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396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40
第二百三十九章 夜襲(下)



    海盜們首先射來的是火箭,就是他們在圍獵商船時常用的那種,箭頭上包裹著浸透了鯨魚油或是柏油的棉布,有些時候還會浸上白磷,這種火箭一落到乾燥的船帆上就會立刻迅猛地燃燒起來,就算是預備好了救火的水一時半會也無法撲滅,如今它們落到帳篷上,帳篷也立即如船帆一般地燃燒了起來,帳篷塌陷下去,吞吐的火焰為海盜們觀察週遭的情況提供了光亮,果然如瑞意特所說,帳篷裡已經沒有人了。 小說

    「他們在洞窟裡。」一個海盜低聲說,他看向海面,不遠處正有幾條細小而又不祥的黑影四處游弋著,這是從「黃金夫人號」與「海魔號」上放下的幾隻小船,因為法師的法術能讓他們在水裡呼吸,所以他們也要警惕著獵物從水中逃走,船上的海盜都是富有耐心,視力敏銳的人,他們的手中拿著精鋼的弩弓,除了熊熊燃燒的火把還有出自於兩位船長之手的氟石,火把只能照亮海面,氟石的光卻是有穿透性的,它一直能照到水下數尺深的地方,龍火列島周圍的海水又都是那麼地清澈潔淨,就連倉皇逃走的海蟲身上的肉刺與鷹嘴魚身上的鱗片都能看的一清二楚。

    帳篷是空的,裡面固然還留著一些家具與毯子,卻也算不得是什麼持久的燃料,火焰很快就降低了,瑞意特彈動手指,讓微風吹散煙霧,被他們的嚮導稱之為黑螺岩的洞窟並不深,他們甚至能夠看見白色的衣袍在縫隙中閃動,唯一的遺憾在於洞窟的朝向是偏北的,所以大部分星光與月光都被阻隔在外,紅袍的女性術士做了一個手勢,這只是一個小法術。只是能讓洞窟裡面亮起來而已——但她和海盜們所看到的只有一剎那的閃光,就像猛然閉上眼睛後光線的殘餘,短促的就算是讓一個精靈來看也未必能看出所以然。瑞意特舔了舔嘴唇。她以為自己所要面對的不過是個初出茅廬,擺脫弟子身份沒多久的年輕法師。但她突然發現,這個傢伙並不像她以為的那麼好對付,她把手按在自己的次元袋上,有點後悔沒堅持最初的想法——她原本是要求海魔也提供一部分費用,好讓她去僱傭一個法師,如果從「細網」中僱傭的話,她還能打點折,但巧舌如簧的德雷克讓她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畢竟「細網」並不是她的,雖然她是「細網」的塔尖上寥寥無幾的幾個主控者之一,但奧斯塔爾在紅袍中的威信要比她高得多,如果那個法師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可能觸怒奧斯塔爾,他一定會毫不猶疑地拒絕她的邀請,甚至會把她出賣給奧斯塔爾。

    就算她能夠找到一個無知而又膽大妄為的傢伙來幫她完成這件事情,後者也一定會要求在這件事裡分上一杯羹,這絕對不是瑞意特想要看到的,她為獲得這份情報也耗費了不少人情與代價,而且可想而知。將要面對奧斯塔爾的可不會是別人,只會是她——她費盡心力,甘冒危險。是為了自己,而不是別的任何一個人,她又不是羅薩達或是伊爾摩特的白袍!

    儘管如此,當瑞意特發現她的自私反而會造成一個十分不利於自己的局面時,還是會遷怒於別人——她知道德雷克為什麼不想讓海魔僱傭一個法師,他對海魔賜予他的恥辱始終唸唸不忘,雖然他什麼都沒和瑞意特說過,但他肯定有所打算,在與一個施法者交戰的過程中。一個凡人,就算有著一半獸人的血統。不幸死去不是一件正常的事情嗎?

    放在平時瑞意特只會對他的小心計付諸一笑,但現在她只感到惱怒與懊悔——洞窟中的法師其他不說。在操控魔力與預估對方的法術上明顯地超出一籌,雖然瑞意特方才投出的不過是個學徒也能完成的小型戲法,但對方不但預料到了還施放出了相應的對抗法術,她的法術只起效了一瞬間,幸好還有這麼一瞬間,如果她的法術就這麼無聲無息地被湮滅了,瑞意特一定會立刻逃走,因為這只表明對方比她強大的多。

    ——那個,異界的靈魂好奇地問,也是術士嗎?

    ——術士,也是牧師,巫妖陰沉地說,屬於巨龍的那部分血脈正危險地躁動著,距離那個特殊的日子還有幾天,但那個身著深紅色絲袍的女性顯然也是一個繼承了巨龍血脈的術士,雖然十分稀薄——具有巨龍血脈的人類或是類人是能夠憑藉著血脈的呼喚而相互感應到的,只是這種感應非常輕微,只有在距離較近的時候才能被清晰地感應到,還有就是其中較為強大的後裔會利用這種呼喚尋找臨時的僕人,或是捕捉自己的血親,巫妖在還未被導師帶走前因為這個吃過不少虧,有幾次差點就死了,所以對這個也很敏感。

    在小魔鬼阿斯摩代歐斯出現的時候,曾經的不死者也感受到了,而且對方要比他強大的多,幸而那個術士似乎更在意那本存放在他次元袋裡的龍語法術書,另外,感謝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他的血脈雖然還會對他有所影響,但對其他人卻不再那麼清晰可辨了,至少他的敵人沒有察覺,否則的話他不會只是投擲了一個法術,看著他們落入星光河就算了事——就連三歲孩童也知道,有著巨龍血脈的人並不會那麼輕易死去。

    而現在,那個腰間垂掛著秘銀錘子的女性術士好像也沒有發覺她正在與一個血親作戰,不過對巨龍的後裔來說,血親沒什麼意義,除了難以對付之外。

    ——術士也能做牧師嗎?

    ——法師也能夠同修牧師,術士當然可以,或者說,術士比法師更容易成為一個牧師,不管怎麼說,術士的血脈不是來自於魔鬼惡魔就是來自於巨龍,他們情願服侍一些神祇,不像某些法師根本就是不折不扣的無信者或是偽信者。

    不過這個……巫妖將這個訊息轉而壓向識海深處,神上之神的決定並不全部偏向於外來者。在如何隱瞞與誤導上,曾經的不死者要遠遠超過他的同居人,他可以像看著一本打開的書那樣閱讀對方的記憶與思想。但只要他願意,他的想法與知識不會有一絲一毫的洩露。

    立起沙牆。他指示說。

    異界的靈魂立即依照巫妖的話做了,法術的光掠過被海水浸沒的沙地,沙與水的混合物就像是柔軟的絲緞那樣被無形的手抓了起來,在空中展開,將後方的每一個人都嚴密地遮擋起來。

    海盜們射出的第二波箭矢恰好在此刻降臨,為了這次任務,海魔與德雷克都出了大血本,所有的箭矢都是精鋼的三棱箭頭。箭矢的箭身是銀冠木的,尾羽取自於黑鷹的中羽,要知道,自從精靈們斷絕了與白塔的往來,銀冠密林產出的所有東西都成了緊俏貨色,價格也自然而然地一日三變,德雷克能拿到那麼多還得感謝他的母親亞速爾的女大公,她慷慨地開啟了她的私庫,任由她唯一的子嗣在裡面挑揀他所需要的東西,不過她也申明了。這些都是需要償還的,如果德雷克能夠捉到他想要的獵物還好,如果不能。連帶上他的新船,將來的二十年他就只有給亞速爾的統治者白白效力了。

    這種箭矢足以射穿單層皮甲,但它和所有的普通箭矢那樣,在遇到如同淤泥般柔軟與粘稠的沙水混合物就成了真正的無用之物,說實話,黑髮的施法者所投擲出的法術立起的沙牆並不牢固,如果換做一個穿盔帶甲的重裝騎士,它可能什麼作用都起不到就被撞開了,但對箭矢來說。它比堅韌的皮甲更難擊破,沙是分散的。而水是脆弱的,但它們在一起的時候卻能最大地消耗掉箭矢的動能。海盜們的一部分箭矢確實穿過了沙牆,但它的能量在擊穿沙牆的時候就消耗殆盡,所以只飛出了幾步就頹然落地,連施法者的腳尖都沒能碰到。

    海盜們停頓了一下,施法者畢竟是很有威懾力的,這時候海魔的兩個獸人情人派上了用場,他們大吼了一聲就揮舞著巨大的斧頭與錘子衝了過去,沙牆沒能對他們形成阻礙,被他們輕而易舉地撕成了碎片,海盜們一下子就就看見了他們的獵物,戰士的刀劍與精靈的弓箭都在黑暗中熠熠生輝,但他們只有六個人,其中還有兩個女人,這些邪惡之徒心中的貪念猛地壓過了對施法者的忌憚與恐懼,他們緊隨著兩個獸人的腳步向前衝去,甚至還在擔心獸人們會搶先於他們奪得懸賞金額最高的幾個或是女人,又或是他們的錘子與斧子將獵物擊打到面目全非,尤其是德雷克的船員,他們已經習慣於見到一個人就開始估價了,無論什麼時候,一個面孔漂亮的奴隸都是要比一個面目殘缺的廢物來的值錢的。

    幾個海盜舉起了弩弓,他們的目標是施法者與盜賊,因為這兩者是最具威脅性的,但精靈已經舉起了弓,看見了他們——吟遊詩人曾說過,就算是一個精靈縛起了一隻手,蒙上了雙眼你也莫要妄想與之比試射箭的記憶,他們不僅僅有數以百年計的訓練與經驗,還有生命之神安格瑞思在創造精靈之初就賜予他們的天賦,這是人類永遠無法企及的——所以,正如我們所預想的,獵手先成了獵物,凡是膽敢在精靈面前舉起弩弓的海盜無不在咽喉與眉心處多了一支別緻的裝飾品,他們倒下時血液污染了清澈的海水。

    德雷克忍不住眼角微跳,他的船員是重新招募的,期間免不得好一番磨合,現在終於能拿出來用用了,但就現在的情況看,或許他還得招募第三次。

    黑螺岩的洞窟並不是那麼大,也不夠深,雖然克瑞瑪爾給達達的指令是帶著奴隸們往深處走,但他們也只能走出數百尺就遇到了堅硬冰冷的石壁,達達躲藏在一塊岩石後面,觀察著前方的情況,偶爾洞窟會被不知從何處而來的光亮照得如同白晝,他看見了他的新主人,黑髮的施法者站在雷電與火焰中,他身邊只有精靈凱瑞本與伯德溫,李奧娜梅蜜與盜賊葛蘭不知跑到哪兒去了——他們是逃走了嗎?達達心驚膽顫地想著——不過他並不意外,他很清楚,想要動手現在確實是最好的時機,等上幾個月,他的新主人就可能擁有自己的士兵,同時他也會住在安全的堡壘裡,除非動用一支軍隊,不然根本就沒有辦法動搖他的統治,就像是比維斯和他曾經的兄弟。

    而且克瑞瑪爾還是一個施法者,龍火列島的法律規定了只有四大主島的領主才能擁有法師,但如果一個島嶼的主人就是施法者呢,你總不能讓他突然變成一個凡人吧,何況還有個前例,也就是克瑞瑪爾的導師比維斯,雖然他從未踏入過他的領地,只是交給父親與主人代管,但側島的的確確是屬於他的。

    一道灼熱的白光就在此時刺痛了達達的眼睛,他本能地轉過頭去,將前額抵在冰冷的石頭上,眼前一片繚亂的光點,他知道這是因為驟然受到強光刺激的自然反應,並不會留下什麼後遺症,所以他並不在意——或者說,他更為關注的是剛才匆匆一瞥中看到的施法者——敵人的哀嚎與慘嘶自從他們進入這個洞窟後就從未停止過,但黑髮施法者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他投擲法術,卻像是對它造成的任何結果漠不關心,帶著一點厭倦,就像他並不是在肆意殺戮,而只是在完成一個不得不完成又尋常至極的任務。

    達達不是沒有見過殘酷冷漠的人,他的父親與兄長就是之中的佼佼者,但今天克瑞瑪爾給他的印象簡直就與前幾日的大相逕庭,他甚至不願意讓一個奴隸挨鞭子,但顯而易見,他的仁慈似乎從不會落在他的敵人身上。

    看來他們的計畫要略微調整一下了,達達想。

    &&&

    「您在等什麼?尊敬的施法者,」海魔問,竭力隱藏起自己的不滿與憤怒:「您什麼不施法,我們的船員已經死的足夠多了。」

    德雷克也是如此想的。

    之前黑髮的施法者投出了一個威力強大的閃電法術,這個法術沿著深及足踝的海水擴散,發揮出了近兩倍的威力——異界的靈魂當然還記得電流不但會在水中擴散,作為富鹽的電解質溶液,海水的導電性要比淡水更好,他在鷓鴣山丘的暗河中已經嘗試過一次了,這次當然也不會錯過。

    首當其衝的兩個獸人幾乎被烤熟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0 16:40
第二百四十章 激戰



    女性術士,格瑞第的牧師對德雷克以及海魔的抱怨聽而不聞,視而不見,她只關注於另一個施法者的情況,經過狂暴雷電的洗禮,海盜們已經不再如方才那般無所顧忌,事實上,他們恨不得將兩隻腳全都提到水面以上,有些海盜索性站在了同伴失去生機的軀體上,他們之中不乏想要逃跑的人,但瑞意特隨即投去一道細小的火焰,那道火焰只有髮絲那麼細,手指那麼長,卻子穿透了跑在第一位的海盜的眉心,在他堅硬的顱骨上燒灼出一個洞,緊隨其後的人悲哀又充滿恨意地叫喊了一聲——既是為了哀悼他們的同伴,也是為了自己,他們的視線就像是淬了毒的匕首那樣投擲到紅袍術士的身上,他們知道自己已經被這個邪惡的施法者視為消耗敵人法師的犧牲品,如果可能,他們會赤手空拳地活活撕了瑞意特。

    「往前去,乖孩子們,」瑞意特輕蔑地喊道,同時露出一個豔麗而冷酷的笑容:「你們身後的人可比我仁慈多了。」

    「我一點也不覺得。」葛蘭說。

    他們所描述的對象正觀察著那些被他置於死地的海盜們,曾經的不死者不止一次地慶幸過自己在閱讀了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所有的記憶後,立即決定將傳送點定在尖顎港——尖顎港是一個罪惡集結之地,從來就不缺乏在魔鬼與惡魔的眼中也能算的上噁心纍纍的罪犯,他們就像是鬣狗,就算是已經飽足到了快要嘔吐的地步也不會放過任何一隻走過眼前的獵物——最初的時候那個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竊賊就連這等渣滓也不願意奪取他們的生命,巫妖沒有強迫他,但它很快就發覺了,饒恕這些人的性命只會造成自己與其他善良的人的不幸。

    鈍頭酒館並不是他們來到或說回到主物質位面的第一個棲身之所。在此之前,巫妖最重要也是最艱難的工作就是教會另一個同居者殺人。

    不過有時巫妖也會驚異於另一個位面的繁榮與平和,它是那麼地廣闊富饒和平。沒有戰爭,沒有饑荒。甚至沒有神祇,只有人類,曾經的不死者簡直難以想像如果被這裡的神祇知道還有這麼一個位面他們會變得多麼瘋狂,七十億的人類!相當於主物質位面所有類人與人類的十倍,最重要的是,大部分人類沒有信仰,這意味著什麼,如果那個神祇能夠先於其他神祇取得去往那個位面的通道。他/她或許將會獲得足以撼動神上之神的信仰之力!

    它和巫妖都應該感謝自己的好運氣,能夠窺破這個靈魂來處的大概只有那個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而因為他確實有點老年痴呆的關係,他似乎並不在意獲得更多的力量,也對那些蠢蠢欲動的後輩毫不在意,行事中更多地帶著孩子般的任性與隨心所欲,就像是他制定的這個所謂的贖罪巫妖的法則,這簡直可以說是一個惡劣卻精妙的遊戲,就和人類常說的「不要去想一隻大象」大同小異——在你想著不要去想一隻大象的時候你就已經想到一隻大象了,就像你不能為了贖罪而去贖罪——倒不是說巫妖想要重新成為一個生者。那只會讓他想要嘔吐,而且「作為一個善良的人死去」又是什麼鬼玩意兒?!就連他身體裡的另一個傢伙也無法認可這種回報,就算不能獲得長久的生命。至少該把他應有的命數還給他!

    好吧,反正他也沒期望過自己能夠獲得善神的眷顧,他的命運之線在他還未出生時就已經被紡織出來了,雖然他可以說是竭盡全力,終於把它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裡,但它不是一縷柔軟的絲線,而是堅韌的鋼鐵與沸騰的血水,巫妖可以看見它的起始,也能看見它的終局。

    所以。巫妖想,他或許是有點嫉妒的。他嫉妒著另一個靈魂,嫉妒它能夠在如此一個溫暖而祥和的位面中出生與成長。嫉妒它的父母,它的朋友,平靜的小窩,安安心心吃的每一份美味的食物,它得到的每一個擁抱與問候,就連它曾經凝視過的薔薇花都會引起巫妖的嫉妒——這個位面也有薔薇花,但它給巫妖的記憶只有青澀酸苦的滋味——為了充飢,薔薇的枝條也曾是他的食物。

    但他同樣也可以向冥河發誓,他的指導與訓練是絕對有必要的,在另一個靈魂的位面裡,謀殺是大罪,對於一個逝去(無論是否無辜)的生命人類會拿出最大的寬容心與憐憫心,但在這裡,很抱歉,就算是精靈遊俠凱瑞本,被他送入哀悼荒原的靈魂也已經足以維持起一座死者之城了。

    這是個殘酷而又嚴苛的位面,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力量之上,即便是在善神的行列中,白袍們依然需要耀眼的戰績來維持地位與尊嚴,這是比神上之神的旨意更為清晰與永恆的法則。

    異界的靈魂曾說過,它永遠也不會習慣看著生命逝去,是的,它發誓它不會,但它已經學會了接受,也能夠注視著他們是如何喘息著,痛苦地離開,這不單單是巫妖的要求,還因為他曾經因為無法面對被自己殺死的人而失去了警惕之心,它所造成的後果是異界的靈魂不想去回憶的,你只需要知道自從那次之後異界的靈魂再也沒有先於敵人真正的死亡前轉過頭去。

    海盜們被瑞意特驅使著,就像是被虎鯨驅趕著的鯊魚,他們不得不往前,絕望與憤恨反而激發了他們的怒意,一個海盜呼喊著同伴,用只有他們才懂的方言控制著另幾個人的行動,他們計畫讓其中的兩三個人糾纏住施法者,打斷他的施法,只要能夠進入到刀劍與匕首可以觸及的範圍……但在他們行動之前,伯德溫已經躍入了他們中間,戰士在銀色的微光中伸出手臂,他僅有的手臂握著一柄散發著柔潤光澤的寬劍,它就像是手臂的延伸又像是意識的固化,旋轉著掠過海盜們的軀體。鮮血連同著叫喊噴湧而出,一般的寬劍更多地被用來敲打與斬擊,但伯德溫的寬劍有著如同葛蘭的精金匕首一般的利刃。當它以一個颶風般的姿態掃過敵人時,敵人的武器與軀體就像甘蔗那樣紛紛折斷。

    海盜蜂擁上前。他們企圖利用他們人數眾多的優勢來殺死這個強壯的戰士,畢竟他只有一隻手臂,伯德溫用力踢起海水,海水刺入了一部分海盜的眼睛,他們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停腳步,而雷霆堡曾經的主人沉身軀,既躲開了後方的刺擊。同時也傾身上前,寬劍斬斷了兩雙膝蓋,還有第五隻腳,伯德溫用肩膀撞向海盜們的刀劍,刀劍在秘銀的鏈甲上彈開,他就像是一隻巨大的保齡球那樣撞開了被充作球柱的海盜們,擺脫了他們的包圍。

    但海盜們確實太多人了,伯德溫的主動出擊反而正中他們懷,在自己的同伴還和海盜們纏鬥在一起的時候,施法者應該不會施放法術。他們的距離是那麼的近,近到都能給彼此刮刮鬍子了,

    打破了這個局面的是凱瑞本。精靈遊俠的雙刀所形成的震懾力一點也不比伯德溫的寬劍差,它們如同海燕般飛掠過洞窟的陰暗後,總有一兩個海盜握住頸脖與抓撓著胸膛而死,精靈給他們留的傷口可能只有紙片那麼薄,卻都在最致命的位置,一個比其他海盜更為魁梧的傢伙以為自己可以抓住精靈,他穿著厚重的鑲著鐵片的皮甲,脖子上帶著一個鐵項圈,雙手裹著連指的鏈甲手套。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會以為用自己的身軀去捆縛住遊俠會是一個好主意。他的動作不可謂不敏捷,而且還有兩個海盜協助著他的工作。別人看來,就像是凱瑞本避無可避之才撞進他懷裡的——那個海盜馬上收緊了他的手臂,他的臂力強過普通的獸人,把人抱在懷裡,收緊手臂,讓對方慢慢地因為無法呼吸而窒息而死是他最大的愛好——但一刻,他一個踉蹌之後才發現自己抓了一個空,他迷惑地張望了一會,直到協助他的兩個海盜指著他的身後發出驚恐的喊叫,他剛想要轉過身,一抹雪白的亮光就從他的嘴裡吐了出來。

    凱瑞本收回「星光」,順勢在那個蠢貨的外套上擦拭了他的愛刀,雖然戰後他會對它們進行精心的清理與養護,但將刀子刺入那隻肥壯的後頸,又從那張污濁的嘴裡刺出來可真是讓精靈感覺有點噁心。

    海魔轉向瑞意特,這次沒等半獸人說些什麼,瑞意特就開始施放法術了,但她施放的法術不是用來攻擊敵人,而是用來防護自己的,她在脖子上懸掛著一個能夠防護能量衝擊與傷害的符文印章,還給自己附加了兩個防護類的法術,最後她想了一會,又給自己施放了一個防護精神衝擊的法術——做完這一切後她又檢查了自己的法術藥水與捲軸帶,次元袋,才在又一個用來隱蔽身形的法術的籠罩靠近血腥的戰場。

    「如果我發出訊號。」她對德雷克與海魔說:「你們必須立即出動,不然我就放棄這次任務。」

    「毫無疑問,蜜糖,」德雷克說:「我是不會放任你在危險之中的。」

    海魔發出了一陣如同烏鴉鳴叫般的笑聲:「我也是,」她以不遜色於德雷克的虛情假意說:「像你這樣的美人兒,如果死了該有多可惜啊。」

    瑞意特在虛幻的影子裡發出譏諷的冷笑,然後就將這兩個人類(一個半人類)暫時性地拋擲在腦後,施法者之間的戰鬥容不得三心二意。

    她認為自己的法術可以讓自己取得先手,但事實上,她在距離另一個施法者還有一百尺左右的時候就被發覺了,瑞意特順從於自己的直覺舉起了雙手,想要施放一個強大的法術而不是等到更近的距離,但對方的施法者已經預先發出了一個法術,從他的手勢上瑞意特辨別出那是一個火焰類法術,「這是個好機會。」她對自己說,身上防護能量傷害的符文印章可以保證她不會被火焰吞噬,而火焰會遮蔽掉對方的視線,當他以為瑞意特已經被火焰解決掉的時候,女性術士會給他一個終生難忘的教訓,當然,如果他還能有什麼終生可言。

    出乎瑞意特意料的是,火球並未衝向她或是任何一個海盜,而是衝向了在戰鬥中變得渾濁的海水,被導引而來的海水只沒過了人類足踝,但仍然能夠稱得上大量,可能超過鋼鐵熔點的火球直接擊中冰冷的,大量的水會發生什麼事情呢?

    蒸汽。

    白色的,灼燙的蒸汽,子就將洞窟中的每一個人包圍了起來,海盜們是首當其中的,據說在另一個位面的蒸汽鍋爐房裡,洩露的蒸汽可以將一個人燙熟,現在的蒸汽尚未達到如此程度,但灼傷眼睛,燙掉皮膚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海盜們的獵物身上曾經在他們不擇手段的折磨發出過如此淒厲的慘呼聲,如今也輪到海盜們這樣喊一喊了,他們在蒸汽的逼迫丟了武器四處逃竄,瑞意特的法術擊中一個海盜,他瞬間就被抽乾了全身的血液,不過這完全可以說是一種幸運,因為他不必如他的同伴那樣經過漫長的折磨才得以死去——海盜們如果跌倒了的話,海水和沙子都會滲入他們潰爛的皮膚裡,那種滋味不是親身感受根本無法想像。

    瑞意特也差點被海盜們推搡倒地,她讓自己漂浮在空中,揮動手指,圍繞著她的蒸汽散開了,她找不到法師以及其他人。

    「他們逃走了!」她大喊到,同時開始施放另一個法術。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5 09:41
第二百四十一章 激戰(續)


    蒸汽的升騰是一個預設的訊號,在盜賊葛蘭的幫助下潛行至暗處的梅蜜艱難地吞嚥了一口冰冷咸澀的空氣,打開黑髮的施法者交給她的捲軸——魔法的閃光被濃厚的蒸汽遮掩,被阻隔在外的人只會以為那是沙子中的貝殼或是洞窟中的石英石在火把的照耀下折射出的光亮——在他們一行人中,只有她和克瑞瑪爾兩個施法者,在克瑞瑪爾無法分身的情況下,唯一能夠使用捲軸的只剩下了梅蜜。她努力讓自己集中思想,向她的神祇弗羅祈禱並希望她正看著她,然後準確而堅決地將捲軸撕開,閉合的魔法線條被人為打開,蘊藏在裡面的魔法能量噴薄而出,法術落在厚重的岩石上,弗羅的牧師緊張地注視著魔法的光滲入堅硬的岩石,而盜賊迎上了兩個不知該說幸運還是不幸從致命的蒸汽中徑直衝向他們的海盜,其中一個海盜還有著一隻完好的眼睛——他一直帶著單眼罩,但如果你看到做這種裝扮的海盜,可別以為他們都是沒了一隻眼睛,有時他們只是為了迷惑敵人,讓他們變得輕敵,而有些時候則是為了躍入黑暗的船艙作戰時不至於因為明暗的突兀變化而造成反應遲鈍——我們都知道,人類從光亮的地方落入暗處的時候,將會有那麼一小段時間什麼都看不見,但如果有一隻一直隱藏在眼罩下的眼睛,這個小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而這個海盜就是因為戴了一隻皮質的眼罩,沒有直面灼熱的蒸汽而僥倖保住了一隻眼睛,但他面部與手臂的皮膚還是被灼傷了,尤其是左臉,或許因為曾經與其他海盜擦撞或是跌倒,那兒的皮肉被挖出了很大一塊。鮮血淋漓,還有零碎的皮膚掛在上面,看上去十分可怖。

    「哥哥,」他喊道,「往東南方向!」那個失去了雙眼的海盜立刻依照他所指示的方向撲了過去,在盜賊的匕首刺入那個可憐蟲的胸口時。前者卻偷偷地想要溜走,如果不是李奧娜,他倒是大有希望成功的,高地諾曼的王女憎厭地緊蹙雙眉,一劍砍下了單眼海盜的頭。完成了這個工作後她向後退去,微微側過頭,瞥了一眼被施加了法術的岩石:「怎麼樣了?」

    「我不知道。」梅蜜緊繃繃地說,她伸出手指推動那塊石頭,卻發現它立即垮塌了下去。她收回的手指上沾滿了沙子:「太好了,」她喜悅地說:「法術生效了。」

    李奧娜伸出長劍一掃,長劍幾乎沒有受到一點阻力,大塊的岩石在化為黑色的砂礫後在細微的悉索聲中紛紛掉落,與蛤蜊白色的原有砂礫混在一起,大概幾個呼吸之後,他們就看見了一點亮光,十分細微的亮光。王女毫不猶豫地放下膝蓋,將眼睛湊了上去。一個瞬間後她站了起來:「是外面。」她說,她看見了反射著星光與火光的海水。

    糟糕的是,法術的效力似乎到此為止了,事實上,這份出自於巫妖之手的捲軸已經超出了他現有的力量,它的完成更多地需要感謝幸運之神而非魔法之神。它在黑螺岩的岩壁上開出了一個洞,雖然這個洞大概只能容許鼴鼠鑽出去。

    「還有嗎?」盜賊問:「類似於這種的。」

    「只有這個。」梅蜜無奈地攤開雙手,將那張已經變成廢物的捲軸打開給葛蘭看:「說實話,那位……大人居然會準備這樣一份捲軸都已經出乎我的意料了。」化石為沙是一個中上法術,但只有那些將要深入矮人的坑洞或是前往某個地下墓穴的法師才會準備這個。免得發生什麼意外把同伴埋在裡面,如果只是為了自己,他們更多的會去準備一張傳送捲軸。

    葛蘭瞧了一眼被撕毀的捲軸,來自於外界的風吹過他的眼睛,帶走高溫與濃厚的蒸汽,他們與海盜之間的屏障已經變得十分稀薄。

    「讓我來試試。」李奧娜說。

    「捲軸還是魔杖?」

    「都不是,」李奧娜說,她的次元袋裡確實還有一些捲軸與魔杖,但裡面蘊藏著的法術對現在的他們來說要麼就是沒有太大用處,要麼就是用處太大了,王女不是施法者,不確定是否應該拿出來使用,不過她有更好的解決方法——在伸出手圍著那個小小的洞口摸索檢查了一番後,她從次元袋中提出了一柄錘子。

    梅蜜可以說是驚慌失措地躲開了,這柄錘子的錘身有她的頭顱那麼大,而且散發著精金特有的銀藍色光芒,上面鐫刻著精美的花紋與魔法符文,手柄與錘身渾然一體,在上面找不到一點銲接與固定的痕跡,錘身的頂端鑲嵌著璀璨如同星光的堅石與藍寶石,據盜賊估計,這柄裝飾華美的錘子或許可以買下半個尖顎港。

    可惜的是李奧娜拿出它就是為了當做錘子使用的,她不帶一絲吝嗇地揮動錘子,錘身撞擊岩壁,輕而易舉地擴大了那個洞口——李奧娜的猜測是正確的,法術已經將這面岩壁侵蝕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岩壁只有半個手掌那麼厚,並且質地也變得鬆脆酥軟,李奧娜沒用太多的力氣就將小洞擴大到了一個人彎著腰就能攀爬出去的程度,但王女沒有因此而停止,她轉動身體,一次又一次地敲擊著脆弱的岩壁,直到她,梅蜜,葛蘭與達達和奴隸們都能看到海水與星空為止。

    葛蘭在她完成第一步卻未停止的時候就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很快就停止了,眼睛閃爍個不停的盜賊後退著將自己隱藏進影子裡。

    「達達。」克瑞瑪爾說,他剛折斷了一個來自於慷慨的阿爾瓦法師贈與的魔杖,魔杖中的法術生成了一個巨大的魔法手掌,遮擋在他與那個女性術士之間,但一陣緊接著一陣如同雷霆般迅猛的衝擊表明這個法術並不能維持太久,「你帶著他們離開。」

    「您可以讓他們……」達達說,然後在接觸到法師的眼睛時將還未說出的話嚥了回去,「是的。遵命,我的主人。」

    「離我們越遠越好。」克瑞瑪爾說,他只能這麼說,敵人的數量遠超於預想,他沒法保證如此之多的人安然無恙。

    「我會帶著他們離開的。」達達說。

    但他已經暗自做出決定。如果新主人死了,那麼就算他不會被殉葬。也會被他的雙胞弟弟索取回去,那時候等著他的不是石磨就是絞索,達達正是為了擺脫這一下場才費盡心思成為了克瑞瑪爾的奴隸,為此他不惜損失了三條人脈,他不想在這裡功虧一簣——他在離開之後,會去找到距離這裡最近的一處田地,命令「轡頭」將所有能夠使喚得到的「牛馬」全都聚集起來,當然,「牛馬」不會作戰。更不會有武器,但他們至少可以用身體來阻擋與干擾那些可怕的敵人,哪怕只是一會兒呢,達達確信事情到了最壞的時候就會有轉機,就像他從亞摩斯那兒奪回了自己的性命。

    此時海面上的海盜已經看到了他們,他們大叫起來,揮動火把,尚未進入洞窟的德雷克與海魔看到了。也聽到了,海魔往地上吐了一口黃綠色的唾沫表示對瑞意特的不屑。就連德雷克也不禁深深地嘆了一口氣,這都是時間緊迫的緣故,不然他大可以到據說紅袍滿地走,法師不如狗的格瑞納塔尋找一個稱心如意的——他不會承認,在最初的時候他是有考慮過要和這位美豔動人的術士有上那麼一段旖旎動人的來往的。


    黑螺岩岩如其名,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黑色的。圓形的螺殼被擺放在海岸一隅,圍繞著它的是平整寬闊的沙地,只在近島中的一側有著密如針插的棕櫚林與椰子林,林子的邊緣生長著茂密的蕨類植物,擊破了岩壁後的人類與精靈們暫時無法找到什麼值得一提的屏障。奴隸們在達達的帶領下跑進了棕櫚林,或許因為他們太不值錢了,術士與海盜們根本沒把他們放在眼裡。

    在巫妖的提點下異界的靈魂投出了一個捲軸,捲軸中的法術生效後橫亙在他們與海盜之間的地面開始震顫與搖晃,這個法術如果被施放在堅實的土地或是岩石上,將會形成如同小型地震般的凸起與裂隙,但在柔軟的沙地上,它只會造成塌陷,最前方的幾個海盜身不由己地深陷入了流沙之中,他們驚恐萬分地大叫著,但他們的同伴只有遠遠躲開的份兒,懸浮在空中的術士施放了一個法術,這個法術將她身下的大片沙地完全地凍結了起來,凍結到就算是身軀沉重的海魔走在上面也毫無問題的地步,海盜們在凍結了的粗糲地面上緩步靠近他們的獵物,他們還有近一百個人,而這些人基本上都可以說是毫髮無傷——那些被蒸汽灼傷的海盜就像是大半個身軀被凝固在冰凍之中的海盜一樣已經被無情的放棄了,如果戰鬥結束,他們還有幸活著,又有兄弟或是他們的船長覺得有必要,他們會被一起帶回船上,如果船長覺得不值得救,又或者他的人緣實在不怎麼樣的話,他們會被直接割斷喉嚨,而後被拿走所有值錢的隨身植物,軀體則被燒成灰燼又或就這麼丟在原地,等著寄居蟹將他們吃乾淨。

    海盜們默契地避讓開了克瑞瑪爾,凡人是無法與施法者對抗的,即便你能,在他們之中還有個施法者的情況下,最好還是讓他們互咬。

    「讓我瞧瞧,這是誰,我最親愛的蜜糖?」穿著深紅色絲袍的女性術士帶著一個甜蜜的笑容降落在了黑髮施法者的面前,「我們總算可以一對一了,是不是?」她輕佻地打量著克瑞瑪爾:「不過我覺得我們未必需要那麼認真,德雷克僱傭了我,但如果有必要,我們之間的契約完全可以修改一下,譬如說……如果你願意放棄與我們為敵,我是很願意在我的房間裡迎接一個如此年輕而又俊美的法師的,當然,」她說,看似不經意地掃視了一下他的身周:「你或許不想背棄自己的朋友,但這已經不是你可以掌控的事情了,我覺得我們可以談談——據我所知,德雷克並不想殺死他們,或者說,判定他們生死的權利不在德雷克身上——嗯,我可以做個擔保,保證他們不會受到致命或是造成永久傷殘的折磨,你看怎麼樣?」

    克瑞瑪爾的回答是一個不可見的利爪力場,瑞意特突然從力場所能影響到的範圍內消失,無形的利爪撕裂了一名海盜,瑞意特發出尖利的狂笑,反手投出一道耀眼的火焰——看來她的誠意也很值得商榷。

    海魔對上了伯德溫,獵物之中的戰士總能讓她熱血沸騰。海盜中的半獸人不止海魔一個,但他們甚至無法在伯德溫的寬劍下堅持三個來回,海魔一邊嘲笑著他們,發誓回去要將他們掉在桅杆上曬成鹹魚,一邊大踏步地衝向了伯德溫,海魔使用的是一把巨大的連枷,不過看上去有點不倫不類,因為海魔幾乎將所有她覺得適用的東西全都加了上去,連枷就像是個畸形的人類那樣生滿了凸起的瘤子與尖銳的彎角,哪怕讓葛蘭這種身材纖細的盜賊來用,只要挨上一下也能拽下一大塊皮肉,別說是能夠舉起十個葛蘭的海魔了。而且正如我們之前所說的,海魔是個狡猾如人類的半獸人,她幾乎只進攻伯德溫需要轉動身體才能防護的右側,並且朝伯德溫吐口水,帶著些許腐蝕性的腥臭口水,在伯德溫躲避的時候,她揮舞著的連枷一下子就將伯德溫打到在了沙地裡,當她想要再來一下的時候,李奧娜撲了上來,咆哮著,她的錘子準確地擊中了連枷的連接部分,她的力量還不足以讓海魔脫手,卻能讓連枷失去準頭,伯德溫猛然一個翻滾,從死亡的陰影下掙脫出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7 09:53
第二百四十二章 激戰(三)


    海魔張開嘴,向高地諾曼的王女展露出她的獠牙,獸人的血統在她身上獲得了僅次於純血的體現,在人類通常長著犬齒的地方,取而代之的是兩對上下交錯,尖端微微向著嘴唇內側彎曲的牙齒,這兩雙牙齒有時能夠起到連枷與匕首無法起到的作用,在她咬住某人的喉嚨,啜飲鮮血,又或是將黏糊糊,血粼粼的內臟放在口中大嚼時,它們不但能幫助她抓住猛力掙扎的犧牲品,還能讓恐懼消磨掉敵人,以及船員們的勇氣與好勝心。

    被殺死是一回事,被吃掉又是另一回事了,這也是為什麼大部分人都不願與獸人有所關聯的原因,哪怕身在內陸的獸人有時會打扮的如同一個人類貴族。

    「你很不錯啊,小姑娘,」海魔說,「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人類的雌性能有這麼大的力氣呢。」她貪婪的視線落在李奧娜手中的精金錘子上面,如果這個錘子是實心的——必須是實心的,不然不可能擊開海魔的精鋼連枷,雖然她擊中的是連枷最為脆弱的地方——也就是狼牙錘與後方的棍棒相連接的鏈條,但正因為這樣才會更為困難——在矮人製造出盾牌之後,連枷可能是唯一一個會對盾牌的主人造成直接威脅的武器,當它敲中盾牌的時候,被鏈條連接著的狼牙錘會沿著力量的走向旋轉著抽打躲藏在盾牌後面的人。所以說,鏈條是連枷唯一不受力的地方,如果只是普通的武器,可能只會讓鏈條末端的狼牙錘偏移上幾寸,自精金錘身上傳來的力量卻是迫使整個狼牙錘都向外飛去,如果不是海魔有著超乎常人的力量,她的武器可能會直接脫手。

    而海魔面對著的不過是個普通的人類女性罷了,既沒有巨龍的血脈也沒有魔鬼的力量,海魔將這個意外的打擊歸咎於那柄肯可能經過附魔的錘子。她知道有些武器能讓使用它的人覺得它輕如鴻毛。

    李奧娜一言不發,王女的地位與驕傲都不允許她與一個女性海盜對話,而且比起與海魔交談,她更願意把她掛在船隻的主桅杆的最高處,脖子上掛著她的連枷。

    伯德溫站了起來,不過這次他不再那麼好對付了,李奧娜站在他的右側,成為他的右手與盾牌,至少海魔沒法兒如之前那樣利用這個弱點進攻,但她豢養著不少鬣狗。海盜們圍攏上來,他們已經領教過伯德溫與李奧娜的厲害,所以並不急著上前,而是輪番撩撥般的快速進攻,他們的刺劍與手弩的小箭就像是被激怒的黃蜂,雖然其中還是有退讓不及的海盜被伯德溫或是李奧娜斬殺,卻還是給他們造成了不少不致命卻有點麻煩的傷勢,李奧娜覺得臉一陣陣地發麻,就是因為掠過她面頰的一根細小箭矢上塗抹過毒藥。它不會立即致人於死地,卻能讓人緩慢地失去反抗的能力。

    「放下武器投降吧。」海魔說,揮舞著連枷,讓狼牙錘在空中發出嗖嗖的聲音:「我們並不一定要取走你們的性命。」

    「但你們背後的主子會。」伯德溫高聲說。藉以掩蓋氣息中的不穩,他習慣於一對多的戰鬥,但這次他面對著的敵人是有史以來最多的——也是最狡猾的。

    海魔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可不是嗎,那的確有點令人遺憾。」她說:「我還是挺喜歡你們的。」

    海魔號的船員聞言露出了一種猥褻而扭曲的笑容,伯德溫與李奧娜則不由自主地一陣惡寒——海魔雖然這麼說,手下卻沒有絲毫容情。它的連枷沉重的就像是一頭大象,靈巧的卻像是一隻猴子,戰士與王女在對付那些像是永無止境的刺劍時,還要小心海魔的精鋼連枷毫無預兆地從那些林立的鋼鐵荊棘中突然飛出來,連枷上的狼牙錘有著李奧娜的錘身一倍半那麼大,生滿陰森的尖刺,只要一下,它大概就能了結他們之中的一個了。

    &&&

    「你好,我親愛的老朋友。」德雷克說。

    「你好。」葛蘭說。

    他們面對面地站著,微微弓著脊背,從背影上看是那麼地相似,畢竟他們都曾是一個導師教出來的,葛蘭的導師曾說過,若是德雷克沒有一個身為亞速女大公的母親,那麼他完全是可以成為一個能夠與葛蘭相媲美的盜賊的,可惜的是,德雷克有,他之所以接受盜賊的教導不過是她的母親希望自己的非婚生子能夠在沒有她的權勢與威望下也能得到一絲生機,畢竟亞速爾島不是什麼溫暖悠閒的好地方,她也有著既討厭又沒法兒立即除掉的親戚,哪怕德雷克只是個沒有繼承權的非婚生子,她也要警惕著會有人試著鋌而走險,這也是為什麼女大公會任由流言飛傳,一個十月懷胎親自生育下來的孩子與一個隨時可以替換的情人根本就是兩回事。

    德雷克與葛蘭的友誼也是在那個時候建立起來的,那時候葛蘭剛離開那所與眾多孩子分享的大屋子,而德雷克剛離開母親,他們同樣有盜賊的天賦,也同樣愛玩弄手段與小聰明,所以相互之間要比其他人更為親密一些。德雷克要比葛蘭更得導師心意一些,作為女大公的非婚生子,他之前接受過系統的教育,能夠讀和寫,鑑定與判別這項更是將葛蘭遠遠拋在了身後,只是導師在德雷克的時候總會略微寬容一點,不管怎麼說,只要亞速爾女大公還活著,德雷克是不會淪落為一個盜賊的。

    這也是為什麼葛蘭總要比德雷克強些的關係,但德雷克可不是一個泰爾騎士,他對公平不太講究,具體表現就是他在問候之後就立即後退了一步。讓出他身後的船員。

    葛蘭的技巧比他在尖顎港時還要優秀,他轉圈,他閃避,他刺擊,但正如伯德溫,他的問題是必須面對太多的敵人,在他將精金的匕首刺入一個海盜的咽喉時,有一個海盜的鍍金刺劍刺入了他的腰側,而另一個海盜的匕首也逼近了他的脊背,第三個海盜則揮動著鞭子。試著纏住他的雙腳,葛蘭大聲咒罵,他任憑自己跌倒在地,雙腳纏住鞭子,將那個得意忘形的傢伙拖倒,他翻滾著,匕首掃向他所見到的第一個腳踝,他的腰側發熱,粘稠的液體濕潤了他的內衣。他知道自己受傷了——他抓住了那個使用鞭子的蠢貨,把他舉起來,擋住了不知從哪兒射來的一支弩箭,但當他看見一道稀疏的影子在自己的左前方晃動時已經遲了。一張結實的漁網從上而下把他罩的嚴嚴實實,並且迅速地收緊,葛蘭很清楚海盜們不會在乎同伴的生死,但他還是徒勞地將那個被射中了胸膛。痛苦地從嘴裡噴吐著血沫的傢伙擋在他的前面。

    「德雷克!」他喊道,他知道新王的懸賞中,活的他和死的他是兩個價錢。但德雷克不是一個需要將幾百個金幣放進思考行列的傢伙,他不知道德里克對他的怨恨會不會超過對金幣的渴求。

    他現在需要與德雷克談談,他需要時間,如果德雷克最終決定把他裝起來交給高地諾曼的新王,那麼他還是有法兒逃走的。

    「殺掉他。」德雷克簡單地命令道,他的語氣讓葛蘭渾身發涼,或許這次他就能親身證實一下黑髮的施法者想要知道的事兒了——死亡之神的詛咒注定葛蘭無法踏入哀悼荒原,他只會在瀕臨死亡與陷入絕望境地時化作飛灰,而後從飛灰中重生,那麼如果有個傢伙動作足夠快,在變化產生前就把他徹底地殺死,那麼他是會再次復生還是淪落成一個孤獨的遊魂呢。

    當第一柄刺劍刺入盜賊的手臂時,「克瑞瑪爾!」他絕望地大叫起來。

    一個法術瞬間籠罩了下來。

    德雷克與海盜們,當然,還有與一個垂死的人一起被困在漁網中的葛蘭,他們最先是聞到了一股難以想像的惡臭,這股臭味簡直比放滿了鹹魚的倉庫或是瘟疫蔓延的城市還要令他們噁心,他們的眼睛被刺激的睜不開,而鼻子的粘膜與嘴唇也感到了一陣陣的灼痛,海盜們跪倒在地上,竭力將鼻子塞進海沙裡,以逃避著無所不在的折磨——幸運的葛蘭卻不像他們那樣堪稱首當其衝,為了躲避刺劍與匕首他的大部分身軀都蜷縮在那個海盜下面,作為致命處的頭臉部分更是被完全的掩藏了起來,所以他雖然也被法術波及但還能忍受,乘著誰也沒法兒對他做些什麼的空隙,盜賊的精金匕首輕而易舉地撕開了漁網,葛蘭從漁網下面鑽了出來,幾個海盜想要阻止他,卻一個個地被他割斷了脖子。

    「黃金夫人號」的主人差點氣瘋了。

    等他弄明白這個法術是誰投擲出來的時候就直接發了瘋:「瑞意特!」他嘶聲力竭地喊道:「你在幹什麼?」

    「一個意外而已。」瑞意特毫不在意地說,她向黑髮的施法者投擲法術,他卻在法術生效的那一刻掀起了一陣小型颶風,然後那陣微縮的颶風就把瑞提特所製造的惡臭捲到了德雷克那兒。

    德雷克還在下方跺著腳大叫大嚷,但瑞意特已經不再給予他哪怕一丁點兒的注意,她與克瑞瑪爾的戰鬥已經進入了關鍵時刻——在瑞意特的認知中,作為一個術士,想要擊倒一個無防備的法師並不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即便他們的級別相差不遠。法師的法術需要提前記憶,而在此之前,黑髮的施法者並不知道他將要面對一個可以隨心所欲挑選她所能施放的法術的術士(只要她的精神力與體力仍能支持),他在前一天會準備一些什麼法術呢?法術護甲,或是連環閃電,可能還會記憶一個李歐蒙的小屋,好讓自己過得舒適一點,假如他足夠謹慎的話,他還會記憶一個龍膚術,或是空氣呼吸術,但他會記憶化石為泥嗎?會記憶抵抗能量嗎?

    不會。

    但讓瑞意特又驚訝又膽怯的是,她面對著一個法師,卻像面對著一個術士,而且是一個戰鬥經驗豐富,手法老練的術士,他幾乎只要看見她的手勢就能知道她要施放怎樣的法術,並立即用出能夠抵禦或是消解它的法術,快捷的像是完全無需考慮,他的法術都像是隨手投擲而出的,卻那麼地……成效卓越——心慌意亂的瑞意特甚至犯了一個小錯誤,讓那個黑髮的半精靈奪得了一個先機,他的法術呼嘯而至,擊中了女性術士,她身上的紋章發出了耀眼的光芒,瑞意特知道自己損失了一個珍貴的符文護身符。

    達達帶著奴隸們奔跑在棕櫚林裡。

    他只穿著一件圍腰布,手臂、上身和雙腿都裸露在外,龍火列島上獨有的大蚊蟲圍繞著他們,密集的就像是一陣灰黑色的霧氣,水蛭如同暴雨中的小冰塊那樣落在他的脊背與光亮的頭頂,如果放在平時,達達會停下來,用鹽和菸草來對付這些貪得無厭的小吸血蟲,但現在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他瘋狂地跑著,其他奴隸跟著他的身後,現在他只希望不要踩到一條滿是毒液的蛇或是下樹溜躂的寄居蟹,如今可不是受傷的好時機。

    他一直跑到距離他最近的一個甘蔗地裡才停下,他看到了一具屍體,並不是因為疲倦與毒素積累而死去的屍體,它被放在田地一邊,血液尚未完全凝固,而田地中的「牛馬「還在沉默地干著活兒,「讓他們集中起來。」達達命令「轡頭」說,「然後我們立刻回去。」

    但還沒等到「轡頭」們將所有「牛馬」驅趕到一處,達達就再次看到了刀劍的閃光。

    幾個強壯的士兵靠近了達達,「他是什麼人?」其中一個人用通用語說。

    「一個宦官。」一個年長的遊俠說:「看來我們找到可以問路的人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7 09:53
第二百四十三章 激戰(四)



    考伯特和來自於大陸彼端的客人們找到這兒可真是有點不容易。

    我們前面說過,龍火列島是個奢靡卻封閉的小世界,雖然商人們總是趨之若鶩但也不是每個人都能獲得與之交易的機會與地位的——為領主們處理買賣事宜的宦官已經謹慎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而且因為他們交易的貨物中包含有人類與類人的奴隸的關係,他們的選擇面就更加狹窄了一些,畢竟不是每個人都知道如何獲得奴隸(有時還要依照宦官們提出的要求,譬如說,年輕力壯的男性與女性啦,美貌的幼小孩童啦,一個吟遊詩人,一個盜賊又或是一個獸人啦)並且能夠將它們平安無事地運送到龍火列島,不管怎麼說,碧岬堤堡與龍火列島之間的距離還沒那麼遙遠,而販賣奴隸,在龍火列島是合法的在碧岬堤堡卻不是,商人們不能遵循通常的海圖,因為那些海圖標示的航線通常是要通過碧岬堤堡所擁有的海域的,每個與龍火列島的領主或是想要與領主達成交易的商人都必須弄到一張另闢蹊徑的海圖或是在夜晚行船。

    所以能和龍火列島的宦官們有所往來也只有固定的幾個人,他們擁有自己的商團,有著指定的港口,並在龍火列島建起了巨大的宅邸,其中幾個甚至被宦官賦予了一定的權利——他們是可以將那種「菸草」帶出去,混雜在奴隸的食物裡讓他們吃下去,這樣新鮮的「牛馬」一被運到龍火列島稍加訓練就能立即投入繁重艱辛的勞作之中——像是將亞戴爾送到側島的游商們只能說是偶爾來碰碰運氣的,他們是不是能得到想要的貨物完全得看掌握港口的宦官是否滿意於他們送上來的禮物。

    東冠的所有者在將側島賜予克瑞瑪爾之後就撤回了軍隊和宦官,所以三個港口都可以說是處於一群龍無首的狀態,如果考伯特是綜上所述的那些大商人,當然可以不假思索地找到港口與泊位,但我們知道的,他是蘇綸的信徒。也從來不憚於向碧岬堤堡通報奴隸船的動向,所以他出現在這兒,能不被一貫敵視著他們的人乘機殺死就已經算得上很走運了,但如果他的船隻想要進入港口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情,何況他還帶著兩百名全副武裝的戰士,若不是雷霆堡的法師蓋文當機立斷,從人群中抓住了一名主要的人質——一個商團主人的兒子——他從某個娼妓的懷裡爬出來想要看看熱鬧,從而得到了一個談判的機會,他們大概還傻乎乎地在側島的鄰近海域一個勁兒地打轉呢。

    就這樣考伯特也代克瑞瑪爾許諾了整整三船的甜菜糖,作為對於商人們的獎賞。原本他還想要討價還價。看看是不是能從商人們那兒弄來一兩個嚮導,這個要求剛提出來就被商人們斬釘截鐵的拒絕了,他們聲稱他們的拒絕並非出自於戒備或是惱怒,只是他們也沒有那個資格進入到側島的腹地——那裡屬於領主,任何未經允許踏入那片土地的人都會被砍掉雙腳曝曬而死。

    他們的話可算不得真誠,更多的是敷衍與推諉,不過考伯特沒有時間慢慢和他們磨蹭了,而且他們並不是來與商人僱傭的傭兵作戰的——若是施法材料齊備,法師蓋文倒是能試著召喚一個遊魂來詢問一下克瑞瑪爾現在所在的位置。但他恰好缺少了一味重要的寶石粉末,蓋文想強行嘗試一下的時候被考伯特阻止了,他和阿爾瓦法師是多年的好友,對於法術失敗會產生怎樣的後果再清楚也不過。他們著實不需要太多的驚喜啦。

    考伯特試著向月之女神蘇綸祈禱,雖然他不是牧師,但他對於女神的忠誠與愛是不容置疑的——他不知道掠過耳邊的聲音是否是女神給出的回應,但在沒有嚮導與魔法的情況下。他們還是依照著那個聲音指引的方向走了,在穿過密林的時候他們還在忐忑不安,在看到甘蔗地與甜菜地的時候就安心了許多。高地諾曼的士兵們走上去向那些忙於收割甘蔗與料理甜菜的奴隸們詢問附近是否有他們不熟悉的人來過,不得不說,作為一個士兵,他們還是挺禮貌的,但奴隸可就不那麼禮貌了,至少在他們看來,奴隸們甚至可以稱得上無禮——他們一刻不停地干著活兒,就連一個眼神與一個音節都吝於付出,士兵們為此粗暴地抓住了其中的一個,把他從甜菜上拖開,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是,就算是士兵們奪走了他的工具(居然是木質的),他還是在不斷地,機械地揮舞著手臂,像是空氣中也長滿了他侍弄的甜菜,而其他的奴隸也只是繼續忙於為甜菜壟土,他們的同伴與士兵沒能引起他們的一點注意。

    接下來他們遇到的人都是這種該詛咒的可怕模樣,就連對著數以萬計的獸人也能面不改色的士兵都不自覺地有點發冷。

    「這是怎麼回事?」騎士修問:「是魔法嗎?」

    「可能是,但據說是一種藥物。」考伯特說:「它們會讓奴隸們變得十分地溫順,只是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人。」

    修蹙起他濃密的雙眉,他和大部分高地諾曼人那樣,眼窩與眉骨挨得很近,眉骨突出,眼窩深凹,覆蓋在眉骨上的眉毛自然而然地在眼睛上方形成了一道深重的陰影:「克瑞瑪爾……法師可能不太適合這個地方。」雷霆堡的士兵與居民都知道,那個黑髮的法師在戰役之外就是個甜人兒,他不但會用法術變出滿地亂跑的火焰小人來逗孩子們開心,還會施法將粗糲無味的麥子粥變得如同蜂蜜那樣的甜,或是讓冰雪做成的玫瑰花綻放在少女的發髻間,只要你提出要求,而他又有時間和空閒的話,他總是願意滿足任何一個人的。

    就算是他們曾經的爵爺與領主伯德溫成為此地的主人也不會令他們感覺更違和。

    「也許。」考伯特說:「但他的導師是此地領主的兒子,在導師沒有親生子女的情況下,他的弟子就是第一繼承人,每個地方的法律都有這麼一條,包括龍火列島。何況對於你們來說。這件事情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

    「對碧岬堤堡來說也是如此吧。」

    考伯特微微一笑,能夠如此出乎意料地在龍火列島中紮下一顆釘子當然是阿爾瓦法師與碧岬堤堡的執政官願意看到的事情,不然他的船上又怎麼會出現那麼多的武器呢?只是在籌備它們的時候,阿爾瓦還以為他們必須為克瑞瑪爾招攬一些使用這些武器的傭兵呢,他們沒想到的是命運之神竟然會如此眷顧年輕的黑髮施法者——近三千名富有經驗,嘗過血的士兵,如果不是他們敏感的身份與驚人的數量,大概早就被某個領主或是國王截留了,現在他們都歸克瑞瑪爾了。

    考伯特甚至覺得自己應該設法感謝一下遠在千里之外的狄倫.唐克雷,哦。應該是叫這個名字,他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失去了些什麼。

    不過讓「小雀號」的船長擔憂甚至有些焦躁的是他們還沒能找到克瑞瑪爾,如果他們到達的時候不該發生的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年長的遊俠可以確定那將是一個再大也沒有過的悲慘的笑話,他們經過了不下半打甘蔗地與甜菜地,但遇見的都只有奴隸,達達的出現簡直就像是蘇綸的恩賜。

    「我帶你們去我的主人那兒。」達達說,而後急速地轉過頭去給那些始終跟在他身後的奴隸發佈命令:「你們留在這裡。」他說,他們不需要累贅。

    修在經過這些奴隸的時候看了他們一眼。「轡頭」還有其他的奴隸一直保持著行禮的姿勢,無論身體的那一部分都不曾超過士兵們的膝蓋。

    那個被剔除了頭髮與鬍鬚(哦,也許他原本就沒有)的奴隸帶著考伯特與高地諾曼的士兵穿過棕櫚林之後他們就不再需要指引了,因為他們已經看到了魔法與火把的光亮。

    &&&

    瑞意特捏著一枚毒蛇的牙齒唸誦咒語。咒語結束後從她的嘴裡吐出了三條細長的毒蛇,它們的尾巴粘連著她的舌頭,它們所感覺到一切都能從蛇類的軀體轉達到瑞意特的感官裡——毒蛇在空中發出嘶嘶的聲音,不斷拉長的身軀狂亂地抽動著。就像鞭子那樣噼啪作響——活著的鞭子,金黃色的眼睛閃爍出與女性術士一模一樣的陰冷與邪惡,桃紅色的舌頭吐向空中。兩枚蘊含著毒液的牙齒就像珍珠那樣在火光中熠熠生輝。

    它們撲向黑髮的施法者,但毒蛇的細小利齒無法咬穿他身上的白袍,而被攻擊的施法者已經做好了下一個法術的準備,但身著紅袍的女性術士似乎並不為之感到驚恐,她旋轉著身體,在避讓開法術的同時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異界的靈魂聽到了巫妖急促的警告,但為時已晚,瑞意特早已改變了她的標的,她所要攫取的生命不是克瑞瑪爾而是站立在法師身側,手持長弓雙刀,為法師擋去海盜們的刀劍與匕首的精靈遊俠凱瑞本。

    凱瑞本察覺到了毒蛇的侵襲,他敏捷地側首躲避,但毒蛇在沒有可能咬中他的時候直接通過向外折出的毒牙向他噴射毒液,毒液落在精靈的面頰與眼睛上,立刻泛起了令人恐懼的青色煙霧,皮膚頓時泛起了血紅色的泡沫,開始潰爛與腫脹,梅蜜撲了上來,將預備好的治療術投擲在凱瑞本身上,但治療術起到的效果並不那麼大,而且在遊俠被毒液擊中的那一剎那,就有海盜在高聲歡呼,他們亟不可待地撲了上來,想要抓住或是殺死那個讓他們損失慘重的精靈。

    克瑞瑪爾的法術立即轉而落在了海盜與凱瑞本之間,灰暗的球狀氣旋落入海盜群中,將他們高高拋起,一部分人落入了海裡,而另一部分人落在了他們的同伴頭上。

    但瑞意特的法術隨即趕到,它擊中了黑髮的施法者,如果不是還有那件來自於泰爾的白袍抵擋,也許這一下就可以將克瑞瑪爾的半個身體完全腐蝕殆盡。也許就是這麼一瞬間,戰場的局勢陡然發生了變化,先是李奧娜那道被弩箭擊中的傷口上所沾染的毒素終於延伸到了她的手臂,她的錘子掉落在沙地上,海魔的連枷敲中伯德溫失去了一條手臂的肩膀,完全無法顧及這個的伯德溫發出一聲高喊,他撲向李奧娜,抓住她把她脫離了幾個海盜的刀劍所能籠罩的範圍。

    海魔停頓了一下,出於獸人的貪婪,她沒有急著去追殺李奧娜與伯德溫,而是先去撿起了李奧娜的錘子,正如她想像的,鐫刻在錘身,玄妙而又精緻的花紋與符文為這柄沉重的武器附上了魔法,讓原本應該重達百磅左右的錘子變得就像玩具木錘那樣輕盈,卻不會讓人覺得過於輕飄而無法找到重心,另外海魔在接受它的捶打時並不覺得輕鬆,她裂開那張吐著獠牙的嘴滿意地笑了笑,轉手將錘子掛在自己的腰裡——戰利品還是儘早收取的好,她對自己說,哪怕是海魔號的船員,在遇到價值可觀的戰利品時也會冒著被海魔變成晚餐的危險私自暗藏的,別說是現在還有著黃金夫人號的船員混雜在他們這兒。

    「來幫個忙吧。」目光在這個時候會變得相當銳利的德雷克叫喊到:「難道你以為一柄錘子能比一個懸賞更值錢嗎?」

    「這可說不定。」海魔嘀咕道,她命令她的船員繼續圍攻李奧娜與伯德溫,因為最好能讓他們活著的關係,海盜們的進攻已經變得有如貓戲老鼠,他們拿來了漁網,這是捕捉活口最好的裝備。

    德雷克並不那麼情願向海魔求助,問題是葛蘭顯然是個極其善於刺殺,藏匿與奔逃的盜賊,他的人說不上所剩無幾也無法再次形成有威脅力的絞索,德雷克瞭解葛蘭,這個盜賊可不是那種重情意的好人,現在海魔與瑞意特那兒已經佔據了上風,他隨時可能拋棄同伴逃走。

    在海魔與德雷克聯手之後,葛蘭所能轉圜的範圍就越來越小了,他只覺得到處都是敵人,曾經在尖顎港見到過不少這種場面的盜賊艱難地咬了一下舌尖,或許是放棄抵抗的時候了,如果他們對他的特異之處不是很瞭解,他或許還有逃走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7 09:54
第二百四十四章 激戰完結撒花


    達達從未覺得日出時分的晨光是那麼的明亮與耀眼。

    他們都活下來了。

    考伯特在之後的很多年都不止一次地慶幸過自己和高地諾曼的士兵們到的雖然有點晚,但不是最晚,一切都還有挽回的機會。

    在考伯特等人出現之前,葛蘭已經被海盜們的弩箭逼進了海水裡,海水一直沒到他的膝蓋,海沙就像章魚的觸鬚那樣纏繞著他的腳,他疲憊不堪,他的敵人們卻連一丁點兒喘息的時間都不給他,除了正在淺灘上的那些,還有劃著小船在海面上巡索的海盜,他們舉著火把為同伴們照亮,火光所及之處全都是刀劍與箭頭的閃光——這些就已經足夠讓一個明智的盜賊放下手中的武器高舉雙手,盡力露出一副無害的表情了,何況還有海魔,她的臭味先於她龐大的影子籠罩在盜賊身前,她的腰間掛著讓盜賊感覺眼熟的錘子。

    海魔走近德雷克,用手肘撞了撞衣著華美的海盜,差點把他撞倒,德雷克抽搐著嘴角,抑制著想要去揉一揉以及拍打一番的**。

    「分我多少?」海魔直言不諱地說。

    「我不明白你在說些什麼,」德雷克暴躁地說:「我們的分成早在出發之前就談好了。」

    「是啊,我們原先談的是四四二。你四,我四,紅疤二,但現在紅疤已經不可能從中分得一份了。」海魔向德雷克眨了眨眼睛,事實上她是想要拋一個媚眼,問題是她的外表注定了哪怕是弗羅降臨到她的身體裡也只能讓人覺得眼睛疼痛。

    「你就不能等到所有事情結束之後再說嗎?」德雷克低聲下氣地說。

    「哦,你看,我的小可愛,我最親愛的朋友德雷克,」海魔恬不知恥地撫摸了一下德雷克的後背,後者不由得一陣毛骨悚然:「我知道葛蘭對你意義不同。你好像和誰承諾過,如果誰能抓住這個小雜種,你會付出一筆額外的賞金。」

    德雷克惡狠狠地掃了一眼周圍,瑞意特不是那種會將私底下的交易隨口亂說的虛榮女人,那麼只能是他有了一兩個不那麼忠誠的船員,畢竟他有幾次在酒後肆意地咒罵過曾經的同僚與朋友,也許就是那個時候他自己不小心將底線給暴露出去了。

    「五五分,」德雷克說:「不然就滾,我自己也能抓住這傢伙。」

    「四六,你四我六。」海魔說。「相信我,小寶貝,這是筆划算的買賣。我快要抓住伯德溫與高地諾曼的王女了。」

    「我抓住了弗羅的牧師,」德雷克嗤笑道:「是已經抓住,不是快要,還有精靈遊俠凱瑞本和那個施法者,他們可是大頭。」

    「我看未必,」海魔反駁道,一邊瞥了一眼法師那兒的情況。法師距離他們比較遠,畢竟誰也不想被施法者們的爭鬥波及,所以除了一開始,在之後的戰鬥中海盜們都有意識地遠離了他們。魔法的閃光還在不斷地亮起,就像是黑夜裡的雷暴,說明他們之間的戰鬥還遠未結束,「而且那個法師算是什麼大頭?難道他會比銀冠密林之王唯一的繼承人還要重要?」

    「別在我面前賣弄你的愚蠢了。」德雷克忍不住說,然後他立即往後退了好幾步,免得遭到海魔的反擊:「我們都知道他是側島現在的主人。就算他不願意拿出金幣來贖回自己的性命和自由,也有的是人願意把他買下來,或許還不止一個。」

    「四六。」海魔堅持說。

    「除非你願意承擔僱傭瑞意特的費用。」德雷克說:「不然就是五五,我已經很吃虧了。」

    「四六。」海魔猥褻地笑了笑:「我可沒和她待在一張床上,我有權拒絕為我沒享受到的服務付費。」

    葛蘭倒願意他們繼續爭執上一會兒,他可以等,沒關係,值得惋惜的是無論海魔還是德雷克都不是蠢貨,德雷克在沉默了幾個呼吸的時間後,「四六。」他說。

    「哈,」海魔說,她擺動了一下粗壯的手指,手指上的寶石戒指閃閃發亮,她的,還有德雷克的海盜們行動了起來,葛蘭舉起了雙手,他的精金匕首還夾在他的手指間,但只要再等那麼一會,它就會掉進海水,等著海盜之一把它摸出來,它或許會被德雷克掛在腰裡,戰利品是用來炫耀的,就像是海魔掛在腰裡的錘子。

    梅蜜被一個海盜抓在臂彎裡,她勉強提起腦袋,因為逃跑的途中不慎落入海水的關係,她的頭髮就像海草那樣胡亂地披覆在肩膀和面孔上,她從晃動的縫隙間看到了葛蘭,盜賊單薄的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就像是一條狹窄的裂縫。

    「小心,」一個海盜提醒同伴:「她是個牧師。」

    「一個弗羅的牧師。」抓著梅蜜的海盜無所謂地說:「她如果能用點什麼小法術的話,我倒是很樂意享受一番呢。」

    他的同伴露出了心領意會的笑容,「謹慎起見。」他說,「讓我們綁住她的大拇指好了,這樣的綁法不會對之後的事兒造成什麼不便的。」

    海盜看了看梅蜜,弗羅的牧師已經無力地低下頭去,頭髮遮住了她的表情,但她的身體是柔軟的,一派心灰意冷的模樣,「那麼就大拇指,」他說,「你有繩子嗎?」

    「等等。」那個海盜說,他從脖子上扯下一根掛著穿孔金幣(海盜們常用它們來做護身符)的皮繩,想要把它解開——他永遠也沒法兒把它解開了。

    一根精鋼的三棱箭頭穿透了他的脖子。

    作為一個常年行走在海上的水手,考伯特船長對遠在大陸另一端的士兵所有的瞭解只能從吟遊詩人的詩篇和酒館裡傭兵或是商人的高談闊論中略知一二,他知道他們都是強壯有經驗的士兵,也知道他們鬱積著被故土驅逐的悲哀與憤怒,但他從未想到過在這兩者的相互催發下,能夠產生多麼令人畏懼的力量。

    作為常年與殘暴的獸人交戰的戰士,高地諾曼的士兵與騎士們只需一個瞬間就能讀懂整個戰場的情況,法師在最短時間內進入施法前的冥想。而士兵們首先做的不是衝出蕨類的包圍,而是在茂密枝葉的遮蔽下舉起長弓與弩弓,他們並未蠢到將所有的弩箭對準德雷克與海魔——雖然他們一看就知道是首領。

    高地諾曼的修曾問過考伯特他們所要面對的敵人是哪一種——考伯特很爽快的回答他海盜和獸人幾乎毫無區別,除了一個在平原上一個在海裡,所以他們採取的做法與雷霆堡相當一致——也同樣正確,在忠誠這點上海盜們與獸人十分相像,他們不是人類的士兵,即便首領死去也未必會感到傷痛或是無所適從,他們個個都是狡猾而卑鄙的自私鬼,只要找到一點機會就有辦法造成你絕對無法接受的糟糕後果。所以士兵們除了將弩箭投擲到德雷克與海魔的身上,他們的船員也沒能獲得太多的赦免。

    首當其衝的是挾持梅蜜的兩個海盜,倒不是因為別的,只是因為他們距離士兵最近,人數也最少,過於集中的打擊一下子就將那塊小區域完全地清空了,提著梅蜜的海盜大叫了一聲,低下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貫穿右側第三與第四肋骨之間的利箭。他竭力吸了一口氣,舉起匕首,他知道自己已經活不了啦,那麼至少在死去之前。他還能抓著一個弗羅的牧師和他一起前往哀悼荒原。然而,幾乎與此同時,一股強烈的恐懼與疑惑湧上他的心頭,匕首刺中了梅蜜的脊背。但因為持有者混亂的思想只是在梅蜜的脊背上劃了一條很長的血痕,之後第二根箭矢呼嘯而至,深深地沒入他的眼窩。他仰面倒下,而梅蜜則手忙腳亂的從他和同伴沉重的身體間鑽了出來。

    弗羅的牧師很聰明地沒有站起身,而是繼續匍匐著,手足並用地爬向箭矢射來的方向,一個高地諾曼的士兵拋出繩索,把她拉進蕨類植物的巢穴。

    梅蜜回過身去觀望後方的時候,覺得自己必須為自己點個贊,如果說海盜們的箭矢就像是暴雨,士兵們的箭矢就像是密集的雷電,他們的箭矢要比海盜們慣用的長,而且箭頭也要更為沉重,如果使用者臂力不夠,或是弓弩的機簧與弦差強人意,這種箭矢的射程恐怕很難為人稱道,但在這裡,在高地諾曼人的手裡,這些箭矢就像是被附加了魔法那樣,即便超過三百尺,也能穿透人類的顱骨或是胸膛,類似於前面的錯誤沒再發生,也或許是因為他們所要救助的對象變成了他們的王女與曾經的領主的關係,高地諾曼的士兵們沒再浪費他們的臂力與箭矢。

    他們只射了一輪箭。

    伯德溫聽到熟悉的,箭矢呼嘯的聲音時,陡然自枯竭的身體中生出了無限的力量,那是他的士兵,他的騎士,在雷霆堡的雙重城牆上他無數次地傾聽過這種美妙的呼嘯,他毫無驚異地看著距離他們最近的海盜一一抓著胸膛或是咽喉掙紮著倒下,幾個反應敏捷的海盜已經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兒,他們不退反進,拋出亞麻繩與鐵絲交織的漁網,想要抓住伯德溫,最少要抓住被他保護在身後的王女李奧娜,無論幫助他們的人是誰,既然他們不想讓伯德溫或是李奧娜死,那麼這兩個人就有用來威脅與勒索的價值。

    曾經的雷霆堡領主輕輕向後一退,用身體將李奧娜推向一塊聳立在細沙上的黑色岩石,那塊岩石並不高,只到李奧娜的肩膀位置,寬度也只有兩手張開那麼多,但伯德溫並不需要太多時間,他翻轉手腕,精金寬劍就像一支貴婦人拿在手中逗弄小貓的鯨魚須那樣靈巧而又輕盈地打了個轉兒,帶著沉悶的嗚呼聲拍向罩向他們的漁網,先前在葛蘭身上奏了效的漁網這次沒能如主人所期望的那樣發揮作用,它被寬劍拍向一邊,連帶著投出他的人也差點被突然而又沉重的力量引帶著摔倒。

    伯德溫向前一步,揮動寬劍,將一個想要乘隙而入的海盜斬作兩截,後者的鮮血噴入半空,讓後來者微微猶豫了那麼一瞬間。

    接下來就沒什麼考慮的必要了,騎士修是第一個衝入海盜群中的,他慣於使用雙手劍,在騎士中使用這類武器的人很少,他的劍也不像伯德溫的寬劍那樣就視覺上而言就很可怕,它們只是普通的精鋼單手劍,但它們所能發揮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加一所能形容的,有促狹的傢伙說過,如果說伯德溫斬殺敵人就像是一個擅長收割與劈砍的農奴,那麼修使用雙劍就像是個老練的裁縫,人們經常可以看到他在作戰的時候用一支單手劍壓制住敵人的武器,然後用另一支單手劍攫取對方的性命,又或是在擊落對方的武器後,將單手劍架在他的頸脖上,雙手一錯就把他的腦袋給「剪」了下來。

    修就這麼「修剪」了一路,海盜們開始逃走。

    「怎麼樣?」伯德溫問。

    「比獸人脆嫩的多了。」騎士一本正經地回答道。

    「我等會兒再笑。」伯德溫說,還有其他人呢。

    在又一個變化產生前,瑞意特以為自己能夠在這場爭鬥中獲得勝利,本來那個黑髮的半精靈法師或許是能夠逃脫的,但他不願意放棄他的同伴,這讓他的情勢變得不可遏制地被動起來,在發現了他的這一弱點後,女性術士的大部分法術都集中在了那個精靈遊俠身上。

    她距離甜美的果實只有一步之遙,但無底深淵在下,活該被詛咒一萬年的德雷克與海魔,還有那些海盜們,他們居然放進了一個法師!那個法師或許並不怎麼強大,卻十分地狡詐與陰險,他的法術不但讓那個叫做克瑞瑪爾的法師得以擺脫她的糾纏,還讓她陷入了一個糟爛的泥沼——在她發現自己必須同時面對兩個善戰並頗有默契的法師後瑞意特立馬產生了撤退的念頭,與她同樣想法的還有海魔,「消除那個法術!」她向瑞意特大喊道,看到那個女性術士拿出哨子吹了一下後她抓住了那枚寶石,把它壓碎,閉上眼睛等待著魔法發揮效用時必有的眩暈感。

    什麼也沒發生。

    她睜開眼睛,看見德雷克正在朝她微笑,那個微笑可真是足夠真心實意的,而哨子還在瑞意特的嘴唇裡,她吹了一下,撕開一張捲軸,在魔法的閃光中帶著德雷克離開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7 09:55
第二百四十五章 平靜的後續


    數日後,當凱瑞本睜開那隻受傷的眼睛,展露出如同碧藍晴空下的大海一般無二的色澤時,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個快慰的笑容在與海盜的戰鬥中,盜賊葛蘭受傷是最輕的,只有一些輕微的擦傷與骨裂;射中李奧娜的箭矢上塗抹著的毒藥藥性並不猛烈,相當於殺死敵人它更大的作用是麻痺對方的意識,達達麾下的一個「轡頭」認得這種取自於巨海星內臟的毒藥獨有的色澤,也知道如何去除它對人類的不良影響只要用酒和醋擦拭傷口就行,另外再給傷者喝上大量的水,除此之外,高地諾曼的王女身上沒有太過令人心驚膽顫的傷痕,最糟糕的一處大概就是脊背撞擊岩石時留下的淤青,只需要牧師的一個治療術她就完全沒問題了;抓住梅蜜的海盜在被箭矢射中,被牧師的神術弄得精神恍惚前手臂不自覺地用力,從而弄斷了牧師的兩根肋骨,接下來的十幾天她得放棄絲袍,改而纏繞著粗糙厚實的土布(來自於棕櫚葉)過活,免得因為不經意間的動作而移位的肋骨刺入柔嫩的內臟。

    就高地諾曼的法師蓋文所看到的,作為那個手段陰狠的女性術士針對的主要目標,黑的同僚的處境可真不能說好,尤其是在他為了不讓凱瑞本再一次受傷,數次用自己的身體當做庇護精靈的盾牌後雖然他的神色與動作都不像是一個受了重傷的人所能表現得出的,但那個術士一逃走他就無聲無息地倒下是不爭的事實,但他還是以自己有治療藥水為由拒絕了蓋文的治療術,反而將他和自己的治療術全都傾瀉到了精靈身上。

    或許他確實有著些出乎人們意料的好藥水,第二天的中午,蓋文就看到黑的施法者毫無損地從他的帳篷裡走了出來,他面容沉靜,神色平淡巫妖不得不感謝這具身體所受到的傷害更多地傾向於負能量、詛咒與酸液,這些對於那些洶湧在身體內部的正能量來說只是癬疥之疾,如果昨天不是血脈淡薄的瑞意特而是他的兄弟姐妹。譬如說,奧斯塔爾,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夠全身而退,更有甚者。他會過早地暴露出自己的真實身份。

    他或許應該和他的同居人談談,但現在他還要為精靈保住他的眼睛,曾經的不死者第一萬次地詛咒另一個寄居在這個身體中的靈魂他快要變成一個伊爾摩特的牧師了,但最後他還是認命地拿出了所謂的「藥水」經過稀釋與調配的他的血液,雖然在使用它之前他也不能說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誰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呢?說起來凱瑞本是第二次使用他的血液了,第一次精靈沒變成八爪章魚可以說是安格瑞思保佑,這次巫妖希望安格瑞思仍然眷顧著這個淡金色頭的精靈,銀冠密林之王的獨生子,可別因為藥水中的正能量過於兇猛而多長出幾隻眼睛,想像一下吧,精靈遊俠凱瑞本有著一隻如同蒼蠅般的複眼,當然,那很可笑,問題是巫妖可以確定最後被強迫去解決此事的還是他。

    幸運的是。沒有絲毫多餘或是突兀的變化,精靈的兩隻眼睛依然如同星辰般的明亮,面頰上的詛咒傷痕也開始變得乾燥,平滑,不再流出令人焦躁不安的黑血。

    他們在破損的黑螺岩稍作休整,高地諾曼的士兵有十二名傷者,但沒有死者,也沒有重傷,傷者還在低聲抱怨與互相嘲笑,爭相向伯德溫告密有關於對方在碧岬堤堡吃了多少魚、龍蝦和豬肉。才會在那麼短的時間內長出了大量的肥肉,導致動作遲緩,才會被那些小矮人般的海盜拿著牙籤般的利劍和匕刺傷伯德溫和他們躺在一個帳篷裡,不時出一聲又一聲的大笑。事實上。這些士兵即便在碧岬堤堡停留的幾天裡得到了充分的休息與豐足的食物,仍然無法擺脫數月累積下來的枯槁消瘦,他們就和騎士修一樣,眉骨格外凸顯,眼窩與面頰凹陷成了三個深重的陰影,在脫下外套和襯衫後。可以清楚地看見肋骨與肩胛骨的輪廓,身上幾乎已經沒有肌肉可言,可以想像他們之前過的是怎樣一種提心吊膽而又食不果腹,四處流浪,無處棲身的日子。

    他們脫下的外套和襯衫經過清洗,但就算它們就如新雪般的乾淨也無法遮掩新增的縫補痕跡,這種縫補痕跡伯德溫也很熟悉,長而窄,呈流線型的是刀劍留下的,星星形狀是箭矢留下的,還有那些成三或是四列的,出自於獸人的爪子澎湃的怒意就如同海潮一般拍打著前雷霆堡領主與聖騎士的內心,他不懂得狄倫.唐克雷是如何想的,難道他認為雷霆堡之所以成為獸人數百年來從未撼動過的基石只因為它是座堅固的堡壘嗎?不,無法攻陷的雷霆堡之所以存在只因為他的人民,那些忠誠的騎士,無畏的士兵,他們的家人,為士兵與騎士服務的手工藝人與商人,他們才是最堅固的盾牌與最鋒銳的長矛,而現在,老唐克雷的兒子,他的弟弟,卻正在將這座堅實的堡壘拆分、摧毀與粉碎。

    伯德溫已經聽說了一些有關與雷霆堡的事情,他知道狄倫已經在新王的支持下改由他的法師們掌控這座人類於獸人的鋼鐵屏障,騎士與士兵們被逐一甄別,刪選,剔除,那些對他有所懷念,或是對狄倫的做法不甚贊成的人都被強行驅走,他們的家人也被突然逐出了祖輩相傳的房屋,剩下的手工藝人與商人也一樣需要經過嚴苛的審查,略有不妥,狄倫的商人們也會找出對應的人手予以更換代替。

    曾經的雷霆堡的領主不止一次地懷疑自己的做法是否是正確的,他在離開王都之前還慶幸過雷霆堡還能有一個唐克雷統治與眷看,但他現他錯了,不知從何時起,狄倫.唐克雷已經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綠眼睛小兔子了,他不再是伯德溫.唐克雷的弟弟,也不再是老唐克雷的兒子,他不愛他們,相反地,他對他們充滿了憎恨新王約翰與狄倫的母親。黛安長公主數十年如一日地將他們的毒液注射進這個孩子的心裡,令他變得虛偽與冷酷,為了徹底抹去伯德溫的痕跡,狄倫.唐克雷不介意動搖整個雷霆堡的基礎。他的怒意甚至波及到了這些無辜的士兵身上在他們為雷霆堡、為高地諾曼付出了近三分之一乃至二分之一的生命,他丟棄了他們,就像是丟棄一件垃圾,任憑他們在無盡的荒原中忍受著飢餓、寒冷與獸人的爪牙。

    伯德溫的身體被海魔的連枷擊中,除了斷裂的骨頭之外還有被撕裂的皮肉。他的腿也被一柄梭鏢刺穿,還有更多的,大大小小的傷口,但它們帶來的痛苦尚不及伯德溫內心的萬分之一,躺在他身邊,在帳篷外走動,暫時在路澤爾大公的領地邊界落足,滿心惶然的士兵們,他們就像是伯德溫的兄弟與孩子,在伯德溫還是雷霆堡的領主時。他所能做的也只是讓他們得以飽暖,偶爾有一兩個銀幣可以拿去給妻兒們帶來一份驚喜,但他帶給他們的傷害呢?那麼深重的,無可挽的傷害,直至今日,伯德溫都無法對他們說聲抱歉,也無法彌補他們他身上的寬劍、鏈甲、錢幣甚至衣物都是屬於王女李奧娜的,而他們將要得到的棲身之所是屬於克瑞瑪爾的,就連他們得到的食物、刀劍,弓矢也都是碧岬堤堡的執政官與阿爾瓦法師提供的。伯德溫?他自己都是兩手空空。

    修走到伯德溫身邊,可能別人沒現,但他不管怎麼說也是跟隨了伯德溫近十年的人,雖然在異變突生之前他只要負責的是後勤與預備騎士團。但他對伯德溫的瞭解並不比他的扈從來得少,可惜的是伯德溫的親隨們,跟著他前往王都的那些都被新王以附從叛逆的罪名一一斬與絞死了,而那些還留在雷霆堡的也被狄倫.唐克雷以各種罪名投入監牢,之後就不再有消息傳出,被放逐對他們來說還算是僥倖的。但他不能對伯德溫這麼說,不然他可憐的主人只怕很難再從懺悔與悲哀的深淵中逃脫。

    「你還活著,」修輕聲說:「我們也活著,我們又重聚在了一起,」他盯著伯德溫的眼睛:「我們一直在等待著您,爵爺。」

    他說:「等待著您,帶著我們到高地諾曼,到王都,到雷霆堡。」

    達達陷入了一種滿足至極的忙碌之中。

    服侍主人與他的朋友的奴隸需要帶領來(雖然有士兵願意代勞,但他們是不會聽從一個外人的命令的);還要從「巧手」中更多地挑選出一些,士兵們或許不需要奴隸服侍,但騎士肯定是需要的,而且到來的幾乎都是正值壯年的男性,在達達的父親與弟弟那兒他已經弄清楚了這些人最需要的是什麼;還有「轡頭」,達達命令他們讓奴隸奉獻上更多的食物來,你總不能讓這些人自己下海捉魚,何況這兒的士兵差不多都是些不善水性的狍子(南方人對北地人的蔑稱),如果暫時無法弄到足夠的面包,那麼加了蔗糖與甜菜糖的芋頭也是可以的,這點份量還在達達可以掌握的範圍以內;另外主人與客人們的帳篷、轎子已經被火焰焚燒殆盡,馬匹也被驚走,或是摔斷了腿和脖子,這些都需要達達的手與主人的印章才能重新從商人們那兒調集,呃,主人沒有印章,好吧,魔法符文也是可以的,或許這能讓商人們的動作更快一些,最大的問題是這些都需要達達去親自與商人們交涉,「轡頭」和「牛馬」一個是工具,一個是牲畜,商人們就連一個字也不會和他們說;幸而那些士兵們還願意幫忙做事,他們攀上棕櫚樹,砍下葉子搭建起了帳篷,還有那些已無生機的海盜們,士兵們原本想在沙地上挖掘墓穴把他們埋掉,達達阻止了他們。對於這些萬惡的盜賊葬身之處莫過於大海,不需要駕船,只要將他們的衣物除掉,移動到海水可以淹沒整個軀體的地方就行龍火列島盛產一種被稱之為巨海星的腐食生物,有人說它們是自然生成的,也有人認為它們是術士的產物,不過它們不會如其他的海星那樣傷害珊瑚,數量也不是那麼驚人,所以龍火列島的人們也就隨它們去了它們最喜歡的是腐爛的屍體,魚類的、貝類的、蝦的從小如米粒的海蟲幼蟲的屍體到大如房屋的鯨魚屍體,如果沒有外力干涉的話,即便是後者,也需要一夜就能被巨海星整個兒覆蓋完全,成群結隊的巨海星們會吐出它們的胃,分泌出酸液來溶解這些軀體,像海盜們這種大小,大概三個晚上就可以被吃乾淨了,

    商人們很快來了,帶著食物、馬匹、帳篷與轎子,還有他們精挑細選出的奴隸他們在克瑞瑪爾等人剛剛抵達側島的那幾天裡裝聾作啞,偽作不知,在龍火列島的島嶼上,一個沒有軍隊的領主還能被稱之為領主嗎,就算他是一個施法者,但除非是條巨龍,不然又如何對抗得了一個軍隊呢,即便不被捉住殺死也會被逼遠遠地逃走,既然如此,討好他就成了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情。甚至在每晚的宴會中,不止一個傢伙暗中下過賭注,賭他們的新領主可以在側島上苟延殘喘幾天。

    現在當然不同了,兩百個從與獸人相對抗的戰場上退下的士兵已經稱得上是柄銳利而危險的武器,而且之後還有近兩千或是更多的士兵!他們之中還有騎士和法師!

    他們一聽到這個消息,就乖乖的來了,還帶著比原先預想的豐厚十倍的禮物。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8 08:52
第二百四十六章 侏儒麥基(上)



    「對了,」葛蘭問:「那個法師怎麼辦?」

    蓋文是個法師,按照龍火列島的法律,領主之子或是繼承人是不被允許擁有法師的。

    「我並不擁有蓋文,」巫妖平靜地說:「蓋文是伯德溫的。」

    「嗨!」蓋文假裝憤怒地反駁道,「我想我從未簽署過任何有關於賣掉自己的契約!」

    「據我所知,領主之子私底下還是會與那麼一兩個法師交好的,」考伯特說:「有人招攬過阿爾瓦的弟子,報酬異常豐厚。」

    「還有野法師們,」凱瑞本說,他與龍火列島的統治者們並無深交,但他在港口居留的時候也現過一些法師,他們和「御用」商人一樣有著奢華舒適的住所與數以百計的奴隸,但他們並不如四島領主所豢養的法師那樣需要時刻聽候主人的吩咐——領主的兒子們並不敢明目張膽與強制性地約束他們,雖然他們付出的代價可能比他們父親所要付出的更為昂貴些,但大家都知道,秘密在很多時刻也是一種貨物。

    這些法師居留在港口,表面上他們為某個商人服務,用珊瑚造造小房子什麼的,但他們真正的主人若是有所需要,他們還是會看在金幣的份兒上酌情出手的。

    「那麼說我們之後可能還要面對更多的法師和術士嘍?」騎士修問。

    「基本上來說不會,」考伯特說:「領主之子與領主之子之間的戰役是不能出現施法者的,他們可以預先召喚一個魔鬼,或是製造一大片沼澤,但他們不能出現在軍隊裡。」

    「但可以出現在海盜裡。」修說,他擰著銀質的酒杯,將裡面的橄欖酒一飲而盡,這種橄欖酒算是龍火列島的特產,經由椰子肉水混合物酵而來,因為加有新鮮的碎橄欖而味道酸澀,價格低廉。卻很受高地諾曼人的歡迎,他們堅持說這種酒很好地緩解了腸胃與皮膚的不適。當一旁的弗羅牧師給他滿上酒時,他客客氣氣地道了謝——在最初的幾天裡,他還以為這個有著寶石色眼睛的弗羅牧師是黑施法者的禁臠。後來才現完全不是這麼一回事,這個弗羅牧師在他們之中的身份更近似於一個……同伴,雖然她的存在感確實要比其他人薄弱,但她確實是這些人中克瑞瑪爾以外唯一的施法者,經過這次戰役之後。要看 書 ‧1書kanshu她也得到了一個次元袋,而且像是捲軸魔杖等重要的戰略物資,她也得到了一部分。

    梅蜜放下沉重的酒壺,懶洋洋地捲了卷梢,改而伸手到巨大的銀盤裡抓了一塊奶油龍蝦肉放在嘴裡,白晝時的海風穿過半打開的帳篷,帶來令人舒爽的涼意——在數日前與海盜們的戰鬥中,她可以說是拿出了最大的勇氣,或許還有一些腦子,事後她不但感到後怕。還奇怪自己是怎麼做到的,要知道,即便是在一年前,如果有個人告訴她她會去對抗一群海盜,她要麼認為那個人在胡說八道,要麼就是他所說的「對抗」並不是人們通常以為的那種「對抗」,而是更為無恥與放誕的那種。

    結果還是非常不錯的,她終於在黑施法者的書本裡獲得了自己的一頁,雖然比起其他人來,這單薄的一頁看起來著實有些可憐。但梅蜜勝在有自知之明,好吧,去掉有關於伯德溫的那些不可思議的奇思妙想,但就算是她最愛伯德溫的時候。她也沒想過放棄自己的生命和弗羅牧師的身份——她能擁有的東西已經少的可憐了,她即不像伯德溫那樣有著強壯的軀體與精妙的武技,也不像李奧娜有著源自於古老血脈的尊貴身份,雖然梅蜜懷疑她的血統之中是否有摻雜著獸人的血統,去掉那隻附加過魔法從而令得重量與質地完全不對等的錘子,李奧娜曾使用過的精金寬劍也不比伯德溫的輕盈到哪兒去。何況她還能拉開那些雷霆堡士兵們使用的長弓,據說這些長弓原本都是用來對付獸人的;她更比不上葛蘭,在尖顎港的時候,她就聽聞過這個盜賊的大名,如果他沒有碰上克瑞瑪爾,沒有因為這個黑的施法者而與其他公會成員德雷克以及鈍頭酒館的主人成為敵人的話,他或許會在十來年後成為公會的領也說不定;至於凱瑞本,梅蜜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和他比較,說句實在的話,這種男性,無論他是不是精靈,任何男性女性站在他身邊都不免自慚形穢,他還是黑施法者的半個族人與指引者——別懷疑梅蜜的眼睛與觀察力,雖然側島的主人是克瑞瑪爾,但她知道最後是誰說了算。

    不過她對現有的地位表示滿意,要知道梅蜜以往最擔心的就是他們會在龍火列島隨便找個弗羅的神殿就把她塞進去,任由她自生自滅,而現在她可以和他們坐在一個帳篷裡,聽他們談論與商榷一些重要的事情,哪怕決議沒自己的份兒,但她有蜜酒美味的食物,檀香木箱盛裝的絲綢細亞麻與棉布衣服,還有鑲嵌著珍珠與碧璽的黃金項鏈等等——那些商人們或許也和那個騎士一樣誤解了她的身份,畢竟在一個隊伍中,弗羅的牧師往往都是屬於那個最尊貴,或是最強大的人所有的,所以他們就按照領主姬妾的等級給她準備了一份豐厚的禮物——比伯德溫和葛蘭還要豐厚一些,他們誠惶誠恐的樣子讓梅蜜想起來就笑,他們大概不知道她都是和那個看似卑微的盜賊共享一個帳篷的。

    「若是蝙蝠願意鑽,就算是天空也會有縫隙。」考伯特說了一句在船員中非常流行的俗語——人們普遍地將蝙蝠視為長翅膀的老鼠:「但如果法師們不能在戰場上出現,我們還是有點優勢的——他們總不能把克瑞瑪爾的手指捆綁起來,就是蓋文得辛苦點兒,如今我們不能被其他人抓到把柄——我想閣下還是能找出那麼一兩處住所的。」

    「我沒問題。」蓋文說,法師如果需要快到達某個地方總還是有點辦法的。

    「一兩處?」伯德溫微笑著問:「為了迷惑敵人?」

    「不,」修看了看亞戴爾,一頭白的布衣男子正盤著雙腳滿足地埋於一盤牡蠣肉煎雞蛋裡,他有些遲疑地說:「我不知道龍火列島的法律的詳細內容,只是……除了領主之外,其他人不被允許僱傭法師……還是施法者?術士。還有牧師呢?」

    「術士當然也不可以,」凱瑞本停頓了一下,他將視線落在梅蜜身上,以為修所說的是她:「側島沒有弗羅神殿。但我們可以設法籌建一處,梅蜜可以主持那兒的祭祀。」

    梅蜜的眼睛亮了,這對她可真是再好也沒有過了。

    修輕微地搖了搖頭:「不是這位……女士,」他婉轉地說:「是亞戴爾。」

    他之外的所有人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只有考伯特略有所感。

    伯德溫頭腦中一陣轟鳴。亞戴爾和他一樣——是被自己的神祇驅逐的,但是……他僵硬而緩慢地轉過頭去,亞戴爾自從到了側島上之後就恢復到了那種規律而又沉悶的生活中去了,他不再和雷霆堡的士兵們在一起,每天不是忙於採集藥草就是編織或是打磨器具,有時還去釣魚和捕捉海蟹,他過的就像是一個最為平常的藥草師漁夫與手工藝人,伯德溫都要懷疑他是不是那個帶著四千多人走出茫茫荒原,穿過四分之三個大6把他們帶向希望之地的領了。

    自從在側島上第一次見到亞戴爾並熱忱而真誠地向他道謝後,伯德溫幾乎沒再看到(或許是沒注意)到這個曾經的羅薩達的追隨者了。他也沒有注意到亞戴爾身上的變化,後者看上去就和每個高地諾曼人那樣瘦骨如柴,面色枯槁,現在他看著亞戴爾,全神貫注——在恐懼飢餓疲倦的折磨下,亞戴爾看上去要比他的真實年齡老上近十歲,他的面頰在來到側島後總算是有了一點血色,頭還是一片銀白,看不見一點黑色,但他臉上的兩處烙印。一處「瀆神」,一處「弒親」雖然依舊鮮明,卻不在那麼深刻了,那些因為烙鐵留下的瘢痕而被牽拉起來的肌肉與皮膚變得平滑。讓整張臉不再那麼猙獰扭曲,兩處無時不刻向人們宣告著此人罪過的烙印如今看上去就像是被描畫上去的。

    「他……」伯德溫直到聽見自己的聲音才覺它有多麼嘶啞尖銳,他急忙咳嗽了一聲,讓它變得平和一點:「亞戴爾,是已經獲得了羅薩達的原諒了嗎?」

    「不,」亞戴爾說:「我仍然不被允許呼喊他的聖名。」他理解地看著伯德溫,這個與他一樣處在贖罪與流亡中的前聖騎士:「但,我想,」他並不想讓人們知道禁錮著的枷鎖正在鬆動,以免他的神祇認為他變得驕傲疏忽,但他忍不住想要給這位可敬的人更多一些的支持與鼓勵:「我能夠……感受到他的溫暖,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我能夠感到……我正在被注視著……」

    一年,還是兩年?

    亞戴爾犯下了那麼大的罪,不是一項,而是兩項,他背棄了他的神祇,就算這並非他的本意,殺死了他的兄長,在藥物的驅使下,但誰又在乎呢,他的親生兄弟也不在乎,他的臉上被烙上了罪人的烙印,連著自己的師長與同僚被放逐,沒有人願意容留這個沉淪於邪惡之中的人,尤其是看到那隻破損的羅薩達的聖徽時——伯德溫在還是雷霆堡的領主時,是那麼慷慨而又充滿憐憫地接納了他,但在伯德溫的心裡,亞戴爾能做到的也只有這些了,他或許會在幾年裡就和普通的士兵一樣被獸人碾碎在雷霆堡的雙重城牆上,而在他死亡之前,是不可能贖清如此之重的罪行的。

    但他現在看到了什麼?淡化的烙印,這不是藥草能夠做到的事情,只能說,亞戴爾所追隨的神祇,晨光的羅薩達已經將目光重新放在了他的的身上,他的罪孽正在被消除,正在被清洗,而距離他被審判與懲處只有多久?短的就像是一瞬間。

    而伯德溫呢,他或許確實犯下了弒君的罪行,但那並非出自於他的本心,而是一個巨大陰謀的產物,他也許可以說自己是無辜的!時至今日,他甚至開始懷疑那時候是不是自己的劍刺入了老王的咽喉,狄倫是個法師,而法師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他完全可以讓伯德溫的劍擺脫主人的控制,或是讓老王自己跌到伯德溫的劍上去!

    他幾乎有一瞬間充滿了衝動,想要離開帳篷,跪在璀璨的日光下高呼泰爾之名,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呼喊過他最忠誠與熱愛的神祇的名字了?時間應該很短,但伯德溫覺得那就是他的整個生命。

    最後他還是忍耐了下來,但伯德溫知道,他不會忍耐很久。

    &&&

    克瑞瑪爾的巡遊就這麼虎頭蛇尾地結束了,他只看到了一半的島嶼與兩個港口,最大的,也是最重要的那個港口距離他們所在的位置不遠,也就是那些御用商人們聚居的地方,但在眾人商議後,還是決定先行返回堡壘,那個港口雖然繁榮,但並不安全,那天是異界的靈魂值班,他從來就是個聽話的好孩子,當然不會反駁其他人的決定。

    他們在回到堡壘時,驚訝地現堡壘已經整修完畢,生長的熱熱鬧鬧的植物都被清除乾淨,廳堂與走廊裡雪花石的地面被重新補完,房間裡的地面則被鋪上了色彩莊重的黑檀木,牆面涂刷著摻雜著貝珠粉末的白,鑲嵌著金線與寶石,圖案不涉及任何神祇,與之相配的燈具雕像掛毯飾品等等都被安裝妥當,還有那些家具和箱子,從紫心花木到檀香木應有盡有,造型簡潔,呈現出木質本身的顏色,只在邊角有著精巧別緻的雕刻,上面覆蓋著皮毛與綢緞。

    還有一群侏儒,他們擠擠挨挨地在一個大房間裡等待著側島新主人的召見。

    其中幾個侏儒來自於東冠,也就是將伯德溫的殘臂當做藝術品鑑賞了好一會兒的那幾個,其他侏儒都是些陌生面孔,不過侏儒們看上去都很相似,雪白的面孔,深色的眼睛與頭,小小的手和腳,被寶石黃金與絲綢包裹著,噴灑香水,看上去就和他們製作的玩偶一樣可愛,不,等等,或許要除掉那一個。

    那是個男性侏儒,衣衫襤褸,渾身散著濃重的酒味與臭味,赤著腳,與他的同伴格格不入。
Babcorn 發表於 2016-3-18 08:52
第二百四十七章 侏儒麥基(中)



    另外,他身上還有著一個極其鮮明的特徵,那就是他有著一把大鬍子,從鬢邊一直延伸到下頜,再從唇上左右延伸到腮邊,人們把這種鬍子稱之為短箱子胡,為什麼會叫做這個奇怪的名字已經不得而知,最普遍的說法是它們源自於矮人,而矮人總是將礦石與貨物裝入比起尋常木箱進深更小的木箱裡,這種有點像是正方體的箱子更適合他們四到四英呎半的身高,而且他們從不說這是一個小箱子,他們只說是短箱子久而久之,人們偶爾會用短箱子來暗示那兒有個矮人,矮人的鬍子式樣也被稱之為短箱子胡。

    侏儒們則更少蓄留鬍鬚,或者說不能和不願意,他們身上的毛髮除了頭髮之外都很淺淡稀疏,某些地方甚至是光溜溜的,就和孩子沒兩樣。如果一個侏儒不幸長出了幾根礙眼的毛髮,他會立刻找來小鑷子把它們拔掉,免得被其他侏儒嘲笑就像是個矮人侏儒與矮人之間的關係並不好矮人多半脾氣暴躁,性情粗魯,他們不喜歡精靈,因為精靈時常漠視他們(但也有可能是因為矮人們太「短」了)精靈也不喜歡矮人,因為將洗澡視為一種刑罰的矮人實在是太臭了,但你還是能夠看到精靈和矮人在一個冒險小隊裡並肩前行,又或是看見矮人與精靈交易礦石與雪蜜。

    但你永遠也看不到一個侏儒與矮人坐在一張桌子上,他們甚至會避免同時出現在一個酒館和一個街道上,他們對於彼此的態度可以說對方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堆前所未有的臭不可聞的糞便,就連敵對都是一種無法忍受的事情稍有經驗的傭兵和騎士都知道,如果你想要進到一個矮人的鐵匠鋪裡尋找一把稱心的匕首,最好在出發前先在旅店的房間裡檢查自己所有的裝備,如果其中有侏儒製造的東西就要立刻解下來放在房間裡千萬不要隨身攜帶,假如其中有那麼一兩件不確定的也是如此,矮人的目光其犀利程度遠超過任何一個吟遊詩人撰寫的詩篇中所描寫的。

    相對的,你若是想要與一個侏儒碰面。最好也不要帶著與矮人有關的東西,他若是如矮人一般大發雷霆把你趕出去還算是好的,更多時候他會把你的詳細訊息轉而賣給任何一個願意與你為敵的人。

    克瑞瑪爾也同樣經過了凱瑞本與巫妖的檢查,免得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觸動了侏儒們的小心臟。侏儒們中不乏邪惡之輩,而他們的手藝又確實精巧無比,就連凱瑞本,也無法保證自己看得出他們留下的每一個隱患幸好克瑞瑪爾的裝備基本上都出自於灰嶺,也就是精靈之手。只有次元袋的搭扣被換了下來,這個次元袋是阿爾瓦法師贈送的,搭扣附加著魔法以免遺失與被盜,但這個秘銀搭扣是阿爾瓦的一個矮人朋友贈送的。

    但現在他們看到侏儒中的確站立著一個如同矮人般的侏儒。

    之所以他們知道這個身高大概只有克瑞瑪爾的五分之三的小個子不是矮人,而是個侏儒,還是因為他的皮膚過於白皙了,雖然比起同族來他就像是混入了巧克力的牛奶,但比起矮人那種就像是凝結的熔岩般的粗糲的,深黑色的皮膚,他看上去還差得遠呢;還有那最引人矚目的鬍子。它們濃密而捲曲,下方還像矮人那樣編成了辮子,但只要注意觀察,就會發現它們沒有生命,光澤與色彩都是油和顏料賦予的;除了這些他的面孔上沒有皺紋也是敗筆之一,皺紋也是矮人的特徵之一,矮人的幼崽長過十歲就會在臉上堆積起層層疊疊的皺紋,侏儒們的臉卻總是光滑的就像是被多孔石打磨過;還有他的手和腳,矮人們的手和腳就像是方型的小石頭被捏結在一起,而侏儒們的手和腳都精巧的像是由象牙雕刻而出的。

    但他確實竭力地把自己往矮人那面妝扮了。

    「這位是……」克瑞瑪爾疑惑地問。

    「麥基。」東冠領主的侏儒回答說。「尊敬的側島之主,他是一個侏儒,並不是矮人他只是願意把自己打扮成……那個樣子……」他長長地嘆了口氣,小小的手指對在一起。「我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他很早之前就這樣了或許他是有些瘋癲,但他有著很好的手藝與頭腦。」他轉向麥基:「麥基,把你的作品拿給閣下看看?!」

    麥基慢吞吞地眨了眨眼睛,他的嘴唇在鬍鬚後面蠕動了一下,克瑞瑪爾沒能讀出他在說些什麼。可能那只是一個無意義的短詞,他抬起拇指,在鬍鬚上擦拭了一下,從那件過大的無袖外袍裡掏出一隻鼩鼱,他把它放到地上,那隻鼩鼱就馬上聳動著粉紅色的長鼻子,瘋狂地跑動起來,或許讓一個視力不佳的人來看在短時間內他發現不了什麼,但站在這裡的是克瑞瑪爾,他的視線只一停頓就凝聚在了鼩鼱的後腿上,那隻後腿雖然也覆蓋著毛皮,但裡面閃爍著屬於金屬的光澤。

    伯德溫俯下身,一下子就抓住了正好跑過他面前的鼩鼱,他即便只有一隻手也要比許多有著兩隻手的人來的靈活,他把那隻灰黑色的小動物翻過來,這下他們看得更明白了,那是一隻鋼鐵的爪子,裡面有著不下一打小如芝麻的齒輪、軸承還有許許多多他看不懂的構件,有暗紅色與白色的「筋絡」連接著它們,筋絡的末端刺入表面光滑的殘肢,鼩鼱還在掙動著,所以他們能夠很清楚地看見那些筋絡是怎麼帶動齒輪與軸承動作的面對著數以萬計的獸人也能面無懼色的騎士不安地瞥了身邊的施法者一眼:「我也要這樣?」打心底裡說,這種做法似乎要比治療術或是藥水可怕的多伯德溫知道自己的手臂無法在取得泰爾的寬恕前恢復原有的樣子,但他也只以為自己的假肢不過是一個木製的,或是秘銀製作的空心玩意兒,附加魔法後沒有生命的手指能夠抓住寬劍或是錘子,但現在看來他好像變成了一個瘋狂術士的試驗品。

    異界的靈魂所給出的反應卻很自然,他的記憶零碎的就像是從二十七層樓上丟下來的一塊防爆玻璃,但他還記得在他的位面裡,人類已經開發出了生物電子裝置,也就是說。設法將人類的神經系統與攝像設備、錄音設備又或是馬達驅動,3d打印出來的假肢連接在一起,這樣,盲人可見。聾人可聽,失去了手臂或是腿的人可以入常人一般的生活,具體的細節他不是很瞭解,但他還記得有個小視頻向觀眾詳細地解說了有關於這項技術的最新發展,就異界的靈魂看來。侏儒麥基拿出來的東西大概不太可能基於「科學」,但仍然不可避免地讓它覺得親近。

    「讓我看看你的手臂。」麥基要求說。

    伯德溫又看了一眼克瑞瑪爾,確定黑髮的施法者不會就這麼站著看著他被這些侏儒送上祭台分割乾淨,才解開襯衫,將殘缺的手臂與肩膀露了出來麥基將手指放在他的右臂曾經生長過的地方,他的指甲又薄又銳利,指尖冰涼,刺入皮膚的感覺差點讓曾經的聖騎士跳起來,麥基看和檢查的要比他在東冠島的那次還要仔細,然後他一言不發地後退。讓其他侏儒來觀察伯德溫的手臂,之後他們聚在一起,嘰嘰咕咕地討論了一番(看得出麥基的族人頗有些降尊紆貴),又讓伯德溫將襯衫全部脫掉,在偌大的房間裡走來走去,又讓他揮動他最常用的武器,坐下,站起來,躺下,左右翻滾。前後翻滾……

    「你覺得他們真是在檢查,而不是在……」拿一個討厭的大個子開心?伯德溫做完最後一個要求動作(他不明白為什麼他非得把雙腳放在頭頂上),氣喘吁吁地問。

    他壓低了聲音,但克瑞瑪爾覺得侏儒們還是能聽見的。「他們只是在觀察你的身體與習慣,」他解釋說:「這樣才能做出最適合你的手臂。」

    「正如可敬的閣下所說,」東冠領主的侏儒說,他看上去像是侏儒們的首領:「我們需要很多資料,很多很多,我們必須瞭解你。而不是將鮭魚的腦袋安裝在孔雀的脖子上,」他帶著幾分傲慢將伯德溫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這只是開始,士兵,」侏儒拍打了一下他的羊皮紙捲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讓人看了就頭疼的圓圈小字,用來弄乾墨水的沙子從皮紙的夾層間漏出來,在侏儒的身側撒成一半個環形,「我們大概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測量各種數據。」

    「一個月?」

    「已經很緊迫了,」侏儒不高興地說:「如果不是主人的命令,你等待的時間就不止這些,我們所要打造的是一條手臂,而不是一個凳腳,當然,如果你願意在手臂上安裝一個凳腳,那麼我們明天就能完工。」

    「請原諒,」伯德溫說,他當然不想要一個凳腳,「但我可以知道一下,全部完工需要多久嗎?」

    「下下一個颶風季。」侏儒說。

    「明年的九月。」克瑞瑪爾說。

    伯德溫忍不住想要做個鬼臉。

    「沒關係,」黑髮的施法者說:「現在這座島嶼是屬於我的,我覺得……這或許還算得上是件好事。」等那些被高地諾曼的新王與狄倫.唐克雷驅逐的士兵來到這裡以後,伯德溫能讓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安定與沉靜下來,他是他們的父親,他們的兄長與他們的領主,也是最值得他們信任與愛戴的人。

    「我們可以回我們的房間嗎?」侏儒問。

    「當然可以,」異界的靈魂和善地說:「你們想要什麼時候回自己的房間都可以。」

    除了一些必要的時刻,就像是要一起討論伯德溫的手臂,其他的侏儒並不怎麼喜歡和麥基在一起,他們三三兩兩地挽著手臂走出房間,麥基一個侏儒孤零零地走在最後面,不過看上去他並不覺得沮喪,反而有些愉快,如果要將他的神情描寫出來的話,那大概就是「不和蠢貨們打交道可真是令人心曠神怡」之類的,他在走出房間前還看了看伯德溫,像是想要留下來再深刻地研究一番,但伯德溫立即警惕了起來,麥基抓了抓他的假鬍子,提起圍繞著他跑來跑去的鼩鼱,把它塞進短袍裡,走了出去,他赤著的腳在地板上留下了濕漉漉的印記。

    「現在什麼時候了?」伯德溫穿好襯衫,這個房間的窗戶緊閉著,侏儒們不喜歡海風,所以他無法直接看見外面的天色。

    異界的靈魂看了看計時器,這枚計時器被他掛在胸前,沒有放在原來的那個次元袋裡,所以被僥倖保留了下來,「還趕得及晚餐。」

    今天的晚餐格外豐盛,因為之前的戰役中不少人都受了傷,需要安靜地休養,暴食狂飲當然是不被允許的,現在在亞戴爾的治療藥水,法師的治療術以及牧師的神術下,他們總算是基本痊癒了,接下來自然免不了狂歡一場,達達從商人們奉獻的禮物中挑選出了幾個極其擅長舞蹈的女奴,還有幾個擅長演奏的樂師,至於食物更是要比之前精美與齊備的多了。

    宴會的第二個目的是為了送別小雀號的考伯特船長,他在側島停留了幾天,既是為了拾取海盜們的屍骨,也是為了防備逃走的黃金夫人號與海魔號,昨天夜裡,考伯特得到阿爾瓦法師傳遞來的消息,黃金夫人號與海魔號都已經出現在了尖顎港,非常之的具有諷刺意義,黃金夫人號的德雷克曾經被海魔號的主人趁虛而入過兩次,先是失去了他的船,又失去了他的自由,這些他可是狠狠地報復了回去,海魔淪為了側島之主的階下囚,而海魔號自然也歸德雷克所有了,不過按照海盜們的規矩,駐守在海魔上的海盜不會有性命之憂,他們可能會失去原有的地位,但只要能夠表現出自己的優勢與忠誠,還是能在德雷克那兒獲得一席之地的,不管怎麼說,德雷克在這場戰役中也失去了不少船員。

    考伯特會帶著一個活的海魔與海盜們的頭骨回去,他們將是碧岬堤堡的執政官用來威懾盜賊與海盜們的最佳展示品,尤其是海魔,這個女性半獸人所劫掠過的船隻如果全都停靠碧岬堤堡的碼頭,碼頭準會陷入癱瘓,有多少人願意看著她被處死哪,考伯特都想要建議執政官收取觀賞費用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0 07:42
第二百四十八章 侏儒麥基(下)


    考伯特的離開代表這一惡劣的小型戰爭已經告一段落,繼商人之後,其他島嶼的管理者,也就是比維斯的兄長與弟弟們也都派遣來了他們的宦官,贈送禮物與奴隸表示善意,雖然整件事情的真相大家都心知肚明,但還是免不了有些人試圖從中挑撥,譬如領主最小的兒子亞摩斯的使者就不經意地提起,黃金夫人號的德雷克與他們的長兄可以說是有著相當深厚的交情,因為他們的長兄始終對精靈有著莫大的興趣,所以在近幾年,德雷克一直在為他尋找精靈與半精靈。

    異界的靈魂對德雷克的瞭解不可謂不深刻,畢竟這位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混球一直在忙於給他們送經驗——他在來到這個位面之後,所見到的第一個精靈也是在德雷克的暗艙裡找到的,一個來自於翡翠林島的埃雅精靈,可能還未成年,迄今為止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仍然清晰地記得那雙如同翡翠般明亮而剔透的眼睛,以及如同烏鴉的羽毛那樣泛著金屬藍色,末端微帶捲曲的黑髮——雖然她竭力保持著鎮靜,努力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的恐懼與驚慌,但在看到克瑞瑪爾的灰袍時,仍然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她以為德雷克已經把她賣給了一個死靈法師,而這個法師正是來看貨的。

    最後克瑞瑪爾不得不施放了一個法術才能讓她安靜下來,德雷克的暗艙裡還囚禁著幾條魚人——魚人皮紙和一些施法材料的原料,還有兩個人類女性,一個人類與侏儒的混血,不過除了埃雅精靈,他們需要的幫助並不多,魚人只需要打開蓄水艙的閥門就能回到大海,人類女性與混血是一個冒險者小隊裡的,他們在與「銀指」盜賊公會的戰鬥中被捕,他們的隊友因為沒有太大的價值或是受傷太過嚴重被直接殺死,其中的女性因為容貌秀麗的關係被留了下來。而那個混血因為有著一張半侏儒半人類的畸形面孔而被葛蘭特意截下來賣給德雷克,因為德里克要求過他們將所有看上去稀奇古怪的東西和人,類人全都留下來給他看過再出手,貴族們似乎很喜歡這種東西。就算是必須放在鐵籠裡觀賞也是種不錯的消遣。

    在克瑞瑪爾前去與葛蘭深夜談心之前,數名埃雅精靈已經走在了尖顎港骯髒的街道上,只是無人知曉,他們其中有兩名強大的法師,魔法籠罩著他們的身影。讓他們與深邃的夜色融為一體——巫妖很高興將那只差點沒能甩掉的小包裹丟給他們,令曾經的不死者感到諷刺的是,即便其中一名埃雅精靈注視了他很久,仍然沒有說出任何……有關與他以及翡翠林島的事情……

    他幾乎已經忘了……也曾經以為在那之後除了法術材料與實驗品之外不會再與埃雅精靈有所關聯,看來命運確實是個娼婦。

    打發掉那群愈發令人作嘔的使者後,曾經的不死者轉向堡壘的西側,侏儒們住在那兒,李奧娜與伯德溫與其比鄰而居,伯德溫的手臂依照侏儒們的要求需要隨時隨地的觀察與調試,哪怕現在真正的製作還未開始。但前期的準備工作中伯德溫仍然是不可或缺的。

    他走出房間時,達達向他行禮,並詢問是否需要軟轎,側島的堡壘雖然被稱之為堡壘,但與其他島嶼上的宅邸一樣,並不像雷霆堡或是高地諾曼的王都,又或是白塔與碧岬堤堡的執政官官邸完全由岩石砌築,它只有近四尺高的位置是潔白無瑕的雪花石,上方則是檀香木與核桃木,所以才能在上面涂刷白堊。描畫金線與鑲嵌寶石,窗與門雖然狹窄,但為數眾多,一扇緊挨著一扇。每個房間至少都有兩個立面被這樣的門窗佔據,打開的時候整個房間都是敞開的,所以這棟建築看上去雖然十分密集,但如果主人有所需要,他的路途將是平直而又涼爽的——所有的門都會為他打開,他經過後再被關閉。

    其中不乏一些女奴的居所。她們要比她們的主人更快地習慣這裡,在自己的居所裡的時候,她們幾乎都是一絲不掛的,既是為了在愈發炎熱的天氣中獲得一絲涼意,也是為了隨時隨地地求得主人的寵愛,在門被打開的時候,她們不但不驚慌,反而會在原來的位置擺出各種誘人的姿勢——異界的靈魂曾經放棄軟轎,徒步走去西翼,但在回來的路途中他就放棄了,軟轎最少還能放下紗簾——那些女奴當然都很美,但它總覺得自己的尷尬症都要發作了。

    軟轎的紗簾已經放下,渾圓的海珠輕輕搖擺,但就算閉上眼睛,巫妖還是能夠覺察到有人正在靠近他們。

    他睜開眼睛,不那麼意外地發現是達達。

    「有什麼事情要和我說嗎?」

    達達一路跟隨著轎子,這時候就沒法兒行匍匐禮了,所以他將手放在額頭上,「我尊敬的主人,「他低聲說:「是一些有關於侏儒麥基的事情,不知道您是否願意聽一聽。」

    「說吧。」

    「侏儒麥基是個想要成為矮人的侏儒。」

    「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巫妖平和地說:「他的裝扮與服飾無一不在大聲宣告這個。」

    「他的標誌是柄錘子。」

    巫妖沒有回答,他想到那隻烤架,真有趣,據說只有技藝尋常的侏儒才會被用來製作這種日常用具,但東冠領主的侏儒曾說過他需要的都是最出眾的侏儒,而且就這幾日觀察所得,那些侏儒雖然對麥基諸多排斥,但對他的手法與思路,他們還是頗為信服與首肯的。

    「事實上,麥基本應該是侏儒們的族長。」達達說,曾經的不死者眨了眨眼睛,這個消息似乎可以說明很多問題:「侏儒們的繼承和人類一樣,」達達說,「是由父親的血脈來決定的,侏儒的財產、地位與權力只會交給自己的兒子,如果有幾個兒子,那就是長子——而麥基的父親正是他們這一族的族長,作為獨生子的麥基本該繼承他的位置。」

    「但就我們看到的,沒有。」

    「現任的族長是麥基父親的兄弟。麥基的父親死去的時候麥基還是個幼崽,尊敬的主人,隨著他父親一同死去的還有他的母親,他的姐妹。」

    「知道原因嗎?」

    「據說是捲入了領主之間的戰爭。誰知道呢,但東冠的領主宣佈他是一個與外人勾結的叛逆,」達達的語氣中不自覺地帶上了一絲瞭然於心的輕蔑:「我們的領主剝奪了麥基父親的所有,權力、地位、財產,並把它們賜給了前者的兄弟。」

    巫妖發出一聲輕笑。

    「這些侏儒忍耐他到現在只是因為這個?」

    「當然不。」達達說:「在麥基做出他的第一件作品後,他們就必須退讓了——他們能做的麥基都能做,麥基能做的他們卻不一定能做。當麥基發現這一點的時候,他就開始發瘋了。」

    「一個想要成為矮人的侏儒。」巫妖的聲音從紗簾後面傳出來:「瘋癲可真是一個好藉口。不然他們要如何向別的侏儒解釋他們為什麼不把麥基扔到石磨裡去呢?」

    「這或許也只是一部分原因,」達達說:「可敬的主人,我不能確定……」

    「我並不強求正確。」

    「其中可能還有一些侏儒們的想法……主人,事實上,領主直接干涉侏儒內部的事務這還是第一次——簡單地說,麥基父親的兄弟雖然咬住了那塊魚餌,但還是沒把它完全吞下去。如果東冠的統治者表現出想要進一步控制他們這一族的話,他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把這些交給麥基。」

    「真古怪。」

    「侏儒們似乎就是這樣的,」達達說,「他們自私而邪惡,面對著自己的族人時也是如此。但如果外界的力量試圖侵入其中的話,他們又會像刺蝟那樣豎起渾身的尖刺來。」

    接下來達達就不再說話,畢竟他們已經到了西翼,而侏儒的聽力也是很不錯的。

    侏儒們矮小的就像是人類的幼兒,但在居所上的要求恰恰與矮人相反,他們喜歡陽光。窗戶要大,房間要高,要寬闊,照明的亮度要足夠。裝飾要精美,還要熏香,最好能夠連通著一個私密的個人浴室,有著可以用來游水的浴池——達達深悉他們的習性和口味,以上條件一一滿足,配備的奴隸們雖然不夠美貌。但還能忍受,不管怎樣,對現在的侏儒們來說,這個人類的手臂才是最重要的——異界的靈魂覺得侏儒們與另一個的位面裡的研究者很相像,他們雖然也很懂得享受,又錙銖必較,但在看到一個新課題的時候,還是會忘記一切,開始躍躍欲試起來。

    他們和伯德溫聚集在西翼的中心——即便在法師塔和法師的宅邸裡,又或是神殿與聖所裡,也只會在抄寫室與廳堂裡使用的大幅無色玻璃,在這裡被奢侈地架構成了一個不亞於庭院大小的溫室,從天花到牆壁,都是透明的玻璃,只是原先種植在裡面的花草都被移植了出去,按照侏儒的要求,地面在一夜之間被鋪上了光潔的雪花石,石材被打磨的如同鏡面一般明亮,都能倒映出侏儒短袍下垂掛著的各種器械。

    伯德溫坐在一張特殊的椅子上,或者說,那就是一張行刑椅,只是被拔掉了上面的尖刺,但鐵質的框架與銲接在扶手和前腿上的鐵環可都沒去掉,雖然它們現在沒被閉合起來,但看幾個侏儒的意思,倒很想要試一試,如果不是高地諾曼的王女就在一旁神情冷峻地監視著,她繼承於諾曼老王的臉在不苟言笑的時候還是挺可怕的,更別說她的手裡還提著錘子——應該不是矮人的作品,不然侏儒們最起碼會把她推出去。

    雷霆堡曾經的領主雖然沒被像個罪犯那樣固定在椅子上,但他的表情仍舊不敢恭維——他****著上身,侏儒麥基踏在一個摺疊梯子上,手持著一個形狀奇特的器械,上面有著一根根細小的針,依照著麥基手指的動作,它們會探出一根,或是很多根,刺入伯德溫殘缺位置手臂的皮膚,那塊光滑的圓柱形表面已經血跡斑斑,一些地方甚至泛起了青紫。

    巫妖走近他們的時候,麥基正在忙於詢問伯德溫的感受:「這兒疼嗎?」刺一下:「還是癢?」

    刺兩下:「能感覺到幾個地方疼?」

    很多下:「告訴我它們的方位?」

    巫妖駐足注視了一會,「這是在測探他的神經是否完好?」

    「是的。」麥基抬頭瞥了一眼,沒有行禮也沒有問候,就重新專心致志地投入到了他的工作裡去。

    「諸神在上,該詛咒的,我已經問了不下一百次了,然後他回答了你。」伯德溫咬牙說,小小的針尖上沒有塗抹毒藥也沒有沾上鹽水,只是他已經坐在這裡近半個白晝就是不斷地戳著戳著,他覺得自己都快成了一個針插了,而且他還不能就這麼坐著,他還得仔細感受,不敢輕忽地回答那個小偶人的每一個問題——麥基警告過他,他的每一個回答都會關係到他未來的手臂是否能夠如預想中的那樣完美無缺。

    &&&

    今天是碧岬堤堡人的一個節日。

    與神祇或是國王完全無關的節日——今天他們要處決一個罪孽深重的海盜,一個首領,海魔號的船長,半獸人海魔。

    她被裝在一個鐵質的籠子裡穿過街道,人們將糞便與腐爛的魚投擲進鐵籠的縫隙,每一下都會讓她憤怒地大聲吼叫。海魔是在側島被克瑞瑪爾與法師蓋文生擒的,半獸人,尤其是海魔,確實可以戰勝很多人類的士兵,對魔法也有著卓越的抵抗能力,但並不是說魔法對她無效,克瑞瑪爾投擲的法術讓她的腳陷入了海沙之中,柔軟的海沙一直把她吞沒到了脖子為止,她沒法逃脫也沒法呼吸,艱難地堅持了一天一夜後她終於失去了掙扎的力氣,然後蓋文就召喚出了幾條觸鬚把她嚴嚴實實地包裹了起來——在此之前,修硬生生地打斷了她的四肢,就像她打斷士兵們的手腳那樣。

    她被考伯特送上小雀號時,達達還友情贈送了一瓶藥水,是從「菸草」中萃取的,可以保證海魔安安分分地抵達碧岬堤堡。

    海魔被判處極刑,這在碧岬堤堡已經很少見了——她將會施以鋸刑,這種刑罰就是把罪犯倒吊起來,然後用鋸子把他從上而下地鋸成兩半,據說人類可以鋸到****才會死去,而半獸人應該可以堅持的更久。

    半獸人咆哮著,她看見了混跡在人群中的一個人,看上很普通,帶著一頂寬簷帽,與海魔視線相交時,他還投來了一個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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