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362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3:00
第七百八十二章 蠢動(4)

露西厄猶豫了一下,不,她雖然仍然有點天真,但至少已經不再是五十年前那個年幼的精靈了,她犯過錯誤,當然也會銘記錯誤結出的醜陋果實,這也是她一直鬱鬱寡歡,卻沒有想到從艾洛赫身邊偷偷溜走,去尋找克瑞瑪爾的關係——如果不是現在的克瑞瑪爾身邊有著那麼多對她極具具有威脅力的女性,她或許就連這點煩惱都不會有,高高興興地去完成黑髮龍裔交付的工作,十年,二十年都無所謂,反正他們的時間還很充足——和許多仍在年少的人類那樣,她是這樣想的。

當身邊的人類少女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露西厄都有了一些猶豫,作為她的成年儀式,在艾洛赫的監護下,她也已經走過了許多地方,雖然她覺得這件事情並不是什麼秘密,但還是巧妙地反問了回去:「您為什麼會這麼認為呢?」

人類的少女在木杯後面無趣地笑了一下:「即便現在沒有職責,以後也會有的。」

「但這與愛情無關吧。」

人類少女搖了搖頭:「有關,」她說:「愛情從來就不是一樣獨立的東西,它是基於很多事情之上的。」

「您……」

「可以不要用您嗎?這只會讓我想起我與他之間悲慘的差距……當然,也無需道歉,我知道您是無意的。」人類少女晃動著木杯:「如果一定要尋找毫無雜質的愛情,大概只能在孩子與如同孩子一般的人身上找到了,但這樣的愛情,終究會走向悲劇的。因為無論是不是真正的孩子,都是會長大的,而長大的一瞬間,就是愛情不再戰無不勝的時候。」

露西厄當然能夠聽懂對方的解比,或許在這位人類少女眼中,她就是一個如同孩子一般的人,「或許不再戰無不勝,但也會有得到勝利的時候。」

「那要看你是否足夠殘忍。」人類的少女說。

露西厄不禁抬起頭來,因為她有點無法理解對方的用詞,殘忍?是如何能夠與愛情連接在一起的呢?

「看那個人,」人類的少女說:「那就是我的愛人,將來還會是我的丈夫,他是農夫的兒子,而我是管事的女兒,我們在很小的時候就相識,彼此相愛,但等到我們長大之後……」

「怎麼樣?」露西厄忍不住追問道。

「他開始變得野心勃勃,不過您也知道,一個農夫兒子所有的野心讓您們這些人聽起來一定會感到非常可笑——他想要成為一個游商,如果愛著他的姑娘是我之外的人,這種想法幾乎是不可能的。」她轉過頭去看著露西厄:「因為一個農夫根本無法提供作為游商最初的資本,他的父母也無法容忍家中一個有價值的勞力隨意離開,更不用說為他背負債務了。」

「是你幫了他,對嗎?」

「對啊,因為我愛他。」人類少女說:「那個時候,我的愛情讓我勇於付出,我拿出了我所能拿出來,偷得到與欺騙得來的所有東西和錢,他也確實有作為一個商人的才能與運氣,他得到了——非常豐厚的報償——這讓嗎,很多,很多,很多的女孩都開始願意與他親近了,而他從不拒絕。」

露西厄看向火堆邊,從那個人類男子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狡詐與卑劣的痕跡,但他的視線確實停留在除了自己愛人之外的女孩臉上與身上,他的眉毛高高地揚著,帶著一股說不出的神氣。

「我們的愛情死了。」少女說:「您看,這種結局我並不是沒有想到過的,但我還不夠殘忍,我無法去親手扼殺他的希望——有時候,我也會想,如果讓他只能留在這個小村子裡……」

「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和他……繼續婚約呢?」

「因為我之前的付出,」少女說:「事實上,現在已經是他在寬容的對待我了,因為他的身份,一個在城市裡的商人是完全可以找到另一個商人的女兒結婚的,而不是對他來說已經沒有了任何用處的我。但他還是回到了這裡,我的父親認為我應該感恩,而我……我別無選擇,」她露出了迷茫的神色:「但也許,這就是最好的結局吧,對於每個人來說,都是這樣的。」

露西厄難過地低下頭,「但這就像是交易與……」她沒有說出的那個詞是乞討,但人類的少女一下子就聽懂了。

「但我必須感激這個交易最終還能達成,」人類的少女說:「不然除了農奴,還會有誰願意接受一個連嫁妝與家人都沒有的女孩呢?」

「這也就是我為什麼不會繼續接近那位大人的原因,」她繼續說道:「因為對他來說,無論他是否身負重任,我是毫無用處並且只會拖累他的人,我只會被拒絕,並且因此感到羞辱與痛苦,當然,在您認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的時候,在我的夢境之中,他也會接受我,但如果我的愛能夠重新在他的身上盛開花朵,但我的情感是真實的,我就必須親手折斷它們——因為我很清楚,我只能成為他身上的一隻贅瘤,拖累他,讓他感到疲憊,我無法幫助他……一點點也不能,告訴我,親愛的貴人,您如果愛著一個人的話,會甘心讓他沉溺於平庸與卑微之中嗎?如果您能做到的話,那麼我只能說,您果然還是不夠愛他的,或許,你愛的只是一個自我滿足的幻影罷了。」

露西厄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轉過頭去,不讓人類的少女看見自己的神色:「那麼……請告訴我,你會在什麼時候,認為自己可以擁有愛情呢?」

「當然是能夠與我的愛人並駕齊驅甚至更高一籌的時候,」人類的少女說道:「當我還是一個管事的女兒而我的愛人只是一個農夫的兒子時,我的愛情是純淨,熱烈而又驕傲的,我從不擔心他會失約,會放棄或是會背叛我,我和他站在一起,一點也不會畏懼其他人的眼光,或是擔憂他將要受到的誘惑——假如是您的兄長或是叔叔,我想能夠追逐他們的也只有國王或是大公的女兒,她們的手中有著權柄,可以滿足他的野心與夙願,讓他在權力的巢穴中安眠,無需顧慮風雨雷電,也無需受到別他的誘惑。」

「但那不是愛情。」

「是愛情,貴人,」人類的少女辯駁道:「愛情不能夠是堅石,那種寶石看似晶瑩璀璨,實則不堪一擊,只要外力輕輕一擊,它就會碎了,愛情是耀石,它的美來自於體內的雜質,紅寶石的火焰,紫水晶的螢光,祖母綠的瑰麗——只有耀石才能將它們合二為一,並且由此變得堅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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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不願意接受露西厄嗎?」亞戴爾問道。

「不願意。」異界的靈魂回答說,雖然能夠被一個美麗而純潔的女孩追逐是一件可以讓任何一個男性都為之喜悅的事情,但品格與道德的呈現,不就在於只有自己才能掌握得住的底線與規則嗎?發自內心地說,如果它只是一個精靈,或是半精靈,他或許都會願意接受露西厄,但它不是,不但不是,複雜的身份更是讓它無法如同常人一般地去享受愛情的甜蜜,它始終銘記著自己是要回到另一個位面的,它已經嘗過了遠離故土,在一個陌生的地方掙扎求存的苦楚,難道還要將其加諸在另一個人的身上嗎?

而它現在,還背負著更多人的命運,它曾經試過漠視與無視它們,但隨著記憶的回覆,屬於它的理念與思想也回到了它的靈魂之中,它發現自己再也無法無動於衷的時候,甚至為此放棄了回去的想望——它也很清楚,作為一個曾經無比平凡的人,它隨時都可能承擔起龐然的罪責與憎恨,既然如此,它的身邊就不該有被迫與之共同沉淪的無辜者。

如果說是凱瑞本,亞戴爾,只能說,他們本身就有著高尚的品德,卓越的能力與無私的胸懷,這讓他們願意與能夠為一樁能夠令得許多人得到安寧與幸福的事情竭盡全力,但阿芙拉與露西厄從來不在這個行列裡,尤其是露西厄。如果說阿芙拉還是一個半神與克瑞法的主人的話,那麼露西厄所能與應該承擔的重任也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與這個地方,固然她是翡翠林島的繼承人,埃雅精靈們的未來的王,但就像是凱瑞本那樣,這個職務的意義更多地在於付出而不是掠奪——精靈不是人類,他們尊崇自己的王,不是因為他們的王有著軍隊,有著法師或是自身強大無比,而是他們很清楚他們的王將會為他們,以及整個族群犧牲所有,而不是恰恰相反,這是責任,而非權利。

她所應該做的是在艾洛赫,或許還有他們的保護下,安安靜靜地看著這場巨變從開始到終結,並且從中汲取所需的經驗與養分,就像是小樹在暴雨中成長一般,能夠和需要作出決策的從來只有她的母親,林島的女王,而不是她,這也是為什麼克瑞瑪爾與凱瑞本的信函從來只會直接遞交到林島的原因。

但亞戴爾不免有些遺憾,他對於克瑞瑪爾的真實身份還缺乏瞭解,也正是因為如此,他對於露西厄與克瑞瑪爾的將來還能夠抱持著一個樂觀的看法,作為一個人類,他認為翡翠林島的做法或許無可厚非,但始終限制住了林島對外的發展,而固守原地,對於精靈們也許並非是件好事,這從艾洛赫與露西厄這裡就看得出,他們的許多看法與做法顯然都不如凱瑞本。而在他所知的情況中,雖然埃雅精靈也會在成年之後出外遊歷,但他們並不如辛格精靈那樣善於與精靈之外的種族和諧相處,這讓他們在變得冷漠孤單的時候,也失去了對於無數機會的掌握與對於無數事物的瞭解,而這些機會與事物很有可能改變林島的在外界的處境與地位,不得不說,這非常地令人遺憾與慶幸。

辛格精靈,或者說,他們的密林之王曾經做出的決策,曾經讓人類深刻地忌憚著,但也一樣深刻地威懾著那些蠢蠢欲動的卑劣傢伙,讓他們不敢觸動密林,灰嶺或是任何被辛格精靈們宣稱保護的地區與城市,但林島……埃雅精靈們只有林島。

如果露西厄對克瑞瑪爾的眷戀,以及林島之王對女兒的愛意,能夠讓翡翠林島不再那麼封閉,那或許會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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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族是不會和一個管事的女兒締結婚約的。」

那個曾經與露西厄長談過的人類少女轉過身去,她看著自己曾經的愛人,心中又是痛苦,又是一陣快慰。

少年,不,應該說,一個即將成為青年人的少年站在她的身後,帶著幾分憤怒,他已經不愛,和決定拋棄這個愚蠢又下賤的女人了,但他還是不願意看著她愛上別的什麼人,哪怕那是一個比他俊美上千倍,富有上萬倍,並且兼具權勢與威儀的貴人也不,他希望她跪在地上祈求她,讓眼淚與鼻涕污染她的臉,讓她變得髒兮兮又醜陋——沒有人會愛上這樣的女人,更不用說,她還愛著自己,不願意放棄自己,在他於寬敞溫暖的客廳中與自己的孩子嬉戲,與美麗富有的妻子纏綿的時候,他會心滿意足地想起在遙遠的林子中,還有一個女人願意為他付出所有。

「你已經做出決定了嗎?」少女問。

「我不會和你締結婚約了,」年輕人得意而殘忍地說:「我已經和一個商人的女兒成為了夫妻。」

他期待著看到絕望與悲痛的眼神,但他失望了,少女的臉上只有釋然與喜悅——她在喜悅什麼,難道她真的瘋了嗎?

農夫的兒子有點畏懼地後退了幾步,然後他驚恐地發現,少女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但她的影子卻如同毒蛇一般地扭動起來。

「我已經完成了您交付的工作,」少女喃喃道:「現在就給我報償吧,無比強大而又尊敬的……君王……」

她的影子在年輕的男子發出尖叫前騰躍而起,張開滿是裂齒的大口,一下子就把他從頭吞到了腳,影子在乾裂的土地上膨脹了起來,而後又猛地縮小,當它回到少女腳下的時候,看不出一點異樣。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3:01
第七百八十三章 蠢動(5)

已經遠離了這個村莊的露西厄並不知道之後發生的事情,或許她偶爾會從吟遊詩人以及其他經過了這裡的人聽說這裡的事情,但在這個位面,一個小村莊在一夕之間傾覆,化作了一個死氣沉沉的積骨之所並不是值得驚訝的事情——人類是那樣的脆弱,暴動的獸群能夠毀掉他們,偶爾產生的怪物也能,毫無秩序可言的盜賊也能,甚至是一個失去了理智,無法控制自己的領主也能,又或者只是一個村莊對於另一個村莊的劫掠與報復。

總之,村莊中發生的變化暫時還不為任何人所知,在之後的旅程中,露西厄一改過去的厭倦疏遠,也與艾洛赫一同介入到人類的世界中去——她就像是突然睜開了眼睛——她所愛的那個人,那個半精靈,雖然被灰嶺與凱瑞本接受,但他的本質上,顯然是偏向於人類而非精靈。她相當懊悔於自己竟然察覺到這點,她見過,聽到,以及觸碰到的越多就越意識到人類與精靈有著多麼大的不同——他們遇見過純粹是因為利益與權勢而結合的夫妻,也曾經遇到過純粹只為了愛情而相互立下約定的伴侶,但與露西厄所想像的不同,冰冷的交易一般的婚姻反而可能在堅固的桎梏下生出柔軟的溫情與潔淨的忠誠,而出於愛情的,當他們不得不為了一口水,一口食物而奔波勞累,或是因為新鮮的顏色而心動,又或是因為背叛了父母、族人與家族而孕育出的悔恨與擔憂輾轉反側的時候,一夜之間凋零的不單單是愛情之花,他們彼此之間甚至會滋生出仇恨,更正確地說,比仇敵更仇敵。

最讓露西厄豔羨的莫過於一對具有著赫赫權勢的大公夫婦——大公原本是前大公的第四子,與長子之間相差二十歲,與三子之間相差十三歲,他簡直就像是前三位兄長的兒子而非弟弟,從任何角度來說,大公的位置對他都是遙不可及的,人們對他充滿了憐憫,固然他可以在大公的城堡中錦衣玉食地度過他二十年之前的日子,但他成年之後必然就要設法自己尋找出路了——大公對他的幺子並不關心,而他的母親也更偏重於成人已久的三個兒子,她為他做的最好的一件事情,也是最後的一件事情就是為他找到了一個嫁妝豐厚的妻子,保證他在兄長繼位之後,哪怕無法得到一個爵位或是領地,也能夠衣食無憂。

但這或許也是她做出的最為錯誤的一個決定,在這個地方,這個時間,女孩的嫁妝豐厚,在沒有結盟,也沒有立下契約的時候,只能意味著一件事情,那就是她的家人對她十分寵愛——寵愛到了願意為她以及她的丈夫竭盡全力的地步。他們首先策劃著令大公的長子與次子反目,在後兩者忙於自相殘殺的時候,在三子設下的筵席上投毒,大公,大公的妻子還有他的三個年長的兒子,還有兒子們的孩子,無一倖免。當然,像是這種殘忍的,毫無人倫的事情,露西厄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大公非常珍愛他的妻子,珍愛到罕見的沒有一個情人,無論他走到什麼地方,都會帶著她,他們已經有了五個兒女,而大公夫人的肚腹還鼓脹著——他們在城市與村莊裡走動的時候,人們不但會舉起酒杯為大公祝福,也會祝福他的妻子,大公夫人,他們一致認為,如果沒有大公夫人的幫助,年輕的大公是無法成為他父親唯一的繼承人,並且將這個小小的公國管理的如此妥當完美的,

露西厄也去見過這對夫婦,從外貌上來說,他們完全不匹配,大公年輕俊美,而大公夫人卻已經洩露出老邁的痕跡(不過她原本也不怎麼漂亮),也許是因為生養了太多的孩子,她的腰圍有三個露西厄那麼粗,但她站在她的丈夫面前,即便沒有一絲遮掩,也不曾露出一絲羞愧不安的神色。而大公看著她的時候,也是那樣的熱情,眼中充滿了迷戀之色,作為埃雅的精靈,露西厄對於情感是極其敏銳的,她可以看得出,他們之間確實仍然存在著愛情,真實的愛情,他們就像是兩株藤蔓,緊緊地糾纏在一起,一棵倒下,另一棵也會跟著潰塌。

「有人常說,權勢是愛情的毒藥,但事實上,至少並不全都如此,尤其是對於人類而言。」對於露西厄的疑問,大公夫人直言不諱地說:「我與我的丈夫在婚前根本沒有見過面,最初的時候,他厭惡我,我也不喜歡他,就像是兩塊平整而光滑的石頭,他們把我們放在了一起,但我們誰也不想挨著誰。是外在的壓力將我們結合在一起,而我父兄所有的資產則是滲透入縫隙之中的鐵汁,沒有他們的支持,我的丈夫可能連個葬身之處也未必可得——對於他來說,我就像是沃金的化身,我一點也不奇怪他會愛上我,畢竟不是人人都能推據沃金的青睞的。」

「但他愛的不是你啊。」露西厄忍不住喊道。

「從這點上來看,」大公夫人寬容地笑了笑,「就知道你還是一個孩子。」她問:「你有喜歡的人嗎?」

露西厄遲疑了一下:「是的……」

「但不是你身邊的那一位,對嗎?」大公夫人說:「那只是你的一個監護人,我是說,像是一個父親或是叔叔的角色。你的愛人不在你的身邊,或者說,你還不能讓他在你的身邊,抑是你不能在他的身邊。」

「他很忙。」露西厄低聲說。

「看得出,」大公夫人說:「像你這樣一個可愛的孩子,誰能輕易地放開手呢?除非吸引著的他的是更有誘惑力的東西……一個弗羅牧師?」

「不,」露西厄立刻否認到,但她記憶之海中已經浮現出了一個熟悉的影子,她也曾看到過阿芙拉卸下遮蔽了她的美麗與魅力的偽裝,即便她也是一個女性,也不禁要為之神動心迷,可是……她並不想要承認這點,難道阿芙拉不是一次次地被克瑞瑪爾拒絕了嗎?「是公務,他是……一個大臣,」當說到這個人的時候,她的眼睛前所未有的明亮,唇邊更是無法控制地露出了一個微小的笑容:「他現在……正在從事一項非常偉大的工作,有無數的人因為他的一個命令而得救——他挫敗了那些卑劣之人的陰謀,阻止了戰爭,消弭了瘟疫……他,還做了很多事情,我不知道應該怎麼和你說,但他真的,是一個非常,非常,非常好的人……」

大公夫人並未催促她,她注視著露西厄,神情溫柔,又帶著一點憐憫:「看來我之前是說錯了……阻攔在你們之間的,不是一個弗羅牧師,弗羅牧師只是一個小問題,你的問題可比我以為的大多了。」

露西厄抬起頭,雖然她和大公夫人相識不久,但這位人類的女性幾乎已經征服了她,她期待而迷惑地看著她,直到大公夫人傾低身體,在她的耳邊輕輕說道:「權勢,你們的阻礙是權勢。」

露西厄嚇了一跳:「但是,」她結結巴巴地說:「他並不愛權勢啊。」

「這不是他愛不愛的問題,」大公夫人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慢悠悠地搖動了一下扇子,雖然現在已經很冷了,但如同她這樣的貴婦人,即便到了需要晝夜不熄地點燃爐床,地面上鋪起厚厚的燈芯草,而床榻上堆滿毛皮的時候,也是扇子不離手的,「而是他需不需要的問題,我想,他如今身邊一定已經圍攏了許多姣好的女孩——其他大臣的,爵爺的,騎士的,富有的商人的,他可以從中選擇一個妻子,以及很多情人。」

「他不會的。」露西厄聲音微弱地說。

「會的。」大公夫人堅定地說:「哪怕並不是出自於他的本心——我是說,出自於他的道德與責任,他也一定會那麼做的。」

「我不明白……」

「我是一個商人的女兒,」大公夫人說,「當然,我的身份是無法與大臣與爵爺的女兒相比的,但也正是因為如此,我對婚姻與愛情的瞭解要比你,以及很多女孩深刻的多,它們都可以說是一筆交易,親愛的——別急著否認,交易不是一件壞事,它可以讓雙方都更清楚地估量出對方的價值,而不會以為迅猛而快速的所謂一見鍾情而失去敏銳的頭腦與犀利的眼睛,」她將扇子合攏,放在自己的膝蓋上,斟酌著詞語:「就像你看見了盒子中的兩件珠寶,一件是你喜愛的,而另一件是你不那麼感興趣的,當你拿起喜愛的那件時,你會毫不猶豫地付出高昂的價錢,但對於它的一些問題,你很有可能選擇視而不見;而另一件呢,因為價錢合理,又是必需,你也會買下它,但你一定會非常仔細地觀察它,尋找出它的每一個缺點。可是呢,等到你冷靜下來,再去注視它們的時候,你就會發現那件你所喜歡的東西上的種種缺點,並且為了昂貴的價格而懊悔,但另外一件,因為它合理的價格,必須的用途,以及你已經尋找和接受的缺點,反而會讓你心情平靜,等到你逐漸習慣了它們,你就會發現,後者會取代前者成為你最愛的事物之一。」她向著露西厄挑起一條眉毛。

「但是……他並不是一件昂貴的東西,他或許有缺點,像是……嗯,我是說,他非常的固執,但我也同樣愛著這點啊。」年少的埃雅精靈低聲辯駁道。

「不不不,」大公夫人打開了扇子:「我可愛的小客人,我說的可不是他,而是你啊。」她感嘆般地說道:「你還不明白嗎?如果你只能給他愛情,那麼你也只不過是一份看似珍貴實則無用的裝飾物,但如果你能夠給出的是愛情,以及愛情之外的東西,如果你能夠給他支持,能夠給他權勢,是的,他不喜歡權勢,但權勢是什麼,是他得以完成你所說偉大的工作的必要條件,親愛的,想想看,如果你只是一個平民的話,你所能做的只有給他燉一碗湯;但如果你是個盜賊,你或許可以去威脅與剷除他的敵人;可是呢,如果你是個富有的女繼承人,或是有著騎士與士兵,那麼你就能夠為他征服一個城市或是一個王國,哪怕你只是一個受到眷顧與寵愛的牧師呢,你也能夠代表神殿與聖所給予他幫助——就像是那些圍攏在他身邊的女性那樣,她們一樣可以給予他愛情,就像你一樣,但除了愛情,她們能夠給出的東西就更多了,不相信的話,就去看吧,當一個女孩想要接近他的時候,她必然攜帶著她父親以及兄長的信物或是書函,或是在宮廷以及領地上的,或明或暗的慷慨與保護。」

「單純的愛情,從來就只有極其短暫的壽命,孩子,只有權勢與力量才是永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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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艾洛赫說:「你還是回翡翠林島,去找一個精靈吧。」他嚴肅地說道:「我不認為你對於克瑞瑪爾的感情是愛情,我覺得,你應該誤解了感激與愛戀——你就像是小猴子,在脫險之後,只懂得抱著第一個見到的人不放,瑟瑟發抖個不停。」

「我已經成年了,」露西厄平靜地說:「我知道我正在做什麼。」

「那麼你要做什麼?」

露西厄看著她的監護人,微微一笑:「我要回翡翠林島。」

雖然露西厄決定了要回到翡翠林島,但她還是完成了克瑞瑪爾交付的工作,這時,即便是箭矢之峰上也已經覆蓋上了皚皚白雪,南方的雪是輕薄的,飄忽的,柔軟的,一落到溫暖的身體上就立刻化為了晶瑩的水珠,露西厄就帶著一身細小的水珠走進了克瑞瑪爾的房間,亮晶晶的小珠子點綴在她的黑髮,眉尖與面頰上的絨毛上,讓她看上去就像是一顆可愛的果實,仍然帶著青澀的氣息,但已經呈現出成熟的前驅。

異界的靈魂放下信件,獸人的攻勢被瘟疫遏制了,但雷霆堡的人們也一樣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即便有不下百位伊爾摩特與克藍沃的牧師在人群中奔忙,在能夠滅除瘟疫的藥草被尋找調配出來之前,焚燒屍體的黑煙就從來沒有消失過——雷霆堡的人們不允許離開,運送食物的商隊在距離城市不過五十里的地方就要駐足回返,而他們還不能直接進入其他的城市,必須在外城的荒野之中居住上三十天以上才能夠重獲自由。

「我來……」之前露西厄已經鼓足了勇氣,但站在黑髮龍裔面前的時候,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裝飾華美的天頂:「我來,」她沒有看著克瑞瑪爾,但她知道他一定在耐心地等著她說完,他從來就是一個那麼溫柔的人:「我來,」她重複道:「是想要問問你……你,我是說,你有想過嗎?你會有怎樣的……怎樣的……一個妻子?」

那個啊……異界的靈魂苦惱地想到……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是應該有個妻子,還是有個丈夫呢?

補充了五百字,有點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25 13:01
第七百八十四章 蠢動(6)

  「我不知道,」異界的靈魂誠實地說:「我還沒有考慮過這件事情,我……我還有很多工作沒能完成,暫時無暇顧及。」從它來到這裡的第一天它就渴望著回去,現在這個願望雖然不得不被推後,但它仍然不會覺得自己會在這裡選擇一個女性或是男性作為伴侶,在它不知道何時就會徹底消散或是永遠地離開這裡的時候,與一個人建立起親密而悠長的關係顯然是不理智並且不道德的,它甚至拒絕了人們送給他們的姬妾,巫妖是出於厭倦,而異界的靈魂則是認為它不應該如此隨意地使用另一個人的身軀——不過當它這麼解釋的時候,巫妖就在一邊發出嗤笑——當然,他們不但不需要女人,就連食物和水也不需要,但作為一個你知道的國家的模範公民,異界的靈魂裝作沒聽見,它也是要有點樂趣的,對吧。

  「那麼,」露西厄轉換了一個方式:「您認可怎樣的一種愛與婚姻的形式呢?」她認真地問道。

  這個異界的靈魂卻是可以給出答案的,在另一個位面的時候,它就一直憧憬著這樣的情感與聯繫,在最重要的記憶被破壞之後,它無法具體到個體,但最不可放棄的重點它還是能夠提煉出來的,「信任,尊敬還有……」它說:「相互支持。」然後它就看到精靈少女露出了一個愉悅的笑容,就像是窺視到了什麼能夠改變命運的節點,當它意識到自己或許做錯了什麼的時候,露西厄已經離開了,她的這次離開非常地干脆,甚至沒有給外出的凱瑞本親口道別的機會。

  這讓凱瑞本也不覺蹙眉,按理說,露西厄身邊的艾洛赫也是一個年長有禮的精靈,如此輕率的行為可不在他的容許範圍以內。

  為了消除心中隱約的不安,異界的靈魂施放了法術,他們在如同月色一般的水面中看到了艾洛赫與露西厄,艾洛赫首先發現了法術的蹤跡,而露西厄則在被艾洛赫提醒之後,向他們小小地揮了揮手,他們看上去不像是受到了脅迫,也不像是被什麼法術迷惑,最後凱瑞本只能將此事歸結為一個孩子例行的任性。大約五天之後,他們又接到了阿爾瓦法師的弟子從碧岬堤堡送來的信件,告訴他們恢復了原先身份的艾洛赫與露西厄已經從碧岬堤堡離開。

  他們的去向毫無疑問的是翡翠林島,埃雅精靈們的家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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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翡翠林島就像是一顆無瑕的橢圓形碧色戒面那樣鑲嵌在大海之上,島嶼上密林如絨,即便從上方俯瞰,也無法看見精靈們的王庭位於何處——林島的邊緣是如同星辰一般閃亮細碎,呈現出柔和的薄荷色的細長沙灘——沙子之中混雜著無數微小的橄欖石,在林島之外的地方,橄欖石也是一種珍貴的寶石,不但貴人們樂於將其佩戴在身上,在法術與術士們的實驗室中它也有著相當重要的位置,即便這裡的橄欖石最大也不過小拇指指甲那麼大,但這裡有著一望過去似乎無邊無際的沙子,外界的商人們如果可以被允許進入到這裡,他們都不需要與埃雅精靈們交換什麼,只要能夠帶走足夠多的沙子就能讓他們為之瘋狂不已了。

  可惜的是,林島從數千年前開始就不曾容許人類進入——半神巫妖埃戴爾那還只是一個龍裔的時候,他就嘗過了林島迷鎖的苦頭。迷鎖的範圍不單單覆蓋了整個林島,還向著大海延伸出了大約一千尺,即便是巨龍,也無法相隔著如此之遠的距離,對林島發起突襲,更不用說是人類。艾洛赫與露西厄與碧岬堤堡的商人們交易了一艘單桅船,這艘船隻有六十尺,如同字面意義的,只有一根桅杆,它在碧岬堤堡幾乎只起到中轉與短距離運輸的作用,像這樣的小船,可不適合進入大海,不過對於埃雅精靈們來說,即便給他們一隻龜殼,也許他們也能有辦法乘著它回到林島。

  這艘船有點像是辛格精靈們的飛翼船,船身狹窄,船首翹起,有著一面雪白的三角形船帆,當它被海風鼓動起來的時候,船隻就像是在海面上輕盈地飛行。

  露西厄坐在尖細的船首上,她的黑髮被風拉的筆直,對於回家,她懷抱著一絲欣喜——事實上,在囉嗦的艾洛赫的監管下的遊歷,並未令她有所留戀,她渴望的是孤身一人,驕傲而自由地,就像是一隻鳥或是一陣微風那樣巡遊整個陸地,但她也不得不難堪的承認,她是沒有這個資格與能力的,如果說第一次失陷在一個奴隸商人的手中,還能說是因為她沒有成年,而且也缺乏對於人類的瞭解的話,那麼,在那個可惡的城寨法師那裡遭遇到的事情卻清晰無比地映照出了她的無能——她甚至拖累了艾洛赫。

  如果還要追索更深處的東西,可能有的就是更為強烈的忐忑不安與渴求吧,露西厄在心中籌劃與斟酌著用詞,她已經有好幾夜沒有安然入睡,耳中始終迴蕩著那個人類少女與大公夫人敘述的故事,而且她在箭矢之峰看到和聽到的事情也堅定了她的決心。一個遊俠,一個戰士能夠對克瑞瑪爾現在需要施行的計畫起到什麼樣重要的作用呢?看看凱瑞本,看看亞戴爾,他們固然有著自己的職業,但真正能夠幫到克瑞瑪爾的地方還是在政務與局勢上吧,但這是露西厄無法插手的,翡翠林島原本就比銀冠密林封閉得多,在精靈之中,當然也不會有因為權勢而產生的陰謀詭計,勾心鬥角,她沒有經驗,也沒有相應的天賦,但她並不是毫無用處的,作為她母親唯一的孩子,如同銀冠密林之王英格威的孩子凱瑞本那樣,她注定是要成為翡翠林島的下一任王的。

  只是因為露西厄還十分年幼的關係,有關於繼承人的教育還未展開,或者更正確的,讓英格威來說,就是他的姐姐林島之主因為得到這個孩子太晚,而過於謹慎與寵溺了,最少的,他的凱瑞本在初次遊歷的時候可沒讓佩蘭特或是其他的精靈追隨在側。原本,如果這個位面還能保持以往的平靜的話,那麼在之後的幾百年裡,翡翠林島之主還能夠慢慢地教會她這些,凱瑞本畢竟也在外界遊蕩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能成為現在這個可靠可信的遊俠——但現在……

  他們在早晨的時候出海,在海面上的金光褪去,重新露出新葉般的嫩綠色時露西厄已經能夠看到翡翠林島隱約的輪廓,她情不自禁地站了起來,在不過十指寬的船首尖端,精靈少女就像是停在上面的一隻細腳小鳥。露西厄喜悅地回過頭,想要和艾洛赫分享自己的歡快心情時,卻被艾洛赫的神情嚇了一跳。

  艾洛赫臉上的神情並不猙獰,也不猥瑣,看上去與平時幾乎沒有什麼兩樣,露西厄也不知道應該怎樣形容,她只能說……當她與艾洛赫對視的時候,就像是被一條又細又冷的蝮蛇咬住了咽喉,她的心臟猛然收緊,眼前一陣黑暗,有那麼一會兒,她還以為自己墜入了死亡的深淵,她的手腳先是麻痺,然後又失去知覺,但只是一瞬間,她又回到了單桅船的船首,陽光照耀著她和露西厄,他們的腳下只有很小的陰影——如果是習慣了警惕與小心的凱瑞本,亞戴爾,克瑞瑪爾(無論哪一個),又或是葛蘭,他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值得懷疑的景象。但露西厄自認為自己陷入了一段非常短暫的幻覺,她甚至沒有試圖去尋找原因,來源或是別的什麼,不過即便她想,接下來遇到的事情也不再容許她繼續深入思考下去。

  他們遇到了迷鎖。

  翡翠林島的迷鎖所有的壽命比銀冠密林還要悠久,迷鎖不是人類,雖然它們也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被削弱與崩潰,但在有人精心維護的情況下,它們只會變得愈發完善有力。但它們所給予的恐懼與威脅都是面對非精靈的,就像最初設定的那樣,精靈,無論是埃雅還是後來離開了林島的辛格,當他們碰觸到迷鎖的時候,只會感到一股柔軟的溫暖觸感,就像是歸來的遊子被母親擁入懷中,可是呢,在艾洛赫與露西厄面前的,卻是毫無理由地陷入了暴亂的迷鎖——突然之間,他們就從陽光明媚,平靜如鏡的海面突然駛入了颶風與巨浪統治的國度,他們看不見天空,也看不見海面,單桅船被送上高空的時候,他們往下俯瞰,只能看到如同惡狼般尋機待噬的浪濤與深邃如同骷髏眼眶的漩渦,露西厄被艾洛赫召喚出來的奇特藤蔓固定在船艙內,她勉強抬起頭,向上望去,不知道是否是因為光線變得陰暗的關係,她對這樣的艾洛赫感到陌生。

  艾洛赫站在殘缺的桅杆邊——桅杆一開始就被折斷了,船帆與帆索不知去向,艾洛赫一手按在桅杆上面,另外一隻手則握著一柄讓露西厄同樣感到陌生的長刀,這柄刀的長度遠超過普通刀劍,幾乎有一個成年男性的身高那麼長,一般人如果想要使用它,刀子本身的重量和過於遙遠的重心就是一個大問題,但也就只有這種長刀可以劈開巨浪——若是有浪頭呼嘯著從上方傾倒,意圖將船隻傾覆在海中,他就將它強行斬開,若是恰恰相反,船隻遇到了漩渦,他的長刀也會指向海面,上面裹挾著的氣息與力量一下子就會將空洞的海中陵墓驅散,而對於那些企圖將單桅船推向礁石或是兩相夾擊的浪濤,艾洛赫的長刀會改斬為拍,只一下就可以將整條小船拋向他所期望的方向。

  海水模糊了露西厄的眼睛,而過於密集的擊打也讓她感覺難以呼吸,但她在偶爾得以看向艾洛赫時,卻無法控制地想要顫抖,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感到恐懼,以及迷惑——艾洛赫就與每一個埃雅精靈那樣,擁有著秀麗的面容與頎長的身軀,但在此刻之前,他對露西厄來說簡直就是無性別的,他是一個監護人,一個長者,一個不太討人喜歡的頑固傢伙——但在暴風巨浪之中,他就像是在發光,讓人無法不去注視著他。

  精靈們對於寒暑的畏懼不如人類那樣強烈,即便北方已經開始落雪,而南方也開始變得寒冷的時候,艾洛赫仍然只穿著著遊俠的衣物,也就是說,一件長內衣,長褲,靴子與束腰外衣,它們已經在海水下徹底濕透,卻並不顯得狼狽,反而有著一種缺憾形成的美,而艾洛赫原本整整齊齊用髮帶束起來的黑色長發,和每一個埃雅精靈那樣,在陽光下會泛出鴉青與寶石藍的顏色,但在光線如此微弱的時候,它更為接近克瑞瑪爾的發色,那種如同無星月的黎明之前才有的黑色,而且不知道是否是黑髮映襯的關係,他的膚色前所未有的蒼白,只是最讓露西厄心悸的是,他的眼睛中彷如有著狂暴的火焰,他凝視著暴亂的海面,鼻翼微微擴張,雙唇打開,露出銳利的牙齒……

  是錯覺嗎,露西厄在下一刻就昏厥了過去,等她醒來,已經躺臥在了林島特有的翠色沙灘上,艾洛赫半跪在她的身邊,正專注地觀察著她。

  「我們……」

  「我們現在正在翡翠林島上。」艾洛赫回答道。

  「迷鎖……」露西厄還記得他們所遭遇的那場災難:「迷鎖怎麼了?」是他們的單桅船暗藏了什麼不懷好意的存在嗎?但那艘船前後只有六十尺,船艙也被打開檢查過,看上去無論如何也不像是可以藏下一個人。難道會是一個德魯伊嗎?

  「也許是因為發生了錯誤吧,」艾洛赫聲音輕柔地猜測道:「你看,最近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死魔法區與混亂魔法區,可能我們就很不幸地遇到了相關的事故,但沒關係,我的孩子,我們還是被迷鎖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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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五章 蠢動(7)

迷鎖的暴怒當然不會被埃雅精靈們忽視,精靈們中的德魯伊已經化作鳥兒或是游魚去探查邊境的情形,雖然他們相信迷鎖會將除了精靈之外的一切外來者全都拒絕在外,但出於謹慎,有上百名的精靈戰士與法師散向島嶼各處,他們或是在林中穿梭,或是在天空飛翔,幾乎是立刻的,他們就發現了艾洛赫與露西厄,第一個找到他們的是一個精靈法師,他一見到艾洛赫與露西厄,緊繃的神情就飛快地鬆弛了下來,他在空中一抬手,做了一個手勢,跟隨著他的年輕精靈學徒們跟著他緩緩下降。

精靈法師的足尖一碰觸到碧色的沙子,艾洛赫就迎了上去,伸出雙臂,緊緊地握住了朋友的手臂,溫暖而熟悉的觸感讓精靈法師消除了最後一絲懷疑,他們相互擁抱:「星辰護佑,」精靈法師喜悅地說:「艾洛赫,我以為你還要很久之後才能回來。」如果是一般的遊歷,在外界陷入混亂的時候,精靈們當然可以提前回歸,但艾洛赫與露西厄身上是負有任務的,在沒有得到結果之前,他們固然可以放棄,但這樣不免會令人失望以及沮喪。

「我們的任務已經完成了,」艾洛赫說:「失蹤的矮人與侏儒都已被我們的同伴與朋友解救了出來,他們在邪惡的逼迫下打造的魔像也已經被收繳,可惜的是罪魁禍首似乎仍然沒有消息……但我覺得,至少露西厄必須回來。」

「你做的很對。」精靈法師說,他已經看到了露西厄,精靈少女看上去有點虛弱,但眼睛在明亮的陽光下猶如翡翠,蘊含著勃勃生機,還有湧動著的……一種令他一時間難以辨識的情感。當然,他暫時還沒有想起這種光芒他在遊歷時曾經在很多人類眼中看到過,它叫做野心。

雖然他們只是交談了幾句話而已,但天空中已經響起了一聲嘹喨的唳叫,翼展超過了九尺的巨信天翁從密林的上空掠過,它的陰影轉瞬之間就越過了三分之一個島,聽聞到女兒的消息,亟不可待趕來的翡翠林島之主在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時,幾乎無法控制自己,她沒有等待坐騎落下,而是直接從數百尺的高空一躍而下,而她的長袍還沒有落下的時候,露西厄就飛撲了過去,她們之間的擁抱可比艾洛赫和精靈法師之間要激烈與親密得多了,不誇張地說,尤其是母親,她就像是想要將自己的孩子再一次地糅合在自己的身體裡。她與露西厄同色的眼睛中飽含懊悔與痛楚——事實上,如果不是幾位年長的精靈一直堅持,她並不想讓露西厄剛剛成年的時候就離開翡翠林島,當然,成年的遊歷是必不可缺的,作為一個王者,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先祖為何要立下這樣的規定——精靈們可以拒絕落入世俗的泥沼,但完全的封閉只會讓他們在無知無覺中緩慢地編織出逐漸令得這個種族消亡與退化的繭子,又或者,會有其他的強大之人來撕開這個繭子,到那個時候,固守一隅的精靈可能連反抗的機會都不會有。

當南方諸國陷入一片混亂的消息傳到林島的時候,如果不是有艾洛赫的信件,也許翡翠林島之王安曼會不顧一切地前往陸地,找尋自己的女兒。這種衝動的行為顯然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需要冷靜與理智的王者身上,埃雅精靈中的年長者對此不免憂心忡忡,但他們也很難責怪布麗爾,安曼與銀冠密林之王英格威不同,她生性溫柔,又有一點莫名的固執與潔癖,與她的精靈名字所蘊含的意思「星之溪流」十分契合,所以在最初的時候,翡翠林島的繼承人是她的弟弟而不是她,但在諸神之戰中,當時的翡翠林島之王,也就是安曼與英格威的母親,與英格威就精靈之後的選擇產生了激烈的爭執——英格威的性格與安曼完全相反,他一貫認為,精靈們應該更深入地參與到大陸的事務中去,而不是固守在一座孤島上,看著邪惡與黑暗將所有美好的東西摧毀,也許精靈們會受傷,死亡或是墮落,但無論如何,他們至少與之戰鬥過,而不是懦弱地等待最後的通告。

他們之間的分期造成了精靈們的分裂,黑髮的埃雅精靈與金發的辛格精靈就此辟做了兩支,對此安曼始終是站在母親這邊的,對於弟弟的行為,她又是氣惱又是悲傷,不過讓她更為心力憔悴的是,她必須承擔起更為沉重的職責,雖然安曼與英格威的教育可以說是相等的,但安曼在很多地方都有不足,這與性別無關,只能說她的性格並不適合成為一個統治者——若是在人類之中,她能做的或許不會比白塔的安芮更多或是更好,幸而翡翠林島中有著許多如同佩蘭特的年長者,他們小心翼翼地輔佐著這位意外之外的林島之王,指引她,保護她,只是這樣的王者以及臣子,注定了不會讓翡翠林島發生太大的變化,他們的思想與行為準則都似乎留在了一千年前,即便銀冠密林已經做出了很多改變,他們仍然不曾有絲毫動搖,無論是心靈還是軀體。

安曼在露西厄之前失去了兩次孩子,最後一次她不但失去了自己的愛人,甚至差點失去了露西厄,她幾乎悲痛的將要死去,如果不是在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回應了牧師們的祈禱,讓露西厄重新回到母親的懷抱,也許她早已徹底地消亡了,也正是因為如此,她對這個孩子格外珍愛,露西厄是後者擁有的第二個名字,意思為翡翠之光,這個名字中傾注著安曼所能給出的愛意與希望。

將露西厄抱在懷裡的時候,安曼已經懸空了好幾個月的心終於放下了,她向艾洛赫投去感謝的一瞥,卻在對方向她微微鞠躬的時候神色微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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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林島與銀冠密林雖然處於一南一北,但有很多地方都十分地相似,譬如說,這裡的精靈也會將屋舍搭建在林木之間,艾洛赫在王庭與族群中都有屬於自己的落足點——他位於密林邊緣的房間聳立在一蓬寬闊的榕樹之上,周圍圍繞著茂密的橄欖樹從,這個時間,正是橄欖樹結果的時期,成熟的果實從碧綠的枝葉中伸出,油金、翠綠與黑亮的樹卵就如同一個人類詩人描寫的那樣,是「你一生中見過的最為和諧的景象之一。」它們意味著生命的開端,也是豐足的收穫,枝葉間更是浮動著橄欖的清香,令人感到愉快與輕鬆。

因為艾洛赫不久前才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旅程,回到林島的關係,雖然埃雅精靈們很想知道外界的情況,但還是忍耐了下來,沒有急匆匆地去打攪他,而安曼也似乎沒有召見他,詢問遊歷細節的意思,更沒有精靈會莽撞地將其安排在出擊或是巡邏的隊伍裡,他得到了一段格外安逸平靜的日子。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榕樹葉子投射在他的小屋與外面的廊道,吊橋上,形成斑斑點點的金色星辰,週遭一片寂靜,如果一個精靈恰好在這裡,一定會感到疑惑。精靈不是人類,他們是自然的孩子,既然如此,他們也不會如同人類那樣懼怕與排斥任何自然的生物,在精靈們的屋舍邊,你可以看到前來搜刮種子的小鳥,也能看見忙於蒐羅果實的地鼠,或是無毒與有毒的蛇類,以及數之不盡的昆蟲與節肢動物,它們總是會發出一點聲音的,但這裡什麼也沒有。

露西厄走過吊橋的時候也感到了一絲異樣,但她的心中被憤怒,委屈與不安佔滿了,以至於她在一見到走出屋外迎接她的艾洛赫就不由得忘記了一切。她快步奔向艾洛赫,伸出雙手,就像是一個尚腳步蹣跚的幼兒那樣緊緊地抓住他的衣襟,最初的時候她還有一點猶疑,擔心會被拒絕,而艾洛赫只是一言不發地將她拉進自己的懷抱。

「諸神在上,」片刻後,艾洛赫溫柔地問道:「是誰讓我們的小翡翠傷心啦?」

露西厄不說話。

「進來吧,」艾洛赫說:「我覺得你應該很需要一杯橄欖茶。」

事實上,艾洛赫不但端上了一杯橄欖茶,還有加了雪蜜的淡酒,比起滾熱的橄欖茶,在魔法器具的冰凍下清涼可口的雪蜜酒無疑更得露西厄的青睞,她不說話,艾洛赫也不催促她,而是耐心地等待著,不斷地往銀杯中傾倒珍貴的雪蜜,雪蜜能夠令人頭腦清醒,但淡酒卻會令人頭腦混沌,露西厄的感知從來沒有那麼敏銳過,理智卻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的無影無蹤,她沒有察覺到有什麼不對,她很清楚自己正在做什麼,卻沒發現自己的情感正在猛烈地翻湧著,傾吐的願望一陣比一陣強烈。

「我失敗了。」她說,而艾洛赫似乎並未在注意傾聽,他拿出一張星盤,開始在上面擺放旗子。這樣的態度反而讓露西厄不再那麼緊張,她握著銀杯,看向窗外,窗外依然是那樣的寂靜,沒有鳥,也沒有成團的小蟲,她微微地喘息著,強忍著淚水:「我的母親拒絕了我。」

「你要求了什麼?」

「我只是希望能夠幫助到克瑞瑪爾,」露西厄羞恥地說道:「我以為,我以為我可以得到她的……允許,」她停頓了一下,然後如同辯解般地說道:「我並不單單只是為了克瑞瑪爾,艾洛赫,你也看到了,這不但是神祇與神祇,人類與人類的戰爭,同樣也是邪惡與良善的戰爭,我們在一千年前或許可以固守林島,但一千年後我們真的還能嗎?並不是說,我們站立不動,那些罪惡的觸鬚就不會侵入我們的領地了——你看到了,危險……危險……正在逼近我們,如果我們希望將來能夠得到其他人的支援,那麼我們至少應該做出一個姿態來。」

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就像是在說服自己一般地喃喃道:「我要的不多,我知道銀冠密林的辛格精靈們是怎麼做的,我只需要,很少的幾個戰士,法師,」她看向艾洛赫,像是在尋求他的支持:「或許還有一些生命之水……這些對於翡翠林島來說,只是很小的一部分,根本不會影響到它的根基,而且我相信克瑞瑪爾會讓我的同伴們安然回返的……他是一個,那麼溫柔的人……你說是嗎?」

「他的確不是一個惡人。」艾洛赫將一枚棋子放上星盤:「但你的母親不會同意的,第一,克瑞瑪爾是個紅龍的後裔,哪怕他身體中的另外一半血脈屬於埃雅,他在你母親的認知中仍然是個無比邪惡卑劣的傢伙,而我說過,我們曾經拋棄和險些殺了他,他很有可能會報復我們——從你這裡;第二,精靈們不參與人類的戰爭,獸人的也不,矮人的也不,侏儒的也不,精靈的血只為了自己的神祇、故土與同伴而流,你的母親絕對不會容許他們折損在人類的手中,而且,即便是銀冠密林,也不是開始逐漸收縮與減少與人類的合作了嗎?先是白塔,然後是高地諾曼,別和我說凱瑞本,他的身邊有任何一個辛格精靈嗎,沒有,他是以凱瑞本,一個遊俠,而非密林之王的身份待在克瑞瑪爾身邊的。」

「但我……」我無法做到凱瑞本能夠做到的事情,露西厄的心中一片灰暗,她知道自己的弱點,也知道這個弱點只有時間才能彌補,但她沒有時間了。

「你的母親知道你為什麼想要參與人類的爭鬥,」艾洛赫將又一枚棋子提起放入星盤:「她知道你是為了獲得克瑞瑪爾的愛,所以,她是絕對不會給你機會的,她不會容許你再次接近克瑞瑪爾。」

「她要囚禁我。」露西厄絕望地說。

「很對,」艾洛赫贊同道:「我也這麼認為。」

「但我的自由呢,我的意志呢,你們就這樣無視了它們嗎?」

艾洛赫抬起頭來注視著她,而後他突然笑了,這個笑容令露西厄感到一陣寒冷:「那又怎麼樣呢,」他將一枚棋子放在少女手中:「你的手中甚至沒有一枚屬於你的棋子。」
Babcorn 發表於 2017-10-30 12:12
第七百八十六章 蠢動(8)

露西厄低頭不語,而艾洛赫似乎也已經對此不再產生興趣,他隨意地將棋子從露西厄的手中取出,然後放回到星盤上,「你該回去了,露西厄。」他輕柔地催促到。露西厄抬起頭,此刻陽光已經離去,明月與星河卻尚未升起,天穹與大海之間一片混沌,光線微弱,而艾洛赫又站立在窗前,無法辨明他的表情與細節,只能看到最後的殘光勾勒出的一道赤色輪廓,然後露西厄似乎在聽到他輕聲說了些什麼,而她回答說,不想回到王庭裡去,於是艾洛赫就讓她在這裡休息——艾洛赫的房間對於露西厄來說,是熟悉又溫暖的,她在這裡十分安全,艾洛赫一將她放在床榻上,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僅僅是因為酒,還有連續數日以來的亢奮、多思,以及混亂的迷鎖帶來的畏懼讓她早已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是為了黑髮的龍裔,她所愛戀的人,這本該是她回到林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黑暗席捲了她的意識,也同樣席捲了整個翡翠林島。

艾洛赫在黑暗中穿行,黑暗讓真正的「來人」心情愉悅,他經過的地方,似乎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但只有他知道,那些草木的根系會從最深處腐爛,邪惡的氣息會奪取它們的生機,而後滋生出腐化的植物與動物,它們會讓這個過於平靜單調的島嶼變得更為有趣與多樣,他期待著那一天。埃雅精靈們的巡邏隊有規律地走過他的身邊,但他們似乎根本無法發現艾洛赫,艾洛赫,或者說披著艾洛赫外殼的生物向著密林深處的王庭走去,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就像是之前描述過的,銀冠密林與翡翠林島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他們的王庭也是如此,一定要說有什麼區別,大概就是林島的精靈王庭覆蓋著一層來自於島嶼邊緣的沙礫,閃爍著微光的橄欖石不但起到了在色彩上與密林同化的作用,還讓整座王庭呈現出如同星辰般的柔和光芒——還有的就是,精靈們巧手鑲嵌在台階,牆壁與天頂上的珊瑚、貝殼與珍珠,它們不是被磨成了細小的圓珠,就是被切割成了精巧的薄片,精靈們用這些珍貴的原料做調色,「繪製」出令人驚嘆的畫卷。

密林中的鳥兒與小動物也時常會在王庭中棲息,精靈們的建築與人類的建築不同,它不但充滿了生命的氣息,也懷有著無比的寬容,只要不是非自然的,出自於惡意的畸形造物,所有的生命都能在這裡找到棲身之地,只是當陰影掠過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和精靈們的守衛與侍從起陷入了無法驚醒的沉睡之中。

翡翠林島王庭的整個結構也與銀冠密林有所不同,銀冠密林的王庭更正確點來說應該是一座裝飾華美的堅堡,而林島王庭,若是從上方俯瞰,就如同一個順時針旋轉的螺殼,層疊的數量有十二層,每一層都分佈著不等的房間,旋轉的廊道一直向上,直到最為隱蔽的中心點,在中心點是一座圓形的庭院,庭院的頂端是施加了魔法的透明穹頂,陽光月光與星光從上方傾瀉在白色的珊瑚礁石凝結而成的生命之水中,這裡的生命之水比銀冠密林的更為純粹潔淨,畢竟翡翠林島才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賜予精靈們的棲身之所。

生命之泉一側便是埃雅精靈的女王安曼與露西厄的住所,精靈中的年長者與牧師們幾乎都是圍繞著她們居住的,這也是與銀冠密林稍有不同的地方,畢竟安曼確實不如英格威強大,但「艾洛赫」卻無比奇妙地發現,即便他已經逼近到了距離中心不過三重廊道的地方,仍然沒有人詢問或是阻擾他,他仿若受到了邀請,作為一個客人而不是一個敵人,雖然距離生命之泉越近,他就越不舒服,倒不是說他或是安曼做了什麼,只是單純的,反射性的壓制與厭惡罷了。

等「艾洛赫」踏入中心位置,看見那一泓如同不存在一般,又無時不刻瀠繞著星光般的亮點,月光般的霧氣的晶瑩小池時,就連他也不得不微微低頭以示尊敬——翡翠林島的生命之水是安格瑞斯的神血所化,象徵著他的尊嚴與意志,來自於深淵的君王對於這位古老的神祇當然是充滿敵意的,但過分的蔑視只能暴露出自身的孱弱心虛罷了,這也是為什麼人們有時候會發現,惡魔與魔鬼有時反而會比一些人類,神祇甚至更禮貌的原因,他們總是非常地樂於瞭解與學習……「艾洛赫」似乎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慾望,他在停頓了一刻後,終於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將手探入水中。

然後他就停下了,在距離水面不過幾寸的地方,從幽深的廊道里,安曼走了出來。

「艾洛赫」站起來,他可以說是相當無禮,而又專注地凝視著翡翠林島的主人,他的姿態可以說是倨傲的,這時候,如果露西厄還在這裡,她絕對不會再一次忽略那些不對的地方,這個……有著艾洛赫外殼的人,與真正的艾洛赫簡直有著天壤之別,安曼自然不會愚蠢地認為,站在那裡的就是她的摯友,露西厄遊歷中的監護人,她的心臟猛地一痛,正如她預想的,艾洛赫或許遭到了不幸,但她仍然保存著一份僥倖,或許艾洛赫只是被囚禁起來了,鑑於對方派遣來的只是一個變形怪法師……

「艾洛赫在哪兒?」

她所以為的那個變形怪笑了笑,「我就是艾洛赫。」

「你不是,」安曼說:「迷鎖已經告訴我了,你不是。」

「艾洛赫」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色,「但我見到的露西厄還是露西厄,您就對您的女兒這麼漫不關心嗎?我或許會殺了她,或是做出更惡劣的事情。」

「如果你要這麼做,」安曼回答說:「那麼我就不會在翡翠林島上再次見到我的女兒——比起死亡,你們所期望的是看到她的墮落,這點我已經從你的言行上得到確認了——不要動,如果你還想要活著,現在告訴我,艾洛赫在什麼地方,他……還活著嗎?」

「艾洛赫」果然放下了手,「那可真是有點奇怪啊,」他說:「您為什麼不讓您的那些……精靈們來審問我呢,雖然您確實很強大,但這件事情似乎還不足以讓一個如您一般尊貴的女性來做。」

「回答我!」安曼的臉上露出了憎惡的神情,但正如「艾洛赫」所說的,她沒有想要驚動其他人的意思,他眨了眨屬於艾洛赫的眼睛,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點遺憾或說失望的神情:「為什麼?」他反問道:「您為什麼不讓,等等,是不敢讓他們知道嗎?據我所知,艾洛赫似乎在翡翠林島有著很高的聲望,他也很強大,如果不是您的女兒,他本應成為這座小小島嶼最為穩固的支柱之一,當然,現在……」

「他死了?」

「這要看您如何契定死亡的意義了。」「艾洛赫」說:「如果只是說那個曾經有著艾洛赫之名,沉穩,可靠又溫柔的精靈,那個值得埃雅們信任的好人,那麼他就在這裡,」他嘲諷般地向安曼鞠了一躬:「如果您說的是那個愛著您的,將您,還有您所愛的一切視為最高宗旨的艾洛赫,我只能遺憾地說,他已經死了,」他就像是沒有看見安曼的瞳孔驟然縮小,而手指也隨之猛烈地顫抖了起來:「或者應該說,他已經消亡於這個殘忍的世界了,他的軀殼被……佔據,而他的靈魂則被吞噬,可敬的夫人,在他的記憶中,您……」

一道無形的風刃打斷了「艾洛赫」的話,這下子,他倒是真正地有點意外了,但作為一個深淵中的君主,他要推測出這種意外舉動的意義並不困難,他腳下的黑影突然輕微地晃動了起來,就如同一面堅實的盾牌那樣,阻擋在他的面前,將安曼施放的法術消弭於無聲無息之中——如果這裡有旁觀者,他一定會覺得這個場面十分可笑,雖然正在戰鬥的是兩個異常強大的存在,但無論是其中的哪一個,都不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在「艾洛赫」被一道雷電的箭矢逼得後退的時候,安曼舉起手中的符文掛墜,將他們拖入到一個半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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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荒蕪到與精靈絲毫不相稱的半位面,「艾洛赫」都幾乎能夠嗅聞得到它剛被本體上撕裂下來後留下的刺激氣味,他露出了瞭然的微笑:「艾洛赫的死亡會讓很多人對您,至少對露西厄感到失望吧。」他懷抱著雙臂,「精靈們就是這點不太好,他們對於自己的王缺乏尊重,我是說,作為一個精靈的王,承擔的責任太多,而得到的權利又太少,」他看似真心實意地評價道:「難怪我的小姑娘會那麼難過,如果她是塔拉,是蒙頓,是柯瑪,或是高地諾曼的繼承人,根本就不必去考慮這麼多的問題了,即便是她要求與那個黑髮龍裔締結婚約,也許後者也會考慮的,畢竟有什麼樣的嫁妝能夠比一個國家更令人心動呢?」

如果說他帶來的,艾洛赫的死訊只是讓安曼陷入到了悲痛之中的話,那麼這番莽撞的言辭卻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而且,她的弱小只是相對於近似半神的英格威來說的,她的憤怒與傷感化作了強大的法術傾瀉而下,她不想和對方說任何話,艾洛赫的死亡是否與那個黑髮龍裔有關?她幾乎可以確定,如果不是為了得到翡翠林島,又對露西厄的身份與性格瞭如指掌,又有誰能夠,或說會去無恥地去引誘一個初成年的孩子呢?正如她所預測的,他是來報復與掠奪的,她不應該相信艾洛赫——他已經因為對於他們共同的朋友產生的內疚與懷念而動搖了,一個擁有著邪惡的紅龍血脈的怪物根本不會愛上什麼人,他就是一條毒蛇,在你沒有殺死它的時候,就應該時刻警惕著它的毒牙。

而就在她滾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之前,「艾洛赫」卻已經感到無聊了,「您或許應該知道,」他在灰綠色的煙霧中說道,安曼環顧四周,但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她無法找尋到對方的蹤跡,「我也曾經去見過英格威,他是一個……相當有趣的精靈,但您,」他彬彬有禮又尖刻地說道:「您比起他來,應該說更像是一個人類,而不是精靈,」然後略略一頓,「您的女兒也是。」

當「艾洛赫」驅散了煙霧,再次出現在安曼眼前的時候,安曼發現那並不是一個他以為的變形怪,但也不是艾洛赫,他是個英俊的男性,身高超過九尺,不著一縷,皮膚黝黑,安曼的視線落在了他交叉的手臂上,然後落在他的雙足上,又聽到他曾經與英格威見過面——她瞭解她的弟弟,對於深淵生物的憎惡絕對不會低於任何一個人,精靈或是良善之神的牧師,這個魔鬼,或是惡魔曾經與他接觸過,卻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就表明……那時候的英格威並沒有辦法把他留下來……

她看見了六根手指,還有六根腳趾。在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尖叫出了一個名字。

「您是否感到後悔了呢?」格拉茲特大軍苦惱地用小手指(最小的那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哪怕他的天鵝之塔裡每時每刻都有被他殺死的情人在尖叫,但那些尖叫可比精靈的動聽多了:「您是那麼地愛著您的女兒——在本該自己一人完成的遊歷中你讓艾洛赫,你最相信的精靈伴隨在側,在她回到翡翠林島後,那個始終不離她身邊的人就變成了您,您在放縱那場小小冒險的時候一定很緊張——我在房間裡都能聽見您的心跳聲了,可惜您無法將這件事情交託給其他人,您不容許她的身體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聲名一樣要毫無瑕疵,」大君好奇地笑了笑:「我簡直不敢相信您是英格威的血親,您甚至連一點點的自知之明都沒有,雖然您的愚蠢讓我所需要完成的工作簡單了許多,但我還是要說,您實在是太令我無聊了,真的,無聊至極。」

烏黯王子,六指的格拉茲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召喚了他的惡魔們。

有急事,晚了,抱歉。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5 10:27
第七百八十六章 蠢動(8)

露西厄低頭不語,而艾洛赫似乎也已經對此不再產生興趣,他隨意地將棋子從露西厄的手中取出,然後放回到星盤上,「你該回去了,露西厄。」他輕柔地催促到。露西厄抬起頭,此刻陽光已經離去,明月與星河卻尚未升起,天穹與大海之間一片混沌,光線微弱,而艾洛赫又站立在窗前,無法辨明他的表情與細節,只能看到最後的殘光勾勒出的一道赤色輪廓,然後露西厄似乎在聽到他輕聲說了些什麼,而她回答說,不想回到王庭裡去,於是艾洛赫就讓她在這裡休息——艾洛赫的房間對於露西厄來說,是熟悉又溫暖的,她在這裡十分安全,艾洛赫一將她放在床榻上,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僅僅是因為酒,還有連續數日以來的亢奮、多思,以及混亂的迷鎖帶來的畏懼讓她早已疲憊不堪了。如果不是為了黑髮的龍裔,她所愛戀的人,這本該是她回到林島所做的第一件事情。

黑暗席捲了她的意識,也同樣席捲了整個翡翠林島。

艾洛赫在黑暗中穿行,黑暗讓真正的「來人」心情愉悅,他經過的地方,似乎還保持著原來的樣子,但只有他知道,那些草木的根系會從最深處腐爛,邪惡的氣息會奪取它們的生機,而後滋生出腐化的植物與動物,它們會讓這個過於平靜單調的島嶼變得更為有趣與多樣,他期待著那一天。埃雅精靈們的巡邏隊有規律地走過他的身邊,但他們似乎根本無法發現艾洛赫,艾洛赫,或者說披著艾洛赫外殼的生物向著密林深處的王庭走去,一路上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就像是之前描述過的,銀冠密林與翡翠林島有著許多相似的地方,他們的王庭也是如此,一定要說有什麼區別,大概就是林島的精靈王庭覆蓋著一層來自於島嶼邊緣的沙礫,閃爍著微光的橄欖石不但起到了在色彩上與密林同化的作用,還讓整座王庭呈現出如同星辰般的柔和光芒——還有的就是,精靈們巧手鑲嵌在台階,牆壁與天頂上的珊瑚、貝殼與珍珠,它們不是被磨成了細小的圓珠,就是被切割成了精巧的薄片,精靈們用這些珍貴的原料做調色,「繪製」出令人驚嘆的畫卷。

密林中的鳥兒與小動物也時常會在王庭中棲息,精靈們的建築與人類的建築不同,它不但充滿了生命的氣息,也懷有著無比的寬容,只要不是非自然的,出自於惡意的畸形造物,所有的生命都能在這裡找到棲身之地,只是當陰影掠過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和精靈們的守衛與侍從起陷入了無法驚醒的沉睡之中。

翡翠林島王庭的整個結構也與銀冠密林有所不同,銀冠密林的王庭更正確點來說應該是一座裝飾華美的堅堡,而林島王庭,若是從上方俯瞰,就如同一個順時針旋轉的螺殼,層疊的數量有十二層,每一層都分佈著不等的房間,旋轉的廊道一直向上,直到最為隱蔽的中心點,在中心點是一座圓形的庭院,庭院的頂端是施加了魔法的透明穹頂,陽光月光與星光從上方傾瀉在白色的珊瑚礁石凝結而成的生命之水中,這裡的生命之水比銀冠密林的更為純粹潔淨,畢竟翡翠林島才是生命之神安格瑞斯賜予精靈們的棲身之所。

生命之泉一側便是埃雅精靈的女王安曼與露西厄的住所,精靈中的年長者與牧師們幾乎都是圍繞著她們居住的,這也是與銀冠密林稍有不同的地方,畢竟安曼確實不如英格威強大,但「艾洛赫」卻無比奇妙地發現,即便他已經逼近到了距離中心不過三重廊道的地方,仍然沒有人詢問或是阻擾他,他仿若受到了邀請,作為一個客人而不是一個敵人,雖然距離生命之泉越近,他就越不舒服,倒不是說他或是安曼做了什麼,只是單純的,反射性的壓制與厭惡罷了。

等「艾洛赫」踏入中心位置,看見那一泓如同不存在一般,又無時不刻瀠繞著星光般的亮點,月光般的霧氣的晶瑩小池時,就連他也不得不微微低頭以示尊敬——翡翠林島的生命之水是安格瑞斯的神血所化,象徵著他的尊嚴與意志,來自於深淵的君王對於這位古老的神祇當然是充滿敵意的,但過分的蔑視只能暴露出自身的孱弱心虛罷了,這也是為什麼人們有時候會發現,惡魔與魔鬼有時反而會比一些人類,神祇甚至更禮貌的原因,他們總是非常地樂於瞭解與學習……「艾洛赫」似乎無法抑制住心中的慾望,他在停頓了一刻後,終於向前走了一步,想要將手探入水中。

然後他就停下了,在距離水面不過幾寸的地方,從幽深的廊道里,安曼走了出來。

「艾洛赫」站起來,他可以說是相當無禮,而又專注地凝視著翡翠林島的主人,他的姿態可以說是倨傲的,這時候,如果露西厄還在這裡,她絕對不會再一次忽略那些不對的地方,這個……有著艾洛赫外殼的人,與真正的艾洛赫簡直有著天壤之別,安曼自然不會愚蠢地認為,站在那裡的就是她的摯友,露西厄遊歷中的監護人,她的心臟猛地一痛,正如她預想的,艾洛赫或許遭到了不幸,但她仍然保存著一份僥倖,或許艾洛赫只是被囚禁起來了,鑑於對方派遣來的只是一個變形怪法師……

「艾洛赫在哪兒?」

她所以為的那個變形怪笑了笑,「我就是艾洛赫。」

「你不是,」安曼說:「迷鎖已經告訴我了,你不是。」

「艾洛赫」露出了有點驚訝的神色,「但我見到的露西厄還是露西厄,您就對您的女兒這麼漫不關心嗎?我或許會殺了她,或是做出更惡劣的事情。」

「如果你要這麼做,」安曼回答說:「那麼我就不會在翡翠林島上再次見到我的女兒——比起死亡,你們所期望的是看到她的墮落,這點我已經從你的言行上得到確認了——不要動,如果你還想要活著,現在告訴我,艾洛赫在什麼地方,他……還活著嗎?」

「艾洛赫」果然放下了手,「那可真是有點奇怪啊,」他說:「您為什麼不讓您的那些……精靈們來審問我呢,雖然您確實很強大,但這件事情似乎還不足以讓一個如您一般尊貴的女性來做。」

「回答我!」安曼的臉上露出了憎惡的神情,但正如「艾洛赫」所說的,她沒有想要驚動其他人的意思,他眨了眨屬於艾洛赫的眼睛,出乎意料地露出了一點遺憾或說失望的神情:「為什麼?」他反問道:「您為什麼不讓,等等,是不敢讓他們知道嗎?據我所知,艾洛赫似乎在翡翠林島有著很高的聲望,他也很強大,如果不是您的女兒,他本應成為這座小小島嶼最為穩固的支柱之一,當然,現在……」

「他死了?」

「這要看您如何契定死亡的意義了。」「艾洛赫」說:「如果只是說那個曾經有著艾洛赫之名,沉穩,可靠又溫柔的精靈,那個值得埃雅們信任的好人,那麼他就在這裡,」他嘲諷般地向安曼鞠了一躬:「如果您說的是那個愛著您的,將您,還有您所愛的一切視為最高宗旨的艾洛赫,我只能遺憾地說,他已經死了,」他就像是沒有看見安曼的瞳孔驟然縮小,而手指也隨之猛烈地顫抖了起來:「或者應該說,他已經消亡於這個殘忍的世界了,他的軀殼被……佔據,而他的靈魂則被吞噬,可敬的夫人,在他的記憶中,您……」

一道無形的風刃打斷了「艾洛赫」的話,這下子,他倒是真正地有點意外了,但作為一個深淵中的君主,他要推測出這種意外舉動的意義並不困難,他腳下的黑影突然輕微地晃動了起來,就如同一面堅實的盾牌那樣,阻擋在他的面前,將安曼施放的法術消弭於無聲無息之中——如果這裡有旁觀者,他一定會覺得這個場面十分可笑,雖然正在戰鬥的是兩個異常強大的存在,但無論是其中的哪一個,都不想要引起他人的注意,就在「艾洛赫」被一道雷電的箭矢逼得後退的時候,安曼舉起手中的符文掛墜,將他們拖入到一個半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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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荒蕪到與精靈絲毫不相稱的半位面,「艾洛赫」都幾乎能夠嗅聞得到它剛被本體上撕裂下來後留下的刺激氣味,他露出了瞭然的微笑:「艾洛赫的死亡會讓很多人對您,至少對露西厄感到失望吧。」他懷抱著雙臂,「精靈們就是這點不太好,他們對於自己的王缺乏尊重,我是說,作為一個精靈的王,承擔的責任太多,而得到的權利又太少,」他看似真心實意地評價道:「難怪我的小姑娘會那麼難過,如果她是塔拉,是蒙頓,是柯瑪,或是高地諾曼的繼承人,根本就不必去考慮這麼多的問題了,即便是她要求與那個黑髮龍裔締結婚約,也許後者也會考慮的,畢竟有什麼樣的嫁妝能夠比一個國家更令人心動呢?」

如果說他帶來的,艾洛赫的死訊只是讓安曼陷入到了悲痛之中的話,那麼這番莽撞的言辭卻成功地激起了她的怒火,而且,她的弱小只是相對於近似半神的英格威來說的,她的憤怒與傷感化作了強大的法術傾瀉而下,她不想和對方說任何話,艾洛赫的死亡是否與那個黑髮龍裔有關?她幾乎可以確定,如果不是為了得到翡翠林島,又對露西厄的身份與性格瞭如指掌,又有誰能夠,或說會去無恥地去引誘一個初成年的孩子呢?正如她所預測的,他是來報復與掠奪的,她不應該相信艾洛赫——他已經因為對於他們共同的朋友產生的內疚與懷念而動搖了,一個擁有著邪惡的紅龍血脈的怪物根本不會愛上什麼人,他就是一條毒蛇,在你沒有殺死它的時候,就應該時刻警惕著它的毒牙。

而就在她滾熱的頭腦冷靜下來之前,「艾洛赫」卻已經感到無聊了,「您或許應該知道,」他在灰綠色的煙霧中說道,安曼環顧四周,但聲音從四面八方而來,她無法找尋到對方的蹤跡,「我也曾經去見過英格威,他是一個……相當有趣的精靈,但您,」他彬彬有禮又尖刻地說道:「您比起他來,應該說更像是一個人類,而不是精靈,」然後略略一頓,「您的女兒也是。」

當「艾洛赫」驅散了煙霧,再次出現在安曼眼前的時候,安曼發現那並不是一個他以為的變形怪,但也不是艾洛赫,他是個英俊的男性,身高超過九尺,不著一縷,皮膚黝黑,安曼的視線落在了他交叉的手臂上,然後落在他的雙足上,又聽到他曾經與英格威見過面——她瞭解她的弟弟,對於深淵生物的憎惡絕對不會低於任何一個人,精靈或是良善之神的牧師,這個魔鬼,或是惡魔曾經與他接觸過,卻還安然無恙地站在這裡,就表明……那時候的英格威並沒有辦法把他留下來……

她看見了六根手指,還有六根腳趾。在她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時候,她尖叫出了一個名字。

「您是否感到後悔了呢?」格拉茲特大軍苦惱地用小手指(最小的那根)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哪怕他的天鵝之塔裡每時每刻都有被他殺死的情人在尖叫,但那些尖叫可比精靈的動聽多了:「您是那麼地愛著您的女兒——在本該自己一人完成的遊歷中你讓艾洛赫,你最相信的精靈伴隨在側,在她回到翡翠林島後,那個始終不離她身邊的人就變成了您,您在放縱那場小小冒險的時候一定很緊張——我在房間裡都能聽見您的心跳聲了,可惜您無法將這件事情交託給其他人,您不容許她的身體有一絲一毫的損傷,聲名一樣要毫無瑕疵,」大君好奇地笑了笑:「我簡直不敢相信您是英格威的血親,您甚至連一點點的自知之明都沒有,雖然您的愚蠢讓我所需要完成的工作簡單了許多,但我還是要說,您實在是太令我無聊了,真的,無聊至極。」

烏黯王子,六指的格拉茲特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召喚了他的惡魔們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5 10:27
第七百八十八章 蠢動(10)

「難道每個地方的宴會都是一樣的嗎?」塔拉的新王德魯抬起手,用手指擋住自己厭倦的神情,在無恥的背叛,卑劣的交易與可恥的聯姻之後,十二個選帝侯的領地終於大致確定了範圍,正如異界的靈魂所期望的,皇帝,也就是銀龍的後裔,位於這個奇特聯盟的中央,三位勢力強大的選帝侯如同支撐著皇冠的三隻腳那樣環繞著箭矢之峰,而八位不得不因為各種原因在爭奪中敗退的選帝侯們位於四個方向,當然,他們的領地雖然有所擴展,但主要還是基於自身原有的城市與都城,就像是德魯不會貿貿然將塔拉交給格達利亞的國王,然後去到格達利亞去統治那裡的人民。

如果真有國王這麼做,他一定會被刺殺在自己的床榻上,別開玩笑了,因為之前的戰爭,家毀人亡的可不止是平民與農奴。

「您還想要什麼?想要再見見可愛的小龍嗎?」格達利亞的國王就坐在他身邊,交談起來非常方便。德魯乾巴巴地笑了一聲,算是一個禮貌的回應,而格達利亞國王身邊的另一個統治者已經嗤笑了起來,不過他也沒有說什麼,如果說,法崙皇帝提出的選帝侯制度成功地賄賂了他們的話,毫無疑問,他那位重臣的騎士們,還有曾經翱翔在箭矢之峰上空的巨龍,就是擺放在蜜酒之下的利劍了。

這是十二位選帝侯第一次坐在一起,即便原先並不陌生,但因為新的身份,他們仍然謹慎地保持了距離,哪怕彼此是姻親也是如此,他們說著無傷大雅的笑話,觀賞著小丑與娼妓們的表演,一邊在酒杯後打量著每個人。作為皇帝現今所有的唯一重臣,黑髮的龍裔克瑞瑪爾毫無疑問成為了人們矚目的焦點,他俊美的容貌,還有賜予了他力量與壽命的天賦,以及血脈,都令人無比嫉妒,現在還要加上一位有著遼闊領地的皇帝的信重,莫大的權力與崇高的位置,他在很多人眼裡,簡直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明亮星辰,如果可能,他們當然會願意自己的女兒,姐妹用她們纖細雪白的手指把他摘下來,讓他成為自身的囊中之物。

可惜的是,這位大人所具有的年輕也只是表面上的,事實上,他比那些慣於玩弄伎倆的老臣更狡猾,從夏日到冬日,選帝侯們竟然沒有一個能夠接近他的,他們的女兒,姐妹,不但沒能虜獲他的心,反而因為他的和善與溫柔悲慘地一一淪陷,她們見到自己的家人時無不唉聲嘆氣,又是惱怒,又是哀傷,但要讓她們去傷害克瑞瑪爾,她們卻是絕對不肯的,甚至有人威脅自己的兄長父親說,她們會提出警告與作證。

「也許是因為他已經心有所屬了。」一些人這麼說,然後他們就開始搜索起這個人了,這位大人身邊的人並不多,一個弗羅的追隨者(可能是個選民),一個墮落的羅薩達牧師,然後是一個半惡魔,聽聞之前有傳說過他們是黑火傭兵團的餘孽,但也沒人出來尋找與指證過,曾經和他們在一起的一個畸形的高大戰士,還有一個弓手與他的妹妹,似乎也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這不由得讓他們感到頭痛,也有人試圖從他的名字上查找線索,但變體名就意味著它很有可能經過了數次變化,他們只能猜測對方是格瑞納達巨變時逃離的術士,這樣他身邊的龍牙騎士也可以得到解釋。

法崙的皇帝高高地盤踞在自己的寶座上,如今,他已經無需屈就偽劣的假冒品,他的座椅如同巨蜥蜴一般龐大,以黃金為基底,秘銀與精金打造而成的凹凸線條盤旋在扶手,椅背與四隻伸出的龍爪腳上,期間各色寶石閃動著屬於自己的璀璨光芒——這只是諸位選帝侯敬獻給他的,最為微不足道的禮物之一,他的視線不斷地落在懸掛在廳堂一側的旗幟後方,那裡懸掛著他的領地,不是箭矢之峰與周圍的一點點,可憐的幾乎會令人發笑的領地,而是其他十一位選帝侯再三斟酌之後,各自出讓而後合併的一部分,即便面積暫時無法與其他選帝侯的領地相比,但它的位置卻可以說是這個龐大帝國的咽喉所在,以後無論是誰成為了法崙的皇帝,他都必須蜷縮在將來的皇帝所指定的繼承人的陰影之下。

皇帝也知道這是一種極其廉價可笑的意淫,同時,這樣的選擇顯然為必須固守這塊領地的人帶來無盡的壓力。但那又怎麼樣,他曾經以為自己高於任何人,黑髮龍裔卻無情地揭穿了他的真正面目,一個傀儡,一個小丑,一個虛弱的假象,直至今日,他才能夠開始招募自己的騎士與臣子,但在二十年內,他們是不可能成長到足以拱衛箭矢之峰的程度的,他還是不得不依仗這個玩笑般擊穿了他的尊嚴與權威的人。這讓他又是沮喪又是忿怒,卻無法找到可信的人傾訴,如果說這還不能讓皇帝陷入絕望的話,那麼對方並不是真的想要攫取權力這點才是最可恨的,難道還有什麼比你日夜汲汲以求,別人卻能棄之如敝履更可恨的嗎?只是在他的心中,也還有著一點微妙的譏諷之意——也許他一開始看不出來,但已經過去那麼久了,也有大公和國王的使者在試探著接觸他,他發現黑髮的龍裔也不是那麼完美無缺,即便在整個龐大的宮廷之中,後者仍然保有孩童般的天真與固執,這點從他堅持要廢除奴隸制度就可以看得出來,那些農奴與平民值得他放棄特權,利益與立場來解救嗎?誰也不會感激他,甚至不知道他,他們只會對自己的領主與國王感恩戴德。

皇帝不承認這是因為他也被迫放棄了手中數萬個奴隸的原因,他得到了金幣,寶石與騎士所需的裝備等等,但心中還是不免鬱鬱寡歡,但他知道自己暫時還沒有與其抗爭的能力。只是這不妨礙他懷抱著幸災樂禍的心情來看看笑話——這場選帝侯的會議,不但是為了夯實之前的合作基礎,也是為瞭解決南方諸國的一個大問題而召開,這個問題就是——食物。

大量的食物。南方諸國的人們大概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也會有缺少糧食的一天,每個國王,大公,爵爺與稍有余資的富人們都會在自己的莊園與城堡、宅邸中囤積小麥與黑麥,每年他們運往各個地方的幾乎都是他們的陳糧,但在這場令人啼笑皆非的戰爭中,不但難以計數的糧食被供給了傭兵、士兵與騎士們,他們還曾經拋售存糧以換取奴隸,還有戰敗了的領主與國王大公們孤注一擲地將所能觸及到的的糧食(無論是他自己的,還是領民的)焚燒殆盡,更不用說,持續了如此之久的戰爭將幾乎所有應該在田地中勞作的人們席捲一空,而等到他們將各自的奴隸,原先的領民交換過來,北方已經降下了第一場雪,想要重新補種完全不可能——從現在,到明年收穫之前,出現的巨大缺口能夠迫使飢餓的人們撕碎一條巨龍,而後分而食之。

這個難題被選帝侯們拋給了皇帝,而皇帝又漫不經心地拋給了克瑞瑪爾,他名義,也是實質上的唯一重臣。

「你猜他們會過多久才提起這件事情?」巫妖舉著酒杯,側頭詢問他身邊的亞戴爾,曾經身為白塔執政官的第三子,在自己父親的身邊見過許多人,也在流放後遊歷過許多國家的牧師謹慎地掃視過那一張張欲蓋彌彰的面孔:「不會那麼快,」他說:「所有的問題他們只會在最後一天拋下,這樣才能避免被皇帝抓住,逼迫他們解決自己提出的難題,畢竟他們還是皇帝的諸侯,或許他們只會留下一封密封的信件,讓他們的書記官在公眾面前打開,大聲宣讀,好讓他們知道他們的皇帝將會保證他們以及他們的妻子兒女不受飢寒之苦。」

「真是一群混蛋啊。」巫妖發自內心地評論道。亞戴爾則必須壓制住自己正在逐漸變大的笑容,這個問題,不但克瑞瑪爾想到了,亞戴爾與凱瑞本都想到了,亞戴爾是因為他有著一個執政官的父親,而凱瑞本不止一次地見到過戰爭後的焦土與悲劇,幾乎每場戰爭後,領主與國王們可以獲得豐厚的劫掠所得,也能夠從贖金中獲益,士兵與騎士們也能略有所獲,但被徵召去做牛馬與盾牌的平民最大的獎賞就是他們自己的性命,在戰爭後,陷入饑荒,瘟疫的村莊從來不在少數,更多的是逐漸萎縮,消失,化為一片白地。

但這並不是說,他們就束手無策了,是的,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都沒有統治過一個國家,就連凱瑞本,真正地成為密林之王也要在數百年之後了,但在另一個位面,一個凡人所能掌握的知識,其深刻與廣泛是這裡的人們無法想像的,早在選帝侯制度被提出的時候,作為使者的佩蘭特就已經前往極東的瑟裡斯。

極東的瑟裡斯是一個封閉而又強大的國家,因為其民眾以及統治者的保守且縝密的思維,廣袤無垠的國土,異於外界又單一的外貌特徵(他們之中絕大部分都是黑色的頭髮,深褐或淺褐色的眼睛,小麥色的皮膚。)現在仍然沒有哪一個冒險者敢於宣稱自己已經踏遍了這塊陌生的土地,而且因為他們對於自己的祖先有著如同神祇一般的敬仰,就連神祇們的追隨者也很難在那裡獲得如同外界一般的地位——他們固然是富饒的,但也正是因為富饒,他們可以自取自足,對外的貿易只能說是為了滿足瑟裡斯人的好奇心,有很不錯,沒有也無所謂,但他們的瓷器,武器與絲綢在外界卻是炙手可熱。

他們的偏執比起銀冠密林或是翡翠林島的精靈,又或是龍脊山脈的矮人更甚,至少後兩者還有成年後必經的遊歷,以及商隊呢,瑟裡斯人卻很少出現在外界,除了極偶爾的,人們會見到一兩個瑟裡斯禪寺的成員,但他們出現時有多麼突兀,離開的時候也會有多麼突兀,根本無法抓到他們留下的任何蛛絲馬跡。

還有的就是,即便是大陸最東側的路澤爾,與瑟裡斯都也間隔著三個月以上的航程,大海又是那樣的變幻難測——他們的士兵與騎士又是那樣的難得,即便是祭獻給風暴之神塔洛斯也太過昂貴了。

誰也沒有想到過瑟裡斯人會答應交易糧食,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商人們試探性地提出過,但瑟裡斯人有著一個很好的統治者,他們,以及他們的子孫都拒絕了商人們有關於糧食的任何要求,最多與他們有往來的瑟裡斯商人們會贈與他們一些食物,瑟裡斯的「小麥」與外界是不同的,瑟裡斯人也很少把它們磨成麵粉,而是直接煮熟吃掉,這讓一些商人們有些難以下嚥,在這裡,麥飯是下等人的食物。雖然那些「小麥」的口感確實很細膩,香味也足夠濃郁……

除了「小麥」之外,瑟裡斯人還有一些更小的,黃色與紅色的「麥子」,豆子,這些要比「小麥」更廉價一些,吃起來也有點粗糙,但處於饑荒之中的人們是不會計較這些的。就在前幾天,他們就接到了佩蘭特輾轉多次送來的信件,他與瑟裡斯的交易已經完成了,值得慶幸的,瑟裡斯人的穀倉是相當豐盈的,就是讓佩蘭特尷尬不已的是,按照克瑞瑪爾(異界的靈魂提出的建議),他是法崙的使者身份前去的,以法崙皇帝的名義向瑟裡斯人的皇帝致意,並且委婉地提出了請求——最後這完全不能說是一筆交易,更正確地說,應該說是瑟裡斯的皇帝予以友邦的援助,除了敬獻給瑟裡斯皇帝的珍品之外,他們甚至沒能給出哪怕一枚金幣。

佩蘭特在信件中抱怨,每個看見他的瑟裡斯人都流露出了十足的同情之色,還不斷地邀請他去吃飯,從早上,中午,到晚上,幸而他不是個埃雅精靈而是辛格精靈,因為每次吃飯瑟裡斯人都會端上數十道肉菜與酒,雖然都很好吃,但佩蘭特很擔心自己在又一次變化成動物之後會成為獵人的首選目標。

「還真是哪裡都一樣呢。」異界的靈魂這樣咕噥道,但除了因為逐日肥壯而憂心忡忡的佩蘭特之外,所有人都安下心來,一個月後,運載著瑟裡斯的「小麥」與其他奇特的穀物的船隻就會直接抵達碧岬堤堡,法崙的饑荒可以得到緩解,而碧岬堤堡也能借此獲得喘息的機會。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5 10:27
星移之年 第七百八十九章 蠢動(11)

就在這場相當尷尬的宴會進行到末尾,大部分人都處於一種茫然而又疲憊的狀態的時刻,一個侍從急匆匆地從殿外走進廳堂,在經過自己暗地裡的主人時,他還記得給後者拋去一個眼神,這個眼神讓緊繃的肩膀略微放鬆了一點,來人來帶的不是個壞消息——侍從徑直走向長桌後方,在這裡需要提一句的是,在廳堂中,有著三張長桌,依照倒U字排列,也就是說,就像是人們通常所做的那樣,皇帝與眷屬坐在橫向的長桌前,而其他臣子依照重要性分別落座於縱向的兩張長桌,現在的皇帝沒有妻子和孩子,所以坐在他左右的是三位拱衛著箭矢之峰的國王,以及被他信重的克瑞瑪爾,凱瑞本與亞戴爾分別居於左右末端,但也是相當了不起,令人豔羨的位置了。皇帝看到侍從的時候就放下了酒杯,侍從向著他與諸位貴人行禮後踏上矮階,猶如一陣微風般掠過其他人,在皇帝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然後皇帝看向了克瑞瑪爾,他的眼中滿懷困惑,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與翡翠林島有過什麼情誼,如果說在剛剛被帶到箭矢之峰的時候,他還狂妄地認為林島應該如同所有的國家那樣誠惶誠恐地尊他為主的話,他現在的頭腦可是清醒的多了,「翡翠林島的使者正等待在外,」他說:「諸位愛卿,請問您們有誰曾經與他們有往來或是聯繫嗎?」

他當然不可能得到回答,國王們有些沉默,有些搖頭,有些則若有所思,真正與翡翠林島有著密不可分的關係的兩人就在皇帝身邊,但法崙皇帝除了之前習慣性的一瞥後就再也沒有注意過他們,別人就算了,他的大臣之首克瑞瑪爾是紅龍後裔,而他的同伴,一個是墮落牧師,一個是半惡魔,倨傲的翡翠林島怎麼會容許自己與其發生關聯呢?他們就連有著他們血脈的後代也能毫不留情地拒絕,誰都知道,翡翠林島不歡迎精靈之外的任何存在,何況是精靈們最為憎惡的有色龍與惡魔?

但隨著侍從緩步入內的確實是一位俊美無疇的埃雅精靈,他的衣著甚至可以稱得上令皇帝意外的正式——白色的繡邊長內衣,銀灰色的束腰外衣,長褲,黑色的短靴,秘銀的腰帶閃爍著柔和的螢光,搭在肩頭的灰綠色短斗篷上用銀色絲線繡著精緻的安格瑞斯的聖花,鑲嵌著橄欖石,黑髮被與腰帶同樣質地的額冠束縛住,整整齊齊地垂到腰間。廳堂裡的侍從,侍女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美人,可在他的面前,就像是擺在珍珠前的沙粒。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就像是吟遊詩人通常所描述的,他簡直可以如同晨光一般照亮整個廳堂。他向皇帝略略鞠躬,而後向眾位國王簡單地一點頭,這種偏於輕慢的行為並未招致他們的不滿,有些人,似乎總是能夠被原諒的,尤其在他行禮完畢,璀璨而耀眼的微微一笑時。

克瑞瑪爾看了一眼凱瑞本,這確實是離開了的艾洛赫,但不知為何,他總是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卻難以用言語來描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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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林島……」

「我王安曼已經回歸安格瑞斯的膝下。」艾洛赫說,這個噩耗讓房間裡的人——克瑞瑪爾,凱瑞本與亞戴爾,都感到了強烈的震驚,與英格威不同,英格威因為力量過於強大的關係,在很久之前,就開始不斷地陷入到沉眠的狀態來緩解法則對他的壓迫,所以他的離去所有人都是有所準備的,而且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精靈牧師們也證明了這位深受他們敬愛的王者已經成為了安格瑞斯的附屬神祇,等到凱瑞本迎來了最後的終結,他會在安格瑞斯的榮光下與自己的父親重聚——這也是凱瑞本終於得以從憂思中擺脫出來的原因之一。但安曼是不同的,她的年齡雖然大於英格威,也同樣是一個值得人們尊敬的王者與法師,但她的力量與她的性格一樣溫和從容,至少沒有大到能夠令得冥冥中的無形法則注意到她的地步,而且她的女兒露西厄才成年,距離能夠擔負得起整個翡翠林島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那麼輕易地拋棄自己的生命。

「是……意外嗎?」凱瑞本難過地問道,雖然他與安曼之間的關係並不怎麼親密,但那是他唯二的親人之一了,他回憶著曾經的安曼,在露西厄降生的時候,他記得她是一個纖細而又優雅的女性精靈,眉宇間帶著揮之不去的執拗與痛楚,只有在看到自己心愛的小女兒時才會微展笑顏。

「如果一定要說意外的話,」艾洛赫說:「也是惡魔帶來的意外。」

「知道是那位領主或是主君嗎?」凱瑞本問道,能夠突破迷鎖,然後殺死林島之主的惡魔只可能是主君與領主,而且後者的可能性還要更小些,他在感到悲痛的同時也感到了憤怒,而後是一絲歉疚,就如同之前描述過的那樣,如果他能更瞭解安曼,哪怕會引起翡翠林島的反感與不悅,他也應該給出警告,不過現在無論說什麼都晚了,幸而安曼最終還是能夠在安格瑞斯的膝下與自己的弟弟再見,精靈們也不如同人類那樣過於畏懼與憎恨死亡——只是精靈們也不會輕易忘記他們的敵人,尤其是辛格精靈,比起固守在溫暖的翡翠林島的埃雅精靈,他們穿越陸地的時候就曾經無數次地與怪物還有人類戰鬥,之後還傾族之力驅逐了佔據了銀冠密林的獸人,在漫長又短暫的一千年裡,他們也從未停止過整備兵戈,而精靈們的記憶之河也與他們的生命同樣冗長,他們不會忘記朋友,也不會忘記敵人,雖然安曼是翡翠林島的王,但作為血親,凱瑞本就不會對她的死亡無動於衷。

異界的靈魂也將自己的目光投注在艾洛赫的身上,凱瑞本曾經慷慨地接納了他,在他需要幫助的時候來到他身邊,在凱瑞本即將投入一場危險的戰鬥時,它當然也不會袖手旁觀,而且作為在無底深淵的血戰中消磨了五十年的光陰的黑髮龍裔來說,主物質位面可能沒幾個人能夠比他更熟悉惡魔們的諸位主君以及他們重要的下屬,如果艾洛赫能夠尋找到什麼痕跡,或是給出一些線索,確定是哪個惡魔並不困難——只是,它曾經在英格威的允可下進入過銀冠密林的王庭,即便那時候的它還處於混沌之中,但對於迷鎖,王庭以及英格威的力量它還是能夠清楚地感知到的,雖然難以形容,但它知道它的力量在這三者前只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

而銀冠密林卻只是翡翠林島的分支,是怎樣的惡魔,才能夠突破迷鎖,王庭與精靈護衛們的重重障礙,殺死了他們的王呢?即便安曼的力量不如英格威,最少的,她也應該有呼喚同伴的機會。

「除了惡魔,」亞戴爾說:「有沒有更強大的存在留下的痕跡呢?」

艾洛赫沒有回答,但也等於回答了,這樣,安曼的突兀死亡就得到瞭解釋,不但有神祇插手其中,還是一個強大而邪惡的神祇。

「露西厄呢?」凱瑞本問道,既然艾洛赫通報的噩耗只有一件,那麼露西厄應該安然無恙,只是想到那個天真的小精靈,凱瑞本就忍不住想要嘆息,之後她,還有翡翠林島應該如何呢?凱瑞本已經一千多歲了,在外遊歷也已經有數百年之久,即便如此,他仍然不能說,自己能夠如同父親那樣統領銀冠密林中的辛格精靈們,他需要時間,而以佩蘭特為首的年長者們也願意給他時間,這讓凱瑞本深深感激——露西厄應當也是如此,留在翡翠林島的年長精靈也不在少數,他們應該會很好地扶持與教導這個年輕的精靈之王,只是,他還是不免有些擔憂……

「她……沒有遭到襲擊。」艾洛赫回答說。

「那麼這封公開信函是怎麼回事呢?」亞戴爾驚疑不定地問道,事實上,信函艾洛赫已經在皇帝與諸位國王的面前宣讀過了,只是先前的噩耗太過可怕突然,以至於它被嚴重地延後提起。

信函……或更正確地說,是一份敕令,是說……封閉了上千年的翡翠林島從今日起,就不再執行過去的律法,他們容許人類與他們交易,開放港口,以及將會與其他國家,無論人類還是矮人——友好且親密地往來,特別是過去的南方諸國,以及現在的法崙帝國,對於即將到來的饑荒,埃雅精靈們也有意予以幫助與緩解。

「什麼樣的幫助?」異界的靈魂問道。

「生命之水,」艾洛赫回答說:「只要有生命之水,哪怕是在冬日的嚴寒之中,植物也能夠生長,開花與結實。」

這次就連凱瑞本的神色也突然變得異常古怪,精靈們不是巨龍,對於凡俗的資產可以說毫無概念,銀冠密林之王雖然善於經營,但更多的是將黃金與寶石視作另一種犀利的武器與堅實的盾牌,所以說,生命之水在外界固然是一種無比昂貴的材料,精靈,精靈們的朋友卻從來無需考慮它們的所謂價值。只是,即使可以稀釋使用,且生命之泉永無乾涸的可能,要覆蓋整整三分之一的陸地,翡翠林島將會迎來多少惡毒的覬覦與貪婪的視線?

「這不是翡翠林島應該承擔的責任。」凱瑞本微帶責備地說到:「人類的問題應該以人類的方式解決……」而他們也確實有瞭解決的方法。

「我們並不關心人類如何,」艾洛赫冷酷地說道:「我們只是無法拒絕露西厄,」他看向克瑞瑪爾,一個有著邪惡紅龍血脈的黑髮龍裔,「你不知道嗎?」

異界的靈魂蹙眉。

「露西厄……她,」艾洛赫說:「她對你抱有極其深刻的愛意——雖然我不知道它從何而來,但它確實存在並且異常固執,」他抬起頭,嚴厲地注視著克瑞瑪爾:「她沒有遭到襲擊,但情況不是很好,安曼的死亡給了她嚴重的打擊,雖然我們都知道這也是一種新的開始,但太早了,她毫無準備,哀傷一下子就把她擊倒了——我們努力過,可還是不行,所以當她提出要求的時候,」艾洛赫深深地看進那雙黑色的眼睛裡:「沒有人能夠拒絕她,沒有。」

「太兒戲了。」亞戴爾喃喃道,他還以為不會有人比安芮更天真呢。

「當然我們或許不能將所有的過錯推卸在你的身上。」艾洛赫又突然補充道:「我們也經過了一番考慮,克瑞瑪爾,我們不相信你,但我們相信凱瑞本,」他的直言不諱換來了巫妖的一個白眼,只是識海之中的他暫時還無法影響到此刻的局面:「翡翠林島已經被惡魔侵入,然後,就像我們剛才所說的,可能還有一位神祇的介入——以往的做法已經不再合宜了,人類需要我們,我們也需要人類,這點銀冠密林已經為我們證明了,或者有點晚,但如果你們仍然能夠掌握法崙……」

「人類是相當狡詐的。」凱瑞提醒道。

「但你在這裡。」艾洛赫理所當然地說:「凱瑞本,我們相信你,不是人類,而是將來的銀冠密林之王。」

「這可不太好,」亞戴爾說:「凱瑞本是將來的銀冠密林之王,而不是翡翠林島之王。」

「若是他願意,露西厄願意,」艾洛赫說:「我們也不介意他成為翡翠林島之王,埃雅與辛格精靈已經分開了一千年,如今也是重新融合的時候了。」

「我倒是很願意看到我們能夠重新成為一體,」凱瑞本頭疼地說:「但你剛才還在說,露西厄喜歡的人是克瑞瑪爾。」精靈們對於情感是非常執著的,不然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半精靈誕生了,難道他們的父親與母親對於銀冠密林以及翡翠林島的律法會一無所知嗎?

「誰知道呢?」艾洛赫說:「世事難料。」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5 10:27
第七百九十章 蠢動(12)

「事實上,並不是每個埃雅精靈都會贊同翡翠林島的封閉行為,」凱瑞本在遊歷的路程中也曾經不止一次地與埃雅精靈同行,鑑於埃雅精靈不像辛格精靈那樣願意接近人類,有時候如同凱瑞本這樣的辛格精靈反而成為了他們之間最好的橋樑,那將是延續數年甚至數十年的友誼,只是在回到翡翠林島之後,埃雅精靈們要離開林島,就沒有那麼自由了,他們必須有相當重要與正當的理由,獲得林島之王的許可——但更多的埃雅精靈對外界充滿了好奇與渴望,這點即便他們在外遊歷了數百年也不會產生變化,怎麼說呢,人類壽命短暫,但也許正是因為短暫,所以他們總是在不斷地變化與發展,凱瑞本完全可以理解他們為什麼會被人類以及人類的世界吸引——還有的就是那些與人類,矮人或是其他種族的類人產生了愛情,婚姻或是繁育子女的精靈們,他們懷著悲哀與憤怒的心回到林島,但其中很大的一部分,在回歸到安格瑞斯的膝下之前,他們會無法控制地想念被他們被迫或是自願拋棄的伴侶與孩子,而這些人之中,又以母親居多,「他們也許不會承認那個孩子,但如果可能,他們會留給孩子一些用以懷念與度日的東西。」

亞戴爾沉默了一會,然後用非常小的聲音問道:「克瑞瑪爾的母親也是如此嗎?」

「應該是,」凱瑞本用非常不讚成的語氣回答到:「但艾洛赫不認為那是他的朋友留給克瑞瑪爾的,他更願意認為那是紅龍的後裔有意竊取或是掠奪,他什麼都不願意留給他們——具體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死去的那位女性確實非常的可惜,即便在埃雅精靈中,她也是以美貌與睿智著名……」

「愛情即雲翳,智者亦不免。」亞戴爾說了一句箴言,他已經經歷了很多事情,雖然外表依舊保持著青春,但他本質上已經是個通達的長者,這種箴言可不是那些年輕的羅薩達牧師能夠說得出來的,只是他還是不由得為克瑞瑪爾隱約不平,「也許翡翠林島不再那麼封閉也會是件好事。」

凱瑞本沒有說話,還有一個原因他沒有告訴亞戴爾,那就是在埃雅精靈的心中,似乎也翻湧著在通常在人類那裡才能看見的野心,他們私下裡曾經傳遞過一句話,那就是——銀冠密林可以做到的事情,翡翠林島當然也可以做到,這句話有諸多含義可以闡述——譬如說,翡翠林島的埃雅精靈們對銀冠密林的辛格精靈千年之前的所謂「叛離」的不滿;或是對於人類,其他智慧種族的輕蔑——無論從什麼地方而言,他們似乎都無法與精靈相比,但他們擁有著如此之廣闊的領地;還有的就是出於過於「狹隘」的正義與復仇之心,他們憎恨著那些讓他們的族人們痛苦與悲傷的存在,就如同那個曾提議殺死幼年時的克瑞瑪爾的埃雅精靈,他們真的無法辨識出一個孩童仍舊抱持著的純潔心靈嗎?當然不,只是他們的頭腦被怒火驅動著,讓他們無法思考別他的問題。

而露西厄的決定有著多少這般隱藏在幕後的推動就不得而知了。

相對的,人類倒是非常樂意接受林島的好意,露西厄一出現在陸地上,就受到了如同對待神祇般恭敬又熱烈的待遇,雖然起初露西厄並不是為這些人而來的,但在難以計數的恭維與歡呼聲中,她也不可避免地心潮澎湃,無論是在怎樣的宴會中,主人是大公或是國王,她都是坐在長桌正中的那個人,只要她輕啟朱唇,所有的人都會瞬間安靜下來,等待著傾聽她的隻字片語;她行進的路上,有平民與商人們不斷地拋灑花瓣與金箔;她不喜歡的東西和人,只要略略一蹙眉尖,它們就會轉瞬間消失不見,而她喜歡的——不但是物品,還有小丑,侏儒,吟遊詩人,以及她所愛著的人的所有訊息,都會源源不絕地擺在她的面前。

這是她從來就沒有領略過的奇妙感受,她感覺自己就像是成為了一個強大的神祇,所有的人都是為她而生,為她而死。

她依舊沉溺在必然的悲慟之中,但身邊的一切,似乎已經形成了一個有力的漩渦,當她偶爾凝視它的時候,就情不自禁地會被它吸引,而遺忘現實的感受是那樣的美妙,如同安格瑞斯的神國,沒有傷痛,沒有遺憾,沒有失落,沒有迷茫,只有鮮花、酒、絲綢與甜言蜜語。

「這樣真的好嗎?」露西厄疲倦地問道,她昨天又是一夜未睡,失去了安曼的護持,她心中除了惶恐就是惶恐,唯一值得慶幸的是艾洛赫似乎無法接受再失去她,對於她的要求(露西厄知道那很無禮),他沒有絲毫猶豫就答應了下來,還為她竭盡全力,說服了那些頑固的精靈長者,就在十幾天前,他又作為使者動身前往箭矢之峰——人類的回應是極其迅速的,維尼托的國王甚至願意獻出三分之一的領地作為埃雅精靈們的落足點,這讓一些對於人類的權勢充滿了好奇心的精靈們雀躍不止,還有的就是一些精靈們也開始謀劃著要在陸地上建立一個國家,就像是密林之王英格威曾經做過的那樣,他們無需對抗獸人,而人類也正迫切地需要他們的幫助,爭相與其結盟,他們覺得,這簡直比在沙地上砌築小小的城堡還要來的容易。

站在露西厄身後的侍女笑了,她是一個大公的女兒,但讓她來做這位精靈的侍女她沒有一點不甘心,她很清楚這具纖細的身軀又多麼高的價值,這不是一座城市,一片領地,一個國家可以與之衡量的,銀冠密林於人類而言是鋒銳的武器,翡翠林島於人類而言卻是堅實的盾牌,每個大公與國王都用充滿了欲求的眼神凝望過那片碧色,但沒有人能夠成功地踰越埃雅精靈在意志與軀體上的障礙,與銀冠密林不同,即便是半精靈也不會被允許踏上林島,人類更是對其一無所知。尤其令人扼腕的是,翡翠林島對外的往來與交易也少得讓人頭痛。

而今天,他們自己撤下了盾牌,走到了人類之中……大公之女不知道在她衰老之前,這種溫暖又柔軟的關係會不會產生變化,但她不會為此焦急,對於怯生生向著陌生的外界伸出觸鬚的小動物必須抱著寬容又大方的態度,不然,如果驚嚇到它們,讓它們又一次縮回到堅硬的殼裡就麻煩了。還有的就是,對於銀冠密林的辛格精靈們他們同樣要保持警惕,不管怎麼說,辛格精靈要比他們曾經的同族犀利與暴力得多了,那時候,銀冠密林的主人,英格威帶著支持他的人一同離開林島的時候,是從維尼托登陸的,接下來,就是一路征伐,所有認為精靈們溫和良善,容易欺騙的蠢貨們都遭了秧,簡單點來說,若是有人整理過這位王者的進行路線,可以從維尼托到銀冠密林拉出一條筆直的直線。說真的,像是這樣的行為,暫時性也只有他,還有格瑞納達的紅龍軍團們能夠做到。而辛格精靈們似乎也繼承了這位大人的脾性,大公再三告誡過自己的女兒,她必須完全地服從,尊重與喜愛這位精靈女性,她或許有點單純,但絕對不是蠢笨,更別說精靈們的情感感知非常敏銳,她一定要成為露西厄的摯友,她最為信任的人,或是其中之一,她必須有能夠影響露西厄的能力,這樣才能設法將可能的辛格精靈排除出去,畢竟他們才是真正的族人,而且如果辛格精靈真的看出什麼他們絕對不會任由事態發展下去的,為了這個原因,即便她出賣自身,公國甚至人類的利益也不是不可以原諒,畢竟這些在將來都是能夠得到報償的。

而露西厄要什麼呢?大公之女沒有花費太多力氣就揣摩到了她的心思,一個身份不明,卻顯赫與強大的術士,現在的法崙重臣,唯一的——在大公之女的梳妝匣子裡,還有有關於這位大人的情報呢,他確實要比現在的法崙皇帝更受青睞,只是她沒想到,翡翠林島的新主人居然也覬覦著那位冷漠卻溫柔的大人……還能怎麼辦呢,當然是傾盡全力地滿足她的願望嘍,至少在表面上應當如此。

「這樣的妝束,」露西厄碰了碰頭上的王冠,這頂王冠是全新的,基座是黃金,包裹著白貂皮,鑲嵌珍珠與碧色的寶石,不似精靈手法的精妙細巧,卻有著一種威嚴與莊重的美感,它非常的沉重,比露西厄佩戴過的任何一樣飾物都要金碧輝煌,不僅如此,她的耳垂上同樣懸掛著可以碰觸到肩膀的耳飾,前胸上則被光華璀璨的大顆堅石佔據,而她的墨綠色絲絨長袍與冕袍上,以金色與銀色的絲線繡滿了繁複精美的花朵:「太隆重了……」

「這是最適合您的。」大公之女輕聲勸說道:「當您披裹著它們走入皇帝的廳堂時,您的身份與那十二位選帝侯是齊平的,您向他們行禮,他們也要向您行禮,而您所愛的那個人呢,您無需向他表示敬意,他卻需要向您鞠躬……別急著拒絕,」她輕輕地按住了露西厄的肩膀:「我知道您愛著他,但您真的不想讓他看著您嗎,只有您——他再也不能迴避您,疏遠您和離開您了,只要您召喚,他就必須應從。」

「但是……」她想要的並不是克瑞瑪爾的屈從,而是他的愛,「而且,」露西厄深深地吸了口氣:「我覺得,這樣我不像是一個精靈了。」倒像是一個怪物。

「所有的事情都必須有一個基礎。」大公之女和緩地說道:「您都無法和他在一個房間裡,又怎麼能讓他喜歡您,瞭解您,和愛上您呢?桎梏有時候是極其必須的,」她略微放低身體,在露西厄的圍邊說:「另外,您覺得這身裝束讓您不像是個精靈,那麼難道他就感覺不到嗎?他會知道的,這也是您為他做出的犧牲之一,您的籌碼——恕我直言,並不多,您要儘可能地加重它,殿下,您之前的決策非常英明,非常正確,您應該更自信一點,您是要作為一個偉大的統治者出現在他面前的,他會重新正視您,這才是您最需要和最緊迫的。」

她說完就直起了身體,對於任性的小女孩,說得太多只會讓她煩躁,厭惡,只要在她的面前放上誘餌,讓她緊盯著誘餌往前跑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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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與此同時,另一個「小女孩」也在大發雷霆。

阿芙拉距離小女孩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了,但她在聽聞到翡翠林島的事情後仍然無法按捺得住心中的怒火,她在發怒的時候,領域都在混亂與動搖,即便現在她的領域還是無法跨越半神與神祇的那道線,卻仍然可以對領域之中的生者產生影響——有數十個村莊與幾個城市的人類,非人以及牲畜因為這位尚未脫離主物質位面的女性神祇無意識間爆發的氣息而陷入混亂,因為阿芙拉所奪取的是弗羅的神格,它們不是產生了畸形的情慾,就是開始尋求錯亂的欲--望,又或是無理由與無休止的淫--亂——盜賊之神瑪斯克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分身傳來的情形,幾乎亟不可待地想要品嚐一下這些倒霉鬼們結出的痛苦果實——雖然眾所周知的這是陰謀之神希瑞克的嗜好,但瑪斯克也同樣樂於享受這樣的美食。

「那麼,」以女性化身出現的瑪斯克躺在阿芙拉最喜歡的一把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提起了一串葡萄,一粒粒地放入口中:「我的小可憐,你現在有決定要怎樣反擊了嗎?」

「反擊?」阿芙拉似乎已經冷靜了一點,她急促地走了兩步,抱起手臂:「克瑞瑪爾不會接受她的。」

「出於他的本性,」對這個黑髮龍裔已經有所瞭解的瑪斯克緩慢而從容地說道:「當然不,他似乎把你和那個精靈都當成了未成年的小孩子。可是呢,阿芙拉,你還太過年輕,你不知道,像是這麼一個相當具有野心的男人,他或許不會被愛情動搖,卻會因為權力而退讓。」

「他並不愛權力。」露西厄反駁道。

「也許,」瑪斯克沒有因此氣惱:「或者我們換種說法,責任,你說過,他是一個極其有責任感的人——所以說,我們必須設想一下這樣的場景——當一整個法崙帝國的人類都渴求著那一位的賜予時,他會不會被當做一件祭品被奉獻出去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9 08:58
第七百九十一章 復活

盜賊之神瑪斯克滿懷惡意地投下了一顆劇毒的種子後就愉快地離開了,他在面對葛蘭與阿芙拉的時候,幾乎從不掩飾自己的凶暴與虛偽,也許是因為覺得他的後裔心中仍然抱持著一絲良善的關係,作為他們最直接的血親,瑪斯克一點也不擔心自己無法捉住他們的弱點——他們的痛苦在他面前根本無法隱藏,他現在最樂於做的事情之一就是折磨他們,雖然他一直宣稱對自己的血脈充滿溫情。

阿芙拉一抬手,那張曾經被她喜歡的躺椅就猛烈地燃燒了起來,火焰中傳出了濃郁的芳香,她對這種家具沒有特別的偏好,喜歡它只因為它原本是為克瑞瑪爾預備的,在她的愛人偶爾提到過自己有段時間很喜歡會散發出怡人氣味的木頭後,她就發出諭令,讓自己的追隨者與信徒們去尋找,他們找到了,然後奉獻給她,這種木頭外皮灰白,裡面卻是如同深夜一般的烏黑色與深褐色,稍加摩擦就會散發出甜蜜的香味,溫度升高時尤其馥郁動人,她躺在上面的時候,被打磨的如同嬰兒肌膚一般光滑的表面更是讓她想起小時候被克瑞瑪爾緊緊擁抱時的感受。為此她輾轉反側,甚至想過,如果真有那麼一天,她能夠跨越過最後的那道線,成為一個真正的神祇,她會選擇這種樹木作為自己的聖樹。她的牧師將會在祈禱與舉行祭典的時候把用它磨琢的聖物高高舉起,年輕的男女會爭先恐後地親吻與撫摸它。

葛蘭進入她的領域時,這種氣味甚至還未完全消散,有著瑪斯克血脈的盜賊詭異地微笑了一下,他當然知道它是因何而來的,但發自內心地說,他對阿芙拉的愛情不抱什麼希望,即便是神祇,也由無法得到的東西,而且他比阿芙拉更瞭解他的另一個主人,他固然溫柔和善,待人寬容,但他固執起來簡直比精靈或是矮人更麻煩,這也是為什麼葛蘭始終沒有嘗試挑戰其底線的原因——不然的話,阿芙拉或許根本不會站在這裡,是葛蘭默認了克瑞瑪爾對她的教導與指引,猶如第二個父親,但正是因為如此,他不覺得後者能夠如同看著一個女性那樣地看著阿芙拉,哪怕阿芙拉的容顏與微笑可以傾覆一整個國家。

阿芙拉轉向自己血緣上的父親,她的眼睛裡已經找不到原先的怒意,或者說,從一開始,她的憤怒與淺薄就是有意表現出來的,她很清楚,瑪斯克對於她,還有她的父親都是極其危險的,她不愛在意自己寡情的父親,但一具與她血脈相連的軀體,一個與她有所關聯的靈魂,能夠造成的惡果太多了。對於瑪斯克的忌憚與憎惡讓他們連接成了暫時的同盟,阿芙拉瞥了一眼葛蘭,發現他沒有使用自己的軀體,只是在她的領域中,她看見的永遠是本質而非外表,所以她一下子就猜到葛蘭或許已經弄到了那件據說已經被龍火摧毀的魔法用具,憑藉著它,葛蘭可以讓自己的靈魂與另一個軀體互換,只是時間不能夠持續的太久,不過如果只是用來應付一下瑪斯克無所不在的耳目與眼線,這點已經足夠了。

只是使用著與自己的愛人相似的身軀也不會感覺尷尬不適應的葛蘭必須說是瑪斯克的兒子麼,瑪斯克在以女性姿態出現的時候毫不介意地自稱是「祖母」,而葛蘭使用著一個女性弗羅牧師的身軀的時候也不會令人察覺出有什麼異樣的地方——對於阿芙拉的嘲笑,葛蘭一點也不在意,早在他對自己的血脈一無所知,只是一個盜賊學徒的時候,他就喬裝過許多女性,有時候是為了竊取一份情報,有時候是為了進入一座警備森嚴的宅邸,又或是為了刺殺某人,反正女性的身份在很多時候都可以說是異乎尋常的便利,可惜的是,在成為盜賊的殘酷磨練中,真正的女性最終脫穎而出的機會還不到萬分之一,久而久之,盜賊們更願意讓年幼的,特徵還不明顯的學徒來裝扮女人——有更糟糕的,幸而,也許是因為瑪斯克還沒有墮落到這個地步,葛蘭沒有遭遇到那種過於惡劣的導師與首領。

從表面上來看完全是個美麗女性的葛蘭挪動腳步,姿態曼妙地在阿芙拉身前坐下——沒有椅子,但她坐在地上的時候仍然如同被繁花簇擁,阿芙拉不由得惡毒地揣測道,如果那件魔法用具出了什麼問題,導致葛蘭必須被束縛在這具軀體裡,她倒不介意多一個追隨者。

「新的林島之王已經抵達塔拉了。」葛蘭說。阿芙拉點了點頭,漠然地將這個消息放在一邊,在瑪斯克願意給予她教導之後,她已經攀升上了一個新的高度,而露西厄……原先她或許還有與阿芙拉相互競爭的可能——畢竟無論是林島之王,還是密林之王,最終都要回到安格瑞斯的身邊,與這位強大的神祇共享神國,但現在……她已經不是阿芙拉會去在意的東西了,而瑪斯克所說的那些,或許有可能,但阿芙拉也同樣瞭解她的監護人,是的,也許他的確是有野心的,不,應該說,他的野心或許要比任何人都要來得大,只是即便是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到而已,遑論別人——阿芙拉是因為深切地渴望和愛著他才能夠摸索到其中的端倪——沒有人能夠如她一樣時刻注視著黑髮的龍裔,露西厄要做的事情,她早在五十年前就開始做了。

阿芙拉不會感激那些教會她任何索取都必須有回報的人,但她很高興自己不成為另一個露西厄,就像今天,雖然她不在克瑞瑪爾的身邊,卻能夠感覺到自己隨時都圍繞在他的身邊,如同陽光的暖意,花朵的芬芳與微風的涼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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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的靈魂若有所覺地抬起頭,但它還無法捕捉到阿芙拉的神念,所以它雖然感覺到有一雙溫暖柔軟的手撫摸過它的面孔,還是什麼都看不見。

露西厄給了他們一個難題,而它甚至無法找尋到解決它的辦法,或更正確地說,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還不夠殘酷,在它的世界,國家與家庭裡,它只是一個平凡的人,如同露西厄,阿芙拉以及曾經青睞過巫妖的女性,它就連接觸的機會也不會有,遑論經驗。但珍愛美好的東西是人類的本性,尤其是露西厄的外表還是一個偏向於少女的孩子,它不知道該怎麼處理,而艾洛赫的敵意與不滿它也隱約有所感覺,當然,對於孩子的監護人來說,無論是軀體還是靈魂的年齡都是露西厄三倍之多的黑髮龍裔是毫無疑問的罪魁禍首——一定要說的話,露西厄是另一種形態的熊孩子,而艾洛赫就是那個不講道理的熊家長。

問題在於,熊孩子與熊家長掌握著的權柄著實太過沉重了,比起推搡、哭叫與訛詐之類,一整個翡翠林島足以讓克瑞瑪爾等人難以承擔,凱瑞本已經去找艾洛赫長談了,不過無論是巫妖,還是異界的靈魂,都不覺得他能夠讓艾洛赫改變最初的想法——艾洛赫似乎願為了露西厄的願望而不惜一切,也可以說是一種威脅吧,他已經交出了翡翠林島最為珍貴的寶物,如果他們不好好愛惜的話,將要迎接的將會是整個林島的怒意與仇視。

而凱瑞本所說的另一些問題,也同樣危險,雖然它們現在看起來還很微小,但誰都知道放任傷口潰爛將會是什麼後果,異界的靈魂覺得,哪怕這裡的人類所能玩弄的伎倆還很粗劣笨拙,但精靈們,特別是埃雅精靈們,最好還是不要在這種風雨即至的時候實踐這門他們放棄了一千多年的課程吧。

似乎是覺得他們還不夠忙碌似的,柯瑪的國王發來了一封近似於尖叫的信件,沒有別的,那些曾經毀滅了蒙頓王城的巫妖們,在突然地偃旗息鼓之後,又出現在了柯瑪王城的週遭,他的法師根本不願意去面對這些不死者,而他只有寥寥數百的騎士與士兵們沒有施法者協行,擅自對上巫妖難道不是給他們的骷髏軍團補充兵力嗎?這是法崙皇帝成為法崙皇帝后的第一封求援信件,依照傳統與律法,作為主人的法崙皇帝是應當伸出援助之手的,所有的選帝侯與爵爺,騎士們都在注視著皇帝,他的決定將會直接穩固或是動搖這個新王座,異界的靈魂當然希望是前者,他的下屬中也有相當可觀的法師與術士,但他不能就這麼隨意地派出他們——即便有足夠的利益驅使,這些人是否願意遵從他的命令也在兩可之間,五十年前,對於巫妖的認識還十分淺薄的異界靈魂也許會這麼做,但在五十年後,在無底深淵深刻地瞭解到不死者是怎樣一種存在的異界靈魂卻要謹慎地多,哪怕是它自己,在面對七十七群島的巫妖的時候,也必須經過再三思量,更不用說其他人,在另一個位面,有句話叫做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在這個位面,這句話同樣通用。

想到這裡,能夠前去探勘與談判的人就不多了。

——等等,識海深處的巫妖說道,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什麼?

——我,我,我。巫妖重複了三次,這對他來說挺罕見的,但重要的事情需要說三遍,不是嗎?你有沒有問過我的意見?!他喊道。

——有什麼問題嗎?

——別裝傻,我知道你愚蠢,但有時候不。巫妖氣哼哼地叫道,如果我能夠出現在他們面前,我在一回到這裡的時候就可以去到七十七群島,也就是說,可以避免之後的許多事情——也許我們可以不受打攪的度過幾十,幾百年,直到我找出能夠讓我們分開的辦法。但就像你知道的,我選擇了亞速爾島的尖顎港,為什麼?!因為那裡的小地精是我的真愛嗎?

——埃戴爾那……

——哦,我以為你很早就知道他是個瘋子。

——這樣說自己的導師不太好吧。

——你應該知道他是個半神巫妖,巫妖嘲諷地說道,什麼是半神巫妖,也就是說,他必須從死靈法師,到巫妖,然後才能到半神巫妖,我和你說過,我成為巫妖的時候付出了怎樣的代價,而半神巫妖付出的代價就連我也無法想像,或者說,他還是一個龍裔的時候,也許就已經做好了相應的準備——想想吧,曾經的法崙,它的分裂持續了一百多年,誰也不知道死去了多少無辜的人,但至少也有數百萬乃至上千萬,而這些人真的都去了哀悼荒原嗎?那時候執掌死亡神職的是現在的陰謀之神希瑞克,就像我們知道的,他就是一個瀆職的混蛋,在他的混亂統治下,死者根本無法得到安寧,也找尋不到歸宿;最令人不安的,諸神的神國在戰爭中崩潰的不在少數,死亡的神祇更是比比皆是,在那時,他們也根本無法顧及自己的信徒,當然也不會去探究他們莫名失蹤的緣由——與此同時,七十七群島的不死者們臣服於我的導師,瘋癲的埃戴爾那的原因,一是因為他的強大,二就是他的慷慨,對於不死者們來說,黃金,秘銀,寶石,罕見的施法材料,這些東西都能夠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蒐集齊全,唯獨大量的靈魂與骸骨……你知道在這個位面,有多少戰爭都是由不死者們挑起的嗎?因為只有戰爭娩下的無數屍體幽魂,他們的研究與力量才能變得更為透徹與強大,為了這個,他們會不擇手段。

我以為你不是那麼天真了,但最少的,你必須清楚,巫妖沒一個好東西!

——……也包括你嗎?

——包括我,巫妖冷冷地答道。

————————————————————————————————————————————————————

「阿嚏!」

骨龍霜白瞥了身邊的不死者一眼:「我以為一副骨頭架子是不會感冒的。」

「骨頭架子不會感冒,」埃戴爾那說:「但他也會因為被人惦記而打噴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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