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391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6
第一百八十九章 準備



    「要辛苦你了,哥舒拉。」凱瑞本柔聲對他的動物同伴一隻圓滾滾的小姬鴞說道,他將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的一角襯衫捲起來,從施法者那兒借了點作為施法材料的蜂蠟將它緊緊地包裹起來,從中間穿過一根細細的秘銀鏈子,把它掛在哥舒拉的脖子上,姬鴞的身體不過一個成年男性的手掌那麼長,而它要飛上上千里才能將這封關鍵而緊要的書信送到灰嶺,它或許會碰上暴雨、颶風又或是猛禽,一點點多餘的負擔都有可能導致凱瑞本不想看見的結果。

    所以,雖然他們在牧師的居所裡找到了羊皮紙與墨水,但那些製作粗糙的羊皮紙的重量對一隻姬鴞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尤其是在它浸了水以後。克瑞瑪爾的次元袋裡倒還有著一些胎犢皮紙,也就是用還未出生的牛羊胎兒身上的皮炮製的輕薄紙張,但這些紙張和經過特殊處理的薄山羊皮一樣是專用來抄寫捲軸的。

    李奧娜在離開王都時帶走了幾十隻捲軸,而多靈的新領主馬倫又毫不吝嗇地將執政官官邸內庫所有的捲軸全都給了他們,但克瑞瑪爾已經一一看過了這些捲軸,有些他不是很清楚(請原諒這個不折不扣的學渣吧),有些威力強大,但並不適合這片幾近浩瀚無垠的白色沼澤他們需要更多的,有針對性的法術儲存,凱瑞本對此十分瞭解,他告訴克瑞瑪爾,然後克瑞瑪爾就去準備那幾個法術並把它抄寫在捲軸上。

    最後凱瑞本用他的「星光」從自己的備用襯衫上割下一片光滑的衣料,精靈們的襯衫都是用銀腹蜘蛛抽出的絲線織成的,輕盈的如同一片晨霧,但在堅韌程度上可媲美皮甲凱瑞本用沼澤山雀的翎毛做了一支細小的只能用指尖捏住的筆,向克瑞瑪爾借了他的墨水牧師的墨水混著的雜質幾乎能夠用來煮粥喝了,與之相比,施法者用來抄寫捲軸的墨水細膩的就像是從深沉的暮色中滴濾而出的,他寫在蛛絲襯衫上的每一個字母都只有山雀的喙尖那麼小:精靈在上面詳細地敘述了他們在地精的巢**下方發現的危險菌類,以及它們的「園丁」和看守者。還有與之相關的推斷與臆測,並附上了一撮顯新鮮的毒尖與它的灰燼。

    「這很重要。」凱瑞本說:「只能交給佩蘭特。」他用指尖撫摸姬鴞的小腦袋。

    羽色斑駁的小鳥舒服地閉上了那雙帶著黃圈的眼睛,叫了一聲,親暱地用自己的喙摩擦著凱瑞本的手指凱瑞本喂了它一點野蜂蜜。哥舒拉並不是銀冠密林的原住民,它和它的族人居住在更為炎熱的南方,但因為這種鳥兒身形小巧,又有著一張可愛的扁臉所以很討女性的喜歡,盜賊和商人們就自然而然地將它們當做了一種商品。凱瑞本發現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顆蛋,它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死了,它頑強地活了下來。凱瑞本本想把它送回南方,但它似乎將孵出它的凱瑞本當做了媽媽,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他。

    在於凱瑞本締結同伴契約後,哥舒拉要比它的同類更強壯,並像北方的鳥兒那樣在飛羽下長出了厚厚的絨羽,但它本質上還是一隻不那麼耐寒的姬鴞。如果可以,凱瑞本也不想選擇哥舒拉,但他不能保證其他的鳥兒也能將這封重要的信件送到佩蘭特手上。

    一旦佩蘭特接到了這封信件。銀冠密林裡與正在遊歷的精靈將會搜索這裡,精靈們會毀滅所有的毒尖並查找那些敢於培植這種可怕菌菇的人,又或是別的邪惡生物,繼而毫不留情地將他們送入無底深淵既然他們那麼喜歡這種能夠召來魔鬼的東西,那麼他們應該很高興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成為魔鬼的鄰居。

    目送姬鴞飛向淡紫色的天空後,精靈回到屋內,爐床已經燃起,葛蘭在看到他的時候站了起來:「是晚餐的時候了,」他說:「要我去……」他做了個手勢:「那位大人現在能被打攪嗎?」

    村長的屋子不那麼適合用來抄寫捲軸,在徵得村民們的同意後。克瑞瑪爾徵用了牧師的房間,那個房間鑲嵌著玻璃,安靜又明亮。

    「我回去找他的,」凱瑞本說:「不過在用餐前。能幫我一個忙嗎?」

    「請說。」伯德溫摸著自己的面頰,在觸碰到傷口的時候發出一聲輕嘶。

    「你們知道自己的體重嗎?」精靈問:「如果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但不能保證正確的話,我建議你們設法稱量一下。」

    「您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梅蜜問。

    「是因為沼澤的關係吧。」盜賊代為回答道:「精靈的體重與人類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無法用他本身來做標準他能走的地方我們未必能走。所以他需要知道我們的體重,以確定途徑的地面能夠承托得起我們的身體,免得發生什麼不必要的意外。」

    梅蜜轉過臉去,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對待葛蘭,那個時候她以為葛蘭會毆打自己,或更糟,殺了她,但盜賊只是向後退了兩步。

    「你在背叛。」盜賊又像是在預言又像是在詛咒般地說:「背叛你的過去,背叛你的母親與姐妹,背叛你的信仰與神祇你會懊悔的,梅蜜,當你滿身瘡疤,奄奄一息,口中吐出腐爛的臭味,你會憎恨現在的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將是徒勞,你的**潰爛而你的靈魂無法得到救贖,也無法得到終結,你將永生永世地在哀悼平原上奔跑,躲避魔鬼與惡魔的爪子,吃的只有塵土,吸入的只有冷風而你所想要得到的,永遠只會是一個荒誕的影子,一個虛幻的噩夢。」

    他的語氣是那樣的平靜,就像只是在描述一朵最尋常的花兒,卻要比怒吼與咆哮更令弗羅的牧師遍體生寒,她站在原處,動彈不得。

    之後盜賊的表現卻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一如往常,他嘲笑和諷刺了一派狼狽的梅蜜,然後就專心致志地去對付羊奶、羊肉與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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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內容一小時後換過來。

    「要辛苦你了,哥舒拉。」凱瑞本柔聲對他的動物同伴一隻圓滾滾的小姬鴞說道。他將密密麻麻寫滿了小字的一角襯衫捲起來,從施法者那兒借了點作為施法材料的蜂蠟將它緊緊地包裹起來,從中間穿過一根細細的秘銀鏈子,把它掛在哥舒拉的脖子上。姬鴞的身體不過一個成年男性的手掌那麼長,而它要飛上上千里才能將這封關鍵而緊要的書信送到灰嶺,它或許會碰上暴雨、颶風又或是猛禽,一點點多餘的負擔都有可能導致凱瑞本不想看見的結果。

    所以,雖然他們在牧師的居所裡找到了羊皮紙與墨水。但那些製作粗糙的羊皮紙的重量對一隻姬鴞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尤其是在它浸了水以後。克瑞瑪爾的次元袋裡倒還有著一些胎犢皮紙,也就是用還未出生的牛羊胎兒身上的皮炮製的輕薄紙張,但這些紙張和經過特殊處理的薄山羊皮一樣是專用來抄寫捲軸的。

    李奧娜在離開王都時帶走了幾十隻捲軸,而多靈的新領主馬倫又毫不吝嗇地將執政官官邸內庫所有的捲軸全都給了他們,但克瑞瑪爾已經一一看過了這些捲軸,有些他不是很清楚(請原諒這個不折不扣的學渣吧),有些威力強大,但並不適合這片幾近浩瀚無垠的白色沼澤他們需要更多的,有針對性的法術儲存。凱瑞本對此十分瞭解,他告訴克瑞瑪爾,然後克瑞瑪爾就去準備那幾個法術並把它抄寫在捲軸上。

    最後凱瑞本用他的「星光」從自己的備用襯衫上割下一片光滑的衣料,精靈們的襯衫都是用銀腹蜘蛛抽出的絲線織成的,輕盈的如同一片晨霧,但在堅韌程度上可媲美皮甲凱瑞本用沼澤山雀的翎毛做了一支細小的只能用指尖捏住的筆,向克瑞瑪爾借了他的墨水牧師的墨水混著的雜質幾乎能夠用來煮粥喝了,與之相比,施法者用來抄寫捲軸的墨水細膩的就像是從深沉的暮色中滴濾而出的,他寫在蛛絲襯衫上的每一個字母都只有山雀的喙尖那麼小:精靈在上面詳細地敘述了他們在地精的巢**下方發現的危險菌類。以及它們的「園丁」和看守者,還有與之相關的推斷與臆測,並附上了一撮顯新鮮的毒尖與它的灰燼。

    「這很重要。」凱瑞本說:「只能交給佩蘭特。」他用指尖撫摸姬鴞的小腦袋。

    羽色斑駁的小鳥舒服地閉上了那雙帶著黃圈的眼睛,叫了一聲。親暱地用自己的喙摩擦著凱瑞本的手指凱瑞本喂了它一點野蜂蜜,哥舒拉並不是銀冠密林的原住民,它和它的族人居住在更為炎熱的南方,但因為這種鳥兒身形小巧,又有著一張可愛的扁臉所以很討女性的喜歡,盜賊和商人們就自然而然地將它們當做了一種商品。凱瑞本發現它的時候它還是一顆蛋,它的兄弟姐妹都已經死了,它頑強地活了下來。凱瑞本本想把它送回南方,但它似乎將孵出它的凱瑞本當做了媽媽,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他。

    在於凱瑞本締結同伴契約後,哥舒拉要比它的同類更強壯,並像北方的鳥兒那樣在飛羽下長出了厚厚的絨羽,但它本質上還是一隻不那麼耐寒的姬鴞。如果可以,凱瑞本也不想選擇哥舒拉,但他不能保證其他的鳥兒也能將這封重要的信件送到佩蘭特手上。

    一旦佩蘭特接到了這封信件,銀冠密林裡與正在遊歷的精靈將會搜索這裡,精靈們會毀滅所有的毒尖並查找那些敢於培植這種可怕菌菇的人,又或是別的邪惡生物,繼而毫不留情地將他們送入無底深淵既然他們那麼喜歡這種能夠召來魔鬼的東西,那麼他們應該很高興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成為魔鬼的鄰居。

    目送姬鴞飛向淡紫色的天空後,精靈回到屋內,爐床已經燃起,葛蘭在看到他的時候站了起來:「是晚餐的時候了,」他說:「要我去……」他做了個手勢:「那位大人現在能被打攪嗎?」

    村長的屋子不那麼適合用來抄寫捲軸,在徵得村民們的同意後,克瑞瑪爾徵用了牧師的房間,那個房間鑲嵌著玻璃,安靜又明亮。

    「我回去找他的,」凱瑞本說:「不過在用餐前,能幫我一個忙嗎?」

    「請說。」伯德溫摸著自己的面頰,在觸碰到傷口的時候發出一聲輕嘶。

    「你們知道自己的體重嗎?」精靈問:「如果不知道,又或是知道,但不能保證正確的話,我建議你們設法稱量一下。」

    「您為什麼想要知道這個?」梅蜜問。

    「是因為沼澤的關係吧。」盜賊代為回答道:「精靈的體重與人類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無法用他本身來做標準他能走的地方我們未必能走,所以他需要知道我們的體重,以確定途徑的地面能夠承托得起我們的身體,免得發生什麼不必要的意外。」

    梅蜜轉過臉去,她不知道該用什麼方式來對待葛蘭,那個時候她以為葛蘭會毆打自己,或更糟,殺了她,但盜賊只是向後退了兩步。

    「你在背叛。」盜賊又像是在預言又像是在詛咒般地說:「背叛你的過去,背叛你的母親與姐妹,背叛你的信仰與神祇你會懊悔的,梅蜜,當你滿身瘡疤,奄奄一息,口中吐出腐爛的臭味,你會憎恨現在的你,你所付出的一切都將是徒勞,你的**潰爛而你的靈魂無法得到救贖,也無法得到終結,你將永生永世地在哀悼平原上奔跑,躲避魔鬼與惡魔的爪子,吃的只有塵土,吸入的只有冷風而你所想要得到的,永遠只會是一個荒誕的影子,一個虛幻的噩夢。」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9-4 17:18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6
第一百九十章 無題



    瑞意特並未立即得到她所想要的結果,她並不焦急——那個人最終還是會妥協的,他在公會中的處境比瑞意特還要艱難一些——為公會效力的施法者裡,十個就有三個擁有著巨龍的血脈,就像在塔裡,他們的地位依照擁有血脈的多少而得到最為清晰的區分,但即便是其中最為低下的一個也要比最精幹的刺客或是最狡猾的盜賊更為貴重。但也有一些不怎麼走運的傢伙,譬如這個可憐的男性術士的血管裡就找不到哪怕一滴屬於巨龍的血,他的魔法能力源自於一個惡魔(甚至不是一個魔鬼!),他的母親只是一個平凡的人類,在被塔羅那神的祭司奉獻給一個誇塞魔,她幾乎被撕裂成兩半,但出於深淵生物的罪惡目的,這個女人終究還是被允許存活下來——作為一個無知的可憐女人,她以為自己是幸運的,卻不知道惡魔已經在她溫暖的腹中留下了邪惡的種子,第七個月她生下了一個男孩,這個男孩並未表露出任何異於常人的地方,直到他的母親因為一個洋蔥而用木鞋打他的脊背。

    他燒了那個女人,還有他居住了近十二年的村莊,他就此四處遊蕩,或許有人曾經想要收容他,但惡魔的血總是會令他時不時地陷入暴躁與狂怒之中,他對任何事物都抱有惡意,充滿懷疑,性情偏激,行事殘忍——如果不是有公會及時地伸出了它們隱秘而無所不在的觸鬚,他可能早就因為自己放誕無羈的行為而被拘捕或是處死。公會給了他一個房間,還有一個導師,他在那裡受到了極其嚴厲的教育,從而學會了服從與忍耐,還有書寫、閱讀,武技與陰謀,以及其他一些公會認為他必須學會的東西,最重要的是,他終於懂得該如何協調與使用那些與生俱來的能力。

    在那些易怒的小怪物中。他算得上是出色的,他的導師惋惜於他並非巨龍的後裔,但也至此為止,因為血脈的緣由永遠無法成為操控與主宰他人命運的上位者。而只能在祭品與棋子中挑選其一的人他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最令他痛苦的在於他還有著那麼一點智慧以至於他無法如他的同伴那樣無知地沉湎於短暫的享樂中,他日日夜夜,殫思竭慮的想要擺脫這個可怕的命運,也因為如此,他攀爬到了像他這樣的生物能夠攀爬到的最高點。

    這個任務對他來說可能是個轉機——對瑞意特也是。如果說他正站在低層階級的最高點,那麼有著巨龍血脈的瑞意特就匍匐在高層階級的最低點——她體內的巨龍血脈實在是太淡薄了,她的祖父與一個人類的女性法師共同孕育了她的母親,而她的母親又和一個該死的凡人締結婚約孕育了她——如果不是她的母親與父親已經受到了切實的懲罰,瑞意特倒不介意親手再殺他們一次,她深深地厭惡著身體那些屬於人類的血,它們讓她變得孱弱無能,遲鈍愚昧,她甚至會和凡人一樣因為過冷或是過熱而生病,也不能如其他牧師那樣通宵達旦。連續十天、二十天、一個月地向格瑞第祈禱——所以她才會被丟到這兒,每天都在和愚蠢的人類,還有即便拿走腦袋也不是很要緊的弗羅牧師打交道。

    瑞意特深深地畏懼著,因為她知道公會與王庭是如何處理到那些他們覺得無用的累贅的——或是任務失敗(有時候只需一次),或是受了嚴重的傷(嚴重到不值得去耗費藥物與法術),又或是在某個方面令他們失望,那些曾經被他人敬畏與膜拜的傢伙就會被棄置到一個不那麼重要的地方,然後他的財富、權力與資源會被一樣樣地拿走,再然後就是悄無聲息地失蹤或是死去。

    奧斯塔爾嘲諷過她得到了一個如同空殼般的白塔,但瑞意特有著更為深遠的想法。但這個想法到付諸於實行,以及成為公會乃至王庭的有力支托還需要一段時間,在這段空白裡,她必須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愚笨的平庸之徒。要知道無論是公會還是王庭都不怎麼有耐心。

    她拉下身上的絲袍,走進裝潢精美的浴室,在滾熱的浴水、香油與細密的泡沫中短時間且有節制地放鬆自己的身體與思維,過會兒還有份讓她頗感厭煩的工作要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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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塔珠寶行會的首領形單影隻地站在空曠的會客室裡,穿著黑色的喪服,他的長子於兩個月前去世。緊接著就是他的妻子,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但他還有個兒子,一個身為盜賊學徒的兒子,正因為如此,他比另兩個行會的首領得到了更多的優待——他的稅金是整個城中最少的,但作為代價,他的工匠們必須晝夜不停地處理那些來路不明的珍貴飾物與擺設——寶石與珍珠需要從底座上取下,另作鑲嵌(有時還需要切割與打磨,讓它們呈現出於原來不同的樣子),它們的基座與其他的金銀製品一起被熔鑄成閃亮的金幣與銀幣——他的工匠之一曾滿懷驚恐地告訴他在堆積如山的燭台、盤子與手鐲等等裡面發現了帶著血肉的金牙。

    但他又能怎麼樣呢?難道他還能向執政官與領主申訴嗎?

    那個人……甚至已經不再是人了。

    安芮從另一個房間走進會客室,她的步伐十分地緩慢,但那不是因為她身體不適或是情緒不佳,恰恰相反,她感覺從未那麼好過。

    所有人都在向她鞠躬,她能在他們的眼中找到畏懼與懾服,他們再也不敢藐視她,欺騙她,或是在她的面前玩弄那些不上大雅之堂的小手段,現在的安芮,不單單是白塔的執政官,也不單單是它與鷓鴣山丘的領主,還是一個強大的施法者,她不要倚靠任何人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跪伏在她的腳下。

    站在珠寶行會首領身邊的是控制著白塔所有酒類買賣的大商人,他只用眼角的餘光掃了安芮一眼就渾身顫抖地放下了自己的膝蓋——在他們說服這個身軀嬌小的女性謀殺自己的丈夫時,她還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美麗,但現在……她的一半身軀還是正常的,但另一半身軀卻只會讓人彷彿落入到了一個真實的噩夢中——一條赤紅的線從額頭中央將她分做了兩部分,一部分依然柔美的如同月光下的梔子花。而另一部分卻佈滿了青紫色的瘢痕,瘢痕上生長著細密的白色鱗片,她的一隻眼睛就像是巨蟒那樣呈現出鮮豔的明黃色,表面佈滿深褐色的彎曲花紋。黑色的瞳仁不再是圓形,而是詭異陰冷的梭型;除此之外,從腰部往下,她的肢體發生了古怪的變形,你可以說它是一條尾巴。也可以說它是一隻爪子,密佈其上的肉瘤大概只有指頭那麼大,但各個肥碩飽滿,就像他曾在最南邊的小島上看見過的樹葡萄,那兒的人用這種果實釀酒——緊貼著粗糙的樹幹生長的紫黑色的小果實,密密麻麻,稍稍一碰就會流出乳白色的汁水。

    安芮知道他們在想些什麼,對此她只是寬容地一笑了之,在擁有了力量後她不再關心這些小事,只有弱者才會看重別人的想法。而強者總是凌駕於所有人之上。就連「細網」公會的首領也不得不對她表示尊敬,並同意對白塔的混亂局面予以遏制與整理,她固然做出了一些讓步,但也為願意誠服她的人取得了一些可觀的利益——即使她所要面對的是一個強大神祇的牧師與一個龐大公會的重要人物(據說還有著巨龍的血脈),但她仍然穩固地保有了她的權力與尊嚴。

    酒類行會的首領不易令人察覺地掃了一眼身邊的人,如果說只有他和珠寶行會的首領他還能說今天的會面是為了稅金或是其他有關於金錢方面的要求,但那些神情惶恐,躁動不安的陌生人又是怎麼回事兒?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辨認出其中一個正是領主莊園的執事,還有一個可能是監督官。但從土地而來的稅金往往還不足抵充自商隊而來的十分之一,難道如今就連他們也要開始承擔多餘的工作了嗎?

    「今天我叫你們來。」安芮說,隨即不那麼舒服地嘶了一聲,她身邊的警備隊長微微轉過頭去。竭力讓自己不去注意那條細長開叉的黑色舌頭,「是想讓你們看一樣東西。」安芮繼續說到。

    一個侍女端上了一個銀質的托盤,她的嘴唇奇特地向上拱起,像只野豬,但也要比現在的安芮美貌多了。

    托盤裡放著一些曬乾的葉子,還有一小堆大小像是黑麥的褐色種子。

    「像是香料……」執事低聲說。他問到了一種濃郁的香味,但想不出這種香味是屬於什麼植物的。

    「可以說是一種香料。」安芮突然說,嚇了執事一跳,他覺得自己說的已經很輕了。

    「但它不是用來煮湯或是灑在烤肉上的,」安芮笑了笑,一顆尖銳的牙齒滑出嘴唇,黑色的舌尖靈活地伸了出來,圍著它繞了一圈後縮了回去:「它是用來抽吸的。」

    「像是菸草嗎?」監督官問。

    「可以說是一種菸草。」安芮說。

    「但……據我所知,」酒類行會的首領小心翼翼地說:「菸草似乎更適合在溫暖的地方生長,一直以來,它們更多地產自於南方的龍火列島。」

    「鷓鴣山丘也並不太冷。」安芮漠然地說道:「它是可以在這裡生長的,並且能夠做到長勢良好——我希望從下一年起就能看到它鋪滿整個鷓鴣山丘。」

    「麥子呢?」

    「全部拔掉。」

    「但是……」執事脫口而出,「人們並不需要那麼多的菸草啊!」

    「他們會需要的,十分十分地需要。」他的主人擺出了一個強硬的姿態,語調尖刻地說:「而且我並不是在和你們商量,而是在命令你們——我不想聽到某人囉囉嗦嗦,就為了反對我的旨意——這是第一次,所以我原諒你,但作為回報,你必須將這件事情做得完美無缺,我知道你能做到,」她張開眼睛,一隻人類的眼睛與一隻蛇的眼睛,緊盯著那個面色灰白的老人:「如果你做不到,或是不願意去做,我就把你的小孫子吊在麥地裡,直到他的眼睛被烏鴉啄去了才會允許別人把他放下來——而在此之前,我保證他會活著並且意識清醒。」

    「……不,不,請別這樣,我仁慈的主人!」執事忙亂地喊道,「請寬恕我,寬恕我吧,只要您說的,我一定會去做的。」

    安芮輕蔑地捲起嘴唇,懶洋洋地拍打了一下那條生著利爪的「尾巴」:「那就去做吧,」她說:「但別忘記我的話。」

    珠寶行會的首領與酒類行會的首領對視了一眼:「那麼,」珠寶行會的首領上前一步,深深地鞠了一躬,其幅度之大就像是要折斷自己的腰:「請問,我們能為您做些什麼嗎?」

    「你們要做的是空出你們的商隊,」安芮說:「你們的箱子裡將裝滿了這種菸草。」停頓了一下,她指了指那個托盤,另兩個侍女拿來了煙管:「你們可以嘗嘗它,那是種……只要嘗過就再也不會忘記的,無以倫比的美妙滋味。」在兩個行會首領遲疑著拿起煙管的時候,她又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畏縮不已的執事,還有一直緊皺著雙眉的監督官。

    「還有你們。」安芮說:「嘗嘗吧,」一邊得意洋洋地敲了敲椅臂:「它們會為我們換來價值十倍、百倍以上的麥子。」

    &&&

    「你得知道。」在讀出自己的重量後,李奧娜不太愉快地說:「在高地諾曼的王庭,又或是別處,詢問一個女士的體重是很不禮貌的行為。」

    「但如果你想要成為一個傭兵或是一個冒險者的話。」伯德溫笑著說:「讓同伴清楚地瞭解你的體重,並且保持它是件很重要的事。」

    「不是玩笑。」凱瑞本說:「這攸關性命。」

    「因為有可能遇到現在的情況或是陷阱?」

    「還有魔法,」凱瑞本看向克瑞瑪爾:「我知道有種法術時能夠將人或東西轉移出一段距離——」

    黑髮的施法者點點頭。

    「這種法術是有限制的,對重量,」克瑞瑪爾認真地說:「如果超出了那個重量,法術會失敗。」

    李奧娜想像了一下……有關於那個場景……她做了一個鬼臉。

    「對於胖子的惡意,嗯?」葛蘭總結道。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9-4 17:16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7
第一百九十一章 沼澤


    這是克瑞瑪爾與他的同伴們在這個小村裡度過的最後一個夜晚——當凱瑞本將這個消息告訴村長時,憑藉著精靈敏銳的感知,他覺察到周圍的人都情不自禁地鬆了一口氣——他們並不是那些傾向於邪惡的匪徒,也沒蠢到以為冒險者們只是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事實上,正是因為他們深刻地領會到了怪物們的可怕(變形怪尤甚)才會對能夠輕易斬殺它們的凱瑞本等人感到畏懼,也許他們會告訴自己和其他人這些冒險者都是和善的,不會對無辜的人揮動刀劍,也不會索取他們無法承荷的酬勞,但女人和孩子在看到克瑞瑪爾或是伯德溫經過時,還是會儘量不那麼明顯,卻異常快速地躲起來,特別是黑髮的施法者,他覺得可能會有人在他走過的路上撒鹽——只是不知道這兒有沒有這種風俗。

    村長的態度或許能夠代表大部分人,他一反之前的吝嗇態度,拿出了他所有的積蓄,還要求他的村民們滿足冒險者們所有的要求,甚至詢問他們是否需要「甜蜜的撫慰」,村裡的女孩不行,但他可以讓小夥子們跑到城鎮裡去找一個,或是兩個;但他的語氣與用詞都不如之前來的親切平和,有時他在對著他們說話,卻始終不願意與他們中的任何一個眼神相觸。

    「真是太奇怪了,」葛蘭說:「他們看我們就像是在看著另一群怪物。」

    「差不多。」黑髮的施法者說,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捲軸,「對他們來說,我們與怪物一樣,都是些需要提高警惕的危險人物。」他將一卷捲軸插入捲軸帶,輕輕試著抽取再放回去,保證它不會在緊要時刻出問題,「另外,或許他們還有些怨恨。」

    「怨恨?」盜賊抱起手臂,「別告訴我他們之中還有我們沒找到的變形怪。」

    「只是遷怒而已。」克瑞瑪爾說:「這兒原本很平靜,直到我們出現。」

    「但在我們出現之前這兒就有地精了,」梅蜜小心地說:「而且這些變形怪也已經蟄伏了很久了。」

    「他們並不這麼想。」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說,「如果說。地精和變形怪與我們無關,那麼就只能說明他們有著一個極其可怕的壞運氣,就算是我們離開了,它仍然可能影響到村民們今後的生活;但如果能將這個過錯歸咎與我們,那麼等帶來災禍的我們離開了村子。那麼村子的厄運也就到頭了,他們就能重新開始,而不必擔憂再會有什麼可怕的事情降臨到他們頭上。」

    盜賊唾了一口:「一群忘恩負義的混蛋。」他說。

    「責備別人總比責備自己容易。」克瑞瑪爾說。

    半跪在地上檢查馬蹄的凱瑞本則微微一笑,他很高興克瑞瑪爾能夠明白這一點,遊俠在外遊歷的時間幾乎可以令一個人類繁衍五代或是六代,他有著數以百計的朋友與同伴,他們之中有人類,有精靈,甚至有著矮人,也曾不止一次地遇到過這樣的事情——最初的時候。連他也不禁為之感到憤怒與悲哀,他不明白為什麼人類無法正視錯誤與災難,尤其是其中一些還是他們犯下的錯誤與召來的災難,他們拒絕接受事實,辨明真相,有時甚至會對給予了他們幫助或是給出答案的人惡語相加,刀劍相向。但睿智的年輕精靈很快就明白了——他們只是脆弱,不僅僅是身體,還有他們的精神與靈魂,以致於他們無法承擔起真實身後所隱含的。沉重的責任,無論是源於自我還是他人。

    只有極少數意志堅定,心性高潔的人才能坦然地面對一切,就像亞戴爾與伯德溫。精靈遊俠很高興看到他的朋友沒有因為驟然失去了他崇高的聲譽,無瑕的名聲、尊貴的地位與完整的身體而變得沮喪墮落,雖然他無法高呼著泰爾之名舉起他的武器,但他還是能夠一如既往地以生命與尊嚴捍衛著正義與公正。

    而他現在又有了李奧娜,高地諾曼的王女,一個崇高而純潔的人類女性。精靈堅信他們終有一日會洗脫冤屈,在璀璨的陽光與人們的歡呼中重回高地諾曼的王都。

    另外他也很高興聽到克瑞瑪爾能夠這麼說,比維斯把他教得很好,他是個寬容明智的好孩子——他並不在意被一些普通人所疏遠冷淡,也明白他們為什麼會這麼做。

    想到比維斯凱瑞本就嘆了口氣,他站起來,推開一匹花矮腳馬不停伸過來的大腦袋,這匹牙口還很稚嫩的小馬和它的兄弟是村民們送給他們的贈禮,也許因為第一次來到家以外的地方,這匹小馬顯然興奮過度,它不停地想要嚼一嚼精靈散發著柔光的頭髮。

    他們沒有向任何人告別,在晨霧瀰漫時離開了這個不幸的村子,凱瑞本本想將這兩匹小馬留下——他們不是尋常的冒險者,不需要馬匹來馱著行李與帳篷,何況他們之後還要穿越整個雪蓋沼澤,但考慮到這可能會被誤認為不滿或是輕蔑,所以他只好帶上它們,問題是這兩匹小馬大大拖慢了他們的速度,所以在下一個城鎮裡,盜賊就把它們拖走賣掉了。

    他們只在城鎮裡短暫地休憩了一天,又繼續向南行進,為了奪回耽誤的時間,他們沒在經過的其他村莊與城市停留,連續行走了好幾天以後,精靈又要求他們卸下馬鞍,取下馬轡,將陪伴了他們許久的馬匹放回到樹林裡,改為使用魔法馬匹,這些魔法馬匹是由高地諾曼王室豢養的法師製作的,要比路澤爾大公的藏品精緻昂貴得多,也更為強壯有力,它們的蹄子踩在岩石上的時候留下了深度可達一指的凹坑。

    放置魔馬雕像的盒子裡共有九隻亮黑碧璽雕刻的小馬,但凱瑞本只撿了其中的三隻,「我們以後可能還要用到它們。」他解釋說。

    「相信我,」葛蘭悄聲說:「我對這個安排也不是那麼滿意的。」

    梅蜜對他怒目而視,但最終還是不得不抱緊了盜賊的腰,魔馬的脊背十分光滑,而且她肯定如果她在半途中掉下去這個混蛋絕對會一聲不吭。

    葛蘭高聲大笑。

    李奧娜也和伯德溫產生了小小的爭執,有關於誰坐在誰前面,伯德溫認為自己即便只有一隻手也能完美地駕馭這匹高大的魔馬,但李奧娜顯然有著不同的意見。

    「伯德溫坐在後面。」凱瑞本說。無視於他的摯友用「你腫麼可以背叛我」的眼神瞪著他:「坐在後面的那個人才能使用武器。」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伯德溫與李奧娜的武器,李奧娜不必說,焰形劍幾乎超過了她的肩膀,而伯德溫的寬劍也沒短到哪兒去。他們之中必定要有一個放棄他的武器。

    伯德溫立即保持了沉默,而李奧娜給了凱瑞本一個代表著「謝謝」的俏皮眨眼,優雅而輕快地躍上了魔馬的脊背,而伯德溫固定好她的焰形劍後,也無可奈何地跳上了開始不斷地在岩石上擦著蹄子的魔馬。

    至於剩下的那兩個。凱瑞本與克瑞瑪爾倒沒什麼爭執的,反正肯定是凱瑞本負責駕駛,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從來就是後座的常客,不過凱瑞本突然微笑著比了一個除了他和克瑞瑪爾誰也沒能看懂的手勢。

    異界的靈魂想了想,覺得也沒什麼不好,拜那些看似高嶺之花實則八卦話嘮的精靈所賜,他在星光河上的小小惡作劇已經成為了只針對他悲催的同居者一個人的秘密——雖然魔馬不會如普通馬匹那樣上下顛簸,但他確實很喜歡那種像是風箏或是氣球那樣被拖拽著在空中急速飛行的感覺。

    然後曾經的聖騎士、王女、盜賊與弗羅的牧師就看著他們之中唯一的法師對自己釋放了一個法術,讓自己漂浮起來,然後用他心愛的銀色細繩把自己和精靈遊俠系在一起。中間留出約一人伸展雙臂那麼長的距離。

    「有什麼不妥嗎?」黑髮的施法者好奇地問,他比他們都要高,所以能清楚地看清每一個人臉上的表情。

    「哦……沒什麼,」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葛蘭:「我只是覺得……這真是一個再絕妙也沒有過的主意了,非常絕妙。」

    「我也是。」李奧娜說,盡力讓自己的笑容不要那麼大。

    「那麼……」凱瑞本拉回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走吧!」他輕聲喊道:「我們要在下一個黎明之前趕到雪蓋沼澤。」

    &&&

    「你覺得怎麼樣?」安芮問:「瑞意特?」

    「很好,」瑞意特說,一邊輕輕地鼓掌,「非常好,」她真誠地說:「我從未想到過您能做的這麼好——您現在才是白塔與鷓鴣山丘真正的主人呢——那麼強大。那麼聰慧,有誰敢欺騙您,又有誰敢違抗您呢?」她向安芮虛偽而誇張地鞠了一躬,「我真高興是您。而不是蠢笨的德蒙成為我的合作者,我想我們很快就能看到白塔的再度繁榮,它不單是鷓鴣山丘,還將是整個星光河流域最為明亮的一顆珍珠,金幣將會像流水那樣淌入這裡,商隊日夜川流不息。貨物堆積成山,人們以成為您的領民為榮,您的名字與權勢就像陽光那樣無所不在,就連國王與大公也要向您致意,親愛的領主,那將是一幅多麼美妙的景象啊!」

    「確實。」安芮驕傲地說,雖然她已經為那個像是觸手可及的幻景而渾身發熱,呼吸急促。

    「但那些菸草真的長好嗎?」略略冷靜了一會後,她不由得擔心地那些據說能夠換來無數金幣的植物是否能夠在鷓鴣山丘存活,之前也有人在鷓鴣山丘種植過菸草,但它們不是根部腐爛就是葉片發黑萎縮,最後只能白白地丟掉。

    「並不是只有精靈才會撫弄植物的,」瑞意特說:「我們的術士能做到比它們更多的事。」據她所知,還有另一些人正在嘗試培植魔鬼手指,奧斯塔爾正在探尋這方面的消息,從她,魔鬼與幽魂那兒,如果可能他會把他們的果實搶奪過來,如果不能,最少也要毀掉,以免在今後遇上一個不那麼好對付的敵人。

    「我相信你。」安芮說,雖然她與其說是相信瑞意特倒不如說是相信後者對於權力的渴求,如果這件事情弄糟了,瑞意特也會連帶著一起倒霉,說實話,若是與她無關,安芮倒是很有興趣看看瑞意特的笑話,可惜不能,她和瑞意特一樣殷切地希望這件事情能如她們所期望的那樣好。

    瑞意特快速地離開了安芮的宅邸,這個半精靈半人類的女性已經墮落到了連她也不想與之為伍的地步,她似乎完全沒察覺到她的靈魂正和**一起腐爛發臭——這還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的是她還覺得自己就和朵純潔的白百合花似的。

    所以哪怕事兒辦的還不錯,格瑞第的牧師的心中依然充滿了不耐與煩躁,一個背負著沉重貨物的白塔居民在她經過時沒有來得及讓路行禮,瑞意特的鞭子立即抽到了他的臉上,尖端的彎鉤挖出了他的眼睛,鞭子上帶著的毒液燒灼著他臉上的皮膚,在噝噝聲中溶蝕出一個能夠看見牙齒與牙床的黑洞——他的慘嚎聲讓瑞意特的心情不再那麼壞,不過等它真正轉好還要過一陣子——晚餐前瑞意特得到了她想要的回應。

    那個繼承了惡魔血脈的術士同意與她合作。

    &&&

    他們一路奔馳不停,溫暖的日光從他們眼前漸漸退卻,樹林逐漸變得稀疏,泥土也隨之變得鬆軟,如同人類血管又如同植物脈絡的細小水流在馬蹄下飛濺,它們聚集而成的水泊星星點點,表面蒸騰著濃郁的霧氣,不斷地有水鳥與小型野獸被他們驚起,四處飛散奔逃。

    正如凱瑞本所預計的,他們在下一個黎明前趕到了雪蓋沼澤的邊緣——沼澤的邊緣生長著一種枝幹赤紅,葉子瘦長的小樹,它只生長在這兒,所以只要看到這個,人們就知道雪蓋沼澤就在不遠的前方了。

    他們當然不可能在黑暗中進入沼澤,魔馬的力量已經耗盡,平靜地在清涼的晨光中回覆成亮黑碧璽的小馬雕像,梅蜜想要把它們撿起來,一碰它們就變成了細小的碎片。

    霧氣在陽光的照耀下消散,呈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片不見邊際的茫茫雪原。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9-4 17: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7
第一百九十二章 沼澤(1)



    「啊啾!」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奧娜,她有些窘迫地抬起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碰了碰鼻子:「我好像……啊啾!啊啾……啊啾!」

    「她以前對花朵過敏嗎?」凱瑞本問。

    伯德溫回憶了一下,他記得曾看到過李奧娜拿著她最喜歡的丁香花束在走廊上走,還有大廳與臥室的地板上總是鋪灑著燈芯草與干薰衣草。他知道有些人會奇怪地一嗅到花朵的氣味就會拚命地打噴嚏,他麾下的一個騎士就是如此,所以他從不在春季與夏季把他派出雷霆堡,因為他打起噴嚏來就像是打了一陣雷,又像是下了一陣雨,震顫得連武器都抓不緊,但他的確從未在李奧娜身上發現過相類似的事情:「我不知道,」他說;「我之前沒看到她這樣過。」

    「可能她只對白絨過敏。」凱瑞本理解地說,「你有輕薄的亞麻或是絲綢嗎?」他問李奧娜:「把它蒙在臉上。」

    李奧娜點了點頭,她的次元袋但看外形也知道要比葛蘭或是克瑞瑪爾腰裡的那個容量更大,她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回不到王都,所以就把所有能帶上的都帶上了,其中有著兩件自瑟裡斯國來的薄紗短袍,是用來盛夏就寢時穿的,據說不是用線而是用蠶絲直接編織的,質地異乎尋常的細軟薄透,即便連續摺疊三次也能透過織物看見皮膚上的一顆痣,十分珍貴。她將手伸進那隻看似平常的袋子,胡亂摸索了一番,抽出那塊織物,在別人來不及辨認出它的用途之前就放在膝蓋上摺了折,用它蓋住自己的面孔後在腦後打了個結。

    伯德溫與克瑞瑪爾是沒能認出來,凱瑞本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垂下了眼睛,葛蘭也只是在心裡嘖了一聲,只有梅蜜一直盯著它,她知道這種織物,在她母親的弗羅神殿裡,神殿的主任牧師就有著那麼一塊,沒有裁剪過,只有在弗羅的祭典與接待最重要的客人時她才會把它裹在身上,平時都收在一個銀匣子裡,匣子裡裝滿了用以防腐的沒藥。

    「真的那麼喜歡嗎?」盜賊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聲問,梅蜜被嚇了一跳,才發現他們已經開始進入沼澤了。

    克瑞瑪爾研究了一會枝幹赤紅的小樹,發現它的紅色並不屬於它們自己,那是些攀附在樹皮上生長的苔蘚,水分充足的地方它們呈現出一種如同鮮血般的嫣紅,乾燥的苔蘚則要失色得多,而且容易剝除,就像是黏結在枝幹上的鐵粉,微風吹過它們就會成片地簌簌落下。

    之後的路程並不如梅蜜所想像的,一開始就充滿了骯髒的泥沼與黑水,精靈雖然走在前面,卻從未提醒過他們注意腳下「我們還沒真正地進入雪蓋沼澤呢。」他是這麼說的,他們腳下所踩踏的土地也如同凱瑞本確保的,雖然鬆軟但有著可靠的支托,白絨所盛開的花也只是輕柔地落在其他植物上面,看上去不像是堆積的雪,倒像是一層朦朧的薄霧。

    「我們大概要走多久才能穿過沼澤?」伯德溫問。

    「沼澤是在不斷變動的,」凱瑞本說:「如果幸運之神泰摩拉願意將她的光輝降臨到我們身上,那麼可能只需要一週我們就能到達沼澤的另一個邊緣。」

    「還有怪物,」盜賊葛蘭說:「商人們之所以願意從這裡走除了縮減路程以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有那個公會能在雪蓋沼澤駐守。」他只希望自己能夠繼續遇到一些地精之類的小玩意兒,如果又碰上魔鬼或是巨龍,他們之中的誰一定是被有毒的眼睛注視著盜賊不覺得那個人會是他,他只是一個凡人,並且已經背負了一個神祇的詛咒他發誓如果又一次地遇到了那些按理說應該在整首敘事長詩結束的時候才該出現的怪物,他一定要設法擺脫這群傢伙,就算必需一個人面對高地諾曼的新王派出的刺客至少他們還是人……嗯,應該是人。

    ※※※接下來的內容兩小時內換過來哈……

    「啊啾!」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奧娜,她有些窘迫地抬起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碰了碰鼻子:「我好像……啊啾!啊啾……啊啾!」

    「她以前對花朵過敏嗎?」凱瑞本問。

    伯德溫回憶了一下,他記得曾看到過李奧娜拿著她最喜歡的丁香花束在走廊上走,還有大廳與臥室的地板上總是鋪灑著燈芯草與干薰衣草。他知道有些人會奇怪地一嗅到花朵的氣味就會拚命地打噴嚏,他麾下的一個騎士就是如此,所以他從不在春季與夏季把他派出雷霆堡,因為他打起噴嚏來就像是打了一陣雷,又像是下了一陣雨,震顫得連武器都抓不緊,但他的確從未在李奧娜身上發現過相類似的事情:「我不知道,」他說;「我之前沒看到她這樣過。」

    「可能她只對白絨過敏。」凱瑞本理解地說,「你有輕薄的亞麻或是絲綢嗎?」他問李奧娜:「把它蒙在臉上。」

    李奧娜點了點頭,她的次元袋但看外形也知道要比葛蘭或是克瑞瑪爾腰裡的那個容量更大,她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回不到王都,所以就把所有能帶上的都帶上了,其中有著兩件自瑟裡斯國來的薄紗短袍,是用來盛夏就寢時穿的,據說不是用線而是用蠶絲直接編織的,質地異乎尋常的細軟薄透,即便連續摺疊三次也能透過織物看見皮膚上的一顆痣,十分珍貴。她將手伸進那隻看似平常的袋子,胡亂摸索了一番,抽出那塊織物,在別人來不及辨認出它的用途之前就放在膝蓋上摺了折,用它蓋住自己的面孔後在腦後打了個結。

    伯德溫與克瑞瑪爾是沒能認出來,凱瑞本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垂下了眼睛,葛蘭也只是在心裡嘖了一聲,只有梅蜜一直盯著它,她知道這種織物,在她母親的弗羅神殿裡,神殿的主任牧師就有著那麼一塊,沒有裁剪過,只有在弗羅的祭典與接待最重要的客人時她才會把它裹在身上,平時都收在一個銀匣子裡,匣子裡裝滿了用以防腐的沒藥。

    「真的那麼喜歡嗎?」盜賊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聲問,梅蜜被嚇了一跳,才發現他們已經開始進入沼澤了。

    克瑞瑪爾研究了一會枝幹赤紅的小樹,發現它的紅色並不屬於它們自己,那是些攀附在樹皮上生長的苔蘚,水分充足的地方它們呈現出一種如同鮮血般的嫣紅,乾燥的苔蘚則要失色得多,而且容易剝除,就像是黏結在枝幹上的鐵粉,微風吹過它們就會成片地簌簌落下。

    之後的路程並不如梅蜜所想像的,一開始就充滿了骯髒的泥沼與黑水,精靈雖然走在前面,卻從未提醒過他們注意腳下「我們還沒真正地進入雪蓋沼澤呢。」他是這麼說的,他們腳下所踩踏的土地也如同凱瑞本確保的,雖然鬆軟但有著可靠的支托,白絨所盛開的花也只是輕柔地落在其他植物上面,看上去不像是堆積的雪,倒像是一層朦朧的薄霧。

    「我們大概要走多久才能穿過沼澤?」伯德溫問。

    「沼澤是在不斷變動的,」凱瑞本說:「如果幸運之神泰摩拉願意將她的光輝降臨到我們身上,那麼可能只需要一週我們就能到達沼澤的另一個邊緣。」

    「還有怪物,」盜賊葛蘭說:「商人們之所以願意從這裡走除了縮減路程以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有那個公會能在雪蓋沼澤駐守。」他只希望自己能夠繼續遇到一些地精之類的小玩意兒,如果又碰上魔鬼或是巨龍,他們之中的誰一定是被有毒的眼睛注視著盜賊不覺得那個人會是他,他只是一個凡人,並且已經背負了一個神祇的詛咒他發誓如果又一次地遇到了那些按理說應該在整首敘事長詩結束的時候才該出現的怪物,他一定要設法擺脫這群傢伙,就算必需一個人面對高地諾曼的新王派出的刺客至少他們還是人……嗯,應該是人。

    ※※※

    「啊啾!」

    所有人都看向了李奧娜,她有些窘迫地抬起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又碰了碰鼻子:「我好像……啊啾!啊啾……啊啾!」

    「她以前對花朵過敏嗎?」凱瑞本問。

    伯德溫回憶了一下,他記得曾看到過李奧娜拿著她最喜歡的丁香花束在走廊上走,還有大廳與臥室的地板上總是鋪灑著燈芯草與干薰衣草。他知道有些人會奇怪地一嗅到花朵的氣味就會拚命地打噴嚏,他麾下的一個騎士就是如此,所以他從不在春季與夏季把他派出雷霆堡,因為他打起噴嚏來就像是打了一陣雷,又像是下了一陣雨,震顫得連武器都抓不緊,但他的確從未在李奧娜身上發現過相類似的事情:「我不知道,」他說;「我之前沒看到她這樣過。」

    「可能她只對白絨過敏。」凱瑞本理解地說,「你有輕薄的亞麻或是絲綢嗎?」他問李奧娜:「把它蒙在臉上。」

    李奧娜點了點頭,她的次元袋但看外形也知道要比葛蘭或是克瑞瑪爾腰裡的那個容量更大,她知道自己在短時間內回不到王都,所以就把所有能帶上的都帶上了,其中有著兩件自瑟裡斯國來的薄紗短袍,是用來盛夏就寢時穿的,據說不是用線而是用蠶絲直接編織的,質地異乎尋常的細軟薄透,即便連續摺疊三次也能透過織物看見皮膚上的一顆痣,十分珍貴。她將手伸進那隻看似平常的袋子,胡亂摸索了一番,抽出那塊織物,在別人來不及辨認出它的用途之前就放在膝蓋上摺了折,用它蓋住自己的面孔後在腦後打了個結。

    伯德溫與克瑞瑪爾是沒能認出來,凱瑞本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時就垂下了眼睛,葛蘭也只是在心裡嘖了一聲,只有梅蜜一直盯著它,她知道這種織物,在她母親的弗羅神殿裡,神殿的主任牧師就有著那麼一塊,沒有裁剪過,只有在弗羅的祭典與接待最重要的客人時她才會把它裹在身上,平時都收在一個銀匣子裡,匣子裡裝滿了用以防腐的沒藥。

    「真的那麼喜歡嗎?」盜賊在經過她身邊的時候輕聲問,梅蜜被嚇了一跳,才發現他們已經開始進入沼澤了。

    克瑞瑪爾研究了一會枝幹赤紅的小樹,發現它的紅色並不屬於它們自己,那是些攀附在樹皮上生長的苔蘚,水分充足的地方它們呈現出一種如同鮮血般的嫣紅,乾燥的苔蘚則要失色得多,而且容易剝除,就像是黏結在枝幹上的鐵粉,微風吹過它們就會成片地簌簌落下。

    之後的路程並不如梅蜜所想像的,一開始就充滿了骯髒的泥沼與黑水,精靈雖然走在前面,卻從未提醒過他們注意腳下「我們還沒真正地進入雪蓋沼澤呢。」他是這麼說的,他們腳下所踩踏的土地也如同凱瑞本確保的,雖然鬆軟但有著可靠的支托,白絨所盛開的花也只是輕柔地落在其他植物上面,看上去不像是堆積的雪,倒像是一層朦朧的薄霧。

    「我們大概要走多久才能穿過沼澤?」伯德溫問。

    「沼澤是在不斷變動的,」凱瑞本說:「如果幸運之神泰摩拉願意將她的光輝降臨到我們身上,那麼可能只需要一週我們就能到達沼澤的另一個邊緣。」

    「還有怪物,」盜賊葛蘭說:「商人們之所以願意從這裡走除了縮減路程以外,另一個原因就是沒有那個公會能在雪蓋沼澤駐守。」他只希望自己能夠繼續遇到一些地精之類的小玩意兒,如果又碰上魔鬼或是巨龍,他們之中的誰一定是被有毒的眼睛注視著盜賊不覺得那個人會是他,他只是一個凡人,並且已經背負了一個神祇的詛咒。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9-4 17:19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7
第一百九十三章 沼澤(2)


    精靈遊俠一言不發,伸出了他的一隻手,伯德溫將手放在他的劍上,而克瑞瑪爾將手指對在一起,這個手勢將會施放出一個法術,將他所需要的東西禁錮起來。

    弗羅的牧師一動不動。

    「梅蜜!」葛蘭陰沉地喊著她的名字。

    梅蜜顫動了一下,不自覺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嘴唇,滿心不情願地將手伸進長袍,將毛茸茸熱乎乎的一團掏出來精靈沒等她把這個來歷不明的生物放在他的手裡,他輕輕一翻手掌,改用兩根手指的指尖捏住了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的頸脖,把它提在空中。

    「啊……」克瑞瑪爾說。

    「怎麼?」凱瑞本問:「你認識這個?」

    「據它自己所說,」黑髮的施法者說:「它是一個術士製作出來的小魔怪,在多靈的時候它曾希望能夠成為我的魔寵。」

    「它一直跟著我們?」葛蘭警惕地問。

    「我一直帶著它。」梅蜜急忙說。

    凱瑞本沒有去看梅蜜,他轉而注視著克瑞瑪爾:「它能夠說話,用人類的語言?」

    「非常流利。」克瑞瑪爾說:「不比葛蘭差。」或許還比梅蜜更強些。

    「這可不太像是小魔怪所能擁有的。」凱瑞本能夠從這只像是小倉鼠般的生物身上感覺到非自然的氣息,在他長達兩三百年的遊歷生活中,他不止一次地嗅到過這種氣味這種意味著扭曲與變異的氣味會令他們作嘔,而製造它們的不是紅袍就是灰袍他們有些會在逃離或是死亡時毀掉自己的得意之作,而有些會故意將它們留下來,因為他們知道任何一個有著良知與惻隱之心的人都會為了它們而憤怒與悲傷。

    凱瑞本曾與有著他所熟悉的紋身的屍塊魔像戰鬥,也曾砍下那些留著眼淚的畸形頭顱,更是不止一次地將那些已經失去了本性與理智的動物與人類投入熊熊燃燒的火焰他也見到過紅袍們捕捉到的小魔怪,小魔怪是自然的造物,或許稍有那麼一點惡劣,就像是那些是非不分的幼兒,但它們的本性注定了這個族群不會傾向於邪惡的一方,但如果它們落到了最為擅長折磨與改造的紅袍手裡,很快地,它們將會喪失原有的天性,而成為他們危險而又卑劣的工具。

    「等等等等……」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不得不喊叫起來,它已經從精靈愈發緊繃的手指上察覺到了死亡的威脅,它當然可以逃走,但之前所做的一切都要白費了:「請別,請別,仁慈的大人,」它懸掛在精靈指尖,可憐兮兮地哀求道:「請別趕我走我是一隻好小魔怪,真的,以我主人的靈魂發誓,雖然他是一個術士,但可敬的遊俠,您應該知道,並不是所有的術士都是邪惡的紅袍哪。」

    「但我們要一個魔寵幹什麼?」葛蘭說。

    「不是您要,」阿斯摩代歐斯將兩隻後爪抬起用前爪抓住,這樣它看起來就更像是一顆毫無威脅的毛球了:「您們都很強大,」它恭維道:「但這位女士我們得承認,她是這條鏈子上最弱的一環,但她也是您們的同伴呀,您們難道不願意讓她多個保護者嗎,就算只是一個小魔怪?」

    「你不太像是個小魔怪,」精靈說,他順手將小魔怪拋開,它炫耀般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穩穩地落在梅蜜及時伸出的手裡。他在它身上找不到源自於深淵的陰冷氣息,也沒有魔鬼身上常有的硫磺與腐臭的氣味,但它的智慧讓遊俠心驚:「我還沒有見到過像你這樣能言善道的小魔怪。」

    「我的主人……前主人,」阿斯摩代歐斯說:「他是個非常傑出的施法者他很愛我,就像是愛著一個真正的人類孩子,」它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它謙恭地蹲在濕漉漉的蘆葦上,兩隻爪子彼此抓在一起,「很多,很多,你們會發現我會很有用的。」

    「你不該對我們有所隱瞞。」伯德溫嚴厲地指出。

    「只是一隻寵物,」弗羅的牧師怒氣衝衝地說:「它不會對你們造成妨害的。而且,」她補充道:「我只是沒有說而已我並沒有隱瞞,看,我只是讓它做了一些小事兒,一些能讓我們處境更好的小事兒,你們卻表現的就像是它會等你們睡著了再一個個地咬斷你們的喉嚨。」

    說不定還真會這樣呢,阿斯摩代歐斯想,只要我能。

    梅蜜把它抓的很緊,小魔鬼撥弄著掛在脖子上的小袋子,這個袋子裡不但裝著梅蜜看的如同生命般貴重的魔鬼手指,它的靈魂石,還有一塊符文紋章,這塊紋章出自於奧斯塔爾之手,能夠模糊精靈敏銳的感知,免得它在想要做些什麼之前就被精靈一箭送回了無底深淵。

    「梅蜜……」伯德溫說,向她投去了一個責備的眼神。

    「大人,」弗羅的牧師露出了一個酸楚的微笑:「我知道您會保護我,我也相信您是不會說謊的,但我永遠都不會是第一個,對嗎,永遠都不會……有太多比我重要的人了既然如此,您就容許我留下它吧,我太弱小了,」她輕聲說:「弱小,並且什麼也沒有,所以,對我來說,哪怕只是一點點力量也很重要……抱歉,我不想放棄它,它是我的……大人,只是我的。」

    「也許我們可以給它套個項圈什麼的。」盜賊說,一邊漫不經心地用手指去逗弄那隻活像是個黑米飯糰的小東西,隨即嘶了一聲,他的手指被咬破了:「……該死!今晚誰想吃烤老鼠嗎?」他大聲恐嚇道。

    「不,我可不要吃那個。」李奧娜說:「我這裡還有點鹽醃魚籽,誰想要嗎?」

    黑髮的施法者第一個舉起了他的手。

    (事實上,阿斯摩代歐斯,你如果說你有著一手人人稱讚的好廚藝的話,這個圈子也許就不必兜得那麼大了)

    ※※※

    阿斯摩代歐斯勤勤懇懇地履行了它的義務。

    不單只有小蟲,就連一些長著鱗片,肚皮緊貼著地面爬行,和一些生著尖牙利齒,不介意獵物種類的小東西也都被它趕走了,夜晚的昏暗光線對它構不成什麼障礙,它找來了比精靈更多的漿果,還為兩個女性摘來了白色與藍色的條葉銀蓮花與深紫色的龍膽花,它說起話來聲音稚嫩,會哼唱短小的童謠,還會說些有趣的故事和小笑話,向她們鉅細靡遺地描述自己是如何惡作劇術士的學徒們的,不誇張地說,如果你閉上眼睛,你會以為你身邊正坐著一個淘氣而又天真無暇的孩子。

    最後梅蜜和李奧娜都被它逗笑了。

    「讓我看看你的手。」克瑞瑪爾對盜賊說,葛蘭正坐在屋子外面,專注地盯著一隻單足捲縮在蘆葦頂端沉睡的灰色水鳥。

    「已經好了。」葛蘭說,一邊伸出他的手,那兩隻針孔般的小傷口已經不再出血了,就是還有點腫脹。

    小魔怪這種生物異界的靈魂還瞭解得不夠多,但出於謹慎這傢伙可不是寵物店養在玻璃箱子裡的小可愛,所以他最後還是給了葛蘭一瓶治療藥水,盜賊當然不會拒絕這個。

    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在梅蜜的絲袍裡遺憾地嘆了口氣。

    精靈遊俠凱瑞本負責後半夜的警戒,在第一縷晨光點亮水泊時,他走進屋子,意外地看到克瑞瑪爾正在將那本純金封面的法術書放回他的次元袋裡,要知道自從黑髮的施法者說過他無法讀懂龍語後,這本法術書就再也沒在出現過,凱瑞本做了個代表詢問的手勢。

    克瑞瑪爾以一個微小的幅度搖搖頭,拿出他的法術書,開始記憶上面的法術。

    其他的人陸續醒來,但沒人會蠢到去打攪正在記憶法術的施法者,等克瑞瑪爾記憶完所需的法術,凱瑞本遞過來一個蘆葦葉子捲成的杯子,裡面盛著溫熱潔淨的水進入沼澤後,克瑞瑪爾的淨水球就交給了凱瑞本保管,他們今天的早餐是蘆葦根和蘑菇,梅蜜的「小魔怪」慇勤地為他們弄來了幾枚鱷魚蛋,但它們都快孵化了,被精靈勒令送回原處,結果被憤怒的雌性鱷魚追咬出了很遠作為一個小魔鬼,它當然不會畏懼一條愚蠢的鱷魚,但在精靈的注視下,阿斯摩代歐斯只能委屈一下自己了。

    它帶回了一個消息一群可憐的人類連帶他們的貨物被困在了幾個荒涼的草丘上。

    精靈毫不驚訝,可能他的尖耳朵早就告訴他了,但他顯然更看重自己的同伴,小魔鬼充滿惡意地想,看來精靈也不是那麼純潔無私的生物。

    凱瑞本確實聽到了風傳送來的,模糊不清而又低微凌亂的訊息,但他的同伴,包括他自己也已經精疲力竭,他們需要休息,才能繼續前行或是向他人伸出援手他們在午後遇到了那些人,他們是一個大商隊,有著十幾輛四輪篷車,近一百個人,神情疲憊,但面色還不算太蒼白,看來被圍困的時間並不長。

    一個傭兵首領被派來與他們交談,在看到他們身邊也沒有黑腳半身人的蹤跡後他顯得十分死亡:「這些該被詛咒上萬年的蛤蟆!」他忍不住抱怨道:「一條巨蛇就把他們嚇跑了我真該往他們的脖子上栓上一根鐵鏈!」

    「這可不太好。」精靈平和地回答:「你們是迷路了嗎?」

    「可不是,」傭兵首領說:「我們好不容易殺了那條巨蛇,但一回頭就發現除了那個被巨蛇吞下肚子的半身人,其他的都跑光了,我們在原地等了兩天兩夜也沒能看到他們的影子,」他指著一條半沉沒的蘆葦船,「我們只能推著蘆葦船按照原先的方向走,但走了好幾天都沒能看見沼澤的邊緣,後來我在這裡找回了自己的刀鞘,才發現我們又轉回來了」他大聲罵了一句不太好聽的粗話:「這個地方可真夠見鬼的,羅盤上的指針一個勁兒的打轉就連星河都變得不可信任,我們找不到一點能指示方向的東西。」

    「你們的黑腳半身人是什麼時候跑走的?」他滿懷希冀地問道:「如果只是剛才。我和我的下屬可以幫助你們把他們抓回來我們可以共用他們,我想商隊的主人也不會吝嗇些許酬勞的。」

    「我們沒有僱傭嚮導。」凱瑞本說,然後及時地補充說:「但我能夠辨認方向,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

    傭兵首領懷疑地晃晃腦袋:「你們真是瘋了,」他咕噥道:「只有黑腳半身人才能在這片沼澤中來去自如,誰都知道。」

    ※※※

    「可不是,」傭兵首領說:「我們好不容易殺了那條巨蛇,但一回頭就發現除了那個被巨蛇吞下肚子的半身人,其他的都跑光了,我們在原地等了兩天兩夜也沒能看到他們的影子,」他指著一條半沉沒的蘆葦船,「我們只能推著蘆葦船按照原先的方向走,但走了好幾天都沒能看見沼澤的邊緣,後來我在這裡找回了自己的刀鞘,才發現我們又轉回來了」他大聲罵了一句不太好聽的粗話:「這個地方可真夠見鬼的,羅盤上的指針一個勁兒的打轉就連星河都變得不可信任,我們找不到一點能指示方向的東西。」

    「你們的黑腳半身人是什麼時候跑走的?」他滿懷希冀地問道:「如果只是剛才。我和我的下屬可以幫助你們把他們抓回來我們可以共用他們,我想商隊的主人也不會吝嗇些許酬勞的。」

    「我們沒有僱傭嚮導。」凱瑞本說,然後及時地補充說:「但我能夠辨認方向,如果你們願意相信我……」

    傭兵首領懷疑地晃晃腦袋:「你們真是瘋了,」他咕噥道:「只有黑腳半身人才能在這片沼澤中來去自如,誰都知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8
第一百九十四章 沼澤(3)



    「事實上,」商隊的主人傾身為凱瑞本倒了一杯熱茶雖然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杯飲料清淡的完全不像是一杯茶,裡面只放了兩三根檸檬草,外加一勺白色的雪蜜:「我一直很想認識您,只可惜幸運之神泰摩拉在其他方面固然對我頗為青睞,但每次我有幸造訪碧岬堤堡的阿爾瓦法師的時候,您不是已經離開了就是尚未到來,而您知道的,作為一個商人,我的時間總是被可敬的沃金主宰與擺佈,而且您的行蹤就像海風中的流雲一般不可捉摸不過,我想我還是應該為我神沃金與泰摩拉神奉上一份隆重的祭獻,在我們離開此處之後。看,他們讓我遇到了您,還是在我遭遇到有生以來最為糟糕的處境時。」

    「冒昧地說,您或許有些言過其實了,」遊俠微微一笑:「您的商隊裡難道沒有施法者嗎?」

    「當然。「商隊的主人說,能夠通過雷霆堡前往呼嘯平原與獸人交易的商隊不可能沒有施法者,凶悍的傭兵能夠抵禦住少量獸人的侵襲,但獸人的祭司釋放出的毒蟲猛獸只有施法者們能夠防禦與抵擋。「他們也很出色,」主人直言不諱地說:「也保證了至少我能夠安然無恙地回到我家裡,問題是我還有我的貨物,我的學徒,他們都是些最值得信任的好孩子,至於我僱傭的傭兵,他們也算得上忠誠,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放下他們一個人獨自逃走的那會使我損失慘重,無論是從財產還是從信譽上。」

    不得不說,商隊的主人是個極其懂得察言觀色,長袖善舞的人物,他並未一味地請求、要求甚至於要挾他們一行人,或許他確實在婉轉地尋求幫助,但表現的並不那麼咄咄逼人或是可憐卑微,他與他們交談、說笑,還讓隨身的女奴彈奏樂器,送上可口的點心,竭力打造出一片溫暖平靜,其樂融融的氛圍不像是在雪蓋沼澤中遇到的陌生人,倒像是久別重逢的友人曾經的不死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杯子,他的僕人也同樣地善解人意,他們並未給每個人送上一樣的食物與飲料,就像前面所說的,精靈的杯子裡是兩三根暗褐色的檸檬草與一勺雪蜜,法師的杯子裡雖然也放了雪蜜,但份量是前者的兩倍,並且在還未融化殆盡的雪蜜下是切成薄片的橄欖,表層漂浮著薄荷這兩者都能潤肺清喉,避免嗓音嘶啞,是施法者們的首選;伯德溫面前是一杯份量沉重並且濃厚的蜂蜜酒,烈性的冬酒,加熱後加入幾大勺滋味醇厚的蜂蜜,撒上厚厚一層胡桃、榛子與其他堅果的混合粉末,攪拌均勻後再扔進一塊豐厚甜美的牛油,這種飲料或許會讓一般人大驚失色,尤其是裝載它的杯子有著伯德溫的腦袋那麼大時,但這個對於亟需營養與熱量的騎士來說是種再好不過的補充;梅蜜得到了一隻有著精美雕刻的圓形銀杯,內層鎏金,裡面漂浮著細碎的玫瑰花瓣,加有細砂糖,施法者注意到她不時地打量著李奧娜,高地諾曼的王女握著的是一隻高腳瓷杯,從造型上來看,它幾乎可以說是不值一提,但或許是因為不需要更多的裝飾來喧賓奪主。它是黑色的,但不是那種死板與單調的黑色,而是絲絨那種蘊藏著孔雀藍與鴉青的黑色,只在底座與邊緣鑲嵌著細細的金線據說這種顏色只有瑟裡斯人才能燒製得出來,在燒製的過程中需要用到比黃金更為貴重的一種礦物,而且一千個成品中只能找出一件堪稱完美無缺,其他的總有些令人遺憾的瑕疵,它是那麼的稀少,以至於只有直系的王室成員與強大的領主才有資格觸摸與使用,杯中蕩漾而出的肉桂香味單純,勝在持久且辛銳。

    食物只是簡單的米糕與烤肉,涂刷著辛香料的蛇肉,米糕也是瑟裡斯人的食物,盜賊懶洋洋地傾斜著身體,眯著眼睛,不易令人察覺地打量著帳篷的主人他和施法者一樣是黑髮,眼睛是深褐色的,額頭扁平,五官輪廓不那麼清晰可能有著一部分瑟裡斯人的血統,葛蘭旋轉著手裡的金盃,裡面也是熱乎乎的蜂蜜酒,只是基底不是冬酒而是較為和善的麥酒,也比較適合一個需要隨時提高警惕的盜賊,他抬起杯子遮住自己的半張臉,眼神迅速地與坐在對面的施法者輕輕一觸,施法者顯然與他有著同樣的想法盜賊真心希望他們這支小小的隊伍還未因為伯德溫以及王女的存在而變得聞名遐邇。

    雖然很多冒險者都希望自己的名字能夠出現在每個吟遊詩人的嘴裡,但葛蘭是個背負著死亡之神詛咒的盜賊,他只想盡快擺脫高地諾曼新王的懸賞他對龍火列島並不熟悉,但德雷克,他曾經的同夥和他描述過那兒的情形與由三個大島與數個小島組成的亞速爾群島不同,龍火列島是由上百個大小相仿的島嶼組成的,數量要超過十根手指頭的領主統治著它們,不誇張地說,他們不僅僅是龍火列島的王還是那些平民與奴隸的神或者你可以不去計算平民,在龍火列島上平民的數量很少,剩餘的都是奴隸,後者與前者的比例幾乎是一百比一。奴隸們捕魚、撈珠、種植菸草、甜菜、還有美味的各類水果它們換得的財富飽足了領主的內庫,讓他得以用更堅實更銳利的武器盾牌來武裝他的軍隊,僱傭施法者與盜賊,營造在重重城牆中高聳入雲的堡壘,以及,更買更多的奴隸。

    「每個國家,每個城市,甚至於每個村莊裡你都有可能看到奴隸,」德雷克在一次喝多了腐甜酒後醉醺醺地說道:「但再也沒有比龍火列島的奴隸更糟糕的了……呃,你看,無論是在碧岬堤堡,還是在高地諾曼,或者是亞速爾,甚至是在七十七群島,奴隸們總是會想著逃跑的,最起碼也會時不時地偷偷懶,你用鞭子抽打他們的時候,他們也總是會哀聲叫喚,刀劍砍在他們身上,他們也是會掙扎一二的。但在龍火列島呢,親愛的,我所看到的奴隸還不如一群牛呢,他們像是不知道疲倦,也不知道痛苦,更不知道什麼叫做歡樂,不,或許還是有那麼幾次的處於青壯年的奴隸,在一個某個固定的時間分批被聚集在一起,然後喝下所謂的蜜水,促使他們相互親愛,好讓他們生下更多的小奴隸來,但他們是不被允許擁有丈夫或是妻子的,過了那一晚,男女就會被分開,女人們生下的嬰兒們混淆著放在一起飼養,就像是飼養雞雛或是羊仔這還不算什麼,你知道死去後的奴隸會怎樣嗎?他們既不會被燒成灰,也不會被丟進海裡,那樣太浪費啦,他們……」

    說到這裡的時候,連一直被人詬罵為魔鬼的德雷克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他們會被放在一個石磨裡碾成血漿,這些血漿雜合在木屑裡,放在石板上曬成干餅,作為獎勵,一些拚命幹活的奴隸能夠吃到這種餅,想想看,他們在吃著自己的父親,吃著自己的母親……吃著自己的兄弟姐妹……吃著自己夭折的孩子……這還是一種難得的恩惠呢……」

    葛蘭必須承認,那時他都感覺有點不太舒服了,雖然他與德雷克都是足夠殘忍自私,冷酷無情的傢伙,但一想到有著數以萬計的人類為了吃一口自己的血親而不顧一切地勞作,就連一向膽大妄為的盜賊首領都不自覺地想要作嘔德雷克之後也曾去過幾次龍火列島,畢竟那兒的領主是最為慷慨的,但他之後從來就沒再和葛蘭提起過與之相關的一個單詞。

    但就一個需要被整個位面遺忘的傢伙來說,龍火列島又是再好也沒有過的藏身之所,正因為那裡的領主有著不可動搖的權威,所以盜賊公會很難在龍火列島上立足,而各大神祇的追隨者們所擁有的權利也在那裡被壓制到了最低,而且因為列島的領主們總在不斷地彼此征伐,搶奪島嶼與奴隸的關係,統治者們相當歡迎有能力的人為他們效力,對他們的過往領主們既不在乎也不關心,堪稱來者不拒,所以你可能在龍火列島上看到任何一張面孔也因為如此,除非有著深入骨髓的仇恨,否則的話他們總是儘可能地爭取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葛蘭打算在龍火列島上找到一個或幾個需要盜賊與刺客的領主,短暫地為他們服務一段時間,將酬勞積聚起來請求某個紅袍每個混亂之地都能找尋到紅袍的蹤影,何況龍火列島還有著數之不盡的「材料」紅袍們會製作一種特殊的面具,覆蓋在臉上的時候就像是一張真正的面孔,除非主人死去或是自己願意誰也拿不下來。

    這樣他至少能夠逃開公會與高地諾曼新王的眼睛,然後,就是慢慢尋找解除死亡之神詛咒的方法葛蘭覺得公會不願意為他解除詛咒純粹是因為他的身份與才能還不足以讓公會動用更多的資源,而不是不能,他才不信在他之前沒人殺死過死亡之神的牧師呢,但他從來沒聽過說過有人能夠被死亡永久的驅逐,只能說,那些曾被詛咒過的人最終還是脫出了它的控制。

    這可能需要很長時間,但盜賊始終保持著樂觀之心,他身邊還有一個信誓旦旦要從泰爾那兒重獲眷顧的前聖騎士呢,他可不覺得克藍沃會比泰爾更麻煩之後他可以憑藉著自己的手段成為另一個公會的成員,「暗刺」或是新近突兀而不可遏制地與其他兩個大公會成為鼎立之勢的「細網」,對於死亡之神的詛咒葛蘭已經不再像起初那樣又驚又恐了,在「習慣」之後,他覺得它或許還能成為他的殺手鐧之一呢。

    就在盜賊籌劃著今後的生活時,主人與凱瑞本之間的談話也已經告一段落,商隊的主人也不必擔心他必須將貨物與隨員丟棄在一望無際的雪蓋沼澤裡,而他們成為了商隊主人的貴賓之一。

    最為顯著的是,他們不必靠著自己的雙腳走出雪蓋沼澤了,學徒與傭兵們在精靈的指導下編造出了新的蘆葦船黑腳半身人就是憑藉著這種船隻在沼澤的水面上來去自如的,只不過半身人的蘆葦船都很小,而現在的蘆葦船要大出兩倍左右,能夠運載更多的人和貨物用來拉拽蘆葦船的是沼澤中常見的一種食腐動物,人們稱它為多足蟾蜍,但如果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在這裡,它準會覺得這種生物更像是披著蟾蜍皮的蜥蜴,它有著六隻或是八隻腳爪,爪間生著青蛙那樣的蹼,行動方式不是跳躍而是輪番移動左右兩側的腳爪前行,它的身體非常地輕暗綠色的皮膚上鼓起的瘤子不像真正的蟾蜍那樣包含濃漿而是儲藏著空氣,加上寬大有蹼的腳爪,它可以一派自若地在水沼表面迅疾地奔走如果敵人在水面以下,如果敵人在水面以上,那些半透明的瘤子就會爆裂,釋放裡面的空氣,並同時收起爪子,一眨眼間就能鑽到疏鬆的淤泥裡去。

    在遇到巨蛇後,黑腳半身人馴養的多足蟾蜍一下子就被吞吃掉了大半,剩下的也被黑腳半身人趁亂騎走,不過只要有熟悉這個沼澤的精靈在,他們總還能找到新的「馬匹」。

    「我以為它們只吃腐肉呢。」傭兵的首領驚訝地說。

    「它們確實比較喜歡腐肉,」精靈說:「但它們也很喜歡酸漿,因為這種漿果能夠去除它們體內多餘的毒素人類也可以吃,味道很不錯,你要來點嗎?」他對傭兵首領攤開手掌。

    傭兵首領面色古怪地拈了一枚果實,這種叫做酸漿的果實長的很奇怪,看上去就像是小小的紅色果實外面覆蓋著一層奇特而乾硬的「網」,但正如精靈所說,果實很不錯。

    「我以前從未見過這種果實。」首領搖著頭,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

    「它們在尚未成熟之前會被一層綠色的萼片包裹著,所以很難被人發覺。」精靈說。

    「我會注意觀察,」傭兵首領半真半假地說:「以後我們再次經過雪蓋沼澤的時候就能多一種食物了。」

    「最好不要,」精靈直白地說:「普通人類只需吃下三枚就會腹瀉一整天。」

    首領的面色變得古怪起來:「呃……好吧,」他捏了捏手指,「我想我得繼續去做我的活兒了……如果有需要,他向凱瑞本鞠了一躬,「請隨時吩咐,我的主人說過您有著僅次於他同樣的權利與地位。」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08
第一百九十五章 沼澤(4)



    凱瑞本轉過身去,看見黑髮的施法者正輕輕地落在他的船上。

    在凱瑞本的指導與幫助下,人類編製出的蘆葦船有三十尺長,十五尺寬,七尺高,傭兵們將牛皮帳篷拆下來作為船篷,這樣無論是貨物和人都能過的相當舒適——因為施法者習慣並且需要一個安靜環境的關係,商隊主人的兩位法師共用一條船,克瑞瑪爾則得到了單獨的一條船,雖然也不免被貨物佔據部分空間,但比起那些必須十來個人擠在一個船篷裡的傭兵與學徒,那真是寬敞得多了。

    傭兵首領是看到克瑞瑪爾才藉口離去的,普通人總是對施法者抱著一種既敬又畏的態度,尤其是傭兵,比起許多對施法者們所知甚少的平民來說,他們是經常能夠接觸到施法者的,就像是雷霆堡的士兵與騎士們,但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們在面對一個施法者的時候,就像是面對著一隻有著利爪獠牙的猛獸,或者說,比那更甚,至少猛獸不會突然擲出一團火焰或是雷電,如果可以,他們還是會儘量地與其保持一段較為安全的距離。

    「怎麼?」凱瑞本問。

    「我在找那隻小魔怪。」巫妖說,換來精靈一個危險的蹙眉。

    「如果不是很必要的話,」凱瑞本說:「最好不要太過接近它——我不知道它是什麼,但它身上總有地方讓我覺得不對勁兒。」如果是以前,凱瑞本不會允許這種不安定的因素存在再自己的隊伍裡,但現在他必須考慮伯德溫,他的摯友——高地諾曼的老王與伯德溫的妻子幾乎將這位前聖騎士的信念與意志完全摧毀,就像暴雨侵襲沙堆的堡壘那樣,而伯德溫所能做的只有艱難而緩慢地重建它們——而他說過要成為弗羅牧師的保護人,所以凱瑞本才會寬容梅蜜,還有那隻被她藏在懷裡的小魔怪,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能隨心所欲地誘惑與欺騙他的族人。

    「另外。」他補充說:「小魔怪並不是魔寵的最好選擇,雖然它們有著孩子般的智力,但它們對戲弄他人情有獨鍾,有時甚至會因為想要完成一個惡作劇而懈怠了主人交付的工作或是任務。」

    「並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曾經的不死者說。但他並沒有返回自己的船,顯然他還在堅持原本的想法。

    「那麼,」精靈無可奈何地說:「要小心它。」

    巫妖做了個簡潔的手勢,在精靈的寂語中它有著承諾與肯定的意思。

    三條有著連著尾巴有九尺到十二尺長的多足蜥蜴在沼澤的表面輕快地飛跑,一邊咀嚼著精靈作為酬勞的酸漿。一邊拖拽著巨大的蘆葦船,在漂浮著無數白絨的水面上留下一道光潔如鏡的痕跡,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如此,蜥蜴與人類引起的動靜可能還不如一隻暴躁的沼澤紅嘴鶴來得大。

    一些正處在孩子與少年之間的學徒興奮地擁擠在船邊,探著腦袋伸著手享受著速度帶來的愉快感受,陽光將他們的頭髮曬得蓬鬆滾熱,看上去就像是堆褐色與黃色的毛球,商人與較為年長的學徒挨個兒在後面踢著他們的屁股,催促著他們去幹那些永遠也幹不完的活兒——不過只要施法者落到船上。他們就會一起鑽進帳篷裡,但沒過一會兒,你又能從帳篷的縫隙裡看見許多雙晶亮的眼睛。

    好奇。

    巫妖想到,他的魔寵阿斯摩代歐斯也有著極為強烈的好奇心,或者說,許多魔鬼都有著這種有礙於理智與生命的情感,可惜的是它的源頭可不想人們所誤解的那麼可愛無害——魔鬼,以及大部分人類的好奇都源自於貪婪——它們探究任何一種它們覺得可能給其帶來好處的事物,從岩石到蘑菇,從鋼鐵到花朵。再從身體至靈魂。

    不是每個施法者都能瞭解到這一點,但巫妖對此相當熟悉並已經善加利用了好幾次,尤其是阿斯摩代歐斯。

    他在冥想的時候意外地感知到小魔鬼的存在時,只能說略微有點驚訝——因為他知道小魔鬼一定會異常好奇於他為什麼會有著與它的前主人極其相像的地方。不是軀殼。他在成為阿斯摩代歐斯的主人時就已經是一具包裹在灰袍裡的潔白骷髏了,小魔鬼無法從外表上尋找出他們的相似點,但靈魂中溢出的魔法能量是不變的,或說,應該是不變的,但他原先的魔法能量就如無底深淵中負能量一般陰冷邪惡。現在卻如放在爐床上加熱的肉湯一樣變得熱騰騰的,阿斯摩代歐斯一定會覺得陌生又奇怪地熟悉。

    在阿斯摩代歐斯背叛他之後,不死者抓住了它並釋放了一個自己加以變動與拓展的咒語,這個咒語可以說是半切斷了他與小魔鬼之間的聯繫,阿斯摩代歐斯再也沒法兒感知到他,也沒辦法從他那兒獲得在魔鬼在主物質位面中停留時亟需的魔法能量,但也沒法兒與任何一個施法者簽下真正的契約,不管怎麼說,小魔鬼的真名始終被他握在手裡——因此小魔鬼體內所剩無幾的魔法能量很快就會被主物質位面抽乾,它將會面臨兩個艱難的選擇,如果繼續留在主物質位面,雖然它可以從凡人的靈魂中汲取魔法能量,但那些稀薄的魔法能量只能說是杯水車薪,它終究會因為營養不良而變得衰弱,不是被其他劣魔或是小魔鬼吃掉就是永遠地消亡;但如果它選擇回到無盡深淵……永恆的阿斯摩蒂爾斯!對於魔鬼來說,這簡直就是一種前所未有的痛苦與恥辱,它甚至不是被一個白袍強行遣送回來的!

    而且之後還會有誰召喚它呢?阿斯摩代歐斯肯定它的前主人會將它的名字完全地銷毀,它要等多久才能等到再一次降臨到這個滿是食物與樂子的位面?五百年?一千年?想到這個小魔鬼就要發瘋——它真該叫做托托或是咪咪的,說不定會有那麼一個傻乎乎的小學徒把它給叫出來。

    阿斯摩代歐斯是幸運的,它在奄奄一息的時候遇到了奧斯塔爾,一個和它的前主人有著同樣拗口名字的術士,他不但沒有讓他的魔寵雙首毒蛇阿尼莫斯吞吃了它的同類,還給阿斯摩代歐斯找到了一個主人——一個愚蠢短視並且魔力微弱的主人,但恰好符合阿斯摩代歐斯的需要——德蒙對魔鬼的一知半解讓他在沒能獲得小魔鬼真名的情況下就貿然簽下了所謂的契約,而在取得阿斯摩代歐斯的真名後也沒能聰明到發現其中的端倪,至於他靈魂中所蘊含的。那些可憐的魔法能量,鬆散的就像是一團糖米分,他根本無從發現阿斯摩代歐斯是如何逐步吞噬掉它們的。

    唔,如果要讓阿斯摩代歐斯比喻一下的話。德蒙的魔法能量是一團糖米分,奧斯塔爾的魔法能量就是一座硬糖山嶺,而那個黑髮的施法者,很有趣,他的魔法能量就像是一條時而沸騰時而凝結的熱巧克力河流——無法找尋到起源與盡頭的那種——阿斯摩代歐斯喜歡巧克力。也喜歡它的不可測性。

    就算沒有奧斯塔爾的委託,它也會想法設法跟著他的,哪怕上上次它差點就被這被詛咒上萬年的雜碎遣送回無底深淵,但他只是個人類(好吧,或許還有點發臭的精靈血脈),他總會疏忽或是動搖,阿斯摩代歐斯渴望著將尾巴上的尖刺刺入他的眼睛,而後捉住與撕碎他的靈魂,吮吸那些甜蜜豐沛的魔法能量。

    所以它真沒什麼可抱怨的,在它被法師一把抓住的時候——說實話。他抓著小魔鬼的方式也讓阿斯摩代歐斯感到熟悉——很多人以為阿斯摩代歐斯只有尾巴上的尖刺才是危險的,事實上,小魔鬼身上的每一根毛髮都是蘊含著毒液,既能麻痺也能毒殺敵人的利器,它們順服的時候比白絨的花還要柔軟,直立起來即便是一具皮甲也能刺穿,還有它的利爪與牙齒——但這個黑髮的年輕法師在抓著它的時候,他的手指就像岩石那樣堅硬冰冷,拇指抵著阿斯摩代歐斯的喉嚨,小魔鬼的四隻爪子全被他捏進它的皮毛裡。

    他看著阿斯摩代歐斯。黑色的眼睛中倒映著小魔鬼的影子,但小魔鬼無法從中找到一絲屬於人類的情感——就是這個,小魔鬼思忖道,它藉口找食物偷偷溜到黑髮施法者的船上時還想著要如何詭辯作態一番來消磨他的戒備之心。但它剛落到地面就察覺到了不對——如果它就像個人類那樣地又聾又瞎,只能靠著感知來辨識來人的話,它準會以為站在它面前的根本就是另一個人。

    但它的感知又告訴它他們就是同一個人,小魔鬼完全糊塗了。

    當然,現在不是考慮太多的時候,抓著小魔鬼的手指可不那麼友善。它們緊握在一起,力量大的足以捏碎一塊堅石,小魔鬼的身體被捏成一小團兒,假如它真是個小魔怪,那麼它現在就已經死了。

    阿斯摩代歐斯沒有繼續猶豫下去,「救命!」它大叫道,一點也不羞愧。

    「你想要幹什麼?」梅蜜喊道,當克瑞瑪爾的視線落到她身上時,弗羅的牧師畏怯地後退了一步,但還是緊張地盯著他的手,或說掛在阿斯摩代歐斯脖子上的那隻小袋子。

    巫妖的手指按在那隻袋子上,它小的就像是一個玩具,但確實是個魔法用品,而且裡面應該還藏著能讓阿斯摩代歐斯逃過精靈探查的東西——可能是個捲軸或是符文紋章,他也製作過這種紋章,畢竟阿斯摩代歐斯時常會需要出現在精靈與白袍也會出現的某些區域——他能感覺到他施加在小魔鬼身上的咒語未被解除,它沒有新的主人,它只是受到了僱傭——誰僱傭了它呢?若是只是因為伯德溫,或是李奧娜,事情就簡單得多了,問題是,他剛從那本純金封面的龍語法術書裡找到了一些有趣的東西——啊,有趣,並且致命。

    他的手指在阿斯摩代歐斯的身上揉來捏去,就像是在捏著一團麻薯(也是瑟裡斯人的特產),天殺的,小魔鬼想到,他可真有點像是我的前主人,我的前主人在思考的時候也愛這麼捏我——他什麼時候能思考完?

    「別殺它!」梅蜜哀求道。

    不,他並不準備就此遣返阿斯摩代歐斯,雖然它可能會造成一些傷亡,但那又與巫妖有什麼關係呢?他只要看住凱瑞本就好,那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雖然蠢笨遲鈍,但勉強還能說有著那麼一點理智——它應該能理解,畢竟他之前只是個不死者,而不死者總是更擅長殺戮而不是救援。

    「我只是……呃,讓它去幫我做點事情。」曾經的不死者懶洋洋地拉扯著小魔鬼肥漲的頰囊,把它拉到有原先的兩倍那麼長,放鬆,再拉長,再放鬆……這個就不太對了,小魔鬼想,我的前主人可沒那麼無聊!

    「什麼事情?」梅蜜抓住袍子,謹慎地問道。

    就在這時候,李奧娜突然大叫了一聲,猛地俯下自己的身體——兩隻透明的洞突然出現在牛皮帳篷上,依照它的軌跡來看,如果不是她反應迅速,它可能就貫穿了她的肩膀。

    蘆葦船輕微地搖晃了一下,而後他們聽到了其他人也在叫喊。

    「槍魚。」巫妖說,這也是沼澤中常見的怪物之一,比起其他怪物只會潛藏在水裡噴出水流擊打獵物的它算不得很危險,但是……

    然後梅蜜目瞪口呆地看著法師提著小魔鬼又細又長的尾巴,在空中反覆旋轉了幾週後,就像投擲一枚帶鏈鐵球那樣把它投進了水裡。

    「就是這個。」巫妖愉快地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10
第一百九十六章 沼澤(5)


    「跑啊!」

    「快跑!快點,再快點!」

    精靈拉開了弓弦,眼角的餘光瞥向左後方的另一條船,克瑞瑪爾站在船尾,風將他的袍子拉得筆直,施法者做出手勢,投出火焰,火焰在緊緊追在他們後面的雙足侏儒龍群中散開,吞沒了四五隻侏儒龍,掀翻了十來只,但還有數百隻依然在緊隨不捨。

    這是他們在沼澤中度過的第四天,這一年的春季沼澤變換得格外劇烈,有些地方已經與精靈記憶中的完全不同,而且因為並不是一路都能在足以承載蘆葦船的水沼上行走的關係,某段路程還需要學徒與傭兵們下來和多足蜥蜴一起拉著船隻前行,幸好在精靈的指導下人類編制的蘆葦船要比黑腳半身人的蘆葦船來得結實牢靠,才沒出現船隻被猛力拉拽後出現漏水甚至部分散架的問題。

    還有一些水沼雖然廣闊,但多足蟾蜍無論如何也不願意踏入其中,就算人們用酸漿果誘惑也不行,在他們使用鞭子被精靈嚴厲地喝止了——在稍加查探後,誠如凱瑞本所想,那幾處水沼根本就是極其險惡的陷阱——水沼的表面雖然平靜無波,但被細絨絨的白色小花覆蓋著的卻是一個巨大的漩渦,無數粘性極強的細膩淤泥圍繞著一個方向緩慢地轉動著,至於它們去了哪兒誰也不知道,一旦落入其中,不管是什麼都會被飛快地吞噬,快得就像是一個飢餓的巨人——誰也不知道這些漩渦是怎麼形成的,可能是出於自然,譬如說,崩塌的暗河;也有可能是魔法,他們在凹角村外遇到的那個半龍半魔的雜種就是使用了某個法術將一片沼澤搬運過來以封鎖整個村莊。

    他們還親眼看到了一個水沼漩渦形成時的奇異景象,在距離商隊約有一百尺的地方——那兒原本是一個平緩的草丘,草丘上覆蓋著豐厚的苔草,還生長著上百棵纖細的灰色樹木,但就在那麼一個瞬間。毫無徵兆地,水面驟然升高,升高,升高。沒過苔草與樹幹近地面約四分之一的地方(後來他們才發現不是水面升高而是草丘下沉),然後是更多,奇妙的是那些樹木並未傾倒,而是一直保持著挺直的狀態,直到渾濁的沼澤水吞沒翠綠的樹冠。週遭的水如同沸騰般地翻騰著,蘆葦船上的人連呼吸都快要停止了,但很快地,在他們不自覺地窒息而死前,沼澤似乎已經發洩完了,漂浮著的殘枝枯葉無聲無息地被吞沒,水面重又恢復了平靜,或許在羅薩達的榮光離開這片遭受無數人類詛咒的土地之前,細小的白絨花將會又一次完完整整地覆蓋這片空出的水面,後來人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片水沼下隱藏著何等的危險。

    也因為這樣。商隊的行程被拖慢了,但也只有兩三天而已,精靈敏銳的感官能夠捕捉到最輕微的風,蘆葦船的走向——如果在這個位面也有著谷歌地圖的話,那麼人們能看到刪除掉幾個明顯的圈兒後那條線幾乎是筆直的。

    當然,想要在雪蓋沼澤中平安無事地走完全程就算是巨龍也未必能做到,凱瑞本已經帶著商隊避讓開了好幾個他知道的巨獸的隱居場所,但去掉那些除兩個可憐的小學徒之外沒對商隊造成任何損傷的槍魚,他們也只遇到了一些小麻煩,包括食腐鳥與沼澤鱷群。唯一不那麼好應付的僅有一叢恐懼之藤與幾團蔓生怪的組合——勉強可以稱得上幸運的是,這叢恐懼之藤不是從一個惡魔或是魔鬼,又或是一個法師流出的血中衍生的,所以它沒有施法能力。也沒能與難以剿滅的巨魔廝混在一起——如果不是那個臉上還有著絨毛的年少(你甚至不能稱為年輕)的法師蠢到施放出一個閃電束的話,他們之前的戰鬥還能結束的更早些。

    「電流只會增強蔓生怪與恐懼之藤的力量與治癒它們的創傷,」隱藏在生者軀殼中的巫妖在拋出一個法術,讓精靈與傭兵們射出的箭上帶上了熊熊燃燒的火焰後說,「你的導師沒教過你嗎?」

    他的聲音輕微的幾乎聽不見,卻令得那個法師遍體身寒。

    那一晚另一個法師來尋找克瑞瑪爾。向他致歉,的確,那個過於年輕的小法師還只是個生手——這是他在脫離導師後的第一份工作,「我教過他在對付蔓生怪與恐懼之藤的時候不能用雷電類法術,」那個鬚髮皆白的老法師歉疚地說:「他有點太過緊張,所以才會忘了。」他對克瑞瑪爾眨了眨眼:「我已經命令他連抄一百遍『不能對蔓生怪和恐懼之藤使用雷電類法術』了。」

    曾經的不死者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個理由,他覺得將這個小法師扔進恐懼之藤才是最好的教導方式,無論對誰而言。

    商隊在蔓生怪和恐懼之藤那兒又損失了九個人,其中有三個是被拖進了沼澤深處,就連屍骨也找不回來,另外幾個雖然被及時地連著包裹著他們的蔓生怪一起被拉了上來,但他們的身體已經被這些貪婪的食肉植物穿透,它們的中空觸鬚刺入人類的身體,在骨頭上生根,汲取豐美的血肉與骨髓,人們可以切掉留在體外的部分,卻對體內的東西無可奈何——總不能把他切開了仔細翻找——遇到這種情況,即便有治療藥水與魔法也很難救出他們,還有就是被恐懼之藤活生生撕碎的,這叢恐懼之藤可能源自於某個獸人,在它身上你可以找到一些獸人的特徵,譬如它的根須會生出獠牙利爪一般的倒刺。

    還有幾個受傷的人,其中包括那位年長的法師,但不是因為他自己的緣故——在他們將要脫離恐懼之藤的輻射範圍前,這個怪物無聲地咆哮著向他們投來了一個被捏成球的蔓生怪,目標是依然懸浮在空中的法師們,讓巫妖頗為無語的是,他們之中最為年少的一個居然只會像個弗羅的牧師那樣揮舞著手臂大喊大叫,而無法做出有力的反擊或是防禦——最後是他的導師不得不付出一條胳膊的代價把他從蔓生怪的觸鬚下撈出來。

    這讓商隊的主人很惱火。

    不過這種損失還在人們的容忍範圍以內,他們雖然會為之感到悲傷,卻不會因此沮喪或是惶恐不安,在擺脫了行動遲緩的藤蔓怪物後他們在精靈的指引下繼續向前,在度過只有少數幾條槍魚騷擾的夜晚後。他們平安無事地奔馳了一整個早晨——但幾個莽撞的傭兵在和水面下的裂鰓鰻魚爭奪一隻紅嘴鶴的時候驚動了一群雙足侏儒龍。

    這種生物棲息在蘆葦或是苔草裡,大小如同一隻健壯的雄性火雞,但就名字來看就知道它們並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小可愛,讓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來看。電影侏儸紀公園中的迅猛龍縮小三倍左右之後大概就是這個樣子,它們的唾液中有毒,爪子鋒利,口中滿佈倒鉤狀的細齒,暗綠色的皮膚覆蓋著鱗甲。肌肉發達,後爪上也有著蹼,但最令人恐慌的是它們並不是一兩隻單獨生存的——精靈凱瑞本形容它們的話讓異界的靈魂想到了蟑螂——當你看到一隻的時候,那麼就代表周圍有著一千隻。

    而被傭兵們驚動的雙足侏儒龍大約有兩千隻那麼多,就算是火雞,兩千隻也足以令人發悚,更別提這些火雞有著鬣狗一樣的習性與牙齒,它們沒有領地的概念,只要體力允許,它們會追著獵物橫穿整個沼澤。同樣地,它們也沒有飽足和挑食的想法,雙足侏儒龍什麼都吃,從健康的,受傷的,死亡的到腐爛的,雖然它們的胃容量比起無底深淵中的小魔鬼還差一些,但同樣有著硫酸般的胃液,甚至連金屬也能消化,一邊吃一邊排泄對它們來說也並非不可接受。最糟糕的是。它們有著類人的智慧,懂得使用戰術——在遇到需要傾群追逐的大獵物時,它們只有一部分會緊追不捨,啄咬獵物的腳或是觸鬚。而另一部分保持一個不疾不徐的速度遠遠綴著,如此輪換不停,只等獵物露出一絲破綻,它們才會一擁而上,撕開腹部,鑽進肛門。眼窩,鼻子或是任何一個柔弱的地方。

    它們的跳躍能力很強,如果他們現在乘坐的是黑腳半身人的蘆葦船,那麼侏儒龍只需輕輕一跳就能跳入船裡,現在的蘆葦船要有一人多高,它們只能像是一隻隻長著鱷魚腦袋的猴子那樣爬上來,侏儒龍的首領——一隻鱗片尤為閃亮,站立時身高約等同於人類腰部的侏儒龍啾啾地發出指令,一些侏儒龍開始轉而啃咬蘆葦船的底部,還有一些搶到前方,試圖咬斷多足蟾蜍牽拉著蘆葦船的繩索——那隻快要散架的蘆葦船就是這樣被拋下的。

    後續的侏儒龍立刻圍攏上去,孤零零的船隻看上去就像是被上百隻火雞包圍著的雞食盆——說起來也沒差,對侏儒龍來說,裡面確實裝滿了美味的食物。

    商隊主人看了一眼凱瑞本,即便是他,也不能說停下其他的船隻去救援他們。

    「那隻船上有多少人?」凱瑞本問,一邊射出一箭,貫穿了三隻想要跳入船內的侏儒龍,它們帶著箭支一頭栽進了骯髒的沼澤水

    「十六人。」商隊主人說,帶著輕微的焦灼之色,那條船上的人幾乎都是學徒——而且都是很快就要派上用處的那種,他悉心養育了他們近十年,不是為了給雙足侏儒龍加菜的。

    這時候懸浮在空中的黑髮施法者落了下來,「我去。」他說。

    「那條船上裝著什麼?」施法者問。

    商隊主人短暫地迷惑了一下,但他隨即明白了施法者在問什麼:「還有輝石,」他說:「以及一部分毛皮,」他的頭腦飛快地轉動著,幾乎都能聽到呼呼的風聲:「可以丟棄,如果你能……救回那些人,貨物不要緊。」

    「有多少輝石?」

    「一千磅,而且都是些碎石,不是很值錢。」商隊主人說:「……還有,我不是在懷疑您……但您是否需要一個幫手呢?」法師們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也會合作,尤其是面對許多敵人時,兩雙眼睛總比一雙眼睛好。

    「他?不!」異界的靈魂斬釘截鐵地說,他知道商隊主人指的是那個年少的法師,他的導師需要等到明天才能施法,而就算是它,它也不想多個豬隊友。

    他說完就重新飛向空中,在經過李奧娜與梅蜜的船時,他看到了伯德溫,因為這條船上缺少強有力的男性的關係,在最初的時候它是最危險的,但現在船上的人幾乎都已得到了保全,他們被集中在船隻中央,缺少了一隻手臂,卻依然能將寬劍如同羽毛般揮舞的前聖騎士穩定地守護著後方與左右兩側——幾個傭兵聰明地拉起了堅韌的漁網,這樣即便侏儒龍爬上船隻一時半會也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禦,但傭兵們的刀劍卻是可以穿過漁網刺入它們腹部;李奧娜站在船首,抓著一張長弓——它出自於瑟裡斯人之手,是商隊主人的藏品,用以固定的弭是鍍金的銅,弓身是一種據說會流下鮮血的樹木製成的,比一般長弓更沉重,弦由絲繩絞成,箭矢裝著三棱銅簇,有明顯的逆刺。

    李奧娜所做的就是保證連接著船身與多足蟾蜍的繩索不會被蜂擁而上的雙足侏儒龍咬斷,她的箭技或許比不上精靈,但足以懾服大部分人類,而且值得一提的是,她能夠左右開弓,這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技術。

    異界的靈魂隨手丟下一個法術,讓繩索變得油膩,幾隻倒霉的侏儒龍立刻手舞足蹈地掉了下去,李奧娜大笑著向他做了個謝謝的手勢。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10
第一百九十七章 沼澤(6)


    幾個聰敏的學徒在他們乘坐的蘆葦船驟然停住時就發覺情勢不妙,但不知道該說是勇敢還是魯莽,他們竟然跳下了船——跳入了水沼,幸而這裡的水沼並不寬闊,另外他們終究還是一些孩子,不過數尺深度的黑水已足夠他們拍打著手腳游向距離他們不過五十步遠的條狀草丘而不是陷入噬人的泥沼,雙足侏儒龍大多依舊緊盯著更多的獵物,只有幾十隻侏儒龍舉著它們細小的前爪衝向他們——人們的「快跑!」就是衝著他們嚷嚷的,他們最少要跑進弩弓與魔法的籠罩範圍以內才能僥倖逃脫。

    這並不容易,苔草與腐爛的淤泥就像死者的手指那樣不斷地抓撓著他們的腳,一個孩子摔倒了,後面的侏儒龍立刻撲上去撕咬起他的後頸與脊背,他哭號著用手臂擋住脖子,一雙手臂在轉瞬間變得鮮血淋漓,腥甜的氣味刺激著這些不過成年男性膝蓋高的獵食者們,它們大聲地啾啾叫著,專心致志地圍繞著他,啄著他的屁股,腿,從上面撕下一小塊又一小塊的肉。

    他的同伴無暇也不敢哪怕回頭看一看,他們追逐著蘆葦船,這並不容易,畢竟蘆葦船還被多足蟾蜍拖拽著前行,雖然因為有著侏儒龍的不斷騷擾,它們變得有些不受控制,不斷地搖晃著脖子,想要擺脫繩索沒入泥沼後逃走——但對這些尚未成年的少年來說,它們還是太快了——他們的力量在艱難的奔跑中迅速被消耗殆盡,面孔漲紅,不多時又變得蒼白,風吹過他們的身體,灌入他們的嘴巴,冷的就像是一捧冰水,與之相對的,他們的咽喉與肺部就像是被燒紅的烙鐵充滿,手指麻木,雙腳則如同被施法者們施加了石化的法術那般沉重遲鈍。他們幾乎要絕望了,唯一還能讓他們逼迫著自己拚命向前的就是同伴的慘叫聲。

    「給我繩子,長一點,細一點。但要牢固。」葛蘭突然說,他身處在最左側的船上,也是距離孩子們最近的一條船,他站在蘆葦船的彎曲翹起的船尾上,船隻的顛簸與魚兒般不斷往上跳的侏儒龍對他似乎並未造成任何影響——傭兵看了他一眼。轉身從他的背囊裡取出了一捆繩子,盜賊拿到繩子後掂了掂,意味深長地瞥了傭兵一眼,這種繩子盜賊們也經常用,裡面是根三股的細鋼絲繩,外面纏裹亞麻繩與絲線,每三尺只有十分之一磅重,雖然不過少女的小手指那麼粗,卻能輕而易舉地承擔起四五個成年男性的重量。

    他利索地將繩子的一頭交給傭兵,而另一頭被他打成一個人們最常用的可調節結。

    「太遠了。」傭兵說。

    「不足五十尺。」葛蘭眯著眼睛。給他的時間不多,這圈繩子至多一百尺,他以前也只套過六十尺以內的獵物。

    &&&

    「小豬」奔跑著。

    學徒多出自於城市中的下層居民,他們的父母當然不可能學識淵源,所以孩子不是有著一個重複性很高的名字,像是傑克或是托德之類的,就是用數字來排行,譬如說傑克家的老三,如果有兩個傑克,而他們又很不巧地都有著三個以上的孩子時。這個名字就會變成烤面包的傑克的老三,以及做木桶的傑克的老三。由此可想像,當一堆孩子聚集在一起的時候會有多麼混亂與麻煩,所以他們常被要求自己找一個名字。新來的和年紀小的,身體虛弱的會被更強一些的孩子舉著拳頭避讓開他們的名字——這些可能從來沒碰過紙張與羽毛筆的孩子當然想不到什麼好名字,「小豬」就是其中之一,他原本叫做萊門,但這個名字很好聽,所以被大孩子搶走了。當他的主人抽打著他的屁股問他的名字時,他只好抽抽噎噎地說自己叫「小豬」,這是他作為屠夫的父親死去前給他留下的財產,雖然已經被他的母親拿走了,但他記得「小豬」。

    或許正是因為他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小豬」總要比別的孩子吃得更豐足一些,他積蓄的脂肪不但讓他度過了那段最難熬的日子,還讓他比其他學徒長得更高些,他的腿是所有人中最長的——他的主人曾玩笑說他應該叫做鸕鶿而不是小豬,但「小豬」對自己的雙腿是很滿意的,這雙跨一步幾乎等同與別人跨兩步的腿能讓他跑得很快。

    但到此為止了,他很清楚,他不可能跑過那些怪物——就算他真能跑到蘆葦船下又怎麼樣呢,他絕對不可能有力氣爬上去的,何況還有密密麻麻的怪物攀在上面。

    當突如其來的力量降臨到他身上的時候,「小豬」根本沒能察覺到這是一個援救而非加害,他淒厲地叫了一聲,他的手臂被抓住了,而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倒,身後的侏儒龍立刻跳了上來,但讓它們疑惑的是這個獵物突然就像魚或是鳥兒那樣猛地蹦跳了起來。

    傭兵大聲呼喊,猛力將繩子往後拉,而葛蘭已經拿到了第二根繩子,接下來不過是如法炮製罷了,他的目標是距離船隻第二近的男孩,沒人問他什麼,在這種時候誰都知道應該怎麼選擇——他拋出的套索準確地又抓住了一個孩子,立刻就有其他的傭兵接手——幾個傭兵冒險從船隻上探出身體,用密集的弩箭為被繩索拉扯著的學徒們開出了一條狹窄的道路。

    「最後一個了!」最先將繩索交給葛蘭的傭兵喊道。

    這個可能不行了,葛蘭在心裡說,他們與這個孩子的距離已經超過了七十尺,還在不斷地拉長——但他還是拋出了套索,那個孩子也看到了,但就在套索落下的那一刻,他跌倒了,一隻侏儒龍正緊咬著他的腳踝,套索掠過他的頭髮,所有人都在心中發出一聲悲嘆,只有葛蘭倏地向前一撲,抓住了繩索的末端——拿著它的傭兵在不自不覺間放鬆了,繩索頓時繃得緊緊地,人們發出一聲短促的歡呼,那孩子就在那一霎那間伸出了自己的手臂,穿過了套索。

    他們把他拖上來的時候這孩子已經遍體鱗傷,他只看了葛蘭一眼就昏了過去。

    &&&

    異界的靈魂向葛蘭點了點頭,轉而注視著那艘擱淺在一片苔草裡的蘆葦船,這條船上只有三個可以說是顧此失彼的傭兵,他們沒有辦法去照看別人,學徒們從蘆葦船上拔出一捆捆的蘆葦,點燃它們,希望能用火焰驅趕這些怪物。

    「到船首去!」施法者在空中喊道,他略略加大了一點自己的聲音,而後發出一個法術,上百隻圍繞著船隻開狂歡趴體的侏儒龍在一陣暈眩中掉了下去,傭兵們的壓力頓時減輕了不少,他們馬上遵照施法者的話向船首集中,學徒們在扔出最後一把燃燒著的蘆葦後也馬上連跑帶爬地趕了過去,蘆葦船畢竟不像真正的木船那麼大,它的船首也很小,當十來個人聚集在一起的時候那兒擠得就像是個蟻窩,而此時未被先前的法術涉及的侏儒龍已經探頭探腦地爬了上來,它們唧唧啾啾地叫著,小眼睛中閃爍著邪惡的光。

    「來一個火球,或更多!」一個傭兵叫道,他不敢叫的太大聲,但很急切。

    「別胡說,」他的同伴說,「我們也會被燒死或是嗆死的。」

    他們身後的學徒已經面色蒼白,但還沒等他們作出新的建議,一個法術將降臨到人類所在的位置,而後他們又是驚嚇又是好奇地發現自己漂浮了起來,直到與施法者面對面:「到那兒去。」法師說。

    「怎麼……去?」傭兵遲疑著問。

    「你會游泳嗎?」施法者百忙之中抽出一點空來回答他:「差不多就是那樣子。」他施放了下一個法術,這個法術擊碎了同樣被懸浮到空中的木箱,這些裡外都覆蓋著防水織物的木箱裡裝著滿滿的輝石碎塊,它們是黑色的,斷面有著貝殼狀的紋路,克瑞瑪爾用激盪的音波將它們打的更碎,然後任由它們墜落到水沼裡。

    在灰嶺時,只要在大約裝滿一個盤子的輝石粉末裡滴上,對,沒錯,滴上五滴左右的淨水,它所揮發出來的熱量就足以煮沸一壺約有三加侖的茶。而現在克瑞瑪爾所拋灑的粉末可能要以百磅計算,水的份量更是遠遠超過預期,它們終於得以相遇時爆發出了令人恐懼的熱量,水被瞬間蒸發,滾燙的蒸汽一下子就將整個水面包裹了起來,侏儒龍們只發出了一聲尖利的叫喊,短促得讓人懷疑它們是否存在過就迅速地安靜了下來,緊接著,人們聽到了凌亂龐大的水聲——它們正在潛入水沼。

    拉拽著蘆葦船的多足蟾蜍沒等人類催促就飛快地跑了起來,施法者不得不丟出自己的細繩,讓還在空中笨拙地揮舞四肢的學徒與傭兵抓住它,拖著那麼一串驚魂未定的粽子回到了他的船上——反正他的船還很空。

    只有幾隻滯留在苔草間搶奪學徒屍體的侏儒龍僥倖沒有被波及,但它們沒有再去追趕蘆葦船,而是冒著被蒸汽灼傷的危險,最後扯下幾塊肉,囫圇吞下後就一頭鑽進了蘆葦從裡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10
第一百九十八章 沼澤(7)



    「小豬」死死地抓著蘆葦船疏鬆的船舷,手指插進濕潤的植物莖稈裡,蘆葦船被多足蟾蜍拉扯著,就像是在水沼上飛行而不是滑行,乳白色的蒸汽團被它們遠遠地拋在後面——法師營造的災禍並未降臨到每隻雙足侏儒龍的身上,就小豬看到的,還有大約三分之一的侏儒龍活著,但它們沒有繼續追逐船隻,而是慌亂地叫嚷著鑽進苔草和蘆葦裡。。。要看書 它們這是怎麼了?有著細長雙腿的學徒想,倒不是他瘋了,想要繼續和這種長著利爪獠牙的火雞打交道,只是他有預感,它們放棄就在嘴邊兒的食物不是因為別的——肯定有什麼東西讓它們不得不放棄。

    沒多久他的疑惑就得到了最為鮮明的解答——這時候他們距離那兒已經有一千來尺那麼遠,侏儒龍變成了一隻隻跳動著的小黑點,突然一股寬闊的水波推向它們,將蘆葦船高高掀起,船上的人尖叫起來,「小豬「差點就被掀了下去,他從船舷旁滾落,改而匍匐在同樣由蘆葦捆紮起來的甲板上,手指與腳深深地嵌入其中,面孔緊貼著一塊鮮血浸染的綢布,這是跳入船隻的侏儒龍留給人們的紀念品。

    「諸神在上,」商隊主人面色蒼白,「那是什麼?」

    「鰻鱺。」精靈說。

    雖然說,商隊主人的神經已經足夠緊繃了,但聽到這個回答後他還是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凱瑞本。他當然知道鰻鱺是什麼,這種魚類鮮美細嫩,少刺多肉,所以向來就是人們餐桌上常見的魚類之一,當然,平民們只能用指頭粗細的小鰻鱺來煮湯與做鰻凍,肥大的鰻鱺會被奉給王室貴族行會領以及其他一些有權勢的人,一些國家甚至頒布法令從過中指到肘部長度的鰻鱺只能供給國王與伯爵以上的勳貴——他雖然從來不做鰻鱺生意,但他有著幾個朋友是做鰻鱺買賣的,他們向商隊的主人抱怨過——有關於成本。他們捕捉到肥壯的鰻鱺卻礙於這條法令不得就近售賣,而是要運到遙遠的都城與城堡,為了不讓這些價值不菲的活物在路上腐爛,他們被迫去僱傭所費不貲的法師。

    「施法者們難道會願意幹這活兒嗎?」商隊主人問。

    「總有些學徒不會介意金幣上帶著點魚腥味兒的。」他的朋友說:「而我並不需要他們去和巨龍。或是魔鬼搏鬥,他們要做的就是讓水凍結起來而已。」

    「看來那些黏糊糊的小玩意兒確實獲利頗豐。」

    他的朋友對商隊主人的酸溜溜大笑起來,誰都知道後者在輝石上的利潤可能是鰻鱺的十倍,但誰又不想被恭維呢,在一整小桶的腐甜酒的催化下。他的朋友告訴他,他最為得意的一筆買賣莫過於一條連頭帶尾有著十五尺那麼長的鰻鱺,為了捕捉這條鰻鱺,他損失了近十個奴隸——都是捕捉鰻鱺的好手,但他僱傭了法師將這條鰻鱺送至王都後他得到的回報是一個五十畝的葡萄園,每年能收入兩百枚金幣。

    「國王為鰻鱺舉行了一個盛大的宴會,他,還有他的妻子,兒女以及所有的親眷分享了用蜂蜜鹽香料烤和煮的鰻肉,我也有幸分到了一塊。」他的朋友咂了咂嘴。心滿意足地說:「好吃極了,真的,比我吃過的任何一條鰻鱺都要來的美味。」

    那麼他們現在所看到的這條鰻鱺大概可以換到有著高地諾曼王都那麼大的葡萄園,商隊主人不合時宜地想道,它直立在水面上的部分就有約一百尺那麼多,但正如精靈所說的,那確實是條花斑鰻鱺,那三角形的頭部,窄小的鰭,黑黃相見的斑點表皮——與普通鰻鱺看似一般無二隻是要大出千萬倍的身軀在蒸汽中若隱若現。它張大有著密佈細齒的嘴,出一種奇特的低啞嘶聲,精靈能夠看到,原本還在四處逃竄的侏儒龍猛地捲縮起來。遠處的人類也感到一陣陣地暈眩與噁心。

    精靈捏碎幾片葉子,讓商隊主人嗅了嗅,他才總算是不那麼難受了。

    「它看起來……」商隊主人艱難地說:「似乎不太愉快。」

    「這很正常,」精靈說:「誰在睡得正舒服的時候卻被倒了一頭一腦的沸水都不會太高興的。」

    「它會追蹤我們嗎?」這才是商隊主人最擔心的事情。

    「應該不會。」凱瑞本說:「它沒有太高的智力,」他眨了眨眼:「也許會有侏儒龍想要告密,但我不覺得鰻鱺能夠聽懂它們的語言。」

    商隊主人不知道該把這句話當做一個笑話還是認真對待。之後他決定相信遊俠,至少表面上如此,他向凱瑞本道歉,表示自己需要躺下來休息一會。

    精靈微笑著目送他踉踉蹌蹌地回到帳篷裡,在剛才的襲擊中,他們的帳篷也有所破損,但不是很嚴重——凱瑞本轉而繼續他的工作——異乎常人的眼睛讓他能看見更多的細節,那隻巨型鰻鱺在暴躁了幾個呼吸後就平靜了下來,蒸汽與猛烈燃燒的輝石對它沒能造成什麼大妨害。如果一個人類在沉睡時被沸水澆淋準會受傷,但它是一隻巨型鰻鱺,與普通鰻鱺一樣有著覆蓋周身的厚重粘液,這些粘液能夠吸收刀劍與箭矢的傷害,也能隔絕火焰與冰凍的侵襲,就連雷電對它的作用也不那麼明顯,可以說是個很難對付的傢伙——或許會有些不明事理的人就此認為精靈的半個族人行事過於魯莽,但所有人都知道,在三個法師幾乎只有一個能夠派得上真正用處的時候,為了保全大部分人的性命,這種冒險是被允許並且是必須的。

    倉皇遠去的船隊引起了巨型鰻鱺些許注意,但就像是一大捧果仁般鋪灑在它周圍的侏儒龍似乎更能喚起它的食慾,它低下曲線優美的脖子,連著沼澤水蘆葦與苔草一起將生的半生不熟的熟透了的侏儒龍咬進嘴裡,開始慢條斯理地用起它的午餐,嗯,也有可能是任何一餐,這個並不重要。

    多足蟾蜍拖拽著蘆葦船隊一直奔跑到天穹變成了紫藍色才逐漸放緩,凱瑞本呼喊著,用精靈特有的方式安撫了它們。讓它們將蘆葦船停靠在幾塊連接在一起的草丘附近。

    極目遠眺,像這樣的草丘愈來愈多,而水沼已經變得狹窄,你甚至還能看見零星的樹木。「我們就快要到沼澤的邊緣了。」精靈說。

    「船要不能用了是嗎?」商隊主人說,一邊和凱瑞本一起打量著周圍:「沒關係,只要離開雪蓋沼澤的中心,就能有信鳥找到我們,我的下屬會準備好馬車。」他轉過身來。向著精靈微微一笑,看得出他精神已經好多了:「我會讓他們為您們準備幾匹強壯的溫血馬。褐騮馬和銀鬃馬,您和您的朋友一定會喜歡它們的,當然,還有我之前的承諾,您們可以從我的貨物中拿走任何您們想要的東西。」

    「馬匹就已經足夠好了。」精靈坦然地說,他還有克瑞瑪爾,以及李奧娜的次元袋中裝滿了金幣與寶石,啊,但是或許可以問問克瑞瑪爾。他是否有缺少的施法材料,畢竟他們之後未必會經過城市。

    想到這兒,遊俠就不由自主地搜索起法師的蹤跡,他在草丘上找到了熟悉的白袍,克瑞瑪爾也看見了他,向他招了招手。

    「好香的味兒。」商隊主人說,他誤解了凱瑞本的意思:「哦,抱歉,不過的確是晚餐的時間了,」他說。因為之前他們還得將貨物與人整理安排妥當,如今已是夜幕低垂,放在平時,人們早已入睡。只是現在他們還得先滿足空蕩的腸胃。

    輝石的碎片粉末已經被法師消耗一空,商隊的主人拿出了一箱完整的輝石,傭兵們用錘子把它敲碎,然後用一種雙層鍋來烹煮食物,這種雙層鍋在傭兵與旅行者們的行囊中極其常見,它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帶腳的圓形鐵鍋裡放了一個帶漏網蓋子的薄壁圓柱。他們將炭火投入其中燃燒,而後在鍋子裡面放水,放食物——不需要花時間搭設灶台,蓋上蓋子後水很快就會沸騰,而食物爛熟的時間也要比用普通的鐵鍋烹煮的時間短。

    「真的很香,」凱瑞本走過去說:「你們在煮什麼?」

    「鰻魚。」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靈魂說,他在看到那條巨型鰻鱺的時候跳出記憶的第一個圖片就是鰻魚飯,深褐色的,油亮亮,肥滋滋的鰻魚,醬汁滲入焦脆的表皮,涂刷蜂蜜後撒上一層白芝麻,鋪蓋在蓬鬆光滑,帶著少許透明的溫熱米飯上,配上些爽口的小菜……可惜的是這裡沒有米飯,所以它也懶得烤,只是用來煮湯,也許是因為商隊主人有著一部分瑟裡斯人血統的關係,他帶著的調料裡居然有著薑汁與蔥油,葛蘭伯德溫,還有幾個傭兵弄來了幾條鰻魚(萬幸的是沒再招惹到什麼),比不上那條巨型鰻鱺,但也達到了僅供王室貴族食用的標準,克瑞瑪爾則採摘了一些野芹,煮好後湯水清澈,鰻魚雪白,芹段青翠,滋味清淡而鮮美,就連凱瑞本也不禁多喝了好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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