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402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0 07:42
第二百四十九章 處刑


    沒人會指望一個海盜,尤其是一個半獸人能夠懂得自我犧牲,何況她就快要死了,而德雷克,這個將她置於陷阱之中的雜種還好好的活著——海魔瘋狂地撞擊著鐵籠,她的四肢被打斷後只經過了簡單的治療,完全無法用上力氣,她就用肩膀頂,用膝蓋踢,用牙齒咬,她的牙齒在粗如成年男子拇指粗細的圓鐵條上咬的格格作響,看守她的守衛嚇了一跳,一邊提起他的刺劍從鐵籠的縫隙間刺進去,一邊大聲地咒罵與呵斥著籠中的困獸。

    守衛可以說是碧岬堤堡最常與最下作的罪犯打交道的人之一,辱罵他人的時候自然也無所不用極,如果海魔還是自由的,還是一群狡猾而殘忍的海盜的領,那麼他說出的每一個單詞都意味著一次死亡,而且是最痛苦不堪的死亡,但現在海魔根本無法顧及這個,一旦引起了守衛的注意,她就大聲地喊叫了起來:「看,看那兒,德雷克!一個海盜,黃金夫人號的船長!他也在這兒,就在人群裡,快把他抓起來,善人們!把他抓起來,我是很高興多個伴兒的!快啊,戴著寬簷帽的那個,他要逃走了!」

    但就在拋出那個飛吻後,經過法術偽裝的德雷克已經悄然混入人群,消失不見了。但他並沒有離開碧岬堤堡,而是在一座小旅店裡以十個金幣的代價租借了一個小閣樓,這個閣樓沒什麼特別的,一定要說的話,那就是它有著一個三角形的窗戶,窗戶距離地面約有三十尺,正對著廣場,從這裡往下俯瞰,可以清晰地看見臨時搭建起來的刑台。人們已將刑台圍繞的水洩不通,畢竟在這個位面,將罪犯處刑也是一個能讓人津津樂道上很久的有趣節目,只是碧岬堤堡的執政官與法師阿爾瓦都不是那種喜歡將別人的痛苦與生命視若兒戲的通常意義上的貴族與施法者。所有被拘捕的罪犯只是被處於絞刑或是斬,而且行刑地點往往都被設置在執政官官邸旁的廢棄庭院裡,如果罪犯並不是那麼罪大惡極,執政官還會代為僱請牧師來為他祈禱。或是容許他見親人最後一面。

    海魔自然不在其中。只有很少數的海盜會在劫掠後留下受害者的性命與自由,但他們至多是將後者賣為奴隸,或是把他們扔到海裡喂鯊魚,而海魔是這些作惡中的佼佼者,她不但殘害人類的性命。同時樂於折磨他們的靈魂,像是如今在海盜群落中頗為盛行的「平衡桿」遊戲就是她創的——她將受害者中體重相仿的父子母子夫妻或是兄弟姐妹挑選出來,然後在他們的脖子上套上絞索,絞索穿過橫桅,長度只容許兩個人之中的一個人腳尖碰到地面,在搖搖晃晃的船隻上,不想自己被絞索吊起來或是對方被吊起來窒息而死,只能犧牲另一個人或是自己的性命——無論哪一種,過程都極其慘烈與痛苦,而海盜們就將這個當做枯燥行程中的難得消遣。   要看書 w書ww ‧1 k an shu在一旁哈哈大笑。

    當然,最終的勝利者也難逃一死。

    海魔還有一個就連她的船員也會為之毛骨悚然的愛好,她雖然自詡是個美人,但也從不諱言自己的獸人血統,甚至隱隱引以為豪,所以海魔號在捕獲了一條船後,船中的幼童少女與少年都會變成她的盤中美餐。而令她的許多合作者詬病不已的還不止這一點,海魔是個從不遵守承諾的傢伙,只要有利可圖,有隙可乘。她從不介意隨時隨地地撕毀契約,而她的獵食對象除了商船意外,其他海盜的船隻,只要有機會。她也不介意咬上一口,就像曾經的德雷克。

    而她之所以能夠逍遙至今,有很多原因,海魔願意幹任何別人不願意接受的髒活兒是其中之一,這讓她能夠獲得許多人的容忍;她的多疑與善變則是其二;其三,她庇護著她的族人也接受著她族人的庇護——在亞爾島上。獸人與半獸人同樣隱約成為了一個勢力,只要她能夠逃入亞爾的海域,就算是有了可靠的保護者——碧岬堤堡與考伯特等其他遊俠曾不止一次在亞爾島海域外設伏想要擊毀那條黑色船體白色船帆的海盜船,但總是功虧一簣。

    現在好啦,雖然海魔不是被碧岬堤堡或是考伯特捉住的,但執政官與阿爾瓦都不會太過計較這個,他們所需要警惕的是海魔是否會在行刑前逃脫,為了這個執政官調動了所有的守衛,並且僱傭了一些值得信任的傭兵用以排除人群中的可疑人員,幸而從一開始,獸人與半獸人就不被允許進入碧岬堤堡。

    「但他們可以喝下藥水來偽裝人類。」執政官說,他和阿爾瓦法師肩並肩地坐在兩把紫花心木的高背椅子上,說實話,這種堅硬的木材為原料拼裝雕刻出來的椅子可真不能說舒服,但坐在上面的人就讓人覺得他威嚴無比,所以充場面的時候還是要拿出來用用,另外他們的衣服也讓他們不太好受,阿爾瓦閃著金點的黑色絲絨長袍盡情地吸收著每一縷灼熱的陽光,給它的主人帶去了足以烙熟一張薄餅的熱量,但阿爾瓦至少還有魔法,而執政官板板正正的呢絨長袍就像是一個華美的蒸籠,他還得帶著裝飾著羽毛的帽子,還有絲綢領巾,他坐在座位上都不敢輕舉妄動,免得人們看見屁股與脊背上的濕痕,更別說拉起長袍吹吹風了。一看 書 ‧1kanshu

    海魔在前往廣場的路上大喊德雷克也在這裡的事情早就被守衛們報了上來,阿爾瓦法師環顧四周,到處都是熱情高漲的人群,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

    「你覺得德雷克會真的會出現在這兒嗎?」執政官問。

    「很有可能。」

    「他和海魔的交情有那麼好?」吊在碧岬堤堡外城牆上的海盜不知幾幾,就連幫他們收斂一下骨頭的人都沒有,別說是幫他們逃出生天了。

    阿爾瓦微微一笑,有關於那場戰役的細節考伯特都已經一邊呼嚕嚕地吸著水煙,一邊不打一丁點兒折扣的和他說了,海魔可以說是得意忘形了,她玩兒過德里克,奪走了他的船員和船,還從他的母親,亞爾的女大公那兒勒索了幾十磅的黃金。她居然還敢和德雷克合作,德雷克在最後刺了她一刀阿爾瓦絲毫不覺得意外。

    「原來是這樣,」執政官說,「所以說。他如果出現在這兒,更多的是想要瞧瞧這個女半獸人的下場嘍。」

    「如果他能從我們的手裡奪走海魔,」阿爾瓦說,「他一定會想要親自鋸開海魔的身體,但若是他現我們有所準備。那麼他就會覺得看看也不錯。」

    「他真的會在這兒嗎?」

    阿爾瓦法師抬高視線,碧岬堤堡的執政官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廣場周圍圍繞著的都是旅館與酒館,還有商舖,它們大多都有著尖尖小小的閣樓,閣樓中不是擠滿了興奮的人群探出的身體,就是不時閃過絲綢呢絨與珠寶的亮光,富有與有權勢的人當然不會願意和平民們擠在一起,而且那兒的視野也不夠廣闊清晰,遇到這種時候,這些小閣樓總是能賣出一個好價錢。

    「你是說德雷克可能就在一個窗口後面看著我們?」

    阿爾瓦點點頭。

    有那麼一瞬間。執政官想要詢問阿爾瓦法師是否有辦法找出德雷克,但他在下一刻就改變了注意——德雷克不是海魔。他在亞爾的女大公那兒弄到了一個爵位,而且據可靠的消息,他可能是亞爾女大公的非婚生子,而且相當受其寵愛,就算是他們抓到了德雷克,就像之前那樣,也不過是收繳他的船隻,再向亞爾女大公索要一筆贖金而已,他們不能把德雷克掛在碧岬堤堡的外城牆上。即便他們知道德雷克犯下的罪行同樣難以計數,但作為碧岬堤堡的執政官與法師,他們無權為了自己的理念與道德挑起兩個地區之間的戰爭。

    先被處刑的不是海魔,而是紅疤。這個海盜在坦白了所有的罪行後被判處斬,對於他來說,這樣的死亡不失為一種獎勵。

    他之後才是海魔,兩根粗壯的木桿穿過鐵籠的縫隙,它被四個人從無蓬馬車上被抬了下來,行刑官停頓了一下。半獸人女性在鐵籠裡出嘶嘶的威脅聲音,一個守衛用刺劍刺她,她猛地一擺腦袋,咬住了那柄刺劍,守衛憤怒地大叫,腳抵著籠子想把劍抽回來,卻被海魔猛地抓住了腳踝,只一下,他的腿就被她拖進了籠子,守衛的另一條腿和身體全都在外面,屈著的腳撞上了男性最脆弱的地方,他痛苦地出一聲詛咒,如果放在平時,他的同伴準會對此譏笑一番,但他們沒能預計到的是,海魔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在那條被綢布褲子包裹著的腿上惡狠狠地咬了一口。

    被抓住的守衛慘叫著,阿爾瓦的法術及時趕到,它擊中了海魔,她的肌肉頓時變得鬆弛綿軟,鋒利的手指與牙齒都失去了力量,其他守衛匆匆忙忙,七手八腳地把那個粗心大意的倒霉鬼拖了出來,萬幸的是,阿爾瓦法師反應迅,他只失去了半磅肉,只是接下來有好幾天他都不能好好地走路了。

    行刑官看了一眼法師,法師向他點點頭,他和他的助手謹慎地走上前去,拉開鐵籠,海魔呼嚕呼嚕地喘息著,憤恨地盯著他們,幾個守衛協助行刑官把海魔吊上刑架的時候踢了她好幾腳,她的腦袋衝向地面,骯髒的灰綠色皮膚上流著血水與油汗的混合物,獠牙在監牢裡斷了一隻,又在她啃咬鐵籠的時候斷了兩隻,僅剩的一隻則在剛才被堅硬的靴底掀掉,只留下了血淋淋的牙根,即便如此,她看上去仍然是那樣的猙獰可怕,一個年輕的男孩在看到她衝著自己嘶叫時褲子裡竟出了熱乎乎的臭味,周圍的人都在嘲弄他,雖然他們的笑聲中也帶著一絲恐懼,這讓他們開始焦躁與不安起來,人們大聲呼號,要求行刑官盡快行刑。

    德雷克安安心心地坐在他的小閣樓裡,海魔肥壯的身體,生滿瘤子的皮膚,粗大的手掌與腳掌,曾經是最令他作嘔的噩夢,然而今天,在它們被懸掛在架子上,如同一塊沒能清除乾淨毛的豬肉那樣在海風中晃悠的時候,德雷克覺得它從未那麼賞心悅目過。

    他擔憂地是如果執政官或是行刑官心存仁慈的話,他們或許會給海魔喝酒或是請法師施法,減低她的痛苦,幸好今天這兩個人都沒瘋,海魔清醒著,德雷克的視力很不錯,他能看清那雙小眼睛中充滿了如她的獵物一般無二的恐懼與絕望。

    「可以了,」德雷克小聲嘀咕道:「他們還沒把你抹上油放在炭火上烤呢。」

    行刑官的助手分別站到海魔的身前身後,一把有著成人那麼高的鋸子被放在海魔的雙腿之間,並用力地下壓,只等行刑官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開始緩慢而用力地將這個可憎的女性海盜鋸開。

    而海魔已經歇斯里地地嚎叫起來。

    &&&

    「喝掉這瓶藥水。」麥基說。

    伯德溫滿懷疑竇地接過了這瓶藥水,看上去它不太像是能夠喝到肚子裡面的,它看上去就像是水銀,也可能就是,在明亮的陽光下,它出的光芒刺的曾經的聖騎士眼睛都睜不開。

    巫妖接過來聞了聞,又稍稍嘗了一點,「喝吧,」他對伯德溫說:「這是顯色劑,我想它是用來檢查血管的。」

    「這個喝下去沒問題嗎?」

    巫妖猶豫了一下,「沒什麼大問題,」他說,雖然之前它幾乎都是用在動物或是屍體上的:「它不溶於胃酸,也不溶於血液,只要幾天就會被自然排出,只是……」

    「什麼?」

    「你的便便會光,」曾經的不死者一本正經地說:「僅此而已。」

    侏儒們嘰嘰咕咕地笑了起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0 07:44
第二百五十章 假肢


    「但我記得顯色劑是需要在黑暗中觀察的。」巫妖說。

    「等他喝完,他可以自己走到房間裡。」麥基粗聲粗氣地回答。

    「如果只是需要一個黑暗的環境,」巫妖說,示意伯德溫喝掉那瓶藥劑:「我的法術或許可以幫上一點忙。」

    「隨你。」麥基說。

    曾經的不死者堪稱漫不經心地打了個響指,然後,如果侏儒們也曾經到過另一個位面的話,他們或許會大喊「是誰關了燈」,而現在他們只覺得是太陽消失了,要麼就是他們的眼睛被法術弄瞎了——巫妖聽見了數聲被壓抑著的驚呼,項鏈與手鐲的碰撞聲,絲綢與亞麻摩擦的聲音,他在黑暗中平心靜氣地等待了一會兒,直到微弱的螢光逐漸浮起,先是伯德溫的嘴唇和眼睛,然後是接近心臟的皮膚。讓一個普通的人類來看,他身上就像是攀爬著發光的藤蔓,但這些藤蔓不是攀爬在他的身體之外而是蔓延在他的體內,絲絲縷縷,由粗及細地從心臟輻射出去。

    而原本聚集在伯德溫身邊的侏儒們早在之前的短暫黑暗中各自移動到了他們認為安全的地方,沒有那個侏儒是和自己的同伴緊靠在一起的,他們的小手捏成拳頭,從掛在外面的秘銀或精金鏈子來看,應該是符文印章——在施法者、有權勢者或是與以上兩者有著親密關係的人都會備有數件諸如此類的特殊魔法用具的時候,作為始作俑者,侏儒們更是將這種竊取自魔法星河的力量運用到了極致,他們身上的每一件小飾品都藏著那麼一兩個用於攻擊、防護與傳送的法術。

    他們的另一隻手則大多緊握著一柄刺劍,侏儒們用的刺劍自然也是袖珍的,說是刺劍倒不如說是稍長的匕首,它們被隨意地掛在侏儒的腰間,沒有劍鞘,但侏儒們巧妙地給它鎏上了一層金(在精金上鎏金的技術迄今為止只有他們掌握著),又在手柄上鑲嵌寶石。以至於一些對這些猶如人類幼童的生物不是很瞭解的人會忽視這件小玩意的殺傷力——你永遠也想像不到一個侏儒會如何炮製一柄僅屬於他的武器,就巫妖一瞥之間看到的,就有兩個不太適合被精靈遊俠凱瑞本看到的法術被附加在那些猶如蜜蜂刺針的小劍上,還有一柄刺劍帶著奇形怪狀的扭曲手柄。這種手柄巫妖曾在一個紅袍的學徒身上看到過,特別之處在於刺入人體的時候旋轉手柄就會有毒液從刺劍的尖端噴射而出,這種注毒的方法在劍上淬毒見效更快,也更可靠。

    唯一沒有移動過位置的大概只有麥基,他坐在那把帶著踏板的摺疊梯子上。臉上帶著惡毒的笑意,俯瞰著他的族人的時候絲毫不見溫情,反而帶著一絲遺憾——就像是沒死一個很讓他遺憾似的。

    「屏住呼吸,看夠族人的笑話後,麥基轉過身去,乾巴巴地命令道:「伸開手臂,左邊也要,右邊也要。」

    在最初的恐懼心消失後,伯德溫對這種藥劑也感興趣了起來——這種藥劑在碰到舌頭的時候冷的讓他發抖,這種寒意一直延伸到他的胃部。然後從胃部傳達至各處,他不知道它是怎麼起作用的,但之前黑髮的施法者已經說過它們是用來檢查血管的,那麼分佈在他身上的粗細不一,像是發光藤蔓樣的東西就是他的血管咯?他低著頭去打量自己——那些藤蔓井然有序地爬滿了他的全身,但其中可以看到被阻隔與糾纏在一起的部分,那個發臭的侏儒拔出一根細長的棒子,在那些陰影上點了點,「舊傷。」

    雷霆堡的前領主點點頭:「是的,這兒曾經被一個獸人的爪子抓斷過。」治療術雖然能夠讓斷裂的骨頭、肌肉與皮膚重新連接起來。表面也會痊癒到光滑如初的樣子,但裡面會變得脆弱是不爭的事實,就像是許多退役的士兵與騎士仍然會在嚴冬或是雷雨到來之前被骨頭中的麻癢疼痛折磨一樣,這是牧師也無法改變的結果。唯一能讓病痛真正消失的方法只有神祇直接賜予或是……詛咒,就像葛蘭。

    「你有不少舊傷。」麥基說。

    「有什麼問題嗎?」伯德溫問。

    「一些小麻煩而已。」麥基說,他用小棒子戳了戳伯德溫伸展開的左臂,「看這裡,」他提高聲音說,伯德溫扭過頭去看。卻被重重地抽了一下:「我讓我的族人來看這個,你看什麼!?」麥基說:「你能看出什麼來?你的閃光便便嗎?」

    於是伯德溫又聽到了侏儒們嘰嘰呱呱的笑聲,「好啦,」他沒好聲氣地說:「這還得歸功於你,克瑞瑪爾,我可不想有這麼一個光榮的稱號——你以為我看不見你在笑嗎?雖然很細微,但我能看見,不管怎麼說,我在發光呢。」

    「他是想要比較你左右兩臂的血管情況,」巫妖難得地起了一絲惻隱之心,畢竟一個戰士似乎確實不太應該有著這麼一個能讓敵人笑到不戰而退的拙劣綽號:「每個人的血管分佈都是不一樣的,但在同一個人身上,他的對稱肢體基本上有著極其相似的血管分佈。你的右臂已經被斬斷了很長一段時間,它的血管都已經變得畸形了,它們需要整理,最好的參考當然是你的左臂。」

    「他們會切開我?」

    「唔……可以那麼說,安心,我的朋友,侏儒們的縫製技巧還是相當不錯的。」

    「只要他們別往裡填稻草就行——另外,你別說得那麼理所當然好嗎?你的口吻都快讓我以為面前正站著一個紅袍或是灰袍了。」

    他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距離真相有多麼地近,巫妖想,一邊伸出手來幫助麥基用秘銀筆尖的羽毛筆在伯德溫的手臂上描畫出血管的走向,畢竟螢光在光亮的地方就看不見了,而他們是不可能在光線如此微弱的地方切開伯德溫的手臂的。

    當巫妖給伯德溫做了以上解釋後,伯德溫皺了皺鼻子:「那麼說,接下來我有段時間不能洗澡了?或是你們決定今天就把我切開,諸神在上,我還沒做好準備呢。」

    「你又不是沒受過傷。」

    「受傷是一回事,但躺在那兒被一群侏儒切開整理又是另一回事。」伯德溫嘆息著說:「或者你有藥水嗎,可以讓我失去知覺的那種。」

    「有,」巫妖在伯德溫的皮膚上劃出一根優雅的曲線:「但你不能用,如果我沒理解錯。在整個過程中,你需要保持神智清醒。」

    侏儒們立刻聽到了伯德溫的詛咒,他們開始交頭接耳,不過並不是因為伯德溫,而是他們懷疑麥基將他們的技巧透露給了一個人類知道。當他們將這個抗議放在麥基面前的時候,骯髒的侏儒只是帶著一種在這種情況下依然看的非常清楚的不耐煩晃了晃腦袋,幾個侏儒馬上退開了,因為在麥基晃動腦袋的時候,他的頭屑與一些小蟲都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沒有,」麥基說,「並不是所有人類都是愚蠢的,精靈也不愚蠢,獸人也是,矮人也是。侏儒不是這個世間最聰明並且唯一聰明的種族,我以為我之前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你們還要繼續看下去嗎?不想繼續參與的人可以即刻離開,我不會在你們的背後射箭的,雖然據說侏儒們相當擅長這個。」

    預備憤怒地叱罵一番的侏儒們猛地吞下已經溢出舌頭的話,他們誰也不會走出去,麥基的父親曾經是他們族群中最出色與最有智慧的工匠,只是腦袋有點僵化,在他死後,侏儒們衝進他的房間,將他的作品與圖紙蒐羅一空。但誰也沒能找到真正有價值的那些——他把所有的東西都藏在了麥基的腦袋裡,它們是那麼的珍貴,以至於侏儒們不願意讓一個灰袍來翻麥基的腦子,就怕他損壞了些什麼。尤其是在麥基決定將其中的一部分與他們分享之後。

    像是這個人類戰士所需要的假肢,侏儒們現在最卓越的作品就是東冠領主所屬的那一位所提到過的地蝨狀手臂,它是用大大小小,一層層的弧形甲片連接起來的,做成的手臂可以轉動,彎曲。手指可以握住東西,裡面還能藏著弩弓與袖箭,但麥基提出的想法要更巧妙,簡直可以說是離奇,他們簡直是渴望著立刻看到它完成,安裝在這個戰士的殘肢上,讓他們看看這件可以說是曠世絕倫的作品是如何在危險的塵世上煥發光彩的。但與之相對的,這件假肢所要連通的東西更多,除了控制它運作的神經,就連血管、肌肉與皮膚也要被囊括在內,這對侏儒們來說也是個跨領域的新玩意——他們甚至顧不得這或許會引起紅袍們的忌憚(到了萬不得已的時候,他們還有麥基)。

    所以說,現在讓他們走開是絕對不可能的,至於麥基有沒有說矮人也很聰明,他們可以暫時抹去這份記憶。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的?」在侏儒們重新安靜下來之後,伯德溫小聲地問道。

    「我的導師比維斯追蹤一個灰袍有數年之久,」巫妖溫和地說:「他需要瞭解那個灰袍的一切——有好幾次,他差點就抓住了那個灰袍,也有好幾次,他差點被那個灰袍殺死,我們曾經進到灰袍的住所裡,這些都是我從一本被遺落的書籍上看到的。」

    這下子伯德溫真的開始憂慮起來了:「那本書呢?」

    「已經被銷毀了。」

    「太好了。」作為一個聖騎士,伯德溫也不是沒和灰袍打過交道,雖然因為他是個領主的關係,他只需要負擔很小一部分的工作,:「別看那些書,它們都很邪惡,」他頓了頓,「邪惡,但有力量,有許多人就是這樣被誘惑的——他們以為自己能夠從裡面獲得力量,卻不知道這種力量終會把他們拖入深淵。」

    而後他看見黑髮的施法者在微弱的光線下笑了笑,他不得不承認克瑞瑪爾有著一張屬於精靈的面孔,雖然他的眼睛與頭髮都深如黑夜,但他笑起來的時候就如凱瑞本那樣令人心曠神怡,只是伯德溫總覺得這個笑容格外意味深長,但他很快就將這個念頭拋擲開了,因為侏儒的指甲正在掐他,那種古怪尖利的疼痛讓他不舒服地顫抖了一下。

    「好了。」麥基收回那隻掐了伯德溫皮膚的手,那塊皮膚下有著一團糾纏在一起的血管,可能裡面還有神經,看來接下來的工作不會很簡單,「法師,」他說:「讓這兒亮亮吧,我們不再需要黑暗了。」

    這次就連響指的聲音也未響起,黑暗無聲無息地褪去,淡薄的金色陽光傾瀉下來,伯德溫這才發現他們剛才耗去了不少時間,赤色的恆星已經從正中移動到了西側。

    他看了看身上,「哦,」他說:「你們在我身上畫了一棵樹。」還用了兩種不同顏色的墨水,在光線不足的地方作為一個凡人伯德溫無從分辨,但在光線充足的時候,他能很輕易地分辨出那是一種深碧綠色與深血紅色。

    「這個要保持到什麼時候?」龍火列島可不是雷霆堡,這裡的氣候炎熱潮濕,一天不沐浴你就會發現自己臭的就像是一條擱淺而死的鯨魚,或者說侏儒麥基。

    「這種墨水是不溶於水的,」法師說:「你盡可以把自己扔到水裡,熱水,冷水,淡水或是海水都行。」

    伯德溫鬆了一口氣。

    「你們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第六次日出之後,」麥基說:「我還需要一些器械,專用於這個工作的,我會親手打造它們,以確保萬無一失。」

    「我想我們的時間還是頗為充裕的,而且就算是失敗了,也不是沒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你要參與其中嗎?」

    「如果可以。」

    「當然可以。」麥基說,不意外地看見他的族人正對他怒目而視,他回以咧嘴一笑。

    &&&

    「諸神在上,」第二天早上,盜賊一看見伯德溫就不由自主地發出了一聲感嘆:「還有誰能比您更像是個救世主嗎?」

    梅蜜從蜂蜜漿果餡餅的盤子裡抬起頭來,在看到伯德溫的時候她僵硬了一下,雖然這個變化稍現即逝,「是……的,」她有點結巴地說:「您可真是……」

    閃閃發亮,字面意義上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07:17
第二百五十一章 假肢(1)



    除了便便,當然還有其他東西能讓伯德溫如同一尊秘銀的雕像那樣閃閃發亮的。 那種「顯色劑」(應該是這個詞兒吧,作為一個曾經的聖騎士,伯德溫覺得法師與侏儒們說出的每一個單詞都是那樣地深奧且不可理解)不溶於胃酸,不溶於血液,也不溶於其他體液,剔除那兩個不登大雅之堂的鬼地方,它更多的是從身體裡直接沁出來,在皮膚上凝結著細小的顆粒,就像是堅石粉末那樣的顆粒——當伯德溫抬起手,準備從銀盤裡取下一隻焦香的鵪鶉時,他的手指與鑲嵌著金邊的水晶壺相互輝映,據梅蜜說,他在陽光下的時候簡直就像是羅薩達的化身直接降臨到了這個位面,嗯,相當的,令人難以直視的光耀明亮——直到現在,她的眼睛仍然很不舒服。

    事實上無需她過多描述,伯德溫也知道自己是個什麼樣子,他懷疑那些顯色劑裡面是否真的混合著堅石粉末,但這個想法立即被他自己否決了,就他知道的暗殺方法裡,其中之一就是將堅石碾碎,再將碎末混合在食物裡讓受害人吃掉,這樣堅石粉末會黏結在胃腸的內壁上,隨著肌肉的每一次蠕動,它們鋒利的切面就會將柔嫩的內臟緩慢的絞碎——受害人不斷地吐血,什麼也吃不下喝不下,異常痛苦。有些不太有經驗的牧師往往會莽撞地施放一個強力的治療術,但治療術只會將堅石粉末封存在腸胃的肌肉裡,假以時日,它會磨穿胃與腸壁,造成更大的傷害與折磨,所以通曉陰私的人會去尋找一個紅袍,紅袍能夠將受害人的胃部與腸子切開,提取出堅石粉末,然後將一層層的傷口全部縫合起來。

    當然,想要挽回這麼一個可以說是必死之人的性命,紅袍的要價會很高。幸而能夠被這種昂貴的毒藥侵害的可憐蟲幾乎都是顯赫之人,伯德溫曾從老王那兒聽聞過後者的一個叔叔就曾經被一些混合在他最喜歡的雲雀肉餡餅裡的堅石粉末弄丟了四分之一個胃,在堅石的粉末過細,過多或是分佈太廣的時候。紅袍們幾乎都會選擇這種對他們來說較為簡便快捷的方法。

    想到這兒的時候,雖然不認為這種顯色劑中會有什麼傷害到他的成分,伯德溫還是難得地文雅了一次,改而用絲帕裹住了自己的手指,這種方式只會被一些性情溫柔。愛惜羽毛的女性使用,或是她必須偽裝出這一表象的時候,譬如說還在高地諾曼王都的王女李奧娜——自從她離開了王庭,她就再也沒有用這種方式用過餐,相反的,雖然她舉止優雅,但行動之間仍舊帶上了幾分屬於遊俠或是戰士的豪爽之氣。

    作為弗羅牧師的梅蜜當然也不會那麼做,她更喜歡在用餐時慢吞吞地舔抿自己的手指,弗羅的牧師能將這個近似於猥褻的動作做的非常漂亮,具有著強烈的誘惑性。

    凱瑞本好奇地伸出手指搔了搔伯德溫的皮膚。「這是什麼?」

    「侏儒們做的……一種藥劑,」伯德溫說:「用來觀察我的血管。」

    所有人都表示不明覺厲。

    「這種情況會持續多久?」李奧娜問。

    「克瑞瑪爾說第三天它們就會被排除乾淨了。」伯德溫搖著頭說,一邊眨著眼睛,克瑞瑪爾從侏儒那兒要了一點藥水,專門給他滴在眼睛裡,塗抹在嘴唇與舌頭上,這種藥水可以很好地分解這種顯色劑,只是現存的份量太少,所以只能先顧及這些敏感緊要的地方。

    「說起來,」葛蘭說。「我們的法師呢?」

    「侏儒一早就把他叫走了,好像要討論一些挺重要的事情。」凱瑞本說。

    &&&

    異界的靈魂曾經覺得侏儒們很像是另一個位面中的科學家,現在他的這種感覺更強烈了。

    侏儒們提交了一系列的要求,其中的繁雜錯綜暫不多說。但讓異界的靈魂來說,他們索要的設備與裝置讓它想起了實驗室與手術室——侏儒們將它們列成了一張詳細的表格式清單,每樣器具的後面都繪有圖樣(他們居然還會三維製圖!),最小地方的尺寸也無一遺漏——據麥基說,這還只是基本用具,而且這些圖樣只是讓他們的金主。也就是克瑞瑪爾有個較為直觀的瞭解,真正緊要的關鍵之處都在每個侏儒的腦子裡,這是他們會以生命捍衛的秘密——黑髮的施法者一張張地翻閱著手中的羊皮紙,他在一張上停了下來,麥基踮起腳尖瞧了瞧,「怎麼?」

    那張羊皮紙上畫著是一柄長約一尺,構造精巧的彈簧桿,桿子的末端有著一個僅有豌豆大小的挖勺,抄寫者在上面註明這種器械是能夠隨意彎曲的:「這是什麼?」異界的靈魂問,他覺得這樣東西好像在什麼地方,雖然沒那麼精細巧妙。

    「清髓器。」麥基咕噥道,他用的是侏儒語,然後他又在那雙黑眼睛的注視下用通用語重複了一次。

    「我覺得伯德溫大概用不到這個,」異界的靈魂說,平靜而穩定的語氣完全他頂多也只有二分之一的把握:「他只是需要一隻假肢,而不是……需要填充腦髓,雖然在很多人的認知中,戰士在這方面確實有點欠缺。」

    麥基舔了舔自己的鬍鬚,這也是侏儒們常玩的把戲之一,當你拿著一塊秘銀或是精金,甚至只是一塊純鋼交給侏儒們打造些什麼的時候,首先要和他確定好你所要製造的東西需要多少份量。而後一定要提醒他自己會在武器或是盔甲完成後請施法者重新予以測算,不然他們會從你的原材料中挖出一大塊,然後告訴你材料不夠或是索性拿其他的材料來以次充好,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侏儒們的造物總是很難得到人們的信任,如果不是矮人們太難打交道,他們如今只怕沒那麼得意。

    麥基的族人們倒沒蠢得在一個施法者面前動材料份量或是材質的打算,但這不妨礙他們往那張接續起來後可以從克瑞瑪爾的頭頂一直垂到腳後跟的清單上添加一些伯德溫不需要但他們很需要的東西。

    黑髮的施法者拿起放在一旁的羽毛筆,在混合著青金石的墨水中蘸了蘸,從器具名單上劃掉了那一行。

    之後異界的靈魂,連同他體內的巫妖又從這份名單上找到了不少根本不需要的東西。像是一個磅秤,麥基堅持說它是用來稱量部件份量的,但事實上它的最上限高達一千磅,無論是身體中的那一個——巫妖或是異界的靈魂。都不覺得伯德溫身上需要裝一個重達一千磅的玩意兒。

    ——你覺得他們要用這個磅秤幹什麼?稱量一頭鯨魚?異界的靈魂在劃掉一行怎麼都覺得像是茶杯加熱墊的東西時說。

    ——為了精金,巫妖說,的體積,很顯然,不用精金鑄造是不可能將如此之多的重量壓縮在這麼一個尺寸裡的……等等!

    ——怎麼。這個有問題?異界靈魂手持的羽毛筆在那行小字上停留,他能感覺到身邊的麥基突然緊張了起來。

    「這是必須的!」侏儒喊道,「裡面的每一樣都是必須的!」

    ——沒有問題,曾經的不死者說,只是,這份用具讓他們打造兩套。

    ——你?

    ——是的,巫妖說,你應該沒忘記除了伯德溫的右手之外,我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些「菸草」。

    ——達達不是已經把我們需要的「菸草」和秘藥取出一部分了嗎?

    ——這是一方面,曾經的不死者耐心地解釋道。我們還需要探查一下那些服用了「菸草」的奴隸們——我需要詳盡地瞭解他們身體的每一部分……那些與普通人不同的地方——他輕微地停頓了一下,你應該理解吧,他說,在你們的位面,你們的……牧師也會這麼做,這並不是為了祭獻或是達成什麼邪惡的目的……

    ——你想要解剖他們,異界的靈魂說,他再次些工具,它們確實有著幾分熟悉。

    ——對生者?不,巫妖懇切地說。我無法作惡,對嗎,你很清楚這點,我需要的只是幾具不再被他們的主人需要的軀體而已。

    異界的靈魂遲疑了一會。然後在那幾行小字後打了一個巫妖的符號,但巫妖知道他同意了。

    如果他們不是那麼快地遇到了精靈凱瑞本,巫妖是不會將那些他珍愛的器具丟棄的,但很不幸的,他必須與凱瑞本同行的時候力量薄弱到了就連從精靈的弓箭下逃離都很困難的地步,曾經的不死者只好將那些秘銀製成的精密器械全都丟進了碧岬堤堡外的海水裡。那些器械比侏儒們所需要的精巧上十倍,也要邪惡上十倍(畢竟侏儒們中很少出現終日與死者遺留下的最後財產打交道的灰袍),但若是被有著豐富的冒險經驗與深厚學識的精靈那麼巫妖之前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遭到質疑——畢竟那時他們之間還只是僅有一絲血脈牽繫的陌生人。

    而現在……

    無論出於感情,還是出於實際,巫妖都會需要它們的。

    赤日移動到最高點的時候,克瑞瑪爾與侏儒們的談話終於告一段落,那份清單縮減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侏儒們嘟噥著表示不滿,不過也只有表示不滿而已,他們還是可以從中得到不少秘銀與金幣的。

    不過麥基的想法確實要比其他侏儒以及巫妖等人原先的想法更為精彩——「你聽說過流銀魔像嗎?」麥基說,侏儒們聞言立刻睜大了眼睛,異界的靈魂甚至可以從裡面熊燃燒的求知之火。

    「現在很少有人知道了。」麥基說:「就算是在浩劫之前,也只有極少數的法師擁有過這種魔像。」

    他做了一個手勢,「那種魔像是秘銀製成的,這不稀奇,雖然秘銀的確非常昂貴,但製作流銀魔像的秘銀不是普通的秘銀,它們實際上是一粒粒就算是精靈也難以分辨出來的圓珠,每一粒珠子中都含有著一枚如同塵埃般細小的結晶,這些結晶能夠與一枚魔法寶石產生共振——呃,我是說,魔法核心,您明白的是嗎?一般的魔像只有五十枚以下的零件,魔法寶石既是它們的核心又是它們的力量來源,而流銀魔像的魔法核心所呼應的是數以萬計的秘銀粒子,它們十分微小,微小到可以像水那樣流動,又可以隨主人的意願或是面對的敵人組合成各種各樣不同的形狀,它們不畏懼火焰,強酸,也不會被岩石與大地埋葬,狂暴的冰凍也拿它們無可奈何,它們可以穿過只有一根小指頭才能穿過的縫隙,也能擴展成如同牆壁一般龐大的屏障,它們可以收縮自己,把自己變得如同侏儒拳頭一般小,也能把自己變得如同巨人一般大,它們可以是弓箭,也可以是盾牌,也可以是彎刀,是寬劍,只要你能想到的事物,都在它們的變化範圍之內,而且正因為如此,它可以變得非常隱蔽,在你需要的時候,你可以把它當做一條腰帶那樣圍在腰裡,你也可以把它丟擲出去,它會像一隻最乖的小狗那樣無聲無息地跑回來。」

    異界的靈魂略略吸了一口氣,「聽起來確實很不錯。」

    「但據說這種秘銀的製作方法早就遺失了。」一個侏儒尖聲尖氣地叫道。

    「沒有。」麥基說:「它還在,而我們可以把它製造出來。」

    「別讓那個法師參與其中。」另外一個侏儒哀求道。

    「這不可能,」麥基說:「對嗎?」

    異界的靈魂只是微微一笑。

    「還有,我們可能需要一個牧師。」主人麥基說。

    「如果你們所說的是伯德溫可能需要的治療,」異界的靈魂蹙著眉說:「這可能會有些問題,伯德溫是無法被治療術治療的。」

    「那麼說傳言是真的。」麥基說:「他是一個墮落的聖騎士。」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07:18
第二百五十二章 假肢(2)



    如果今天站在這兒的是曾經的不死者,他只會冷漠地提醒侏儒們無論伯德溫是不是背棄信仰的叛逆都與他們無關,他們雖然不是東冠領主的奴隸,但也和奴隸沒有太大的區別,而他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只是因為他們的主人的命令,這些侏儒必須為黑髮的施法者效力,至於他們本身的想法,沒人會去關心。

    但現在掌控這個身體的是一個軟綿綿的傢伙,另一個位面猶如蜜糖罐子般的平和生活沒能在他的身體裡支起任何一根尖刺來,對於侏儒們的無禮,他不以為忤地思考了一會:「事情很複雜,」他坦白地說:「但伯德溫不是個壞人.」

    「沒關係,」麥基粗魯地說:「我們也不關心這個,但不能接受治療術我們會很不方便先期的檢測與後期的調試需要增加三倍以上的時間。」

    「但在檢測的過程中我們可以同時進行其他的工作,」異界的靈魂說,「我想這些工作所需要耗費的時間也是很驚人的。」

    「也許。」麥基勉強地說。

    巫妖想要的東西在五天後送到了他的手裡,一整套二十四件優雅精緻的秘銀器械,包括一柄尖牙錘和鑿子,還有一把手鋸。

    接下來就是檢查與探測,白天巫妖和侏儒們一起檢測伯德溫,而夜間(不需要如同一個正常人類那般需要休息可真是僥天之悻)巫妖則獨自一個人來到「碾磨場「,這裡就連宦官們也很少出現,只有專門管理這裡的「轡頭」與「牛馬」,「牛馬」的工作就是將那些堆積在一處的奴隸屍體搬運到「碾磨場」裡來,用貝殼刮掉他們身上的毛髮(避免石磨被頭過多的毛髮絞住),然後把他們切成塊兒,一塊塊地丟進猶如房屋般巨大的石磨裡,推動這些石磨的也是奴隸,他們繞著石磨默不作聲地走著,只有皮鞭在噼啪作響。或者還有屍骨被碾磨成漿的可怖的咕嚕聲。

    石磨的槽口流出的肉漿被盛裝在兩人才能搬動的木桶裡,因為長期使用又不清洗,木桶腐臭難聞,就像是一個活物的胃部那樣裡外都被厚軟的不知名物質包裹著。顏色深的就像是紅潮時分的海洋這些木桶裝滿後被整齊地排列在「碾磨場」的一側,而它們旁邊就是露天堆放的黃褐色粉末,就算是沒有看到他們如何製作,但巫妖也能猜到這些粉末將會和肉漿混合在一起,作成麵糰後放在石板上借由赤日的熱量將它們烘乾。就是「巧手」與年輕的「牛馬」們能夠吃到最美味與富有營養的食物了。

    起初,巫妖還需要對自己施加隱蔽身形的法術,但數日後他就減免掉了「碾磨場」的那一次這些奴隸並不關心他們身邊是不是出現了什麼陌生人,他們偶爾會站定住盯著克瑞瑪爾看,在發現他還能自己行走,自己站立的時候就會走開,不知是否是錯覺,巫妖甚至感覺出了一絲遺憾的氣味「碾磨場」的奴隸有著特殊待遇,他們是可以吃掉那些殘碎的麵糰與原料的。

    若是任何一個生者站在這裡,他也許會發瘋。至少也會連滾帶爬地逃離,但作為曾經的不死者,巫妖簡直就像是來到了一個巨龍秘藏的寶庫他有點後悔沒有早一點來到龍火列島,他有聽聞過龍火列島的些許軼聞,但那個時候他正忙於從導師的法師塔中奪得一席立足之地,根本沒時間也沒精力去關心遠在千里之外的某個群島;離開法師塔後,他又全心全意地投入了成為一個不死者的艱難而漫長的工作中,等他終於成了一具包裹在灰色袍子或是黑色袍子裡的骨頭架子,他的第一次星界旅行就很不幸地遇到了位面風暴,然後。正如你們所知的,拜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小竊賊,常年中二從未更改的泰爾以及老年痴呆的神上之神所賜,他成了一個贖罪巫妖。

    因為那個該被詛咒進無盡深淵的異界靈魂。現在的他甚至不能直接抓取某個生者打開他的腦袋來觀察他想要看到的變化,被送到「碾磨場」的奴隸幾乎都已經到燈盡油枯的地步,他們就是包裹著一層皮膚的骨頭架子,打開腦袋後巫妖發現他們的腦子乾癟的就像是被曬了好幾天的椰子仁,裡面的東西不但縮小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還有發黑與纖維化的現象而年輕與強壯一些的。也就是被海盜殺死的那個奴隸,他的腦子要飽滿一點,但神經束的末端仍然能夠尋找出腐化的痕跡;好幾天之後,他才等到了一個較為年少與健康的奴隸,但他的頭蓋骨被敲破了一塊,即便如此,他的情況也要比上兩者好,在巫妖等待了十來天后,他終於得到了一個奴隸幼兒的軀體,幼兒的腦子幾乎可以說是完整無缺的,只是顏色與質感還是不可避免地出現了變化。

    正如達達所說的,這種秘藥顯然是能夠累積在人類的身體裡並逐漸發揮效用的,巫妖將他提取的部分組織盛放在淺口的水銀碟子裡一字掰開,研究它們之間的區別,影響最小的是控制著心跳、呼吸、消化等所謂生命基本活動的延髓,而受損最嚴重的是那些被用來思考與記憶的部分,巫妖記得他從異界靈魂的記憶中曾看到,那兒的人們在尚未完全被科學這個愚昧的信仰控制的時候,他們會將一些令社會動盪不安,又無法直接終結其性命的人判定為精神錯亂者,在他們的腦袋上打洞,毀掉一部分腦子,一部分患者因此死去,一部分患者活著,但他們變得麻不不仁,溫順聽話,你讓他們做什麼他們就做什麼,而龍火列島的秘藥似乎也有著同樣的作用。

    奴隸們中,具有理智與完全的思考能力的只有宦官與主人身邊的奴隸,「轡頭」們次之,「巧手」要勝於「牛馬」,而「牛馬」中的幼兒勝於年輕者,年輕者又勝於年長者,雖然這些不過二十如許的人不知道該不該被稱之為年長者,但在巫妖的觀察中,那些即將被淘汰的「年長者」也能展現出如同一頭成年腱牛的力量,而且越是年長。越是不知疲倦,行動也越發的僵化與固定。

    那些秘藥也被巫妖拿來仔細地檢查過了,他的記憶中似乎自己也曾配置過相類似的藥水,但關鍵部分絕對有所不同。有什麼東西是後來才加入其中的,他不得不一樣樣地將裡面的各種成分提取出來,好來看看剩下的究竟是什麼,這個工作程序繁多,失敗率高又無法請其他人來幫忙。所以進展很慢。

    當陽光拂過整個側島時,巫妖回到他的住所,將身體與有關於伯德溫的事兒交給另一個靈魂,迄今為止,同伴們仍然會一同分享每天的第一餐,在這裡曾經的不死者需要感謝達達,或是龍火列島一系列不成文的法律作為側島的主人,他雖然可能與其他人共處在一個廣闊的宅邸裡,但他的房間根本就是被一個u型建築群環抱在中間的o,可以說是完全獨立。雖然與外圍的建築有著長廊相連接,但到了夜晚長廊就會被封閉。這種封閉對於凱瑞本、葛蘭或是伯德溫來說都不能說是一種障礙,但他們默認了這個做法,克瑞瑪爾雖然仍是他們的同伴,卻也已經是一整個島嶼與十萬名奴隸的主人,他應該有屬於自己的尊嚴與權威,作為同伴雖然無需對他卑躬屈膝,但最少的,他們不能讓他為難,哪怕是在克瑞瑪爾並無此自覺的情況下。

    不過凱瑞本還是將回歸到他身邊的姬鴞哥舒拉放在了毗鄰克瑞瑪爾房間的大樹上。如有萬一,哥舒拉會以最快的速度發出警告。

    結果那一整天梅蜜的神色都有那麼一點古怪。

    深夜時分她與葛蘭度過了一段懶散而又愜意的快樂時光後,盜賊帶著幾分惡意地伸出手去,撓了撓她光裸著的脊背。「今天你是怎麼了?別告訴我你才發現我們之中有著一個精靈。」

    「當然不,」梅蜜說:「只是他對克瑞瑪爾的態度……葛蘭,你不覺得那真是有點毛骨悚然嗎?」

    「只是有點保護過度而已。」

    「諸神在上,那一位已經二十歲了,他已經成人了!」

    「對人類來說,是的。但對一個精靈來說,他還是個小嬰兒呢。」

    梅蜜臉上的表情真是值得花一個金幣去看:「無底深淵在下,」她幹巴巴地說:「那是一個強大的法師,就我見到他以來,他殺的人可不比你少。」

    「那你得去和凱瑞本說,」葛蘭噘嘴:「精靈們都是這個鬼樣子,事實上,他們的弓箭可不比獸人的斧子更和藹可親,但他們總覺的自己就是那朵搖曳在微風中的小白花兒……」

    梅蜜翻了一個白眼:「我沒在和你開玩笑。」

    「對於精靈來說,六十歲以上才算成年,」葛蘭說,所以半精靈們都被強迫服役六十年才被允許離開灰嶺就是這個原因,而不是如人類想像的那樣精靈們從不奴役任何智慧生命,更不會如此對待他們的族人。

    「我想說的是……」

    「噓,」葛蘭做了一個手勢,而隱藏在他的手指後面的是他不知何時不再帶有笑意的臉:「別去注意他們,無論是克瑞瑪爾還是凱瑞本,他們不是我們能夠和有資格注目的對象,」他將手放在了梅蜜的臀部上,冰冷的手指讓弗羅的牧師一個寒顫,「我想,也許我們是時候離開了?」

    「離開?」

    「逃亡已經結束了,至少暫時結束了,我們該離開了,梅蜜,我們本來就不是和他們一路的,現在正是分道揚鑣的好時機。」

    「我不想回到……」

    「當然還是在側島,」葛蘭說:「還沒到完全擺脫羽翼庇護的時候,而且對於我們來說,側島或許也是一個好的起點。」盜賊的神情突然變得凝重:「蜜糖,」他說:「你應該已經發現了,側島沒有弗羅的神殿,而克瑞瑪爾,側島的主人已經允許你成為側島第一個弗羅神殿的主持牧師,親愛的,你將高高在上,明白嗎?你一開始就站在比別人更高的位置上,而你還有著堅實的倚靠,雖然無法與凱瑞本或是伯德溫,又或是高地諾曼的王女相比,但一個外來的弗羅牧師,哪怕她比你更美,更年輕,更得弗羅的榮寵,但又有誰更能博得克瑞瑪爾的信任呢?難道他會去相信一個陌生人勝過你嗎?」

    梅蜜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她的眼睛集聚起晶瑩的淚水,而在她的心頭燃燒起了野心的火焰側島是個多麼富庶的地方,她已經有所瞭解了。

    而葛蘭,他也有著自己的野望,他是個盜賊,一個失去了公會支撐與庇護的盜賊,但他也可以擁有一個自己的公會,這並不困難,特別是他有著一個領主作為主人的時候,尖顎港的無數小公會,難道不就是依靠著有著爵位或是財富的人才建立起來的嗎?葛蘭知道,其中一個被他剿滅的小公會,其頭目不過是個皮毛商人的私生子。葛蘭通曉之中的所有奧妙,精擅之中的所有技巧,懂得如何編織起連同各方的羅網,他為什麼不可以成為一個公會首領呢,或許在數年之後,他也能擁有一個不亞於「銀指」的公會。

    盜賊甚至已經想好了應該如何去與克瑞瑪爾周旋與狡辯,如果說都是為了保護自己與這個側島,也許那個天真的小法師是會聽從他的安排的。

    但他隨即想起了精靈遊俠凱瑞本,盜賊畏縮了一下,那雙如同碧海般的眼睛像是可以看穿任何陰謀詭計,他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現在他也覺得這個精靈有點礙眼了。


    「不能加上爪子嗎?」異界的靈魂建議說,像是鑽石,嗯,還是精鋼,狼的那種,可以自由伸縮的那種。

    侏儒和伯德溫一起盯著他。

    他們已經快要受夠了法師的異想天開了,雖然其中一些還是被侏儒們記錄了下來,但自由伸縮的爪子?那對侏儒們可以說是一種侮辱,對伯德溫來說,他與獸人對戰了近二十年,他不想某天深夜醒來被自己的右手驚嚇到。

    還有,那個指頭斷裂,從裡面射出弩箭的想法又是什麼鬼?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5 07:46
第二百五十三章 秘密



    作者的話:

    答一個讓一直掛懷的小問題,不涉及劇透

    白皮多瘤瓜是什麼?是我基於現實中的植物臆造出來的古怪果實啦,不過參照物幾乎與臆想的造物沒有什麼區別,只是果皮從金黃色改成了白色,現實中這種果實叫做金鈴子,又叫癩葡萄,去淘寶上查只能找到種子,但有圖片,裡面的果肉確實是鮮血淋漓的哦,甜味也很古怪,是我小時候偶爾吃到的,始終難以忘懷。

    ps:流銀魔像源自於fz中的幸運e主僕組中的肯主任和終結者中的液體機器人,這個對啦,長出爪子是金剛狼無誤,至於射出弩箭那是全職獵人中幻影旅團的富蘭克林。

    正文:

    繚亂之年,九月,於龍火列島側島。

    致銀冠密林之王,可敬的英格威:

    前略

    就在昨天,我最親愛的父親,龍火列島進入了最為酷熱與狂暴的月份。在我給您寫信的時候,我不得不旋轉長窗的百葉葉片,讓它們傾斜到不能再傾斜為止,只留下細小的空隙,而不是如之前那樣將所有的門窗打開海風依然迅烈,但它被赤日燒灼著,一如那些在熔岩上浮動的空氣,當它撲到你的身前時,就像是一團無色的火焰直衝入你的喉嚨海水也變得溫暖,或更正確地說,有點燥熱,水面上蒸騰著令人窒息的霧氣,而我必須潛入到二十尺以下的地方才能覺得陰涼,不過這兒的人說,這個溫度正適合珊瑚生長,現在正是造珊瑚礁的好時機。

    他們會用沙子混合著火山灰,在加上樹膠來塑造珊瑚礁的基座,那些基座幾乎都是灰白色的,最初的時候基座只會被造成方形或是圓形,但現在他們會把它們塑造成各種動物與植物的形狀,其中也有一些人物塑像。父親,我在其中找到了一座據說根據您的形象捏造而成的塑像基座,約有您的三倍那麼高,上面已經生滿灌木林似的海柏。海柏是淡紫紅色的,但「您」的長袍尾部有著那麼一小團乳白色帶金點的氣泡珊瑚,雖然只有我的懷抱那麼小,但裡面已經藏了好幾條色彩絢麗的小魚和一蓬蓬的幼蝦,而您的腳下則躲藏著一隻棕褐色的烏賊。被我驚動後它噴出了很大一股黑煙它應該慶幸我並不需要靠著大海存活,不然的話它可能會被捉去,烏賊是染料與墨水的主要用材,烤制後味道也很不錯那尊塑像可以說沒有和您相像的地方,卻是那樣的生機勃勃,可惜的是您沒有辦法親眼看見。

    在更深處,我還找到了一些渠貝,這種貝殼似乎只有龍火列島才能看見,這裡的奴隸們能夠從它們用來連接兩扇扇殼之間的肌腱中抽出比蠶絲更粗一些的絲來,這種絲會像黃金那樣閃閃亮。又像空氣那樣輕,比鐵或是鋼的絲更堅韌,只有秘銀可以與之相媲美,領主與領主之子會在正式的場合披覆著由它們製成的寬鬆長袍,達達,也就是克瑞瑪爾的宦官,將之稱為一種傳統,現在他就在忙碌於催促奴隸們趕製克瑞瑪爾的衣服這些都是奴隸們中的「巧手」來完成的,從活渠貝上割取肌腱的工作令人難以想像的艱難,他們經常雙手鮮血淋漓。因為抽出的絲必須足夠長才能紡成線,所以他們必須割下儘可能長的肌腱。

    但這些奴隸還能算得上是幸運的,因為他們可以懷抱著冰涼的渠貝,在海水中幹活兒(因為乾燥與高溫都會導致渠貝死亡)。而另一些奴隸,也就是他們稱之為「牛馬」的,即便是在這種能夠讓血液也沸騰起來的酷暑氣候裡,他們仍然需要不眠不休的幹活,每一刻都有奴隸死去,克瑞瑪爾有試圖改變這個狀況。但他很快現,被勒令停止勞作的奴隸會如同沒有理智的生物那樣相互撕咬,從而造成更大的傷亡。

    沮喪不可避免,但持續的時間並不長,克瑞瑪爾從來到側島後就在著手準備緩解或是治療那種「菸草」以及秘藥對人類造成的不利影響他終日忙碌,就連和我們一起用餐的機會都少了,現在他接觸最多的人是那群侏儒,還有宦官。

    (之後是一點被刮除的痕跡,看得出凱瑞本在這裡做了修改)

    我不知道我該如何跟您說,因為克瑞瑪爾的行為完全是出自於他真誠純淨的本心,而非其他不可告人或是邪惡的目的克瑞瑪爾從不會對我隱瞞些什麼,所以我很清楚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情,父親,如果站在那兒的不是克瑞瑪爾,而是一個紅袍術士或是灰袍的死靈法師,我不會對他的行為感到驚訝的,褻瀆與玩弄生命本就是他們的職責與嗜好。

    但那是克瑞瑪爾,永遠也不會習慣看著一個無辜的生命悄然逝去的克瑞瑪爾,即便是他的敵人,他也從未折磨他們,譏笑他們,他對生命充滿了尊重與愛,這是我們所有人的共識,但在這裡,他表現出來的另一面卻讓我感到恐懼不,親愛的父親,我的指導者,我不是在畏懼克瑞瑪爾,而是在畏懼那些侏儒,比起光明,他們更樂於傾向黑暗,更不憚於從事任何一件邪惡的事情,但他們確實有著普通施法者們無法企及的知識與經驗,他們能夠用血肉造魔像,也能夠用靈魂鑄造武器,他們掌握的智慧之石可以讓如安東尼奧或是阿爾瓦這樣的強大的法師為之心迷神醉。要看

    我所恐懼的就是他們會讓克瑞瑪爾沉溺到他們製造的陷阱中去,我甚至無法隔離他們,因為他們正在為克瑞瑪爾效力,為我們共同的朋友伯德溫製造一具比原有的臂膀更為靈巧與堅固的新肢體,我不知道是否該讓他們停止,但我也希望伯德溫能夠重新獲得他的手臂,他是一個戰士,王女所愛的人,他終將是要到高地諾曼,到雷霆堡的,更有甚者,他可能會站在一個更為崇高的位置上。

    所以說,很抱歉。父親,我暫時無法離開這裡,伯德溫的假肢將在明年的九月完工,我會在那之後和克瑞瑪爾一起灰嶺一次。希望灰嶺能讓他的心重新平靜下來。或許還要加上白臉兒?

    至於隊伍中的其他人,伯德溫恢復的很好,除了那條無法長出來的手臂,只是漫長而繁瑣的檢查與測試讓他有點焦躁,但王女李奧娜一直陪伴在他身邊。還有他的士兵與騎士們被狄倫.唐克雷與諾曼新王驅逐的士兵以及家眷們都已經到來了其中沒有五十歲以上的長者,也沒有十歲以下的孩子,就連女性也很少,克瑞瑪爾將他們安置在堡壘周邊,等到他們熟悉了側島的環境與氣候,將會有一部分會分別駐守在側島的三個港口。

    在這段時間裡,我們又被襲擊了五次。三次是海盜,兩次是傭兵,幸而有諾曼士兵與蓋文、克瑞瑪爾在,這幾次襲擊都沒能造成傷亡。近兩個月來,他們似乎已經偃旗息鼓了,又或是厭倦了這種試探性的攻擊,或許是明天,又或許是下一週,我們會迎來真正的敵人。

    我們的盜賊,被死亡之神詛咒的葛蘭,從上週起就開始遊蕩於三個港口的酒館與旅店,帶著克瑞瑪爾給他的符文印章,若不是如此。他可能早就丟了性命,葛蘭是個狡猾而敏捷的盜賊,但作為魚龍混雜的龍火列島,他很難說是最強的。何況有時他所要面對的不止一個敵人。

    最後再來說說弗羅的牧師,梅蜜,克瑞瑪爾承諾給她建造一座弗羅的神殿,神殿已經完工了,克瑞瑪爾和蓋文用珊瑚生長術給她造了一座由九個圓形房間粘結在一起的珊瑚浮島。

    粉紅色的珊瑚浮島

    凱瑞本突然放下筆,站了起來。他能夠感覺到一股奇異而陰冷的風正在穿過所有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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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真的,」施法者輕柔地說:「我真的有點意外了,沒想到第一個察覺到這個小秘密的竟然會是你,」他隨意一點,燃燒著的火焰瞬間熄滅,玻璃試管中的液體停止了沸騰,他捏住它的上端(毫不介意那種幾乎能夠將普通人的皮膚灼傷的高溫),把它插到金屬架子上,「我以為會是凱瑞本。」

    「精靈的目光之敏銳在這個位面上無人可及,」盜賊盯著法師重新放寬袖裡的雙手,努力不讓自己畏怯地後退:「可惜的是他們總會被自己的內心矇蔽著眼睛,或者還有耳朵,他們無法正視黑暗,遑論探究黑暗中的根本。」

    「或許是智慧,」巫妖緩慢地說:「是什麼讓你竟敢來與我對峙呢?我想大概就只有愚蠢了。」

    「等等!」盜賊高叫道,他向後退了一步,高舉起自己的雙手,將它們展示給巫妖。「我沒有想要忤逆您的意思,大人,我的主人,我只是想要更好地為您效力!一個凡人的力量是微薄的,但一個公會就不同了!金幣、情報、施法材料以及所有您需要的東西都會源源不斷地流到您的手裡來,而您根本不用為此耗費一點精力與時間您將會有更多精悍而又溫順的工具,諸神在上,侏儒、奴隸根本無法在龍火列島之外的地方行走和做事,而那些騎士與士兵固然忠誠,但他們忠誠的可不是您!」

    「唔噢噢噢」曾經的不死者嘲弄般的感嘆道:「真難想像,我身邊居然會有著這麼一個讓人喜出望外的傢伙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我只希望能夠讓您滿意,我尊敬的主人。」盜賊語氣卑微地說:「但我並不能完全領會您的意願,我只能猜測,」他輕聲說:「基於您之前的行事伯德溫,還有另一位大人的需求,還不值得您如此關注」他偷偷抬起眼睛窺視著施法者的神色,房間裡的光線十分充足,葛蘭本該可以在這種情況下看見施法者的臉,但他只能看到一線白色的下頜,施法者的大半個身體都被陰影籠罩住了,那可能是個魔法造成的陰影,令得凡人的視線無法穿透。

    「我必須要說,」曾經的不死者說:「你的猜測並非毫無根據,親愛的葛蘭,我的小盜賊,你的確很聰明,又擅於觀察。」他動了動,坐了下來,一個隱形僕役給它的法師主人端上了一杯鮮紅色的飲料,然後,在施法者的示意下,葛蘭也得到了一杯那杯深紅色飲料柔滑粘稠,杯口縈繞著甜膩的香氣,就像是半凝固的血,但葛蘭只輕輕嗅了嗅就知道它只是白皮多瘤瓜的瓜瓤,連著碎冰攪伴成細膩的冰沙,加有檸檬汁和羅勒粉末,嘗起來甜酸冰涼,極其可口。

    「而且你幾乎要說動我了。」巫妖輕輕地笑了笑:「一個盜賊公會多麼可愛的野望,也確實能夠滿足許多人的需求,包括一個施法者。」

    「它是屬於您的。」葛蘭急忙說:「就像我也是屬於您的。」

    「名義上如此而已,葛蘭,」巫妖捻起一串藍紫色的漿果,把它放在光線下仔細端詳:「不,即便是名義上,我也不可能擁有一個盜賊公會,所以說葛蘭,你如果不做盜賊,也能成為一個很好的商人,因為你正在試圖用最小的成本賺取最大的利潤你將得到一個盜賊公會,而你幾乎什麼都無需付出。」

    而後是一段極其短暫的沉默,或許只有幾個呼吸的時間,但葛蘭覺得自己難以呼吸,他捏緊銀杯,杯身上留下了深刻而扭曲的印記。

    「好吧,」巫妖突然拍了拍手,「如你所願,葛蘭,你會有一個公會的。」他將多瘤瓜汁移至唇邊,「只要我們能夠解決一個小問題。」

    一時間狂喜佔據了盜賊的思想,他知道這位大人可不像另一位大人那樣軟弱多情,但他還不至於會對葛蘭這樣的小人物出爾反爾,盜賊的耳邊嗡嗡作響,他好不容易才掌握住了自己的舌頭:「什麼問題?」他問,一邊猜想著或許要簽訂一份契約之類的。

    所以當一根銀色的細繩纏繞上他的脖子時,他臉上的表情還是充滿喜悅的不等他將這種喜悅轉變成純然的恐懼,那根細繩就在主人的命令下急地收緊,它是那麼的纖細,又是那麼的堅韌,一霎那間就將葛蘭的脖子完全勒斷盜賊的腦袋從肩膀上掉了下來。

    曾經的不死者面無比表情地看著葛蘭逐漸失去溫度,變得僵硬的軀體,不一會兒,軀體粉碎,變成深紅色的沙子,再然後,如每一次自於哀悼荒原的風將沙子吹起,它們凝結起來,重新凝結成葛蘭的軀體而後,是一次痛苦而艱難的呼吸。

    葛蘭睜開眼睛,他記得曾看到了自己的脊背,他苦笑起來,這真是一次難得的教訓。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5 07:46
  第二百五十四章宴會

    葛蘭一時間還無法動彈,時至今日,他都不知道死亡之神克藍沃的詛咒對他而言究竟始終懲罰還是獎賞了——軀體化為細沙,靈魂被驅逐出體外的滋味並不怎麼好受——旁人看來,整個死而復生的過程所耗費的時間簡直可以忽略不計,但在葛蘭的眼睛中,時間就像是凝固了,他的靈魂被拽到半空,就像是有著一隻鉤子鉤著他的脊骨,而滯留在地面上的身體卻如同漩渦一般以莫大的引力將他向下拖拉,他的整個人(又或是靈魂)都被拉長,變薄,就像人們製造羊皮紙的時候會將羊皮儘可能地拉開然後釘在繃架上那樣,來自於哀悼荒原的陰風穿過顫簌的盜賊,掠奪去最後一點光和水分,他又冷又餓,腹部乾癟,眼睛模糊,與那些徘徊在哀悼荒原上的孤魂野鬼別無二致——他不被允許看見自己的軀體,但軀體崩壞時的每一分痛苦與空虛他都能毫無遺漏地感受到,而克藍沃的力量將它們重新粘結起來的時候,盜賊的靈魂只覺得無一不被碾壓與壓榨著,而他連嚎叫與掙扎的權利都沒有。

    一隻冰冷的手放在盜賊的額頭上,盜賊情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寒顫。如果說有什麼能比哀悼荒原的風更陰冷,大概就只有這隻手了。

    「真令我驚訝,」巫妖說,葛蘭從中聽出了一份滿意:「雖然說這只是一個不夠確鑿的小猜想,但我幾乎都要懷疑你的母親是否曾和死亡之神克藍沃有著……較為親密的關係,啊,別緊張,你的身體裡並未隱藏著他的神血,不然的話你成長的地方就不會是尖顎港的盜賊公會而是克藍沃的神殿了。」

    曾經的不死者似乎被自己的發現取悅了,可以說是非常難得的,他以少有的耐心補充說道:「神祇的血脈是種奇妙的東西,隕落的神祇可以從他們子孫的身體中破體重生,所以想要徹底地殺死一個神祇有時是件非常困難的事情。」

    葛蘭想要聽到更多。可惜的是巫妖的仁慈到此為止,他只疑惑死亡之神克藍沃的詛咒為何會出現變異,依循他所知道的規則,這個詛咒應該終止於葛蘭的死亡。當他死後,身體化為沙子,而靈魂不被哀悼荒原接納,只得絕望地,無能為力地。日復一日地飄蕩在位面的縫隙裡,直到命運之神願意仁慈地給它一個終結——看看會是哪個小魔鬼多了一份點心。而不是如我們所看到的,葛蘭可以利用它逃脫既定的懲罰與災禍,就像他在諾曼王都的監牢裡所做的那樣,這已經不再是個詛咒了,正確點來說,它簡直就是一個即便在慷慨的羅薩達或是安格瑞思的追隨者中也相當罕見的偌大恩賜。

    應該有誰扭曲了這個詛咒,但又有誰能在克藍沃的注視下玩弄這些有趣的小把戲呢?

    巫妖遺憾萬分,如果他仍然是原先的那個不死者,他會有很多辦法弄清楚這個可愛的小秘密。「你應該感到高興,盜賊,」他收回手,站立起來,細長的身影在絢麗的光線下微微晃動:「在克藍沃的視線落在你的身上之前,你都將不再受他的掌控了,」黑髮的施法者走回到長桌前,那根試管裡的東西產生了深色的沉澱,他拿起來瞧了瞧,毫不惋惜地把它扔進了裝載廢棄物的雙層箱裡。

    葛蘭從地上爬起來。他的身體依然十分虛弱,僅僅是站立就已經耗費了他不少氣力——他記得自己曾在諾曼王都的地牢中有意識地設法化為沙子,但或許是因為他是自行結束生命的關係,那次他很快就恢復了原有的狀態——他按住牆壁。將額頭靠在冰冷的石頭上,好一會兒才從昏沉中擺脫出來。

    「你還有什麼問題嗎?葛蘭?」等了一會兒,巫妖好奇地抬起頭來,就算是葛蘭,他相信能夠看到自己脊背的記憶也足夠深刻了,何況他也已經達成了原先的目的:「如果說你想要問問我有沒有對你的身體做些什麼。我的回答是沒有,」曾經的不死者平靜地說,「至於我們之間的契約,我更傾向於用你的靈魂作保——葛蘭,在它脫離你的身軀時,我是能夠抓住它的——有那麼一會,我確實很想要滿足我的好奇心,譬如說,」他興致盎然地說:「如果你的靈魂始終無法回到你的軀體裡,那麼你的軀體是會再次沙化呢還是腐爛,抑是保持原樣——我的朋友,我希望你能夠如你所說的那樣忠誠,不要給我這個機會。」

    說完,他向門外簡明扼要地一指,葛蘭猶豫了一個瞬間,但還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走了出去。

    「對了。」巫妖突然說——已經把手放在門扉上的盜賊立刻站住,轉過身來:「或許你在走進這個房間之前就已經考慮好如何敷衍另一個『我』,但是親愛的,請記住,他也是一個施法者,他可能有點天真,軟弱,但這不代表他不聰明,或是不夠堅定,而且他還很有點固執,如果讓他發現……你有任何不妥之處,」曾經的不死者交叉食指,做出一個否決的手勢,「我們的契約就只有作廢一途了。」

    &&&

    關於葛蘭的請求,異界的靈魂徵詢了其他幾個同伴,出乎盜賊意料的,更為認可這個設想的居然是高地諾曼的王女李奧娜,不過他隨即想到比任何人更需要一個盜賊工會為之竭誠效力的傢伙不是別人,正是伯德溫,他和王女李奧娜是要回到高地諾曼的,他們如今已經有了近三千名士兵,問題是,這些人遠遠無法與一個王國相抗衡。而伯德溫雖然在民眾和騎士中有著很高的威望,但這些人都在高地諾曼,與龍火列島相隔何止千里之遙,他們與伯德溫之間需要可靠而又不會引起注意的信使與聯繫人——他們還需要詳盡而準確的地圖,行軍途中可能經過的村莊與城市的情況,需要探明各個騎士與領主所擁有的士兵數量,更需要那些不為人知卻落在了羊皮紙上的把柄,如此一來,能有什麼人比盜賊更好呢?

    關鍵在於所有的盜賊工會都可以說是邪惡的,他們走私、劫掠、偷竊、綁架、勒索、謀殺……不然他們又從哪兒獲得那麼多的金幣呢?沒有哪種秤桿能比他們的匕首更能懂得如何從獵物身上搾取豐厚的油脂。他們做起這種活兒的時候總是得心應手,乾淨利落,比皮匠刮去羊皮上的捲毛更熟練,也比鐵匠捶打鐵砧上的金屬更有力。在作惡這方面,沒人能比他們做的更好啦。

    但無論是凱瑞本或是異界的靈魂,都不會高興看到側島上出現這麼一個骯髒的污點,葛蘭不得不承諾了許多他原本不想應允的條件,這些條件就像是捆縛在他以及未來那個公會上的枷鎖。但無論如何,能夠讓凱瑞本默許就可以說是一個值得慶賀一番的成功了。

    「明晚我們會有一個宴會需要參加。」異界的靈魂說。

    葛蘭指了指自己。

    「對,」異界的靈魂說:「邀請函上註明了我和我的朋友。」

    這個宴會是側島的大商人們為了迎接他們的新領主,以及為了乞求他的寬恕(之前的怠慢)而預備的,因為商人們無權進入內陸的關係,這個宴會在籌備妥當後的第五天才得以被達達傳遞給黑髮的施法者,宴會的地點在港口的黑腳廣場,它之所以得名是因為那兒還不是個廣場的時候是群大黑腳信天翁的棲息地,有三百名諾曼的士兵,還有法師蓋文先於他們之前抵達這個最大的港口。以確保這不是一個危險的陷阱。

    「還有誰?」

    「修和亞戴爾。」異界的靈魂回答到,亞戴爾是應有之意,騎士修則是因為這幾個月中,為了側島防禦事宜多次覲見克瑞瑪爾,所以也已經變得相當熟悉的關係——雖然依照不成文的慣例,作為軍隊首領的副手,他本不應該直接面對領主,只有首領才有權利直接與領主交談,但因為伯德溫無法動作的關係——他連這次宴會都無法參加了,因為侏儒與法師們整理了他變形與萎縮的血管和神經。並用藥水促使它們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以滿足附著流銀假肢的需要——據說這樣他的假肢將和真正的手臂那樣能夠感覺到外界的壓力和溫度,或者他有需要的話,施法者還能讓他的新手臂獲得味覺或是具有嗅覺(最後這個還是被伯德溫否決了。戰士們在某些方面很不講究,他不想嘗到一些不該嘗到的東西,或是嗅到他不願意嗅到的氣味——他可以捏住鼻子,但又如何捏住一整條手臂呢?)。

    商人們原想將這個宴會持續上七天左右,但克瑞瑪爾只決定停留一天,一方面是基於安全。另一方面是因為伯德溫的手臂,雖然說,有侏儒們密切地注意著,應該不會出現什麼意外,但伯德溫予以信任的施法者只有蓋文與克瑞瑪爾。

    他們在日落時分進入黑腳廣場,值得側島的商人們為之驕傲的是他們在這裡建造了一座由黑金沙石為主要材質的柱廳,柱廳中有一百二十根柱子,它們之中有些是為了支撐牆壁與穹頂,而有些只是為了美觀,每根柱子的基座都是覆蓋著月桂葉片的覆鐘式座,柱身雕刻著垂直溝槽,溝槽中鑲嵌金線,柱首四周裝飾著藤蔓樣的卷渦,裝點著數之不盡的鳥兒,鳥兒都是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黏貼著色彩絢麗的羽毛,黑曜石鑲嵌而成的眼睛在鯨蠟燈具的照明下閃閃發亮。

    豐盛的食物估計可以供側島上所有的士兵一日所需,但柱廳裡只有數十個人而已,或許還要加上十倍的奴隸,商人們從側島的甜菜糖與蔗糖中獲得的利潤幾乎可以堆積起一座金幣的島嶼,所以說,對於能夠直接影響到他們的主宰者他們既是無比地慷慨又是難以想像的謙卑,就異界的靈魂看到的,他們所提供的任何一樣物品或許比東冠的領主所擁有的略差,但也已是奢靡無比——他們或許是從達達那兒獲得了一些訊息,知道他們的新領主不是那種喜歡看到鮮血與痛苦的人,因此宴會上通常都會出現的生死搏殺被取消了,改為旖旎的舞蹈與有趣的雜耍,但這裡就能看出,商人們的奴隸不如東冠領主的奴隸靈活,她們更像是美麗的偶人,舉止之間有著些許刻板的痕跡,不過依偎在商人身邊的姬妾們就要好的多啦,她們毫無顧忌地向側島的新主人拋擲媚眼,盡情顯露自己的軀體與姿態,而她們的主人似乎並不為此感到忿怒或是羞惱,他們甚至帶著點期望,也許克瑞瑪爾選中了那個就可以立即帶走,但讓他們失望的是,黑髮的施法者就像他的同類那樣並不容易親近,他更愛食物,整個宴會上,只有坐在他身邊的遊俠與王女才有機會和他偶爾說上幾句話。

    不過商人們並不焦急,他們所要的也不過是克瑞瑪爾別去追究之前的事情,至於他們的貨物,倉庫裡還有存貨,他們還可以堅持一段時間。

    黑髮的施法者是提前離開的,他在穿過一處長廊時,意外地遇見了衣衫凌亂,面色緋紅的梅蜜,而她身邊的男性並不是葛蘭,而是一個年輕俊美的商人。

    「別那麼意外,」梅蜜似乎喝多了蜜酒,芬芳而甜蜜的氣息從她的嘴裡噴灑到空氣裡,讓克瑞瑪爾無來由地感到不適,「我是弗羅的牧師。」

    「我以為你和葛蘭在一起。」

    「葛蘭是我的情人,」梅蜜承認:「但弗羅的牧師從不會只有一個情人。」

    「葛蘭是我的情人,」梅蜜承認:「但弗羅的牧師從不會只有一個情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5 07:47
第二百五十五章 魚卵



    梅蜜身邊的商人也有分醉意了,此時恰好有新鮮的海風穿過長廊,無情地奪走了酒精帶來的歡欣與混沌,他驟然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在犯下一個莫大的錯誤——雖然梅蜜是個弗羅的牧師。.這意味著她不會被一個人長期地佔有,即便是國王也不行,但在他們的認知中,至少在酷暑過去之前,這個嬌小可人的尤物的所有權應該仍舊掌握在年輕的黑髮施法者手裡。

    也許他們可以在某個夜晚悄悄地與之相會,略略啜飲一口甘美的汁y,但像這樣,帶著他的情人面對面地與其對峙,簡直就可以說是一種挑釁了——這個結論訇然在商人的腦中炸開的時候,他凌亂不堪的長袍已經被冰冷的汗水浸透,他自以為不著痕跡地後退了一步,不過,等等……他們的新主人在說什麼?他知道葛蘭是誰,那個盜賊,那麼說,她已經被曾經的主人轉贈給自己的屬下了嘍,他頓時安心地放下了肩膀,雖然他們也不願意去激怒一個精悍的盜賊,但兩者的意義是完全不同的。

    但他還是在心里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父親的那串純金色的海珠胸鏈可能起不到他所想要起到的作用了,他惋惜地搓了搓手指,那串海珠與一條單桅船價值相當,如果不是要討好新主人的情人,它本該被掛在他們最小的妹妹的脖子上,作為她的嫁妝之一。

    「葛蘭也在這兒。」梅蜜吃吃地笑著說:「他也挺快樂的——葛蘭……」她拖長了聲音喊道:「葛蘭……為什麼不出來?!」

    面色y沉的盜賊從另一處y影中走了出來,真該死,他只是想要試試灼熱的情潮是否能夠將那些籠罩著他的恐懼與痛苦消減一二而已,因為這個,他甚至沒去選擇那些溫順過頭的女性奴隸,而是從一個地位低下的商人身邊拉起了他的一個姬妾,那個可能有著一部分諾曼人血脈的女性容貌並不如其他女性那樣秀美,但有著輪廓分明的高大身軀,她站起來的時候比葛蘭還要高些,但葛蘭之所以挑中了她就是因為那雙充滿了的眼睛。

     她也確實非常狂熱,狂熱到就像是要將盜賊整個人活生生地吞下去,而盜賊也確實有那麼一瞬間完全處於思維空白的狀態……但一聽到克瑞瑪爾在說話,他就立刻失去了所有的興致。他聽出來那是另一個大人——在你知道他們是兩個人之後,他們之間的區別還是相當鮮明的,另一個大人是絕對不會問出那種蠢話的——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再看到那張面孔了,但他沒想到。喝多了的梅蜜不但傻乎乎地跑了出去,還強行把他也給叫了出來。

    盜賊著上身,匆忙之間他甚至來不及找到不知道被自己扔到那兒去的襯衫,身上遍佈曖昧的痕跡,女性的指甲以及牙齒,除非這兒有著一隻大貓,而他的女伴也緊隨著他站了起來,她l露的地方要比葛蘭更多,但顯然她毫不介意,或者還有點遺憾這裡的光亮不夠強烈。以致於她那些能令男性渾身發熱的地方不能完全地顯露出來。

    「呃,」異界的靈魂喃喃道:「貴圈真亂。」他也只有這麼一句話可以說了。

    它將視線落在盜賊身上,讓它驚訝的是,葛蘭竟然在與其對視的時候畏縮了,與之前的每一次都不同,他看著黑髮施法者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一頭被他驚醒的巨龍——他是在上一個深夜,躺在自己的房間裡時突然想到了這個問題——他所面對與交易的那個人,盜賊曾以為他是個法師,但他突然發現,這可能不是一個披著黑袍的普通法師。最好的可能,他之前披著一件紅袍,最壞的可能,他原先……披著一件灰袍。

    這個小疑問在它的心理發酵。在離開黑金沙石的柱廳時,它忍不住問了曾經的不死者。

    ——我可以知道一下嗎?它問,在我睡著的時候,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兒?

    ——我以為我已經告訴過你了,巫妖說,葛蘭來找過我們。他想要在側島建立起一個屬於他的盜賊公會,這個需要我們的支持與允可。

    ——但他看我們的眼神……就算是對著獸人的時候他也沒那麼恐慌過,異界的靈魂說,他像是想要逃跑,又像是想要跪下來祈求寬恕,又或是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你一定做了什麼,不然他不會露出那種表情,就算是他有法師過敏症,那也延遲得太長時間了。

    這傢伙總是在不該敏銳的時候敏銳,巫妖思忖道——我確實小小地威脅了他一下,他說,然後斟酌著,給了異界的靈魂一個縮減版的故事,但他沒有隱瞞自己曾威脅要將葛蘭的靈魂抽出來的事情。

    ——……這樣真的可以嗎?異界的靈魂遲疑地說,它已經不是那個連通用語也說不好的小蠢貨了,最少的,它知道在這個位面,抽取靈魂並不是每個施法者都能做到的事情,而且這種行為似乎相當的……邪惡,或說是歹毒——如果盜賊真的對他們的真實身份起疑,那麼他也許會抽到那張被他們壓在手心裡的底牌……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巫妖柔聲細語地說道,葛蘭的詛咒……不,或者應該說是一個變異的祝福,讓他不再受到死亡的威脅——正如我猜測的,即便他被殺死,他仍然能夠完整無缺地復活,真糟糕不是嗎?我只能用他的靈魂來威脅他——不用那麼憂心忡忡,抽取靈魂術士也都能做到,並不是只有死靈法師或是巫妖才能這麼做,而且他會知道總有雙眼睛在看著他的——如果他猜到了,那麼這個威脅會變得更為有力的。

    ——……我不知道,異界的靈魂意興闌珊地說,如果一個白色的虛影也能做出表情,那麼它現在的眉毛一定都已經糾結在了一起,我總覺得你有些奇怪,我是說,自從離開了高地諾曼——尤其是來到了龍火列島之後……

    ——那麼趨勢是好還是壞呢?巫妖問。

    ——……應該說不錯?異界的靈魂試探著問,他還曾經想過要用什麼辦法來讓巫妖來釀造那些用於解除秘藥與「菸草」毒性的藥物——沒想到的是,曾經的不死者可以說是平靜地接過了這個任務,不需要嘮嘮叨叨。也不需要分析利害,要知道,那不過是些奴隸,而在他這個傲嬌同居者的眼裡。只怕是如伯德溫一般的凡人也不過只是些惹人厭煩的青蛙而已。

    ——那麼你還有什麼可說的呢,巫妖反問道,難道你覺得原來的我更好些?你的腦漿已經少到我快要用一把勺子去挖一挖的地步了,你可以把它們用在一些比較緊要的地方嗎?譬如說,考慮一下明天的早餐菜單?

    好吧。至少是對它,巫妖還是老樣子。

    &nbp;&&

    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席捲龍火列島的酷熱稍有減退,但讓侏儒與法師們痛苦的是,他們必須處於炙熱勝於前者十倍之多的火炎之中。

    融化鋼鐵的火焰是紅色或是橙色的,但融化秘銀則需要青色的火焰,前者的溫度只有後者的三分之一或更少,這種火焰是凡人無法輕易取得的,唯二的方法之一是請施法者們施法建造起一個小型的連通著火元素位面的火盤,如阿爾瓦法師法師塔中的那個;又或者如黑髮的施法者那樣召喚一個火元素生物作為魔寵。只要有主人的命令,它甚至可以讓身上的火焰升高到出現紫色,或是無色程度的地步,只是現在它只要將火焰維持在青色就可以,侏儒們拿出了一個巨大的精金盤子,其大可以裝進三個侏儒,深度只有一個手肘,精金的熔點要比秘銀高得多,他們將秘銀的顆粒投擲在盤子裡,下面的小八腳火元素任勞任怨地馱著盤子。它現在的直徑超過了三尺,用四隻細長的腳抓住盤底,四隻腳站立,眼睛咕嚕嚕地翻轉著。它還是第一次看到侏儒,對這種像是微縮人類的小生物十分好奇。

    所有的侏儒都在盤子邊守候著,雖然他們走開也可以,雖然在秘銀中投擲星沙是件很重要的事情,但他們的小手小腳根本沒辦法碰到盤子,也沒法兒準確地將所需的星沙投入盤子。所以這件事情還是要施法者來代勞,但侏儒們堅決地認為施法者根本無法掌握好最為關鍵的時刻,所以還是要他們一時不離地看著。

    異界的靈魂想過施法讓自己身邊的溫度降低些,他剛這麼做身邊的侏儒麥基就尖叫了起來——火元素生物的火焰固然可以穩定溫度,但精金是種十分敏感的礦物,它會受到週遭溫度的影響,就那麼一瞬間,他們投入的秘銀就全都報廢了——幸好把它們取出來還是能夠做其他用途的,只是前面的工序全都必須重來一次了。

    結果他們不得不在隱形的熔爐中像是一堆堆的蕃薯那樣過了一整天,加上半個夜晚,才總算是將那些秘銀珠子熔煉成功——原來那些星沙(也就是被研磨到了極致細碎的堅石粉末)就是被用來作為秘銀凝結核的,當然之前還需要施加法術,與它們同出一塊的大堅石被侏儒們小心地藏在另一個地方,這塊堅石是被用來作為核心的,只是要等給法師施法的時候才會被拿出來,而那些秘銀珠子,可憐異界的靈魂守候了那麼久,卻連碰一下的資格都沒有,火元素生物才被它的主人召喚離開,侏儒們就一擁而上,將還是通明紅亮的精金盤子拖走了,哪怕他們戴著手套,異界的靈魂還是聞到了皮r焦香的味兒,但他明智地不發一言,除了麥基,其他的侏儒們恨不得挖出這個膽敢竊取他們秘密的人類的眼睛,如果他要求他們等等,說不定今晚就會有侏儒拎著小錘子來砸他的腦袋。

    只是,就算他們現在的身體堪比巨龍幼崽,在可以瞬間將鋼鐵化為一縷煙霧的高溫下堅持了那麼久,異界的靈魂也覺得他們急需要一個冰箱或是冰庫,幸而他們的宅邸之外就是深邃而又冰冷的島中湖泊,這個被稱之為海神之眼的碧湖深不見底,在黑夜中如同一塊微微發光的翡翠,沒有驚動其他人,黑髮的施法者來到湖邊,脫掉靴子與外袍,只穿著襯衫與長褲就躍入其中——冰涼的湖水一下子就將他包裹了起來,施法者發出一聲難以言喻的喟嘆,感覺從未那麼舒服過,他對體內的另一個靈魂說,然後對自己施加了一個法術,好讓自己不至於可悲可笑的溺水。

    ——往深處走走,巫妖說。

    ——沒問題,異界的靈魂愉快地說,他可以確定他的同居者果然有所變化,但正如他所說的,這種變化並不壞。

    姬鴞哥舒拉在湖面上盤旋,見到黑髮的施法者從水中探出半個身體,向它擺了擺手,它立刻飛過去,落在濕漉漉的手腕上。

    「別緊張,」異界的靈魂對它說:「我只是要到下面看看。你喜歡魚嗎?哥舒拉?我看到了會給你帶回來的。」

    哥舒拉叫了一聲,異界的靈魂笑著吻了吻它的喙,揮動手腕讓它飛上天空,自己則快速地沉入水中,他加強了身邊的光線,柔和的白光照亮了大約有十尺那麼遠的地方,一些透明的小蝦飛速地竄過他的視野,湖中水草稀疏,有的也只是一些細長若髮絲的種類,或許是因為湖水過冷的關係,異界的靈魂想到,他繼續下潛,看到的東西就更多了,湖中有魚,但不像其他湖泊中的魚那樣是青黑色的,它們通體潔白,眼睛發灰,和蝦一樣,有著超乎同類的速度,但異界的靈魂只一伸手就能捉到它們。

    不過他捉到一條後很快就放了它,他身邊沒有可以捆縛住這條魚的東西,他可以抓著它,但巫妖要求他繼續往下。

    ——下面還有什麼?

    異界的靈魂問,他們接下來的旅程就太過平淡了,蝦,魚,水草這些東西都消失了,就連一點象徵著生機的微小生物都看不見,而且越發黑暗與寒冷,時間都像是在這裡停滯了。

    但異界的靈魂很快就看到了光,不是法術製造的光,而是幾個柔和的小點。

    ——那是什麼?

    ——魚人的卵。巫妖說。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7 07:40
第二百五十六章 魚人



    魚人的卵在遠處的時候看起來很小,但實際上它有另一個位面的籃球那麼大,根部連著如同臍帶一般的固定索,灰白色的固定索十分堅固,連接著魚人卵的那一端分散出許多細細的筋絡,覆蓋著整個卵,異界的靈魂伸出手去拉了拉,發現它的另一端深深地嵌入了深黑色的石塊,就他的力量甚至沒有辦法在第一次的時候把它拔出來——當然,他也不想把它拔出來,誰知道它起著什麼作用呢,他可不想因為自己的一時好奇而毀了一條活生生的小生命。

    魚人的卵表面光滑而富有彈性,皮層是半透明的,薄而柔韌,透過它可以看見裡面猶如魚皮凍般的膠質,膠質中含有發光的成分,魚人卵的光亮就此而來,異界的靈魂圍繞著它轉了一圈,他的手指輕輕地撫摸著其中一隻,驚奇地發現它居然是溫暖的。

    ——小心,巫妖說。

    一柄魚叉幾乎是擦著法師的面頰飛過去的——水的阻力可要比空氣大多了,但這柄魚叉的速度似乎完全不受其影響,黑髮的施法者閃避的動作也不像是在深達數以百計的深水中,他不但躲開了毫無預警的襲擊,還反手一把抓住了襲擊他的凶器——那柄精鋼的魚叉被有意鍍了鐵粉,這樣在深黑色的水中你很難發現它的蹤跡,它有六根利齒,每根利齒上都帶著不祥的倒刺。

    但這或許算不得是個小型戰爭的預兆,頂多只能說是一個警告,因為在一層層的波動後,有不下五十條魚人從深邃的黑暗中浮了出來——魚人並不像另一個位面中的美人魚那樣甜美可愛,就外表而言,甚至可以說有點醜陋與凶悍——他們的上半部分軀體與面孔倒是相當近似於人類。只是五官扁平,尤其是魚鰭狀的外耳,可以說是緊貼著他們三角形的顱骨。他們的皮膚上沒有明顯鱗片覆蓋著的痕跡,倒像是海豚或是虎鯨的那種。顏色灰暗,異界的靈魂估計這是為了保證那些掠食者們不至於一下子就能在水中找到它們——深水處的魚類一般而言都不會太鮮豔,除非它們有著毒性或是尖刺。

    他們有著五排橫向腮裂的脖子十分粗壯,手臂與胸膛的肌肉都相當可觀,與之成比例的是他們的下半部身體,異界的靈魂還記得他在碧岬堤堡的廣場集市上看到過兩個魚人在售賣淨水用的海藻,如果魚人們有著尾巴這個想法可能無法被實現,所以他們有的是分開的雙腿。但比起相對而言光潔的上半身皮膚,他們的腿部皮膚就只能以粗糙來形容了——克瑞瑪爾銳利的眼睛能夠看見那些細小的盾鱗,也就是鯊魚身上的那種鋒利的鱗片,這種鱗片撫摸上去就像是在撫摸一張大顆粒的堅石砂紙,他們的腳就像魚尾那樣寬大,而且沒有腳趾頭,看上去就是平平的一塊,只在末端生長著可怕的鉤子,就像那些彎曲的指甲那樣。

    「您不該到這兒來,」一個魚人說。他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人類的老人,嘶啞、低沉而緩慢,「這裡是屬於我們的。」他看上去也像是個老人。他的鱗片發白,腮裂寬闊,身體瘦小佝僂,還需要一個魚人扶持著才能勉強「站穩」。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異界的靈魂客客氣氣地回答,「我才是側島的主人。」

    「側島有過很多位主人,」老年魚人說,比起其他魚人更為密集的皺褶在他說話的時候不斷地抖動:「但他們都知道海神之眼的最底部是魚人的。」他擺動了一下雙腳,「我們在這裡的時間比人類更久。而且我們為東冠的領主服役。」

    「我在來到這裡之前並沒有聽說過這個事兒。」

    「或許是他們忘記了,」老年魚人慢吞吞地說:「但現在我可以詳詳細細地將這份契約轉述給您——您給予我們產卵的地方。而我們可以保證您的島嶼上不會出現噁心的蛇人。」

    「蛇人?」

    黑髮的施法者表現出來的驚訝讓魚人有所誤會,他們以為側島的新主人沒有見過或是聽說過蛇人。雖然他們對此感到迷惑(一個施法者應該懂得一個蛇人的價值),但他還是耐心地為克瑞瑪爾普及了這方面的知識——龍火列島在人類尚未踏足其中的時候是蛇人們的樂園,但一千年前人類因為一場大浩劫而離開了大陸,來到了這裡,蛇人既狡猾惡毒,但這兩者它們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與人類相比的,蛇人很快就消失在了稠密的汁液間,剩下的不是被人類豢養成了狗兒一般的獵手變成了食譜上的一頁—蛇人更像是蛇而不是人,他們腰部以下的地方不是雙腿而是蛇尾,當那些飢腸轆轆的傭兵殺死一個蛇人後,他們很快無師自通了如何將他們的敵人燉成一鍋肥美的熱湯,

    但仍然有些蛇人潛入叢林深處村存活於了下來,他們時常會拖走那些奴隸,雖然這些奴隸的血肉都有著難聞的藥味,但勝在容易捕捉,就連剛出生兩三年的幼小的蛇人與衰老,行動遲緩的老年蛇人也能輕而易舉地抓住他們,這點讓「轡頭」與宦官們十分頭痛,而側島的優勢在於——它有擁有「海神之眼」,魚人的生理特徵注定了他們雖然是在大海中度過他們的大半個魚生,但他們必須在淡水中產卵,等卵孵化,變成小魚人後才能返回大海——大部分魚人都是在白銀瀑布以及其他幾條河流的入海口尋找安全的產卵地點的,但白銀瀑布下水流湍急,不利於魚卵生長,其他河流的入海口則聚集著很多人類,他們會打撈魚人卵,把它當做一種美味珍饈來販賣。

    側島周邊區域的魚人可以會沿著島嶼底部的縫隙爬上來,然後潛入湖中產卵,這裡不但安靜,水質清澈,還有著豐美的魚產——就是黑髮的施法者之前看到的那些魚,這些魚是淡水魚。骨刺細小而眾多,脂肪也不如外界的海水魚來的肥厚,但它們除了速度之外就沒有什麼可值得警惕的地方。很適合小魚人們初步嘗試他們的牙齒與爪子,而且他們回歸大海的時候也能最大程度地縮減當中的路程。所以魚人們與歷屆側島的主人都有著那麼一份契約,契約註明了魚人們會幫助側島的主人驅趕野生的蛇人,而後者必須允許他們在「海神之眼」中不受任何打攪的產卵。

    「但這份契約中似乎並未明示你們可以擁有這裡。」異界的靈魂說,事實上他在摸了人家的「孩子」後就有點不好意思,如果不是巫妖堅持讓他留下來,他現在或許已經在自己的房間裡了:「你們可以在這裡產卵,但也僅此而已。」

    「人類總是那麼貪婪,」老年魚人用魚人的語言咕噥了一句:「魚人並不富有。」他回答說——用通用語:「我們或許能給你找點碧璽,還有琥珀……」他說,一邊用他渾濁的眼睛盯著側島的新主人,這個主人可能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主人都要來得危險,因為其他的主人都是凡人,除非必須,他們不會想要潛到如此之深的地方只為了看看魚人的卵,雖然他們有要求魚人奉獻:「您或者想要嘗嘗魚人卵?可以,」反正東冠領主那兒也有每年二十枚的奉獻。

    有那麼一瞬間,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幾乎要讓自己的饕餮之心躍出唇舌了。幸好它及時地打住了,不過這不妨礙它幻想一下魚人卵的味道——雖然同時它也有點噁心,因為這個感覺有點類似於吃還未出殼的雞雛與粉嘟嘟的小老鼠。

    ——像雞蛋。巫妖說。

    ——什麼?

    ——就是個大點的雞蛋。

    ——你吃過?

    ——偶然的一次,作為一個獎賞,巫妖說,但別以為那是什麼好東西,魚人就是海中的盜賊,他們的謊言比海中的泡沫還要豐盛。

    ——怎麼說?

    ——按我說的去做,巫妖命令道。

    魚人們對側島的新主人提出的新契約十分地不滿,他們一個個地搖著頭,輪番拍打著雙腳(在魚人中這代表著忿怒)。「這不可能,」老年魚人說:「我們不是人類。也不是蛇人,我們不受僱傭。也不會被豢養,您要的忠誠只怕我們無法提供。」

    「那麼說你們是要重新選擇一個產卵地咯?」

    「您不能這樣,這裡是東冠的領主賜予我們的,」老年魚人說:「您並沒有否決它的權利。」

    「可惜的是,側島也正是他交給我的,整個側島,」黑髮的施法者說:「他並未提到其中有一部分是需要剔除的。」

    「我們可以給您更多的人魚卵,在大陸上人魚卵的價格是五百金幣一枚,您也可以用它去更換一些您需要的東西。」

    「但我並不缺少金幣啊,」異界的靈魂說,然後他為巫妖給予他的訊息而停頓了一下:「而且並不是每個人都會被你們騙過的——這些魚人卵在某些人眼裡一錢不值,它們沒有生命。」

    「我不懂得您在說些什麼。」老年魚人細聲細氣地說。

    巫妖在識海中微微一笑,他有些擔心另一個位面的靈魂無法領會他的意思,但它可以說是立即懂得了其中的奧妙:「這些是未受精卵。」他說,果不其然地引起了一陣輕微的慌亂:「對你們來說,或是對那些真正需要魚人卵的人來說,未受精卵沒有任何意義,它只是一塊未經處理的肉贅而已,」異界的靈魂照本宣章地說:「你們真正的孩子不是這些……卵。」

    「我不明白您在說些什麼。」老年魚人堅持說。

    異界的靈魂不再說些什麼,而是伸出手指,在所有魚人沒能反應過來之前施放了一個小法術,法術震動地面,將一塊黑沉沉的石頭掀出原先的位置,落入施法者伸出的手中,魚人們頓時一片慌亂,他們其中幾個甚至投出了魚叉,但黑髮的施法者一閃身就消失了,魚叉中的一些刺入了魚卵,一些刺入了更多的石塊,魚人們發出了哀痛的叫聲。

    「這才是你們的孩子。」異界的靈魂說,他伸著手,這時候魚人們才發現他的法術令得那些魚叉沒能真的刺入石塊——魚卵倒是破裂了不少,水中泛起了淺淡的腥味,但魚人們的神情是放鬆的,像是那些被擊破的魚卵與他們毫無干係似的。

    老年魚人則一直緊盯著施法者手中的「石塊」,它看上去就像是一塊石頭,冰冷,不規則的棱角,拿在手中也是沉甸甸的,但只要與真正的石頭一比較,就能馬上察覺出其中的端倪,不管怎麼說,它的重量要比石塊輕多了。

    ——真是奇妙,異界的靈魂讚歎說,魚人們的卵就像是一些魚,是體外受精的,沒有受精的卵在魚人眼裡只是食物,以及偽裝——他們用那些閃亮亮的未受精卵來掩藏能夠孵化出小魚人的受精卵,在人類或是其他生物被未受精卵迷惑的時候,他們的受精卵卻已經被凝固成黑色塊狀的體液包裹著沉入水底——如果不是巫妖曾經在這方面受過欺騙,今天他大概也會被這些魚人的態度迷惑。

    這些魚人堅決地不願意簽訂新的契約,也應該是打著這個主意——如果側島的新主人對魚人並不瞭解,那麼他可能就會對這些魚人最為重視的東西視而不見了,而魚人只要謹慎一些,還是能夠使用這個淡水產卵地的。

    「考慮一下,」黑髮的施法者說:「我只要求你們為我效力一年而已。」

    魚人們交頭接耳了一番,「我們同意了,老年魚人氣咻咻地說,「但只有一年。」

    「成交。」異界的靈魂輕鬆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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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蜜在浸入浴池的時候,猛地跳了起來:「太燙了!」她瞪著池水,大聲地叫喊道。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8 07:42
第二百五十七章 祭典



    梅蜜當然不知道她的突兀行為著實有點搶某法鏡頭的嫌疑——她可以說是一邊哀叫著一邊從蒸騰的濃厚霧氣中掙脫出來的,狼狽不堪地四肢並用,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攀上滑膩的台階。

    她的雙腳燙傷最為嚴重,一踏上地面她因為難以忍受的尖利劇痛摔了下去,幸而她的腳下是打著捲兒的厚實皮毛,不過這也算不得太走運,這些雪白柔軟的皮毛是被她用來裝點地面的,另外,她偶爾也會和她的客人們在上面廝混。據說它們是一種食肉雪猿的皮,來自於被獸人們佔據的呼嘯平原,就算不見陽光,它們也會集聚並散發出微弱的熱量,每一寸的價值都等同於相同厚度與面積的黃金——即便在龍火列島也頗為罕見,所以梅蜜對它還是挺愛惜的,但現在她什麼都顧不得了。浴水是在突然間變得灼燙的——在還不到一個呼吸的時間裡,之前梅蜜還覺得有點溫涼的水轉瞬間就變得暴烈而危險,她只不過咒罵了一句,所耽誤的時間就足以讓情況變得更糟,弗羅的牧師肩膀以下的地方都被灼傷了,皮膚泛著如同玫瑰花瓣般的殷紅色,就連微風拂過都會感覺到疼痛,與雪猿的皮毛接觸的地方更是像是有一萬根鋼針在刺。

    她急忙挪動身體,盡其可能地將它們緊貼著冰冷的玫瑰石地面,然後她從朦朧的淚眼中看見了一雙穿著靴子的腳,緊接著一捧帶著冰塊的水就澆在了她的脊背上。

    是葛蘭,她聽到盜賊正在命令女奴們取更多的冰水來,而後一隻手捉住了她的下頜,「怎麼回事?」盜賊問:「是魔法嗎?」

    「……我……不確定……」梅蜜痛苦地說。

    葛蘭走到蒸騰的霧氣中,讓他心驚的是在這段短短的時間裡。有著十五尺見方之多的水竟然已經處於沸騰狀態,蒸汽翻滾著,愈發滾燙逼人。盜賊向後退了兩步,以免敏感的眼睛被蒸汽灼傷——不遠處的水面如同暴風雨中的大海那樣起伏不定。表層遍佈不斷產生而又不斷破裂的氣泡,還有小股尖嘯著衝向空中的透明細流,他不用伸出手試試也能知道現在的浴水只適合用來收拾一頭成年的野豬或是公牛。

    這裡是弗羅的神殿,雖然可以說是克瑞瑪爾與蓋文半開玩笑地施放珊瑚生長術而造起的聖所,但他們之一終究還是一個半精靈,又都是施法者,不會輕易地去激怒一個神祇,就算是那個神祇是弗羅。所以這座聖所可不像他們在紅喉港暫居的珊瑚小屋那樣狹小侷促,相反的,它就像是一朵可愛而廣闊的粉色雲朵,從碧藍的海面上延伸出去,用以封堵縫隙孔洞的樹膠又毫不吝嗇地混入了金箔與銀箔,這讓它在月光下也會熠熠生輝。不過之中的祭台、器具、絲綢皮毛、擺飾等幾乎都是梅蜜的愛慕者敬獻的(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被弗羅牧師的寶石眼睛迷惑住了),這座由珍貴的香柏木砌造起來的浴池也是其中之一,它的容量注定了若由人力灌滿將會耗費太多的時間,所以就像是龍火列島的每一處宅邸裡那樣,水來自於地下。那些與熔岩可能僅僅間隔著一個岩層的水生來就帶著高溫,有銅管將它們引入地上,然後經過海水降溫。把它降低到一個最適宜人類的溫度——這個溫度可以說是恆定的,因為無論是熔岩水還是深處的海水,其溫度幾乎不受外界的任何影響。

    女奴們連續不斷地將冰水傾倒在梅蜜身上,她終於不再那麼痛苦了,但接踵而至的是她開始冷的嘴唇青紫——她拒絕了女奴們的手臂,她不想讓任何東西碰到自己,弗羅的牧師踉踉蹌蹌地獨自走到小祭台前,在一枚由珍珠與碧璽鑲嵌而成的聖徽跪下低聲祈禱——白色的光芒就像是香豌豆花的花瓣那樣落在她的身上,隨著神術發揮效用。她的皮膚總算恢復到了原有的樣子。

    「法術可真是個不錯的東西啊。」盜賊說。

    「是神術,」梅蜜更正道。自從她確確實實地從弗羅這兒得到了眷顧(而不是如數年前那種若有若無,時斷時續。聊勝於無的玩意兒),在虔誠這一方面,她就不再像過去那麼討葛蘭喜歡了。

    這也是為什麼之前她那麼愛著伯德溫的時候也沒有想過真的要將他視為唯一能夠擁有她的人,梅蜜是被母親驅逐出來的,她知道什麼都比不上握在手裡的力量重要。所以葛蘭一有褻瀆與輕視弗羅的意思,她就馬上發出了警告。

    「抱歉,我只是有點羨慕而已,」盜賊毫無誠意地說,他的手指撫摸著懸掛在腰間的精金匕首,一邊走近一絲不著的梅蜜,他輕佻地傾身過去,猩紅的舌尖在牧師的耳垂上停了停:「需要我和你一起做一場熱烈的祭禮嗎?可敬的牧師,來祈求弗羅的寬恕?」

    梅蜜虛弱地翻了一個白眼,把他推開:「你以為經過了這事兒我還會有任何興致嗎?」女奴給她披上絲袍的時候她仍不自覺地顫抖了一下:「我想會有人會願意和你一起懺悔的。」梅蜜說的是那個商人的姬妾,她被她的前主人贈送給了葛蘭:「而且你不該去向你的法師大人匯報此事嗎?」

    「你覺得這會是什麼?」葛蘭說,示意梅蜜看向仍在沸騰的水:「我總不能只是告訴他我們可憐的小牧師差點就被燙熟了。」

    「巨龍快要甦醒了。」達達說。

    「巨龍?」凱瑞本驚訝地問,龍火列島之所以被稱之為龍火列島,是因為它的形狀如同巨龍噴出的火焰。至於列島下沉睡著巨龍的說法,大概只有一些愚昧無知的人類會去相信,巨龍因其龐大的力量,所在之處甚至會引起氣候與魔力的變化。這是不自然的,精靈可以在數百里之外的地方就感知到,除非它釋放了法術來掩蓋這一切。但一個睡眠中的巨龍是不會那麼做的,它散發於外的力量也是一種對於自身的保護與對敵人的威懾。

    「不是真正的巨龍。」達達也是熟知內情的人之一:「我們用這個來暗喻火山。」他說:「火山將會爆發,就在最近。」

    凱瑞本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異界的靈魂也是一樣,它在它的位面裡讀到過相關的內容,如果說是海上火山爆發,可不是說噴點火山灰和熔岩就算了的事情,首先在爆發之前可能會有地震,而海中地震幾乎都會引發海嘯。地面變形、碎裂,岩石墜落或是泥石流也相當常見,再加上火山最終爆發的時候那些遮天蔽日的火山灰與熔岩……就算是毀滅一兩座島嶼也不會太令人意外的。

    「那兒的火山?」

    「東冠。」達達說:「應該是東冠,它已經有三百年沒有爆發過了。」

    他說起話來不疾不徐,神色平靜,異界的靈魂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但你似乎並不慌張?」

    「沒什麼需要慌張的,」達達說:「領主身邊的施法者們會消弭這場災禍,就像是三百年前的一次。」

    「他們怎麼消弭?」請原諒異界的靈魂貧瘠的想像,他只想得到一大群法師與術士使用飛行術飛在火山口,往下投擲無數冰塊的鬼樣子。但他知道這不可能,就算是凡人也知道不能讓通紅的炭火驟然遇到冰水——那只會引起劇烈的爆炸,促使火山提前爆發。

    「尊敬的主人。」達達說:「我知道的不是很詳細,」他所得到的都是些隻字片語,一般的宦官可沒資格旁觀法師施法,這些還是他的妹妹姬兒從他們的父親那兒斷斷續續聽來的:「據說他們會設置連通火元素位面的位面池,術士們的火元素魔寵會引領著熔岩流向火元素位面,從而分散掉火山蓄積的力量。」

    「那可不太容易。」

    「一個當然不行,」達達說:「但如果一個主島出現了這樣的異動,那麼其他島嶼的領主會派遣他們的術士與法師過來協助完成此事,畢竟如果火山爆發。其他的島嶼也會受到波及的。假如有必要,就連島嶼與島嶼之間的戰爭也會停止。」

    「所有的嗎?」

    「施法者的數量是越多越好。」達達說。與此同時,他快速在克瑞瑪爾的袖口上一掃而過。精靈瞬間捕捉到了他的視線,黑髮施法者的白色袖子微微鼓起一個小包,克瑞瑪爾的火元素魔寵動了動,從袖子裡面爬了出來,或許是因為聽到了同伴的消息,它顯得很興奮,揮舞著螯肢,空中不斷地爆裂出金色與紅色的火花。幾天前它被克瑞瑪爾召喚出來用於熔煉秘銀,這讓它損耗了不少力量,所以工作一結束它就回到了火元素位面休息去了,但今天它又在鯨蠟燈的火焰中和克瑞瑪爾打了個招呼,想要被召喚出來玩,看著它生氣勃勃的樣子,看來恢復得很不錯。

    「那麼說,」凱瑞本對黑髮的施法者說:「你可能需要離開幾天了。」

    達達低下頭,掩藏起自己的不安,他當然知道他的父親,東冠的領主為何會如此慷慨,側島可以說是東冠領地中最為璀璨的一顆寶石,他大概時刻都在想要把它收回來,尤其是在他的幾個兒子在這座島嶼裡損失了不少士兵與金幣之後。他先前的目的算是達到了一大半——如今令他為之輾轉難眠的大概就是側島的新主人了吧,東冠主人所預設的種種難題都已經被黑髮的施法者從容解決,現在的側島不但有著近三千名訓練有素,經驗豐富的士兵,還有著克瑞瑪爾與蓋文兩個法師,以及銀冠密林的繼承人,他們的力量不但足以維持整個側島的運作,假以時日,奪取更高的位置也不是不可能,這樣東冠的領主可真要變成一個笑話了。

    這次克瑞瑪爾若是拒絕為領主效力,東冠的領主可能借此剝奪他對側島的管理權,將他驅逐出去;如果他遵從領主的命令,去往主島(當然,他不會被允許帶著他的士兵與法師),在諸多的施法者中,領主不需要花費多少力氣就能找到一兩個願意為金幣或是特權出手殘殺同類的法師或是術士——無論是哪種情況,達達都不想看到,龍火列島的奴隸永遠是屬於龍火列島的,若是沒有克瑞瑪爾,他就會回到他的父親或是他的弟弟亞摩斯那裡,其結局可能比他原有的更加悲慘。

    但他又能如何呢?達達不得不相信,命運總是慣於對小人物呈現出它的殘酷與惡劣——假如火山沒有出現噴發的預兆——哪怕只是推遲三年或是五年,憑藉著這幾年豐厚的產出,他相信他的新主人最終還是能夠真正地擁有與統治側島的,但現在,達達所能做的可能就只剩下祈禱了。

    他們的猜測是正確的,兩天後,一個不受人歡迎的客人出現了。

    他是達達的弟弟,或說是他的「兄長」,東冠領主的第九子,亞摩斯。

    他穿著華貴的紫色絲袍,被奴隸們供奉著,神態自若,在看到達達的時候還對他溫和地笑了笑,他帶來了東冠之主的旨意,三天裡,黑髮的施法者,側島的主人與比維斯的弟子克瑞瑪爾必須抵達主島,在那裡,他和其他施法者將要為了遏制火山爆發竭盡全力。

    「我想應該讓您們知道一下。」他高高興興地說:「在我們確定巨龍得以再次沉眠之後,我們的父親,尊貴的東冠之主,將會為此祭獻強大而無所不在的風暴與海洋之神塔洛斯,以及舉行一場前所未有的盛大慶典,它們會持續上十五天之久,我想您們會願意盡情地享受一番的。」

    達達將自己隱蔽在陰影裡,他從亞摩斯的話音聽出了不祥的預兆,但他不知道那是什麼。

    「達達,」亞摩斯忽然甜蜜地喊著他的名字,「祭獻中將會有一千名女性奴隸與一千名男性奴隸會被送上風暴與海洋之神塔洛斯的祭台——他們先要和神祇的奴僕交歡,而後被神祇的侍者吞噬,」他幸災樂禍地撫摸了一下他的堅石戒指:「你或許會高興聽到這個消息,我們的妹妹,達達,你最喜歡的姬兒,也在其中,或者說,名列首位——看看,我們的父親是多麼喜歡她啊,對於奴隸來說,這真是一個再榮耀也沒有的結局了。」

    凱瑞本看向達達,一貫溫順服從的宦官面色蒼白,他匍匐在地上——即便是在這種情形下,他的頭依然謹慎地沒有超過主人的膝蓋,但他的眼睛中蘊藏著的憎恨與暴怒可不是一個奴隸該有的。

    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黑檀木的地板,血色從手指上褪去,唇邊溢出鮮血。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8 07:43
第二百五十八章 祭典(2)



    亞摩斯,更正確點說,他的父親顯然對此事十分地急迫與重視,他甚至沒有給黑髮的施法者準備和籌措的時間——他派來了他的兒子,他的船還有他的術士,術士就是他們在覲見東冠領主時遇到的這一位,她一如第一次遇見時的那樣風姿綽約,楚楚動人,尤其是她的身上還有著如梅蜜等女性無法企及的光環——不但是個美麗的年輕女性,還是個強大的術士。

    異界的靈魂總覺得她身上還有一種無法言喻的熟悉感,這種感覺他在之前的敵人那兒也遇到過,不不不,不是指那種隱約的威脅感,而是其他的——他的視線在女性術士長及腰臀的紅發上停留,說起來紅發並不是這個位面佔據多數的發色,但迄今為止,他們已經連續看到三個紅發的女性——尤其是這種紅發,與李奧娜如同磨光的銅絲那樣的紅銅色不同,她們的紅發就像是被血液與火焰浸染的。雖然與德雷克一起出現在側島的女性術士的發色沒有這位女士那麼純粹——前者的發色偏暗,發灰,而東冠領主的術士的發色則要明亮與鮮豔得多,但它們如翻滾的海浪那樣拂過她渾圓臀部的時候,就連精靈凱瑞本都不禁露出了一絲讚賞之色。

    或許是因為離開了主島,又或許是因為她今天僅僅是作為一個術士的身份出現的,她沒有穿著柔滑的絲袍,而是選擇了一件深紅色的術士長袍,術士長袍與法師的長袍略有不同,它的袖子與下襬都要短一點,袖子到手腕上方(不同於法師袍的袖子垂下來可以遮住雙手),下襬與泰爾賜予克瑞瑪爾的那件白袍相仿,也就是說。穿著這件袍子可以穿著過膝靴而不讓人覺得違和,而且前後左右都有開襟,據說是因為術士們比起法師更擅長與喜歡暴力解決各種事務的關係。所以在不影響身體行動這方面術士袍要比法師袍做的更好些,

    她繫著一根鑲嵌著秘銀的蜥蜴皮腰帶。腰帶上垂掛著一隻精緻的次元袋,非常小巧——如果只是一隻普通的絲絨布袋,裡面只能裝下隻雞蛋的那種,袋子的表面描畫著龍語文字,壓在那雙豐滿大腿上的捲軸帶與藥水帶都沉甸甸的,後腰則插著一柄精金匕首,而梅蜜的眼睛幾乎無法從她的手腕與脖子上挪開,就算那些不是蘊藏著魔法的符文印章。那些大如鴿卵的寶石也可以說是一筆令人垂涎的財富——而術士的視線差一點就在下一刻與她對視,如果不是盜賊及時地上前一步,逼迫弗羅的牧師移動身體,那麼無形的利刃或許會剜出她的眼睛。

    梅蜜的心猛烈地跳著,她知道盜賊又救了她一次。

    女性術士露出了一個甜蜜的微笑,當然,對著克瑞瑪爾,她可以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這個年輕的法師,他們之前在東冠領主的殿堂裡見過一次,但那次會面太短暫了。短暫到她並沒能獲得太多有用的訊息,而後,在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她感知到另一個有著巨龍血脈的人正在侵入她的領域,這讓她很不高興,所以她放棄睡眠,走到庭院裡,借助雕像捧著的銀盤裡的水施放了一個窺視遠處的法術,她看到了他們之間的戰鬥——也辨認出了她的族人,白塔的瑞意特,看來她對那個小小的城市不是太滿意,但她的爪子伸的太長了。特別是伸在一個血統比她更為深厚的龍脈術士的地盤裡,她通過水盤投放了一個法術。這個法術沒有任何值得一看的地方,也無法造成太大的威脅。但對於那些弱小的同族,有著立竿見影的效果,於是她立刻帶著她的新情人逃走了。

    而這個——比維斯的弟子,一個……法師,她想,東冠領主已經向她保證過,他的財產、軀體與懸賞都是屬於她的,領主只要收回側島,其他一概不作過問——為此她在那場戰鬥中也仔細地觀察了這個有著精靈血脈的法師,讓她深感遺憾的是黑髮的施法者並不是那些初出茅廬的「雛雞」,他冷靜、沉穩,精準,能夠忍受或說無視疼痛,最後一點很重要,在術士們還是學徒的時候,他們的導師會在他們練習施法手勢與吟誦咒語的時候用各種各樣的方法折磨與打攪他們,每個術士學徒都必須做到被蠟燭灼燒手臂,被銀針刺入眼睛以及****被毒蟻啃咬的時候仍然不差分毫地舞動舌頭和手指才會被允許開始學習系統的法術。

    從內心的另一方面來說,她覺得比起法師這個黑髮的小傢伙會更適合做一個術士,可惜的是他沒能生在格瑞納達,不然能夠讓她有所警惕的新人可能就要加上一個名字了,或者也有可能,他會在第一次施法前就被同伴殺死或是因為某種原因(有時只是命運的作弄,譬如只是因為碰上了一個暴躁的導師)被淘汰,又或是不幸地被選為祭品以及實驗體,有時候法師塔裡的導師不會太挑剔,抓到那個就是那個——除非他身上或是靈魂上刻著導師的符號,代表他已經屬於某個人了。

    當然,在最後的時刻,她是會施放法術予以確定的,據說他曾經跟著他瘋瘋癲癲的法師滿位面地尋找一個殺死了導師妻兒的巫妖,他們甚至追進了七十七群島——就連巨龍們也不太願意踏足的地方,而且他的導師最後居然能夠與他的仇敵同歸於盡——她沒有見到過比維斯,但她能夠得到有關於比維斯的情報,雖然幾乎都是他進入七十七群島之前的事情,但也能從中衡量出比維斯的施法水準——比維斯是個強悍的法師,但他的力量還不足於對抗一個巫妖,那麼他有沒有意識到這點呢,更有甚至,如果他意識到了這點,那麼他會怎麼做?比維斯是龍火列島之子,他的心可不如他的外表來的仁慈,他的暴戾隱藏在他的愛意之下。那時候已經沒有了能夠撫慰與壓制他的人,他會怎麼做?

    不惜一切吧。她可以想像他有多麼瘋狂,那麼。他會瘋狂到獻祭他的弟子嗎?完全有可能,魔鬼總是對心地純潔的孩子尤為感興趣。

    克瑞瑪爾可能不知道此事。不過她總能從他的行動中察覺一絲奇特的違和感——對於一個離開導師(還是被迫中途離開)不過兩三年的法師,他的成長速度也太快了,快的令人有點疑惑——不是說弟子無法超越導師,但至少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幾乎不可能的,施法者的魔力都是隨著時間的流逝而緩慢增長的,這是魔法星河的定則,無可動搖,不然格瑞納達的術士們早就把他們的施法者軍隊打造出來了。

    還有一個可能就是克瑞瑪爾是某個神祇之子。而這個神祇還有不止一個散落在位面的後裔,後裔與後裔彼此殘殺,勝利者可以從失敗者的軀殼與靈魂中汲取力量從而飛速成長,但若是如此,這個法師身邊的精靈不會毫無察覺。

    ——看來我們的小可愛有著不少無法公諸於眾的秘密呢,紅袍的女性術士在心裡說,但這不是抱怨,相反的,她躍躍欲試,沒有誰能比她更明白。每個秘密後面都有可能藏著巨大的利益。

    她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沸騰,她渴望深切地瞭解這個年輕的黑髮法師,從他的軀體到他的靈魂——她是那麼迫切。就連心臟都在扭曲著疼痛,不過她終究不是東冠的領主,即便她確實奉有他的命令,但在克瑞瑪爾提出需要時間來安排側島的管理時,她還是不得不退讓一步,將起航的時間推遲到日落之後。

    「夜晚行船也許有點不妥,」她說:「但側島距離東冠的主島是那麼地近,我想我們不必太過擔憂。」

    克瑞瑪爾只對她輕輕點頭,在這裡他是側島的主人。而術士不過是其領主所僱傭的施法者,他們之間的地位並不相等。雖然事實上兩者的境況恰恰相反。

    「凱瑞本,」黑髮的施法者說:「你能留在側島嗎?」

    凱瑞本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他理解克瑞瑪爾的意思,他的身份特殊,而且現在他們面對的情況與之前的都不同,還有的就是伯德溫提醒他的事情——他不能再像雞媽媽看小雞那樣一直看著克瑞瑪爾了,這樣對他和對凱瑞本都不是什麼好事。

    「帶哥舒拉去。」凱瑞本說。

    克瑞瑪爾點點頭,「還有你,」他轉向伯德溫:「伯德溫,你的騎士與士兵都需要你,如果真有萬一,我們被迫面對不想面對的局面……」

    「我會指揮他們。」伯德溫說,他的手臂已經不再那麼腫脹疼痛,但他知道自己暫時只會是個累贅:「三千名士兵,只需轉瞬之間就能形成威脅——對主島。」

    「我現在有點體會到東冠之主的感覺了,」葛蘭嘲諷地說:「他最近一定時常睡眠不足——我和克瑞瑪爾……大人一起去。」

    「還有我,」亞戴爾說,「他們知道我是一個被神祇驅逐的牧師,一定很高興我能佔據這個名額,」他一邊說,一邊對克瑞瑪爾眨眨眼睛。「那麼還有一個。」梅蜜說。

    「當然不會是你。」李奧娜直言不諱地說,雖然梅蜜也不想去到那麼危險的地方,但還是為這句話心生惱怒:「也不是我,」李奧娜說,她的武技還有上進的空間,另外一個原因與凱瑞本相同,凱瑞本是銀冠密林之王唯一的繼承人,而她是高地諾曼的王女,即使她已經用這個身份換來了對伯德溫的赦免,但更多人看的是血脈而不是一個姓氏。

    「那麼……」亞戴爾將視線轉移到房間一角,始終沉默寡言的騎士身上:「修?」

    「修?」伯德溫驚訝地問。

    「我願意,」修說,「我會和克瑞瑪爾大人一起前往主島,」他消瘦的面孔上帶上了一絲輕微的笑意:「當然,希望我們也能一起回來。」

    「我們會回來的。」亞戴爾愉快地說:「我還有我的甜菜地需要打理呢,還有我養的幾隻兔子。」

    「您確定那些兔子不會啃光您的甜菜嗎?」修說:「您應該給它們一個鐵質的籠子。」

    「回來後我會的。」亞戴爾說。

    房間裡的氣氛突然變得輕鬆了許多,他們雖然還免不了因為之後的事情而感到擔憂,終究還是減輕了些許沉重,李奧娜輕輕撫摸著伯德溫的肩膀,不知道為什麼,自從亞戴爾開了口,他的情緒就驟然低沉了下去,別人或無所覺,但一直注視著愛人的李奧娜不會不覺得。

    伯德溫伸出他的左手,握住了王女的手,從這只不再如雲朵般柔軟的手裡傳來的是讓他為之安心的熱度和力量。

    &&&

    「伯德溫是怎麼一回事?」梅蜜問,「他的臉色可不怎麼好看。」

    葛蘭瞥了一眼後面,他們已經離開房間很遠了,但他知道里面還有一個精靈與一個半精靈,他思考了一會,覺得接下來的話或許讓他們聽見也會是件極其有趣的事情:「哦,梅蜜,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故作惱怒地說:「你在詢問你之前愛人的事情,還是通過你現在的愛人。」

    「那又怎麼樣呢?葛蘭,你又不是第一次知道我是弗羅的牧師,別裝模做樣,沒人比你更清楚我和伯德溫之間的事兒了。」

    「好吧,簡單點說,他在嫉妒。」

    「嫉妒誰?你?」

    「因為你,不,梅蜜,實話實說,你沒那麼重要,他嫉妒的是亞戴爾。」

    梅蜜捲了卷嘴唇:「因為他可以和克瑞瑪爾同行?」

    她不覺得,伯德溫與克瑞瑪爾之間的關係雖然親近,但還沒有親近到這個地步。

    「是因為騎士修。」葛蘭說:「因為修本來是伯德溫的下屬,但現在看來,他更傾向於聽從亞戴爾的指示,不過這很正常,在雷霆堡的士兵與騎士,包括他們的家眷被驅逐的時候,伯德溫還在多靈掙扎求生呢,那時候指引他們的是亞戴爾,他們對他臣服完全就在意料之中.」

    「但亞戴爾……「

    「親愛的梅蜜。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退讓就能讓所有事情變得圓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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