝去的少女。甄柔在眾人眼中,出身高、難得容貌嬌俏,雖不及甄宓的成熟,如今也絕對是個出水芙蓉般的美人,聽說為了甄柔向甄氏提親的高門著實不少,不過甄家始終沒有回應,眾人卻不想甄柔始終在等著單飛。

    單飛略有皺眉,心道我在甄家已經說的明明白白,你如今重提此事難免彼此沒趣。不過大庭廣眾之下,甄宓始終以禮相待,他倒不想讓甄宓過於難堪。好在甄宓亦是看出單飛的態度,隨即岔開話題道:「單統領,你一別多年,恐怕對許都的面孔多有不識了。」

    一指曹植,甄宓道:「單統領應該知道子建?子桓的兄弟?」見單飛點頭,甄宓逐次介紹道:「這位丁儀先生……」又指向那顧盼自雄之人道:「這位是丁廙先生,和丁儀本是兄弟。丁家和曹家素來交好,兩位先生也算是家母的子侄。」

    丁儀、丁廙均是臉露傲然,顯然以和曹家、丁夫人沾親為榮。

    單飛倒沒想到這兩位和丁夫人還有著這層關係,可聽甄宓這麼介紹,知道她也是好意甄宓是提醒他,這些人算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關係,讓他妥善處理。

    「這位楊主簿……名修、字德祖。」甄宓鄭重介紹道:「和單統領般,都是很得司空的器重。」

    單飛眉微揚,喃喃道:「原來他就是楊修!」

    他說的聲音雖低,甄宓卻是聽到,立即道:「單統領原來認識楊主簿?」

    楊修英眉微揚,顯然是等待什麼……

    單飛笑笑道:「略有所聞。不想今日得見。」他如何不知道楊修,得益演義的渲染,說此人才華超過老曹三十里,楊修的才華有沒有遠超曹操,單飛倒不瞭然,不過他知道這人是被曹操斬殺。

    楊修眉一軒,冷笑道:「我對閣下也是略有所聞,不想今日得見。」

    甄宓暗自嘆氣,知道楊修因何事不滿。

    要知道楊家本為漢室名門,楊修先祖在漢高祖時就為赤泉侯,自高祖楊震來,四世歷任漢朝司空、司徒、太尉三公之列,當年甚至和袁氏世家並駕齊驅,聲名赫赫。

    楊修出身名門頗具才能又善解高層用意,處置事情極為妥當,眼下很得曹操賞識,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就算世子曹丕見到了楊修,都要示好爭取將楊修拉攏過來。

    這種紅人多是覺得我這般有名,你沒聽過是不是眼瞎耳聾啊?如今單飛這般措辭,不像是恭維,更像是羞辱,怎能讓楊修不氣?

    眼見爭端又要起來,甄宓暗想單飛這些年再無建樹並非無因,他這種總是得罪人的脾氣若是不改,無疑是他仕途最大的妨礙。

    單飛看出楊修的怒意,微笑道:「我自認是籍籍無名之人,難得被楊主簿聽聞,著實是幸事。」

    他說話間長身而起,拱手對遠處道:「單飛參見卞夫人。」

    眾人回頭望去,這才發現卞夫人不知何時已至堂前。不再理會單飛,眾人紛紛討好叫道:「卞夫人。」隨即見曹丕臉色蒼白的站在卞夫人身旁,又都稱呼道:「世子。」

    曹植見曹丕根本沒有望過來,冷哼一聲,不再自討沒趣,卻拉住卞夫人的手親熱道:「娘親。」

    卞夫人慈愛一笑,摸摸曹植的頭頂,隨即到了單飛的近前,感激道:「卞氏多謝單統領相救子恆之恩。」

    一言落,眾人靜寂。

    曹植、楊修等人神色訝異,不想卞夫人對單飛這般禮遇。

    卞夫人隨即道:「子桓,還不謝謝單統領的出手救命之恩?」

    楊修一聽,暗自搖頭,心道曹丕心高氣傲,如何會對別人感謝什麼?卞夫人這般說,無疑要碰個釘子。

    不想曹丕規規矩矩到了單飛近前,深施一禮道:「曹丕曾兩次得單統領相救,此等恩情厚重如山,曹丕日後定當全力回報!」

    堂中靜寂。

    曹植、楊修、丁氏兄弟等人訝異的不能言語,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倨傲的曹丕會對單飛這般言語。

    這已經不是出於禮數,更像是肺腑之言!

    單飛看著恭敬的曹丕,回禮道:「世子言重了,世子吉人天命,沒有單飛,世子亦不會有事的。」

    甄宓暗自舒了口氣,暗想直到現在,單飛才說了句讓人舒坦的話。

    曹植等人卻是臉色微冷。曹植眼下正和曹丕爭奪曹操的寵信,單飛搞了句天命,似乎認定曹丕才是正統,如何能讓他們高興?

    曹丕臉色雖還是蒼白,卻終開心笑道:「多謝單統領吉言。娘親,你上座。單統領,你也請坐。」

    他安置好娘親和單飛,隨即坐在單飛的下手,這次真的是誠心誠意的恭敬。

    單飛沒有客氣,坐定開門見山道:「不知卞夫人有何事吩咐單飛?」

    卞夫人臉色微有黯然,卻不徑直回答,反倒向堂下招手道:「寧兒,如何不入堂坐坐?嬛兒,一塊來坐吧。」

    單飛早看到隨卞夫人前來的著實有幾個人物,曹純自然不在話下,他素來如曹府的近身侍衛般,曹純之旁,正站著曹寧兒。

    曹寧兒會在此間並不讓單飛意外,可如今這種時候,另外一個叫嬛兒的女子有何理由出現在此間?

    單飛舉目望去,心中微震。因為當那女子娉婷的走進廳堂時,他腳下的流年,驀地有異彩顯現!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6 11:18
第969節郭女王

    單飛心中訝異,他自得流年後,和流年多有溝通,感覺流年就和智慧型生物般頗有靈性,不但如此,流年還具有一種玄奇的力量可重組、化空十二因緣!

    因感覺流年有些招搖,單飛一路行來,倒有意讓流年「低調」一些,流年居然讀懂了他的心意,將自身的七彩多是隱起。如此一來,在常人眼中,他單飛拎著的不過是個尋常的金屬箱子。

    眼見那叫嬛兒的女子步入廳堂,流年雖未異常的光彩耀眼,卻也有了異樣,單飛一見,立即感覺或者是這叫嬛兒的女子有些奇異,或者這女子也帶有黃帝那些人所傳的器物,這才讓流年有了感應。

    旁人沒有留意單飛,更沒有去看他腳下的破箱子,曹沖最先忍不住道:「娘親,這位姑娘是哪個,孩兒怎麼從未見過?」

    卞夫人看著單飛道:「單統領,嬛兒是近日來才到的許都,她說……是從雲夢澤趕來。」

    單飛心中微震,卻只是「哦」了聲,卞夫人隨即又道:「聽趙大人言及,數年前,單統領曾至雲夢澤探險?」

    雲夢澤一行本是機密,眾人多是不知此事,他們若是知曉單飛的事情,如何會這般輕慢?

    單飛輕描淡寫道:「是有這麼回事兒。」

    卞夫人見單飛並不自矜,暗想聽趙大人所言,單飛在雲夢澤發揮的作用極為關鍵。此子有功卻不自居,有能力卻不招搖,實在是難得之至。

    「嬛兒所言的事情很是離奇,又和沖兒有關。因此我適才聽完她講的一切,感覺還需讓她再向單統領說說,或許……或許……」卞夫人很想請單飛幫手,內心卻著實有些犯難。她雖是女人,眼光卻是好的,當初第一眼看到單飛時,就感覺單飛不是求名利之人,已方數次三番的得單飛相助,卻無以回報,這次再行相求,難免尷尬。

    單飛笑笑,「有勞夫人費心了,不知道嬛兒姑娘要說些什麼呢?」

    卞夫人聽單飛這麼答話,知道他有應允幫手之意,心中喜悅,立即道:「嬛兒說的是事情的中段,還請單統領先聽聽沖兒的一些往事。嬛兒,你先歇會兒。」

    那叫嬛兒的女子「嗯」了聲,乖巧的立在卞夫人身旁,再無言語。

    緩望四周,卞夫人又道:「此間多不是外人,寧兒,你就將所知說說吧。」

    楊修聽卞夫人要提及家事,難免有些忌諱,可見單飛這個最大的外人在此行若無事般,自己倒沒有道理先行告退。

    曹寧兒「嗯」了聲,看了眼單飛道:「單大哥,你知道倉舒逝去的事情?」見單飛點頭,曹寧兒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她和單飛洛陽一別,心中著實想念,可見面後,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卞夫人知道她的心意,這才讓她在此等單飛敘舊,不過這種場合下,她縱有千言萬語也是難以啟齒。

    心中輕嘆,曹寧兒隨即道:「可單大哥多半不知道倉舒因何而染恙,他是因為要找娘親環夫人去了雲夢澤,回轉後一病不起,這才逝去。」

    單飛眼角微跳,反問道:「環夫人如何會去了雲夢澤?她去雲夢澤做什麼?」曹寧兒所言的信息量不少,但單飛的直覺告訴自己,事情的緣由正是出在環夫人的身上。

    當年他初見卞夫人,聽卞夫人提及過環夫人。卞夫人說過司空和環夫人的相見說來有些玄奧,眾人稱她為環夫人,只因為當初司空贈予她個玉環。眾人都不知道環夫人的名姓,家人何在,只知道她對司空很好。

    單飛那時就想,曹操為何會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留在身邊,而且極為寵愛?眼下看來,環夫人莫非和雲夢秘地有關?

    曹寧兒搖頭道:「我們不知道的。單大哥,事實是,環夫人失蹤後,倉舒思念娘親心切,屢次懇請司空尋找。司空雖是想盡辦法,卻查不出環夫人去了哪裡。」

    單飛更覺得詫異,暗想環夫人是曹操的女人,失蹤一事事關重大,曹操居然查不到一點兒線索?

    「倉舒傷心了許久,在我等均已絕望之際,他卻始終沒有放棄尋找娘親的念頭。」曹寧兒繼續道:「就在去年,司空遠征烏桓,倉舒留給丁夫人一封信後突然離開了許都、再沒有了消息,丁夫人急的幾乎發瘋。」

    「信中寫了什麼?」單飛保持著清醒。

    曹寧兒回憶道:「信中大概寫著,倉舒已將丁夫人視為自己的娘親,可真正的親娘犯險,他一定要去救的。」

    眾人均是搖頭,很是不以為然。

    丁儀更是直言道:「純屬胡鬧,他一個小孩子家,又能做得了什麼?他如果知道環夫人的下落,最好的方法本應是告訴司空……司空不在,他告訴丁夫人、卞夫人,不是更好一些?」

    單飛這一次倒覺得丁儀說的有點兒道理,並未置言。

    曹寧兒卻是尖銳道:「丁先生,你很理智,可很多事情,不見得是理智能夠解決的。情之所至,又豈是理智能夠控制?」

    甄宓不由向單飛望去。女兒天生對八卦就有敏感的嗅覺,這些年來,甄宓對許都的大事小情多有瞭解,如何不知道曹寧兒對單飛的心意?她感覺曹寧兒的言語,更向是對單飛傾述。

    丁儀不想莫名遭到曹寧兒呵斥,老臉有些發熱,冷哼了一聲。在卞夫人面前,他不想和女人鬥嘴。

    曹寧兒似也感覺有些衝動,垂頭半晌接著道:「倉舒又請丁夫人莫要擔憂,說他一定能夠回轉。信中大概就說了這些。」

    單飛微皺眉頭,暗想曹沖本是個聰明的孩子,這麼做倒真的有點不太成熟。

    幽幽嘆息,曹寧兒接著道:「可丁夫人如何能夠放心?她心急如焚,司空不在許都,她立即找到了卞夫人。卞夫人聽了也是極為焦急,隨即吩咐曹純派人去找,可直到司空從烏桓回轉,仍舊沒有倉舒的一點兒消息。司空聽聞此事後,亦是焦慮,又讓校事趙大人負責此事,可惜的是,趙大人也是無能為力。」

    卞夫人輕嘆口氣,「趙大人當初就說,若是單統領在,定能出手解決此事。可惜,單統領歸來的晚一些。」

    單飛暗想趙達甩鍋的本事也是讓人無語,怪不得趙達早預見卞夫人會找他單飛,原來還有這個伏筆。

    曹寧兒又道:「司空一直未放棄尋找倉舒,卻始終一無所獲。然而就在三個月前,倉舒突然回轉許都。」

    單飛立即道:「然後呢?」

    「倉舒那時候的神志不很清楚。」曹寧兒黯然道:「他只是反覆在說娘親好可憐,她在雲夢澤,我求你們,快去救救娘親。我們都問他娘親在雲夢澤的哪裡,他卻始終沒有說出下文。」

    單飛神色異樣,暗想這麼看來,曹沖那時候根本就是神志迷失,不然以曹沖的聰明,如何會不留下點兒線索,「他這般樣子,如何能回到許都呢?」

    曹寧兒解釋道:「他能回到許都,還是得益一人的幫忙。那人叫做周不疑。周不疑這幾年和倉舒很是交好,知道倉舒失蹤後,他亦是焦慮,主動去尋倉舒。但他見到倉舒的時候,倉舒就是這般模樣了。」

    「周不疑?」單飛喃喃念了句,感覺這名字很是陌生,「這人如今在哪裡?」

    曹純應道:「單統領,卞夫人說你可能要找此人詢問,已讓我派人去請,他想必很快就會趕到了。」

    單飛微微點頭,「許都的醫生對曹沖的病情都無能為力嗎?」

    曹寧兒黯然道:「他們均說倉舒得了一種極為特異的怪病,無法想出破解之道。」頓了片刻,曹寧兒低聲道:「司空請了華佗來到許都要給沖兒治病,可隨即將華佗斬了。」

    單飛一怔,倒記得這件史實。

    演義中說華佗曾給關羽刮骨療毒,事實上,早在關羽襄陽之戰前,華佗已經死的只剩下骨頭了。

    據史書記載,華佗是被曹操下獄所殺!

    可在這種關鍵的時候,曹操不用華佗去救曹沖,為何會突然斬了華佗?單飛越想越覺得其中古怪多多,還能冷靜道:「後來呢?」他知道曹寧兒一定不知華佗死亡的真正內情。

    曹寧兒難過道:「倉舒在華佗被斬不久後逝去,丁夫人自此後對司空再無言語,隨即一病不起。無論司空如何勸說,丁夫人卻是……眼下,很難……再活幾日了。」

    她沒有明說,單飛卻知道那絕望的婦人也走到了人生的盡頭。

    眾人雖多知此事,聞言還是表現的唏噓不已,不過是否真正的唏噓,只有他們自己內心才清楚了。

    單飛默然片刻,注目那叫「嬛兒」的女子道:「嬛兒姑娘既然從雲夢澤趕來,莫非是在雲夢澤中遇過倉舒嗎?」

    那叫嬛兒的女子上前一步,輕聲道:「單統領猜的不錯,郭嬛在雲夢澤的確遇見過曹沖公子。」

    單飛驀地神色異樣,突然問了句,「姑娘姓郭?」

    眾人暗自搖頭,心道這個單統領問話方式果然獨特,你不關心曹沖在雲夢澤發生了什麼事情,反倒很關心人家姑娘姓什麼?

    嬛兒抬頭望向單飛道:「小女子正是姓郭。」她看起來本是安靜賢淑,若不說話,很難讓人注意到她的存在,但當她驀地抬頭一望時,眾人卻是心中有異,竟瞬間感覺這女子著實有著非比尋常的魅力,可魅力究竟來自何處,卻讓人一時講不明白。

    單飛看了眼曹丕、又望望甄宓,半晌終道:「姑娘可是有字的?」

    嬛兒竟沒絲毫意外,只是略有靦腆道:「小女子本不想說,不過單統領既然問了,小女子怎能不答?小女子姓郭、名嬛,字……女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6 11:18
第970節 亂世佳人

    眾人訝然,倒不想這個弱女子會取「女王」二字為字。

    單飛聞言眼皮微跳,喃喃道:「郭女王,原來姑娘就是郭女王。」

    曹寧兒詫異道:「單大哥認識郭姑娘嗎?」伊始時,她見單飛就對郭嬛很是關注,不由有此一問。

    「略有所聞,不想今日得見。」單飛自語道。

    楊修一旁聽了倒是啞然失笑,暗想這小子莫非接人待物就是這般口吻,怎麼碰到哪個都是略有所聞呢?

    單飛的確聽過郭女王的大名。在演義中,郭女王只是略略一筆帶過,卻將害死甄宓的黑鍋背在身上。但在正史上,郭女王卻著實有著傳奇的色彩。

    想當女王的女人或許有幾個,但徑直取字為女王的女子卻是極為罕見。郭嬛就是那罕見的女子。

    此女子出生在中平元年,聽說生有異象,年少就是聰穎過人,其父郭永很以自己的女兒為奇,更是放言稱此乃吾女中王也。遂用「女王」為女兒立字。不過郭嬛隨後命運多磨,早年就是父母雙亡、兄弟皆喪。中平元年有件大事,那時太平道主張角逝去,可天下大亂才是將將開始。

    這種環境下,無父無母的郭嬛能在亂世中存活下來已是奇蹟,可她不但活下來,而且越活越是耀眼。

    她不過比甄宓小上兩歲,仍比曹丕要大,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在遇到曹丕後,竟成功的擊敗甄宓,得到曹丕的青睞。

    曹丕能夠傳承大統,郭女王著實出了極多的心力,因此哪怕史書都是記錄了一句文帝定為嗣,後有謀焉。

    文帝說的就是曹丕,而被史書稱為後的正是郭嬛!

    這樣的一個本無後台的女子,能達到這般地位,堪稱離奇。單飛以往讀到這段歷史時,就對這女子很有印象,是以一聽郭嬛之名,立即想到了郭女王一事。得知郭嬛正是郭女王時,單飛這才不由向曹丕和甄宓看了眼,暗想這兩人眼下無論如何都想不到,他們兩人的命運會因眼前這個女子發生翻天覆地的改變。

    旁人如何知道單飛這複雜的心思,見單飛應了句後就沒有了下文,都是暗自搖頭,大多認為卞夫人請此人解決問題實在有點不靠譜的。

    曹純一旁道:「單統領,郭姑娘父親郭永曾為南郡太守,母親董氏。郭姑娘父母早亡,一直流落在民間勉強度日。據她所言,她是為避亂匪,這才躲入雲夢澤,碰巧遇到了倉舒。」

    他這麼說,是暗示單飛他們已調查過郭嬛的底細,應無問題,亦是提醒單飛回過神來。

    單飛應了聲,接著道:「還請郭姑娘說說曹沖公子的事情。」

    郭嬛恭敬道:「是。」她頓了片刻,回憶道:「那時小女子因躲避匪徒,已逃入雲夢澤許多天。雲夢澤左近人跡荒蕪,不過對小女子來說,反倒是安穩的地方。」

    曹植忍不住質疑道:「既然是人跡荒蕪,你又是如何能夠過活?」他自幼鐘鳴鼎食,實在難信一個弱女子會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下生存。

    卞夫人暗自皺眉道:「子建,不要多嘴,聽嬛兒姑娘說下去就好。」她出身卑微,知道貧苦之人的辛勞,對郭嬛很有同情。

    郭嬛客氣的回道:「我自幼流浪慣了,總是飢一頓、飽一頓的,學會很多野外求生的法子。大多時候,挖些野菜地精,喝點兒溪水也能度過一天的。」

    單飛看郭嬛臉上微有菜色,身軀遠不如甄宓豐盈,微微點頭道:「倉舒雖也是習慣了清貧,恐怕比不上姑娘能捱的。」

    郭嬛立即道:「我當初見到曹沖公子,真想不到他竟是司空的兒子。他那時可說是衣衫襤褸,很是疲憊,我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心地極好。」

    「為什麼?」單飛反問道。

    郭嬛神色感慨道:「他那時遇到只受傷的兔子,卻沒有吃掉,反倒給那兔子包紮好傷口,自己只是挖些菜根添腹。我實在難以想像,像他那樣的孩子,會有這般慈悲的心腸。」

    卞夫人眼中噙淚,不由向曹丕、曹植看了一眼。曹丕臉色蒼白的垂下頭來,曹植卻是不以為然。

    「我知道他不是壞人,這才從暗處現身見他,好奇他為何孤身來到了雲夢澤?」郭嬛又道:「他見到我倒是高興,說前往雲夢澤是找他的娘親。問我有沒有聽過琴鼓山的所在?」

    單飛心中微震,他知道琴鼓山和進入雲夢秘地有關,暗想郭嬛所言若是確實,那環夫人莫非真是雲夢秘地的人?

    環夫人是從雲夢秘地逃出來的?

    雲夢秘地雖是奇異,但在其中的人卻多覺得是身在牢獄。是以趙思益背叛,楚天賜帶著楚昭外逃,引發了無邊的風浪。

    環夫人若是從雲夢秘地出來的,那倒可以解釋為何沒有人知道她的來歷,可環夫人為何又回轉到雲夢秘地,難道是被雲夢秘地的人抓了回去?

    單飛對此心中存疑,若是在楚天賜外逃之前,他倒不懷疑雲夢秘地還會抓外逃之人回轉,不過在雲夢秘地變故之後,楚威趕赴西域,姬歸當家,以姬歸的心性,應不會做出讓環夫人骨肉相離的事情。

    郭嬛見單飛沒有問題,繼續道:「我並不知道琴鼓山所在,或者說,我根本沒聽說過雲夢澤還有大山存在。我這麼和曹沖公子說了,曹沖公子很是失望,我不由問他為何要找琴鼓山,他說有人對他言及,只要能找到琴鼓山,就極可能找到娘親了。」

    「誰和他提及過此事?」單飛立即道。

    郭嬛搖搖頭,「我沒有問。」

    單飛微有失望,隨即道:「後來呢?」

    郭嬛又道:「曹沖公子又說,他並非不吃葷的,在許都,他極喜歡吃一個叫單飛的人做的包子和豬腳。他說單飛為人本事極大,若是單飛在,定可幫他尋到琴鼓山,可惜的是,單飛也失蹤許久了。」

    看著單飛,郭嬛道:「小女子今日才知道單統領就是曹沖公子說的那個單飛。曹沖公子那時真的很想念你。」

    單飛笑容微有苦澀,半晌才道:「後來呢?」

    「曹沖公子又說,他這些日子來多讀佛經,聽說一切因果注定,佛勸人向善,說善有善果,他這才不只放了那隻兔子,還發誓可以一輩子不再殺生吃葷,只求佛保佑他找到娘親。」

    曹寧兒瞬間淚盈眼眶,不僅為曹沖的孝心,還為自身。

    單飛默然片刻道:「然後呢?」

    「我頭一次見到這般孝心的孩子。」郭嬛亦有傷感道:「我很想幫他,記得在雲夢澤浪跡的時候,有個秘密的地方,那裡路上儘是白骨……」

    單飛心中一凜,「你將那條路告訴了倉舒?你不知道那路上既然有纍纍白骨,就說明凶險非常?」

    曹寧兒不由問道:「單大哥,你去過那裡?」

    單飛默默點頭。

    眾人心中詫異,暗想怪不得卞夫人執意要請單飛幫手,這小子還真的經歷些兒稀奇古怪的事情。

    郭嬛無奈道:「單統領,我就是知道那裡必定極為凶險,才不想話於曹沖公子。可曹沖公子實在太聰明了,他看出我有所隱瞞,跪地苦苦哀求我告訴他,不然始終不肯起身。他哀求許久,我終於還是將那條路徑告訴了曹沖。」

    單飛霍然站起,卻又緩緩坐下。

    他暗想那條道路通往一座極為奇異的迷宮,迷宮之下更是被泥漿淹沒,曹衝去那裡,實則是九死一生。可他轉瞬意識到曹沖並沒有被迷宮所迷,反倒活著回到許都。

    眾人見狀暗自搖頭,不知道單飛搞什麼明堂。

    郭嬛倒是平靜道:「曹沖公子聽我指明道路,喜形於色,並不以危險為意,請我引路。我內心不安,不過還是陪他到了那條白骨鋪滿的道路,他很是心好,不讓我前往,自己毅然的踏上了那條道路!」

    單飛皺眉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曹沖公子。」郭嬛搖頭道。

    丁儀冷哼一聲,「那你來許都做什麼?可是知道曹沖公子的身份後,心動想要過來討點好處?」

    郭嬛臉色緋紅,隱有怒意。

    單飛見狀,微揚眉頭道:「卞夫人說了,你在雲夢澤所遇的事情不僅和倉舒有關,還很是離奇,可直到現在,我並沒有聽到什麼離奇的事情。」

    丁儀微怔。

    卞夫人緩緩點頭,暗想單飛不愧是摸金校尉的統領,這個丁儀卻是草包一個,可子建對其言聽計從,這不是什麼好事。

    郭嬛隱去了怒意,大聲讚道:「單統領果真心細如髮,不像某人肚子裡面裝的都是草料罷了。」

    丁儀、丁廙勃然大怒,同時拍案喝道:「你說什麼?」

    曹丕目光卻亮,一旁道:「郭姑娘說某人肚子是草,兩位憤怒什麼?什麼都有撿的,撿罵的人我倒是頭次見到。」

    丁儀更怒,他父親丁沖曾為曹操立下了大功,曹操感激丁沖的恩情,準備將長女清河公主許給丁儀以妻,結果曹丕說他丁儀是對子眼,清河公主不會喜歡他,曹操遂打消了這個念頭。自此以後,丁儀對曹丕就是恨入骨髓,一心幫曹植爭奪曹操的信任。今日被一個小女子諷刺,再被曹丕冷嘲熱諷,丁儀難免心中怒氣更增。

    眾人紛紛站起時,卞夫人不悅,冷冷道:「不想聽下去的人,就請離開這裡。」眾人一怔間,卞夫人叱道:「想聽的人,就給我坐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6 11:18
第971節 白骨夫人

    卞夫人臉沉如水,少見的震怒。

    她暗想倉舒之死本是蹊蹺,我讓你們都在這裡聽聽原委,實則是想人多主意也多,說不定某個人就會有解決問題的法子。倉舒身死,司空傷悲、丁夫人奄奄一息,一家人的事,本要同舟共濟的度過,可看看你們做了什麼?傲慢的傲慢、自大的自大,全沒有將倉舒過世一事放在心上,腦袋裡想的都是自己的私利,怪不得丈夫對子恆說沖兒之死,孤之悲,爾等幸事。

    卞夫人當初聽到丈夫這般說,心中著實不安。她知道丈夫日漸垂老,更念舊情,子桓心不由衷的去勸說丈夫節哀,以丈夫識人的能力,如何看不到子恆的心裡面?這芥蒂種下來,遲早要發芽的。

    她就是擔心此事,這才力勸曹丕以親情為重,更要依仗單飛。她閱人無數,既然早看出單飛實則潛力無限,就絕不會以單飛的衣著做出淺薄的判斷。好在曹丕開了竅,和單飛終於安然相處,卻不想曹丕方安,曹植那面又要重蹈傲慢的覆轍,實在讓卞夫人心中疲憊。

    眾人見一向平和的卞夫人這般怒意,都是神色訕訕的坐下來,低頭不再言語。

    單飛始終平靜道:「好了,現在可以請郭姑娘談談怪事了。」

    郭嬛嫣然一笑道:「好的。」她看似衣著樸素,但驀地一笑頗為明豔,廳堂似乎都是明亮了幾分。

    「單統領,我和曹沖公子雖只見過一面,但對他的善心著實印象深刻。見他走上那條白骨纍纍的道路後,很為他擔心。但你讓我去找曹沖公子,我又真的不敢。」

    丁儀冷哼一聲,暗想你說這些矯情的話是討人同情嗎?礙於卞夫人在場,他終究沒有說出口來。

    單飛輕聲道:「那條路的確危險,你不走下去是明智的選擇。不應有誰會怪你的。」

    郭嬛眸光微亮,感謝道:「多謝單統領的體諒。」隨即輕嘆口氣,郭嬛又道:「我又實在掛念曹沖公子的安危,因此始終在那附近徘徊。如斯數月,我心中很有些不詳,只以為曹沖公子還是遭遇了不測。無奈之下,我準備再等一晚終要離去時,突然遇到件怪事。」

    眾人精神稍振。

    郭嬛繼續道:「那夜我正在樹上閉眼歇息,突然驚醒,就發現樹下燃盡的火堆旁站著一個黑影。我當初嚇的要死,本以為是什麼野獸,不想那黑影突然道姑娘,你醒了,能否下來一敘?那是個女子的聲音。」

    丁儀嗤之以鼻,暗想這就是怪事了?那我見的怪事可是數不勝數了。

    郭嬛認真道:「我聽說話的人居然是個女人,畏懼的心就淡了很多。下了樹,藉著淡淡的星月看到一個奇怪的女人,那女人從頭到腳好像都用黑布包了起來,只餘一雙眼睛露在外邊,但那眼睛還是藏在陰影之中。」

    眾人都是搖頭,暗想這女子恐怕是故弄玄虛。

    單飛心中微顫,倒是立即想到了什麼,不過他靜聽郭嬛又道:「那女子見我下來,對我深施一禮。我自然很奇怪,忙問她這麼客氣做什麼。她說多謝我照顧沖兒……」頓了片刻,郭嬛補充道:「她說她就是環夫人,曹沖公子的娘親!」

    眾人均是「啊」了聲,很是意外。

    丁儀心中突然懷疑起來,暗想這女子絕非尋常的蠢笨村姑,而像是很有機心的模樣。她來到許都只怕是要攀援曹家,這才借了曹沖的事兒。她說的煞有其事,卻因沒有見過環夫人,因此故意將環夫人描述成這般模樣,應是怕謊言被人拆穿。

    一念及此,丁儀心中得意,卻是不露聲色,只等揭穿郭嬛的謊話。他本是心胸狹窄之輩,曹丕身為世子,他對曹丕的恨意還是唸唸不忘,對於郭嬛的譏諷,他更是牢記心上。

    郭嬛繼續道:「我當初聽了也很意外,忙說曹衝去找你了,你有沒有看到?」略有停頓,郭嬛接著道:「環夫人沒有答我這個問題,只是對我說很感激你對沖兒的照顧,沖兒早就回去了。」

    眾人聞言略有驚詫。

    單飛問道:「環夫人是說曹衝回了許都?」

    郭嬛點頭道:「我也是這麼問的,環夫人的聲音似有些哽咽道是的,我請人送他回轉。這些日子來,我看姑娘你一直都留在這裡,知道你擔心沖兒,也知道你的心腸是極好的。」她說到這裡,看著單飛道:「單統領,這是環夫人說的,不是我自誇啊。」

    單飛微笑道:「姑娘不辭千里之遠前來傳訊,心腸自然是很好的。」

    郭嬛愣了下,凝望單飛半晌,低聲道:「你心腸也很好了。」她飛快的說了這麼一句,隨即回到正題道:「我不由問環夫人找我何事,她對我說我雖然讓人送回衝兒,但以他的心性,不見到我絕不會善罷甘休的,如果姑娘肯幫忙,我請姑娘前往許都一趟告訴丁夫人,讓她約束沖兒莫要再尋來,同時將這玉環交給沖兒。」

    她說到這裡,望向了卞夫人。

    卞夫人拿出玉環遞向單飛。單飛伸手接過看了半晌,見那玉環質地中等,上面的圖案看起來頗為精美。

    「這是司空贈與環夫人的那個玉環。」卞夫人解釋道,見單飛發怔,卞夫人強調道:「我曾看過這玉環,絕不會錯的。」

    單飛「嗯」了聲,暗想卞夫人這麼說,顯然確信郭嬛真的見過環夫人,不然郭嬛如何會擁有環夫人之物?

    「此事有點不通常理。」楊修一旁始終沉默,此刻終於開口道。

    卞夫人見兒子曹植身邊,也就這個楊修還很有頭腦,重視道:「楊主簿的意思是?」

    楊修沉吟道:「環夫人和沖公子母子情深,聽這位郭姑娘言及,環夫人不像被人約束的模樣,既然如此,環夫人為何不親自回轉許都。此事於情於理,很說不過去。」

    眾人均是點頭。

    郭嬛立即道:「我當初也這麼對環夫人說的,我說曹沖公子真的很想念你,你如何能這麼忍心不去見他?環夫人卻是不答,只對我道還請姑娘幫我一次,沖兒若是問起,你就說他娘親化作了白骨,讓他莫要再想了。」

    她這不過是尋常的話語,單飛聽到「白骨」二字卻是心中一震。

    丁儀暗自冷笑,心道你郭嬛就算拿出這玉環,也不見得你說的全是真的。如今看謊言要被揭穿,這才說出這般瞎話?

    郭嬛的臉上不知為何,驀地露出驚懼之意。不止是她,卞夫人、曹寧兒亦是神色異樣。

    單飛留意到眾人的古怪,沉著道:「後來呢?」

    「環夫人說完這些,轉身就要離去。」郭嬛很有些驚嚇道:「我自然不能就這麼放她離去,忍不住拉住她的肩頭,我當時叫道不行的,你這樣做……我那時用力大了些,正逢有股冷風吹過,掀開了環夫人遮住頭部的黑巾。然後……然後……」

    郭嬛雖是說過了一遍,如今重提還是難免震驚,「然後我就看到了一個骷髏頭正在看著我。」

    涼風突至,廳堂內倏然轉冷。

    眾人均驚,丁儀本要呵斥郭嬛所言實在是無稽,可見到那女子震駭莫名的表情,背脊不知為何有些發寒,話到嘴邊居然說不出口。

    「單統領,你要信我。」郭嬛急急道:「我每次提及此事,還是難免心中發顫,當初我見到那般景象,嚇的頭腦一片空白,根本做不出旁的動作。」

    曹丕臉色有些蒼白,一旁突然道:「我信你的。」他當初被那些如同死人的刺客襲擊,就是和郭嬛一般的感受。

    郭嬛感激一笑,曹丕還以一笑。

    甄宓始終在旁默然不語,見狀微蹙了下娥眉,隨即行若無事的模樣。

    單飛冷靜依舊,「接下來呢?」

    眾人這才對單飛有些另眼看待,暗想這小子看起來真的有些門道,怎麼遇到什麼事情都是這般冷靜?

    他們並不知單飛一生見過的離奇古怪遠過此事,更何況單飛早知道孫策化作白骨一事。聽郭嬛敘說,單飛隱約已有了預感環夫人變成了白骨!這也是她離開許都的原因?她不能再見曹沖,是因為不容於世、怕連累曹沖,還是另有隱情?

    長生香可讓人變成白骨,雲夢秘地能做到這點,可姬歸如何會讓環夫人化作白骨?這件事和姬歸有沒有關係?

    郭嬛不知道單飛心中的念頭紛沓而至,還以為他有些不信,苦笑道:「單統領,當初我看到有骷髏頭向我望來,真的嚇的不輕,然後我看到那骷髏頭上下頜動動說道姑娘,這就是我不能去見沖兒的緣由。我聽得出那正是環夫人的聲音,亦明白和我說話的始終是一堆白骨,但我……實在抗不住心中的驚嚇,之後,我就暈了過去。」

    曹丕暗自點頭,對郭嬛所言信了十成。

    「一派胡言!」丁儀忍無可忍,拍案站起道:「這是絕無可能之事。要不是你胡編亂造,要不就是你眼花了。」

    「我眼睛好得很!」

    郭嬛絕非懦弱的女子,反唇相譏道:「我在這裡,能看得到丁先生左耳鬢角有七根白髮,三根略有發灰。」

    丁儀一怔。

    眾人不由向丁儀望去,丁廙更是湊上前去看了半晌,見丁儀鬢角白髮的根數居然和郭嬛說的絲毫不差,不由極為訝異。

    單飛心中微震,他亦是看得清楚丁儀鬢角的華發,可郭嬛離丁儀距離數丈,能在堂中燈下看的這般清楚,那絕非正常的眼力!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6 11:18
第972節 月亮般的男子

    在龍宮天塔內,單飛的見識已是突飛猛進。得單鵬指點,他更明白世間奇異,遠非世俗認知的那般。

    不過世間緣起妙不可言,人身緣起卻多有約定俗成。習武之人,因為精氣神足,顯於雙眼,這才讓其能比常人看的更加清楚些,但如郭嬛般,隔著丁儀數丈,還能清楚看到他鬢角的白髮帶灰,在單飛看來,這是玄奇的眼力。

    在這廳堂上,除了他和郭嬛,只怕再無第三人能做到這點。

    曹丕確定此事後,不由訝異道:「郭姑娘真可謂目光如炬。這樣的眼神,自然不可能存在眼花的可能。」

    丁廙維護兄長道:「如果這女子沒有眼花,那就極可能是胡編亂造,這世上如何會有白骨可以行走一事?」

    眾人多是點頭,哪怕曹純都是沉吟不語。

    曹丕搖頭道:「若是今日前,我的確覺得郭姑娘或許在編造,但我今日看到四個如同死人般的刺客向我襲來,如何還會不信郭姑娘所言?」

    他對郭嬛所言感同身受,更因郭嬛對丁儀不留情面,倒很生親近之感。一旁的甄宓見狀又蹙娥眉,輕咬下紅唇。

    這時倒無人留意甄宓的舉動,楊修沉吟道:「世子也說了,你看到的是四個如同死人般的刺客,但那究竟是不是死人,並無人得知。」

    曹丕微滯,暗想那四人隨即被趙達一把火燒了,倒的確無法證實真相。

    楊修隨即道:「最近許都城因繁華昌盛之故,來了不少西域的異僧。」他驀地提及此事,眾人一時愕然,不知道他要說些什麼,楊修隨即道:「那些宣揚佛法的異僧暫且不說,我要說的是有些異僧在集市可憑空懸坐、腳踩烈火甚至燃炭……」

    眾人點頭,多是知曉此事。

    楊修微笑道:「但我等應知,這世上無人可凌空而歇、踏烈火而不傷身軀,這些僧人所為,無非是運用些障眼之法罷了。我中原人物多是心懷善念,知其普法艱難,給其留些面子,遂不揭穿他們罷了。」

    眾人雖是不知道這些戲法的玄奧何在,不過倒是贊同楊修的言語,亦感覺自身品德高尚了許多。

    「因此在我看來,長街行刺世子的刺客用的或是障眼之法,而郭姑娘所說若是確實,環夫人想必亦是用某些手段迷惑姑娘罷了,至於環夫人為何這般做,那倒是不得而知。」楊修不急不緩道。

    「高,楊主簿所言實為高見。」丁儀大聲道:「我早聽說楊主簿見多識廣,讀萬卷書明曉世間事,這般認知絕非那些故弄玄虛、招搖撞騙的人所能比擬!」

    眾人聞言,不由向郭嬛、單飛望去,暗想丁儀這是語帶雙關,招搖撞騙說的是郭嬛、故弄玄虛自然就是指單飛了。

    卞夫人微蹙眉頭,詢問道:「單統領,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單飛淡淡道:「這世上的確有故弄玄虛、招搖撞騙之輩,不過也有鼠目寸光、以蠡測海之人。」

    楊修臉色一冷,「單統領若有高見,當堂說出就好,何必暗語傷人?」

    單飛笑笑,「單某見識淺薄,倒有一事請教見多識廣的楊主簿。」

    曹丕精神振作,他知道單飛常用的反擊套路,感覺單飛是在下套。

    楊修絕非丁氏兄弟可比,警惕道:「請教不敢當,單統領若有見教,不妨說出來大夥參詳參詳。」

    「楊主簿不信長街之上那些人是死人嗎?」單飛反問道。

    楊修略有遲疑,「這難用常理理解。」

    單飛笑笑,「那些人若不是死人,趙大人何必要當場焚燒他們?他們已是束手就擒,趙大人直接揭穿他們的面目、向百姓言明真相不是更利於流言的平息?楊主簿這般睿智之人,卻不知應如何解釋趙大人的所為?難道趙大人也是故弄玄虛嗎?」

    曹丕幾乎要拍掌叫好,暗想自己怎麼就沒想到這點?

    楊修心中微凜,一時間倒感不易應答。他雖是曹操身邊的紅人,可自知仍無法比擬趙達。趙達本是曹操的影子,趙達行事,實則和曹操的心意無異。楊修知道否定趙達就是在否曹操,這件事後果究竟如何,實在讓他也不能預料。

    單飛一語讓眾人凜然不語,卻不再咄咄相逼,轉望郭嬛道:「郭姑娘,隨後又發生了什麼事情?」

    卞夫人暗自點頭,楊修所言切合情理,可說的和大局無益,眼前這個單飛,才是真正做實事的人。

    郭嬛嫣然一笑道:「我當時嚇暈後翌日清晨才醒,說實話,我本來以為自己做了噩夢,不過那玉環真實的就在我手上,讓我又不能不信昨夜所見。我考慮了許久,終於還是決定前往許都,我找不到丁夫人,卻尋到了這裡。幸好卞夫人人很好,信了我的言語,又讓我話於單統領知曉。我若遇到了某些狂妄無知之輩,早就將我轟了出去。」

    她言語帶刺,無形中又諷刺了丁儀,丁儀恨的牙關癢癢的,握拳暗想我就不信你一輩子能呆在曹府,你不要讓我在別處看到你!

    這時突然有人道:「這位姑娘所言,倒和我所知似有點不同。」

    眾人一怔,不由扭頭向廳堂外望去,就見有一少年正立在堂下。眾人被郭嬛所言吸引,倒沒有留意那少年立在堂下幾許時光,可見到那少年的那剎,許多人都是眼前一亮,心中均道世上竟有這般俊美的男子?

    眾人言談間,天色已晚,堂中燈明,庭院月升。有明月清輝灑下,給庭院鋪了層淡淡的銀光。這本是極為靜謐柔和的場景,可那少年置身月光下,卻讓人忽視了月色的柔美,只留意那如月亮般柔和沉靜的少年。

    少年竟如明月般,光輝燦爛卻不耀人眼目。

    單飛亦是第一次看到世上有這般如明月的男子。可不知為何,他看到那男子後,腦海中倏然響起趙達曾說過的一句話很多人就和月亮般,雖是明耀讓人嚮往,但內心想著什麼,真的難說啊。

    那時他和張遼般,亦覺得趙達不是諷刺他單飛和郭嘉。他不解趙達之意,卻始終將這句話印在了腦海。

    曹丕一見那少年,很是親熱的到了堂下,拉住那少年的手一直到了堂前,搶先給單飛介紹道:「單統領,這是周不疑,字文直,素有奇思妙想,和單統領般,都是世上少見的奇才。」

    單飛起身拱手示意,周不疑向單飛深施一禮笑道:「單統領,世子過獎了,在下區區白丁,如何能和義收黑山軍、勇破鄴城的單統領相提並論呢。」

    他人極俊朗,態度又是謙和,一入場就成注目焦點。眾人見狀,倒有大半心想,你說的客氣了,應該是壞脾氣的單飛難以和你相提並論才對。

    曹寧兒見單飛沉默,一旁道:「單大哥,周公子是荊州劉表別駕劉先的外甥,因羨許都昌明,良禽擇木,幾年前到了許都,一直和倉舒交好。在倉舒失蹤後,周公子竭力去找倉舒,奔波了數月,是他接回了倉舒。」

    單飛「嗯」了聲,開門見山道:「周公子,你說郭姑娘所言和你所知有點兒不同,究竟是何用意?」

    「不錯,不錯,究竟怎麼回事?」丁儀精神大振道。

    周不疑看了眼郭嬛,微笑道:「郭姑娘,在下並非是質疑你的所見,實則是因為見到倉舒後,聞聽一件驚怖之事,因此……」

    他神色猶豫,郭嬛冷漠道:「周公子有話儘管明言,這般支支吾吾的倒讓人覺得心中有鬼了。」

    眾人一怔,不想郭嬛對周不疑會是這般不客氣。

    單飛心中微動,暗想郭嬛絕非天真的女子,她對周不疑這般不客氣,更像是早有瓜葛。

    周不疑微微一笑道:「郭姑娘,在下並非支支吾吾,而是因為所言一事的確匪夷所思,若非郭姑娘勇於開頭,在下倒真不能在此間講出來。」

    郭嬛冷冷道:「嘴長在你身上,只要是真話,你又怕什麼?」

    丁儀忍不住喝道:「周公子,但說無妨,我等信你的!」

    卞夫人聞言蹙眉,暗想你丁儀老大不小了,怎麼做事還是這般幼稚?你行事不看真相,只看人的嗎?

    周不疑似看出卞夫人的不悅,輕嘆道:「適才曹小姐所言很讓在下心有慼慼,良禽擇木而棲,劉表空好坐談,在下知人心盡歸許都,這才轉至此間尋求際遇。偶遇曹沖公子,承蒙他器重,倒和他極為交好,得知他莫名失蹤後,在下也是極為心急……」

    單飛突然道:「倉舒既然和周公子極為交好,他前去雲夢澤尋母時,難道從未和周公子提及此事?」

    周不疑微怔,隨即嘆道:「曹沖公子連父母都沒有明言,如何會和在下提及此事?」

    眾人多是點頭。

    單飛心中卻疑,暗想常理而言,很多少年是不喜和父母說出某些事情,但卻會和好友提及心事,這是世人的通性。周不疑既然和曹沖交好,曹沖離開許都前,怎麼連好友都不打個招呼?

    眼前這個周不疑彬彬有禮,行事言語實則讓人無可挑剔,可趙達的那句話牢牢的印在他的腦海中,讓他不知不覺的對眼前這人有絲警惕之意。

    不過單飛仍舊不動聲色,微笑道:「周公子說的很有道理。還請周公子說下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26 11:18
第973節 誰在說謊

    單飛行事素來沉得住氣,雖感覺周不疑有些問題,卻不質疑。他在請周不疑說下去的時候,明顯察覺到那如月亮般的男子有絲猶豫,就如明月上暗影般。

    暗影轉瞬既逝,周不疑恢復明朗的神色,繼續道:「在下雖不是曹沖公子的親人,卻被曹沖公子當作親人一樣的看待,得知曹沖公子失蹤,在下心中著實憂慮非常。知道曹沖公子近來信佛,不時會前往小白馬寺禮佛許願,其意甚誠,於是在下前往小白馬寺向僧人打聽曹沖公子的意向。」

    卞夫人在單飛望來時微微點頭,示意周不疑說的不錯。

    單飛心中略有奇怪,心道以往自己只知佛教,難言信佛,但自在天之本源和單鵬交談後,他才瞭然釋迦的真知灼見,進而對釋迦產生尊敬之心。不過在世俗看來,信佛多是遁世所為,曹衝不過十來歲,卻對佛法極為誠意,這倒是少見的事情。

    略有停頓,周不疑回憶道:「蒼天不負,在下終從僧人慧持口中得知,曹沖公子曾和其言及過,這世上本有不可思議的玄奧,而他娘親是從玄奇之地前來,如今要歸玄奇之地。」露出絲苦笑,周不疑很是無奈道:「曹沖公子那時候並未說出玄奇之地何在,慧持並未細問,僅僅猜到那是南方的一個所在。」

    「慧持呢?」單飛問了句。

    卞夫人惋惜道:「慧持高僧年事已高,在倉舒回轉許都前,已經圓寂在寺內了。」

    單飛微揚眉頭。

    周不疑隨即道:「在下聽到慧持高僧這般說,主動請纓南下去找。那時在下本是沒什麼目標,不過想曹沖公子既然信佛,那多去廟宇打探總是不差。接下來的日子,在下在許都以南的廟宇多加查訪,著實用了不少時日。」

    卞夫人感激道:「周公子費心了。」

    周不疑忙道:「在下本分之事罷了。」隨即澀然道:「在下以為曹沖公子吉人自有天相,不想在一間廢棄的廟宇遇到他時,他已大病難起。」

    「寺廟在哪裡?」單飛問道。

    周不疑立即道:「襄陽城外十數里的一間廢棄廟宇,廟名叫做無相寺。」

    單飛微微點頭,不再言語。

    周不疑見狀接著道:「曹沖公子見到我時,神志還有分清醒,認得出我,抓住我的手叫道不疑,雲夢澤有白骨惡人,將我娘親囚禁在那裡,你趕快去請家父去救。我當初聽到這些話,不解白骨惡人是什麼東西,不由詢問,曹沖公子說,那是一堆和白骨般的人。」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先前聽郭嬛說環夫人變成了白骨,自是不信,如今聽周不疑也這麼說,難免將信將疑。

    「我那時的感覺和諸位一般,都以為曹沖公子是眼花的,可看他雙目清明,又不像在胡說。」周不疑解釋道:「他雖竭力讓我獨自回轉許都求救,可我如何放心他自己留在廟中?我找了附近的醫生,醫生都說曹沖公子是中了邪,無法醫治的。我無計可施,遂找了輛牛車,一路帶曹沖公子趕回了許都。曹沖公子到了許都後病情更是惡化,後來的事情,單統領想必已然知曉?」

    他說到這裡,幽幽一嘆,滿是惋惜之意。眾人心有慼慼,一時靜寂。

    單飛老僧般坐在那裡半晌,終於問道:「你適才曾說,郭姑娘所言和你所知很有點不同,我倒不知道不同在哪裡?」

    丁儀嗤之以鼻道:「你聽不出來嗎?」

    單飛平靜道:「看來丁先生想要指教一二了?」

    丁儀倒不客氣道:「郭嬛說那白骨很是善解人意,待人和善,可從曹沖公子口中,我們知道那些白骨絕非善類!」

    單飛皺了下眉頭,喃喃道:「好像是這樣。」

    周不疑道:「在下倒不是想要質疑郭姑娘,只是想那些白骨惡人既然囚禁了環夫人,又害了曹沖公子,環夫人如何能逃出惡人的囚禁,那白骨為何見到郭姑娘又是那般溫和的樣子?」

    丁儀隨即道:「這還不簡單,或許是那些白骨人另有陰謀,這才派遣某人前來混淆是非,或許是某人想要攀龍附鳳,這才捏造騙人的瞎話!」

    眾人一聽,知道丁儀的矛頭對的就是郭嬛。

    郭嬛臉色微白,卻沒有分辨。曹丕見狀心有不忍,反駁道:「郭姑娘如何會是這樣的人?單統領都說了,她是好心人。」

    楊修一旁淡淡道:「世子,世道險惡,知人知面難知心的。我今日聽了這多隱秘,倒感覺其中蹊蹺多多,不知今日行刺世子的那些怪人,會不會和害了曹沖公子的白骨人有關?」

    曹丕心中一凜。

    楊修隨即道:「如果真的有關,對方先囚禁了環夫人,再害了曹沖公子,隨即又在長街公然行刺世子,可說是有備而來,我等倒是不能不防。」

    眾人點頭,哪怕曹純都是神色凜然,很以楊修所言為然。

    卞夫人亦是蹙眉,半晌問道:「單統領,不知道你有何高見?」

    單飛看向周不疑道:「周公子意下如何?」

    「什麼?」周不疑反倒有些不解。

    單飛輕聲道:「對楊主簿的判斷,周公子是否認可呢?」

    周不疑不想單飛有此一問,猶豫片刻才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能無,在下認為楊主簿所言很有道理。」

    單飛微微點頭,心中卻有極大的困惑。聽周不疑轉述曹沖之言,是一堆白骨人囚禁了環夫人,但聽郭嬛言語,環夫人又不像身陷囹圄的樣子。

    兩人中,應有一人說的有些問題?亦或是,兩人說的都有問題?郭嬛說的雖是繪聲繪色的煞有其事,單飛卻知道這女人絕不簡單。而周不疑的言語,更讓人無從求證。

    慧持圓寂了,無相寺又遠在襄陽,他根本無法判斷周不疑言語的正確與否……

    單飛心中存疑,轉向卞夫人道:「承蒙夫人相告,我已對曹沖公子的事情有所瞭解,不過我實在不知,夫人需要在下做些什麼事情呢?」

    丁儀不屑道:「閣下不是摸金校尉的統領,專管世上玄奇之事?如今白骨人作怪,閣下應當找出幕後主使……才不負司空的厚望。」他知道自己無法支使單飛的,遂推出了曹操。

    單飛暗想,腦子雖好,可惜你丁儀是沒有的。他能來此,是因為曹丕、卞夫人的相邀,可白骨懸案絕不是卞夫人要操心的事情。

    果不其然,卞夫人有些埋怨的看了丁儀一眼,輕咳道:「單統領,你今日想必也知道,倉舒身死,實在讓人意想不到。司空雖是竭盡全力,亦是不能挽回倉舒的性命,心中著實悲痛萬分。」

    單飛心中微動,有些不解道:「適才聽說司空斬了華佗,可倉舒大病,正需要這神醫救治,司空這般作為……倒讓人費解。」

    卞夫人苦澀道:「司空所為的確讓人難解,其中的緣由,唯有司空和趙大人才知道了。」

    單飛微有錯愕,不由望向曹寧兒。

    曹寧兒明白單飛的意思,低聲道:「單大哥,我等均不知司空殺了華佗的用意,但想司空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丁夫人卻不這麼認為,倉舒病重,急需神醫救命,司空卻在這時候殺了華佗,在丁夫人眼中,實則是不可原諒之舉。」

    知道卞夫人不便敘說丁夫人的問題,曹寧兒主動道:「丁夫人對司空素有怨言,本來因倉舒緩和些兒,卻在倉舒逝去後爆發出來。倉舒逝去,丁夫人隨即對司空……很不恭敬。」

    她沒有明言,不過單飛可想而知丁夫人會做出什麼事情。絕望憤怒的丁夫人給曹操兩記耳光都是大有可能的。

    「司空諸多解釋,丁夫人卻是不聽。丁夫人因倉舒逝去而悲憤欲絕,如今已是不行了。司空近來一直陪伴在丁夫人的身邊,少飲少食,卞夫人知道後很是憂慮。」曹寧兒悄聲道:「卞夫人無法勸動司空,想單大哥你和丁夫人有舊、亦得司空的信任,若能開解此事那是最好不過。」

    單飛暗自皺眉,心道如今已是死結,我如何能夠解開?

    卞夫人看出單飛的為難,澀然道:「我也知道這的確有點強人所難,可我等又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司空這樣。單統領,妾身知道你是極有方法之人,還請你勉為其難的嘗試……」言罷,卞夫人起身一禮。

    眾人驚詫。

    單飛忙起身回禮道:「夫人客氣了,在下盡力而為。」

    卞夫人聽單飛這般說,無疑是答應幫手,苦澀的內心終於有了幾分期待。

    單飛略有沉吟,隨即道:「如何去見司空?」

    卞夫人道:「今日天色已晚,不如單統領暫在此間留宿一晚,明日讓子恆陪同單統領前往去見司空如何?」

    曹丕歡聲道:「如此最好。我正要和單統領秉燭夜談。」

    卞夫人輕叱,「單統領一路多有勞頓,你應讓他多多休息才對。」曹丕尷尬笑笑,並不介意娘親的呵斥。

    單飛一聽,感覺曹操眼下所在的地方離此好像有點兒路程?卞夫人這麼說,他沒什麼意見,沉吟道:「不知我能否請卞夫人幫忙一件事情?」

    「單統領請說。」卞夫人立即道。

    單飛沉聲道:「我記得大小姐說過,倉舒離開許都前,曾留下一封信,不知道卞夫人可否將那封信給我看看?」

    他這般說的時候,本是另有打算,卻敏銳的感覺到不遠處那如月亮般的男子神色有異,就如明月上的暗影般讓人難以揣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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