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聖者 作者:九魚(連載中)

 
Babcorn 2016-3-10 12:52:14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837 389366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4 10:08
第八百零三章 錯誤(4)

異界的靈魂是在第二天鄰近黃昏的時候才見到皇帝的,皇帝似乎與往常並無不同,對於克瑞瑪爾的工作結果,又是寬慰又是不豫,只是它並不知道,雖然外在的表像是相似的,實質上卻有所不同,它的許多想法由巨龍艾歐看來,是非常稚嫩,有些不切實際,雖然它們確實可以起到出其不意的奇特效果——譬如選帝侯制度。如果讓一隻真正的巨龍來完成這個任務,他會隨意地挑選一兩個國家(他不喜歡的那種)夷平他們的國都,摧毀他們的軍隊,將他們國王的頭顱吊在城牆上,更有甚者,他們甚至會焚燒人類的村莊與城市,或是驅趕野獸與地精佔據人類的家園。人類總是異常健忘的,在吟遊詩人的冗長詩篇中,做下這等暴行的似乎只有有色龍,事實上,被激怒的金屬龍也一樣會這樣做,他們的和善是建立在相對於有色龍的比較上的,但只有極少的幾個金屬龍,才能夠站在平等的地位上與人類對話,大部分,就如同創建了法崙的銀龍那樣,他們並不認為人類有與自己並駕齊驅的資格,只是有色龍認為人類只是食物,工具與奴隸,而金屬龍認為人類都是一些失去了他們監督與保護就會變得混亂與脆弱的可憐小東西罷了。

就如同巨龍艾歐認為的,選帝侯制度給了人類太大的選擇權,現在的穩定預示著將來的混亂——人類怎麼能夠控制得了自身的慾望與貪婪呢?但他隨即想到,或許他的後裔也只是想要獲得一段短暫的平靜時光罷了——那具畸形的身體,哪怕沒有他的火焰,也只能支持最多五十年,對於人類,這已經頗為值得寬慰,但對於巨龍與龍裔,這簡直就是不幸的夭折,如果說這還不算最糟糕,那麼這位所謂「皇帝」凌亂的頭腦與軟弱的意志更是讓巨龍艾歐放棄了預期的嘗試——他幾乎看得到之後的結果,法崙的「皇帝」簡直就是一個泥沼,看上去碧草成茵,繁花盛開,實際上,他只會將周圍的一切拖入骯髒的泥水。與其如此,不如早點結束他的痛苦,也讓自己可以從這些繁亂的,複雜的,毫無頭緒的種種事情中理出一些線索來。

在自己的直系後裔不是離開,就是死亡的現在,巨龍艾歐固然是悲痛的,但他觀察自己的內心時,也能夠清晰地看到,自己還是有著那麼一點真正的喜悅的——他很難想像,如果自己以這種半生不死的狀態出現在他的孩子與臣民面前的時候,他們的信念是否會徹底地崩塌——他曾經多麼的崇高,多麼的驕傲,多麼的美麗,現在就是多麼的卑微,多麼的羞愧與多麼的醜陋,他沒有遷怒於埃戴爾那與骨龍霜白,尤其是後者,他知道這個孩子是被欺瞞的,至於埃戴爾那,他的僥倖來自於他的父親,他的父親曾經是眾龍之神最為寵愛的一個後裔,在諸多的巨龍之中,他捨棄的東西是最多的,如果不是巨龍艾歐的意旨,法崙不會覆滅,半神巫妖埃戴爾那或許連出現的機會也不會有。

但這不是說,他會對真正的罪魁禍首無動於衷,只是他如今能夠做到的事情太少了,即便他能夠毀滅一個強大的神祇,一個國家,一段命運……巨龍艾歐在書桌後輕輕地閉上眼睛,被迫墮落之後,他的憤怒是必然的,但他也要慶幸,如果他仍然是那個眾龍之神艾歐,法則或許不會給他重新回到這個位面的機會——他現在至少可以為自己的孩子們做些事情。

取代皇帝只是他的一時之想,他只是想要認真地看看這幾位後裔,在巨龍們已經完全被排斥出去的年代,龍裔似乎是他僅有的能夠選擇的繼承人,可惜的是,格瑞納達的龍裔們可以說已經被紅龍格瑞第損壞了,他們欠缺巨龍的驕傲與野性,與人類那樣,汲汲於朝堂與宅邸內的爭鬥,甚至將這種爭鬥延續到了戰場上,他們的力量與天賦注定了他們必定是主物質位面的佼佼者,但他們的性格與意志不是,格瑞第以千年計的壓制與愚弄(作為一個偽神)讓他們變得懦弱,他們可以向格瑞第鞠躬匍匐,換了一個主人也是如此。

黑髮的龍裔是他們之中的叛逆,而他的一些行為讓巨龍艾歐回憶起了他那些金屬龍後裔們,他原先是抱著溫柔與平和地心態來觀察這個孩子的,但他隨即苦惱地發現,明明在血脈中只有著很少的人類成分,克瑞瑪爾卻顯然是站在人類這邊的,他不忍心看到他們遭受奴役,失去自由,也難以接受他們被羞辱,被傷害,在荒野之間流亡,他關愛他們就像是在關愛自己的孩子——這是不對的,作為一個龍裔,巨龍艾歐寧願看到他蠢笨或是膽怯,也不願意看到他盡其所能地保護人類。

因為人類正是一切災禍的源頭,如果說巨龍艾歐還曾經迷茫過,在他再次醒來之後,他的思想與視線就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起來,他知道自己與那位神上之神艾歐的關係,也不憚於成為他的工具與載體,但他無法忍受,他那些美麗的,強壯的,睿智的孩子之所以被創造出來,只是為了成為拖動人類前行的馭力,他們明明是那樣的卓越,那樣的強大,那樣的優雅……無論是有色龍,還是金屬龍,巨龍艾歐可以接受他們如同其他種族那樣在漫長的時間之河中緩慢地萎縮與消亡,卻無法忍受他們被決然地隨意丟棄。

既然人類才是你所珍愛的孩子,巨龍艾歐在心裡說,那麼就讓我看看,他們究竟可以做到什麼程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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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法崙皇帝的變化,巫妖與異界的靈魂都沒有發覺,畢竟這位皇帝從來就是喜怒無常,陰晴不定的,或許這也是因為他們過於傲慢了,在十二位選帝侯中,這位現任的皇帝顯然是力量最為薄弱的。原先有著奧斯塔爾的暗中支持,他或許還能驅動一些野獸般的巨龍,以及一些術士與法師,但奧斯塔爾的突然失蹤,讓他就像是坐在了一個由空氣打造的寶座上,如果不是選帝侯制度方才確定,其他幾位國王與大公都不願意輕易撼動它的基礎(畢竟他們都渴望著成為下一任皇帝),他那層薄弱可笑的外殼早就被他們戳穿了,即便如此,除了如同柯瑪這樣夾在選帝侯之間,無所適從的小國,其他的選帝侯們也敢於將皇帝索要士兵、騎士與金幣的旨意隨意地擱在抽屜裡,不去理會。

巨龍艾歐已經翻閱過了這位皇帝的記憶,也看過了書桌上與書架上的捲軸與文書,曾經的皇帝不怎麼看重的事情,在他的眼裡不亞於熠熠生輝的寶石,巨龍艾歐對於統治的方式,可能還停留在法崙時代,那時候,主物質位面的執政體系彷彿是一株大樹,主幹自然是巨龍,巨人,獸人,精靈,矮人與侏儒都是側生的枝條,雖然他們無法與巨龍相比,但這棵大樹也正是因為有了他們才能如此的枝繁葉茂,生機勃勃,而人類只是埋藏在地下的龐大根系,源源不斷地為上方的枝幹提供養分與水,他們只有很少數能夠離開黑暗的地下,但能夠享有些許殘留的雨露陽光就是他們的幸運了,想要攀升到與枝幹同樣的高度是完全不可能的。

但現在,巨龍的軀幹已經倒下,作為根系的人類暴露在了陽光下,他們為巨龍艾歐呈現出了一個無法以秩序來形容,破亂不堪的世界。每個人都想要成為他人的統治者,為了自身的私慾無所不為,既然如此,作為龍裔,藉著法崙的皇帝名義,將人類從巨龍手中奪取的權利重新收攏在巨龍後裔的手中難道不是一個最好的解決方案嗎?但讓巨龍艾歐氣惱的是,黑髮的龍裔只是因為憐憫那些平凡的人類,就強行阻斷了事態的發展,難道他不知道他們只要一獲得喘息的機會,就會如同雨後的野草一般瘋狂地再次蔓延開來嗎?

他應該是不知道的,巨龍艾歐想,黑髮的龍裔不但中斷了統一法崙的進程,還促使選帝侯們相互交換奴隸,讓他們得以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得回自由,他還為他們尋找到了外界的食物供給,讓他們不至於因為戰爭帶來的饑荒而忍受空虛腸胃的折磨,他還拿出了巨龍的珍藏,為這些人類提供工作的機會,給予豐厚的報酬,而這些人類工作的內容竟然是為他們自己建造住房,修繕城牆,維修水渠與翻耕田地!還有翡翠林島的精靈們,因為他們的小女王對於黑髮龍裔的愛慕之情,他們打開了林島對於外界的途徑——那些珍貴的生命之水如同尋常的細雨那樣飄落在冬日的土地裡,為它帶來如同暖春一般的生機,而那些精悍的精靈戰士們,更是成為了人類的保護者與指導者。

最讓巨龍艾歐難以忍受的是,這些值得吟遊詩人們讚美一萬年的功績,竟然被那些無恥的人類領主暗中侵吞了,當那些國家的人類無知地讚美著自己的爵爺與大公,國王的時候,他們對黑髮龍裔為他們的付出一無所知,他們甚至連他的名字都沒聽說過,或者說,還有一點敵意——因為,無論他說了什麼,做了什麼,他都……不是人類啊。

多麼滑稽!

難道在巨龍成為了人類攀升的階梯之後,巨龍的後裔也必須步上同樣的後塵嗎?

巨龍艾歐看的越多,就越生氣。直到人類開始竊竊私語,他們的法術與魔法用具當然不可能掩蔽得住他的耳目,新的情報讓曾經的眾龍之神沉思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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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界的靈魂打開自己的房門時,就嗅聞到了那股彷彿深藏在靈魂之中的馥郁香氣,弗羅的聖花是豌豆花,它的香味糅合了橙花,風信子與玫瑰三種花朵的優點,還有著催情的作用,在弗羅的聲譽逐漸轉向中立之後,平民與貴族中,會用這種花朵裝飾房間的人不再少數,但不管是什麼人,花朵都是多麼的新鮮,都不會有他現在嗅聞到的這樣純粹,這樣濃厚而又沁人心脾,這不是凡俗的花朵散發出來的香味,而是凝聚的信仰所呈現在外界的少許異狀——看到已經以一個成熟的女性姿態,而非少女倚靠在窗邊的阿芙拉,異界的靈魂並不感到意外,阿芙拉距離神祇的位置已經很近了,它一直在擔憂她會因為錯誤的認知與情感而不願拋棄現有的軀體——幸而並非如此,它有些感慨,不過更多的是寬慰,嗯,這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呢。

出息了。

異界的靈魂頭腦中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俗擱大碗的話,這讓它不由得啞然失笑,比起211,985,這個成績簡直就是人類的想像力所能達到的極致,雖然在這個世界裡,對於神祇們而言,她還是一枚稚嫩的花苞,但只要未曾遭遇到突兀的狂風暴雨,她盛開的時候,會讓所有的異性,或許還有同性,為之臣服屈膝吧。

「我可不這麼覺得,」阿芙拉哀怨地說道:「你就不。」

異界的靈魂微笑不說話,他認可阿芙拉的美,也願意欣賞它,但另一個位面契定在它靈魂中的道德準則是不會允許它對一個如同女兒般的存在產生慾望的。另外,或許因為它是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阿芙拉對他的影響顯然沒有對其他人的那樣輕易與深入。

阿芙拉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站起來後,異界的靈魂不無囧然地發現,她竟然已經有先前的魅魔費瑞克希爾這樣的身高,這樣的身高固然很適合與他親吻,但對其他的凡人,會造成一些壓力吧——但他也不得不承認,在擺脫了少女的體型之後,阿芙拉充滿了一種純潔的豐腴魅力,這種魅力會讓人想起飽滿的漿果,張開的花瓣,以及母鹿絲緞般的皮毛,或是醇厚的美酒——她輕輕地呼吸著,神情一如既往地帶著一點忐忑不安,伸出手臂,現在的她已經能夠將克瑞瑪爾整個人抱住啦,只要略略抬起頭,她的雙唇也能夠接近到立刻就能觸碰到黑髮龍裔的距離。

異界的靈魂又是好笑,又是憐惜,這種情緒讓他在看見阿芙拉口中湧動著的銀藍色光芒時仍然沒有反應過來。

識海中的巫妖卻已經發出了一聲驚恐的咆哮。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4 10:09
第八百零四章 錯誤(5)

曾經的不死者可不是那種輕易會被驚嚇到的可憐蟲,他幾乎從未在異界的靈魂面前顯露出軟弱的樣子,除了他們在多靈——那次是因為巫妖的血脈反噬以及深淵的賤魔所散發出的惡毒氣息,讓他無法控制地陷入到過往的噩夢之中……但也只有那麼一次而已。可是,即便是那一次,他也沒有這樣的憤怒與急切,如果異界的靈魂還是那個天真的蠢貨,它的反應可能還要遲鈍一些,但經過了那麼多,尤其是深淵中的五十年之後,它可以說是做出了最為正確與迅速的反應——心靈之力猛然迸發,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拉到了最大,而那股銀藍色的霧氣已經從阿芙拉的口中溢出,光亮照亮了她的臉,那是一種很難形容的表情,像是人類所有的情緒都已經集中於此。

阿芙拉在心中長長的嘆息,她怎麼能夠不愛他呢,哪怕是到了這個時刻,遇到了這樣的事情,她所愛的人,所投擲出的力量也只是將他自己拋起,而非阿芙拉,雖然他應該知道現在的阿芙拉不會因為普通的拋擲而受傷——她曾經去嘗試過理解他的想法,只是這太難了。

巫妖佇立在識海中,雙眼中的靈魂之火不安定地閃動著,在失去了能夠表達表情的皮膚,肌肉與眼珠之後,不死者們的情緒波動也只有從這些地方才能被人覺察一二了——他已經發現,正有其他人,或是神祇在對阿芙拉施加影響,以至於她做出了不在他預計中的事情——她幾乎成功了,這點不由得巫妖遍體生寒……從最初的時候,阿芙拉就是他的造物,他很清楚,梅蜜與葛蘭的孩子必定繼承了他們的狡獪與奸詐,而她身邊又都是紅龍格瑞第的牧師,虛假的情感是無法令她臣服的,幸而他的軀體之中可不止他一個靈魂,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生性溫柔,秉性良善,對於女性與孩子有著一種天然的愛護與尊重之心,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的偽裝嗎?事情確實如他所期望的那樣發展了,另一個位面的靈魂可能是阿芙拉在黑暗之中只有與僅有的慰藉了,所有的美好情感都被這個在襁褓之中就被拋棄,在幼兒與少年時期飽受折磨與羞辱的孩子投注在了黑髮的龍裔身上,而前者將她從崩塌的神殿中帶走時,這種複雜的情感得以再一次地沸騰,之後就是沉澱與醞釀。

要說巫妖真的對阿芙拉最近的躁動一無所知,那也是假的,但他可不會直接提醒他的同居者,他錯誤地認為,阿芙拉即便獲得了弗羅的神格與神力,她仍然是可以被壓制與操控的,這也是為什麼他不介意另一個靈魂如同對待女兒一般地對待阿芙拉,這讓阿芙拉在愛戀著他的時候也不免帶上了一絲發自於靈魂深處的畏懼,這不是對於暴力的畏懼,雖然同樣滋生於軟弱——她不敢如同對待那些桀驁不遜的克瑞法居民那樣對待她的監護人,她知道黑髮龍裔對她的情感並不如她對黑髮龍裔那樣深厚,他隨時會轉身離去,她卻不能。

巫妖不想讓另一個靈魂知道的更多,如果讓它知道,等待著他的一定是一場激烈的爭吵,不過現在想來,倒不如吵一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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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她踏出了錯誤的一步,但若說阿芙拉從格瑞第的牧師最多學到了些什麼,大概就是對於恐懼與痛苦的麻木不仁了——或許還有犀利與惡毒。何況克瑞瑪爾帶來的風是那樣的溫柔,溫柔的沒有給她帶來任何傷害,她舉起手,面露甜蜜的微笑,空曠高大足以容納一隻巨龍的房間突然被馥郁而暖熱的春風,碧綠的枝葉,以及低垂的花朵和果實充滿,這是她的領域,還未完全成熟,但已經能夠「挽留」得住黑髮龍裔的腳步,她向他伸出手,「來吧,」她輕聲呼喚道:「到我的身邊來。」

異界的靈魂明顯地顫動了一下,但他的眼神很快就變得堅定起來,「阿芙拉,」他語氣嚴厲地說:「如果你現在回到你的房間裡去,我可以忘記今天的事情。」

阿芙拉發現自己竟然還會因為監護人低沉的聲音而蜷縮起來,但她的意志也超乎尋常的堅定:「我愛您。」她說:「您知道在我的計畫中,我們將會有怎樣的一個將來嗎?」她沒有等克瑞瑪爾回答:「我會等待您達成您所想要達成的所有願望,我會是您的妻子與盾牌,刀劍,我擁有了莫大的力量,我可以讓您成為國王,皇帝,而您會是我的選民與丈夫,等到您終於感到疲倦,想要休憩。我會帶著鮮花與晨光來,親自將您迎接進我的神國,在那裡,您會分享我的權柄,成為一個神祇,我們的愛情與生命將會如同冥河一般長久不息。」

「那麼是什麼讓你改變了主意呢?」巫妖在識海中低聲問道。

阿芙拉或許無法聽見他的問話,但還是給出了回答:「但我發現,我最親愛的人,我或許可以等待,」阿芙拉厭惡地說道:「但我絕對不會容許有人偷走我的珍寶……她或許還只是在嘗試,但有這個企圖就足以讓我噁心了——我難以想像,如果您的妻子,不是我,而是那個天真而又愚蠢的露西厄……」

「我不會選擇她的,」異界的靈魂無可奈何地說:「當然,你也……不行,阿芙拉,」它想了想,「也許我不會選擇任何一個女性,在我的有生之年。」

阿芙拉眨了眨眼睛:「那麼男人?」

「宦官也不。」異界的靈魂說,它知道阿芙拉只是在開玩笑,但他一點也不想笑:「我可以為此起誓。」在它原先的位面,起誓只是浮於表面的裝飾與輕浮的謊言,但在這裡,尤其是向神祇起誓,其中的涵義就要深遠得多了。

「但我希望你現在就成為我的選民,」阿芙拉堅持道:「你會變得更為強大。」

「是選民,」已經被巫妖警告過的異界的靈魂語氣冰冷的指出:「還是傀儡?」

阿芙拉露出了一個險惡的笑容:「我知道您不愛露西厄,就像您也不愛我,不,您或許愛我,但就像是一個父親看待自己的女兒,我曾經以為您能改變,但不,您不能。」她緊盯著黑髮的龍裔:「您能嗎?」她重複道:「您不能,您將我分割在另外一邊,無論我向您走幾步,您都會退出相應的距離,但露西厄,或是其他女性不同,他們是有可能的,只要她們,或是局勢推著她們往您這裡走,您會退避,但也會猶豫——您能猜到我的牧師給我送來了怎樣的祈禱嗎?她們祈禱您能夠與露西厄締結婚約,繁育兒女,是的,有數以千萬的凡人將微薄的收入,乾燥的豌豆花,麥穗交給她們,誠心誠意地希望您能夠接受一個可以讓冬日的土地長出麥子的妻子,怎麼樣,您要拒絕嗎?要驅逐她嗎?雖然這裡根本就不需要她來多管閒事,我的愛人,但那些愚民不會允許您這麼做。」

她語氣冷漠地說:「您已經在退讓了,然後呢,精靈的生命是那樣的悠長,總有一天,您會屈服的,我瞭解您,您是一個溫柔的人,所以您是絕對無法冷酷地對待一個向您奉獻一切的人的……除了我。」

「阿芙拉……」

「她向您奉獻一切,她的身軀,她的生命,她的領地與子民,」阿芙拉難過的說:「但我也願意啊,殿下,我也願意啊,可是您不要。」她抬起頭看向克瑞瑪爾:「您總是說,去找自己的道路吧,或是說,去尋求自己的希望吧,但我的道路和希望都在您身上啊,您不能這麼不公平,從一開始,就取消了我競爭的資格。」

「我不會接受露西厄。」

「如果弗羅的神職不是愛情,婚姻與生育該多好啊,」阿芙拉似乎沒有聽見他的回答,只是繼續喃喃自語道:「您雖然這樣說,但我還是能夠看到——在不遠的將來,您們會牽著手走在一起,您們的孩子將會成為林島的新王,哪怕您死去了,您也將會回歸到安格瑞斯的膝下,而不是我的神國——請不要責怪我,我已經看見了我的結局……」她向前一步,眼睛如同深夜的星辰那樣明亮:「您不會成為傀儡的,雖然您可能需要休息上一段時間,幾十年,或是幾百年,但在我的神國裡,不會有人傷害和打攪您,等您醒來……」

「我會遺忘一切,」異界的靈魂打斷了她的話:「您認為那還是我嗎?」

「當然,」阿芙拉狡猾的笑了:「您最初的時候,難道也不是遺忘了一切嗎?」

異界的靈魂從未如此為難過,他們必須承認,阿芙拉所說的事情並非不可能發生,畢竟對於他們來說,愛情不是那麼重要的事情,相反的,職責與力量才是,糟糕的是,阿芙拉也知道,而且她之前也提到了,或許是因為弗羅的信仰再次凝聚起來的關係,她或許真的可以看到一些只有她能夠看到的事情……巫妖終究不是神祇,對於神祇最終可以做到哪一步,他也不敢確定。

他們可以反抗,阿芙拉固然已經掌握到了部分屬於弗羅的力量,但她終究還十分的年輕——對於一個准神來說,但異界的靈魂不願意傷害阿芙拉,而巫妖也不希望自己的嘗試到了將要得出結果的時候夭折,只是如果要擺脫阿芙拉,他們就必須摧毀這個不完全的領域,然後,無論是阿芙拉,還是他們,都會遭受到難以描述的重傷。

但在命運的齒輪已經一牙咬著一牙,迅速地轉動起來的時候,任何的滯留與倒退都可能會帶來無法估測的惡劣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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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一個聲音突然插入了他們之中,不但打破了緊繃的氣氛,還讓阿芙拉與克瑞瑪爾整齊地嚇了一跳。

阿芙拉看見的是一個俊美而又年輕的陌生人,一個男性,從面目與神情上來看,竟然與她所愛的人還有著幾分微妙的相似,他的著裝如烈日般的輝煌,手指與胸前都佩戴著珠寶,卻絲毫不顯得通常她在國王與大公身上看到的近似於可笑的虛榮,他的雙眼彷彿同時倒映著月光與星光,又深邃的如同海眼,他走入阿芙拉的領域時,簡單的就像是走進他的庭院。

阿芙拉握緊了雙拳:「您是誰?」她謹慎地問道,同時尋找著對方的痕跡——說是痕跡,是因為對方明明就可以被她看見,被她聽見,卻無法被她捕捉和攻擊。

「一個過去的影子罷了。」年輕人說,他經過的地方,所有的枝蔓與動物都垂下頭來,樹葉與花朵都收起了枝葉與花瓣,就連鳥兒也不再鳴唱。阿芙拉只要看到這個景象,就知道對方的力量要遠勝過自己,哪怕是在自己的領域裡,他仍然可以隨心所欲地使用自己的力量。

「您想要做什麼?」阿芙拉問道:「如果您有什麼需要的,只要我能做到,我發誓我並不是一個吝嗇的人。」

那個男子笑了:「我需要的東西並不多,」他說:「只是不太願意看著自己的後裔被一個狂妄的小姑娘脅迫而已。」

「您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阿芙拉低喊道——他怎麼知道……

「解決事情的方法可不止一個,」年輕人說,他的神情變得嚴肅起來,當他露出這種神情的時候,領域中的空氣也似乎變得寒冷與沉重起來:「我知道你為什麼會先來傷害我的後裔,因為你知道,他是不會傷害你的,你在用他對你的善意充作自己的盾牌與刀劍。」

「我沒有……」

「你應該冷靜一下,」陌生人接著說道:「注視自己的內心,這次我不會懲罰你,畢竟我之前見過太多年輕的神祇了。」

阿芙拉還想要說些什麼,但那個人已經將手臂放在克瑞瑪爾的肩膀上,而後他們兩人的身影都開始變得透明——阿芙拉大叫了一聲,衝向前去,但那個年輕人只是威嚴地給予了一瞥,她的雙腳就像是固定在了地面上,無法移動。

在最後的一瞬間,阿芙拉看見的不再是一個人類,而是一隻閃爍著無盡光芒的龐大巨龍。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9 10:58
第八百零五章 錯誤(6)

紅龍格瑞第對許多人,包括她的子嗣來說,都不是一個值得緬懷的對象。在她悲慘地死於眾神的陰謀之後,沒人會去悼念她,也沒人會為她感到悲傷,但她終究還是眾龍之神艾歐的後裔,而且,即便不論其他,格瑞第也是被巨龍艾歐承認過的繼承人,他必須得說,這個繼承人不如期待中的那樣好,但至少,她確實踏入了巨龍艾歐設置的最底線——令人無比悲涼的是,巨龍艾歐早已消亡,過往的威名無法遮掩現今的無力,他的繼承人被絞殺,而他的遺澤則被搶奪與侵吞。

失去了既定的繼承人,巨龍艾歐就將視線投向了紅龍的後裔,但就像之前描述過的那樣,紅龍血脈最為濃厚的那一位已經成為了陰謀之神希瑞克的信徒,而其他的龍裔更是缺乏值得巨龍艾歐欣賞的特質,或許是格瑞第的有意為之,他們之中,強大者過於狂妄,弱小著卻過於畏縮,他們的陰謀詭計不但會施加在敵人身上,更多地則用於相互之間的傾軋,這點與巨龍艾歐所期望的完全不同——雖然狡獪卑劣也不是他所想要看到的,他們是巨龍的後裔,不是地精的崽子。

在最初的憤怒過去之後,巨龍艾歐驚訝地發現,在諸多的龍裔之中,竟然只有克瑞法的主人,格瑞納達新王最小的兒子最為符合人們所愛戴的統治者的形象,克瑞瑪爾,與其說是良善,倒不如說是中立,他有殘忍的時候,溫柔時卻也能讓人如同沐浴晨光,他善於衡量計算,但在需要的時候,也能夠如同法崙的銀龍那樣慷慨大方,他有著無數的朋友,從密林之王,精靈凱瑞本到羅薩達的選民亞戴爾,還有盜賊之神瑪斯克的兒子與地上的代言人葛蘭,他也有著無數的下屬……想到這裡,巨龍艾歐就不由得愉快地微笑了起來,那時候黑髮的龍裔可是在相當不利的情況下從自己的父親與長兄那裡割裂了一股不容小覷的勢力——那些龍牙騎士,以及沙漠中的蠻族,還有格瑞納達事變後流落在外的術士與法師,因為其特殊性,哪怕只有幾個,也會讓一個普通的領主感到萬分頭疼,但克瑞瑪爾就能夠非常穩定地掌握住這柄雙刃劍。

公平,大度,謹慎,懂得如何準確地判斷與安置一個人,說起來非常簡單,但無論是人類,還是巨龍,能夠做到這一點的幾千年來也只有寥寥幾個罷了。

假如一定要說,克瑞瑪爾有什麼讓巨龍艾歐不滿的地方,大概就是他總是隱約偏向於人類——千年之前,那個對人類青睞有加的巨龍艾歐可不是現在的巨龍艾歐,如果說之前他還能保有一絲寬容之心,那麼如今,他對於人類在漠視之外,更增添了幾分厭惡與憎恨,確實,沒人會在知道自己,乃至於自己的兒女,後裔只是為了另一個種族的發展而特意創造出來,繼而又為了讓出供前者繁衍的空間而退讓滅絕後感到欣慰的。

事情的變化著實太快速了一些。被巨龍提著——巨龍艾歐用自己的前爪捏著黑髮龍裔的衣領,一瞬間就從阿芙拉的領域中退了出來,回到了皇帝的房間裡。這個房間原先屬於古老的銀龍,容納一隻年輕體型的巨龍艾歐與一個小小的人類狀態的龍裔簡直是輕而易舉,他被輕輕地放在了一堆金幣上,就像是對著族群中的幼兒那樣,巨龍艾歐還將一箱子打磨到圓滾滾的寶石推在了他面前,和一個唯恐孩童到了陌生的環境中會哇哇大哭而有點手足無措的男性別無二致。

即便是異界的靈魂,也不會幼稚到認為這位仍然是法崙的「皇帝」,金幣讓他們的屁股很疼——他們不是有著堅硬鱗甲的幼龍,忍耐了一會,它終於忍無可忍地將幾枚形狀奇特的金幣拔出來,扔到一邊,之所以說它們形狀奇特,是因為與普通的圓形金幣不同,那些金幣就如同巨龍的鱗片那樣呈現出盾牌一般的五邊或是六邊棱角,巫妖在識海中低聲念出了一個異界的靈魂尚未掌握的古老單詞,但在異界的靈魂詢問之前,巨龍艾歐就先提出了自己的問題。

「我想你已經知道我不是那個……」巨龍艾歐停頓了一下:「那個畸形的雜種,」他直言不諱地說道,而後露出了一個有趣的神情:「那麼你知道我是誰嗎?」

——金龍盾,巫妖說,那些是……只在巨龍中流通的貨幣。

異界的靈魂馬上猜出了對方的身份,但它沒有立刻回答。自從他們的導師埃戴爾那從他們這裡拿走了巨龍艾歐的神格與本質之後,復甦眾龍之神這一選項就在他們估測的目標行列之中,雖然大部分人都會覺得難以相信,有了巨龍艾歐的神格與本質,作為一個拋棄了生者的身份與曾經有過的一切,只為了永久地存在下去的巫妖,成為神祇才是最好的選擇,別說巨龍艾歐是眾神之主,如果埃戴爾那真的那麼摯愛他的種族,他在最初的時候就不會傾覆整個法崙,令得自己的親族血流成河了。而且,繼承了巨龍艾歐的神格與本質,如果他願意,一樣可以重振巨龍的威名。

但無論是巫妖,還是異界的靈魂,都不認為成為巨龍艾歐的繼承人才是唯一的選擇,他們就沒有,哪怕諸多神祇一直在找尋的神格與本質就藏在他們的身體裡,但他們甚至沒有動用過其中的力量,在無底深淵中的五十年裡也是如此,而埃戴爾那前來索取的時候,他們非常乾脆的就給了——別以為繼承一個神祇,尤其一位強大神祇的神格與本質不必付出任何代價,別天真了,看看阿芙拉吧,嚴格點來說,她繼承的東西並不多,卻足以改變她的本性——說到這裡,巫妖就一陣恐懼,如果今天沒有巨龍艾歐插手,他的計畫或許就要被迫產生巨大的變動,至於變動之後的結果,就連他自己都無法估計,不過正如另一個位面的墨菲定理,最大的可能,是往他所不願意看見的方向迅速滑去吧。

巨龍艾歐專注地凝視著那雙黑色的眼睛,他知道克瑞瑪爾的母親是精靈,當然,在他的年代裡,埃雅與辛格只是精靈中的兩大姓氏而非兩大種族,這個孩子無疑繼承了他母親的黑髮,而他的黑色眼睛應當來自於紅龍人類母親的一部分,他不知道那位人類女性如何,但想來一定非常的優秀,不過他所知的是,克瑞瑪爾在被精靈們遺棄,被紅龍們折磨的時候,這位女性似乎並未伸出援手——或者說,那時候,她已經死了,或是陷入了比死更糟糕的困境——但只有那麼一點親緣,就讓克瑞瑪爾無限制地傾向於了人類嗎?等等,或許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他父母雙方的血親都令他失望了,他的情感需要放置,而從未出現,但也沒有傷害過他的人類就成為了宣洩的目標。

他耐心地等待著,從那雙黑色的眼睛——即便是巨龍艾歐也是第一次看見如此深邃,毫無瑕疵的黑色眼睛,要知道,即便人類有著黑色的眼睛,他們的虹膜也永遠不可能與吸收光線的黑色瞳孔顏色一致,總是略微淺淡一點,有些偏灰,有些偏褐,但這個孩子,他的黑眼睛在沒有光線折射的時候,與瞳孔就是一色的,這時候,這雙眼睛會讓人感到恐懼,就像是要被什麼吞噬了一樣的可怕。巨龍艾歐當然不會因此畏縮,他滿意地在片刻後看到了明瞭,繼而有點悲哀與沉重的顏色。

異界的靈魂不但猜到了對方正是復生的眾龍之神艾歐,還在巫妖的提醒下意識到這位巨龍的創始者做了什麼才能夠滯留於此——降階。就像是曾經古老無比的死亡之神耶各做過的那樣,在攀升到了即將被法則排斥的頂峰前,他毅然決然地自我摧毀,拋棄自己的大部分神職,神力與神格,降階成為一個弱小的神祇,即便他很清楚,因為有著與諸多原始與初始神祇的盟友,他不至於淪落到如同曾經的弗羅的境地,這也是一種前所未有的,令人震撼的行為。

而巨龍艾歐所付出的代價可能還要高昂得多,雖然異界的靈魂對神祇缺乏概念,但它也很清楚,從一隻巨獸墮落為一隻螻蟻,那是怎樣的一種犧牲——即便是螻蟻群中最為強大的一隻。

巨龍艾歐倒不是那麼介意,如果他不放棄他的力量與榮耀,他就無法獲得法則的寬容,復生了又如何,他什麼都做不到,簡直比徹底消亡還要糟糕,不但讓骨龍霜白失去了回覆生者身份的機會,也讓可能的繼承人失去了原本應該交給他的神格與本質。

「你想要成為法崙的皇帝嗎?」

突如其來的問題讓異界的靈魂驚訝萬分。

巨龍艾歐卻覺得那會是一個好主意,「是的,」他說:「你願意成為法崙的皇帝嗎?成為皇帝之後,你做起事情來就不必那麼束手束腳了。」他這幾天一直在查看皇帝的書信與文卷,像是旨意的副本之類的,還有那些選帝侯們的,任何堅固的鎖具與魔法在他面前都猶如空設,他可以從中尋找到克瑞瑪爾留下的痕跡,黑髮的龍裔顯然在極其辛苦的狀態下引導這些人類建立一個全新的統治體系,這個體系與曾經的法崙,現在的王國完全不同——小傢伙做得很仔細,也很小心,為了能夠讓這些愚昧的蠢貨接受他的提議,哪怕最微小的改變之前他也會懸掛上一塊香甜的誘餌——這無疑為他加上了許多原本不應有的障礙與阻擾,但也讓巨龍艾歐逐漸地喜歡上了這個小傢伙,他有著許多現在的龍裔缺少的東西:「你可以成為一個偉大的皇帝,在許多年後,人們或許仍然會記得你的功績,你或許還會因此獲得信仰,成為一個新的神祇——不過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隨心所欲地去做你想要做的事情,無論是幫助那些可憐的人類也好,還是捨棄那些無用的神祇也好——至於選帝侯之類的東西,完全不需要,你有我的支持。」巨龍艾歐越來越覺得這個想法很值得執行:「人類依然可以為我們所用,如果你有喜歡的人,也可以讓他成為你的臣子,或是愛人……」

愛人……想到這個黑髮龍裔的臉就僵了。

「我不願意。」異界的靈魂回答道:「我不願意,」它清晰地重複道:「如果我想要成為皇帝,即便沒有您的力量,我也可以——但我從未想要成為皇帝。」

巨龍艾歐站在他面前,就在異界的靈魂以為他會有點生氣的時候,他突然微笑了起來:「好吧,」他說:「你不願意就不願意,那麼你房間裡的那個,需要我的幫助嗎?」

異界的靈魂遲疑了好一會兒,才虛弱地,緩慢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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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厄等待著,她一聽到克瑞瑪爾回來的時候就想要去見他,卻被侍女們挽留住了。

「您要給他留下回覆皇帝與休息的時間啊。」她們勸說道:「男人們在忙碌的時候,性情是十分急躁的,除了他們關心的事情,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侍女們的父親和兄長們就是這樣的,他們只有在無所事事又不想去打獵或是尋找娼妓的時候,才會想到自己的妻子,發生在夫妻彼此之間的調情與歡樂都只是權勢或是慾望的殘羹剩飯——而且她們還要等待克瑞瑪爾的反應,如果那些流言還不夠,那麼會有人玩笑般地去試探黑髮龍裔對於林島之主的看法,侍女們一邊為露西厄打理著袖口與髮髻,一邊飛快地思索著將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們之中的大部分人,一方面希望著黑髮的龍裔能夠拒絕露西厄,或是對其全無好感,另一方面又因為父兄的預謀,希望他們能夠有有一段短暫的婚約甚至有了孩子,這樣人類才能夠理所當然地將手伸向一向不容許任何人覬覦的翡翠林島。

雖然這麼說,她們對露西厄卻是沒有一丁半點的憐憫之情,她們為了一點嫁妝或是將來的丈夫,就要被家族送上箭矢之峰,成為那個畸形怪物的妻子或是情人,誰也不知道她們將來的命運會走向何方,可笑的是她們竟然還要為這個資格相互競爭。原本那位大人還能帶給她們少許寬慰與希冀,但隨著露西厄的到來,就連這點小小的快樂都被剝奪了。

而露西厄什麼都不必做,就能擁有一切,或許她會為此付出慘重的代價,但那也是在很久之後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9 10:58
第八百零六章 嬰兒

無論是巫妖,還是他的同居人,巨龍艾歐都沒有容許他們留下與他相關的記憶,他已經不再是眾龍之神艾歐,但那些神祇們可不會輕易地放棄他的神格與本質,還有那些巨龍們在倉促之間來不及毀壞,又不得不拋棄的遺產,作為他們的先祖與神祇,巨龍艾歐不但知道它們在什麼地方,還能夠隨心所欲地予以取用——極北之地的漩渦也只是其中之一罷了,最讓巨龍艾歐忿怒不滿的不是它被盜取與劫掠,而是因為它們之中的大部分幾乎都被貪婪的人類佔有,而非巨龍或是他們的後裔。這樣的事情在巨龍艾歐重新醒來之前發生,鑑於他現在已經對那支冒險小隊中的後裔有了幾分好感與期望,他可以閉上眼睛既往不咎,但同樣的事情他不會允許發生第二次。

因為自行降階,巨龍艾歐已經變得十分虛弱,雖然他仍然是一位無比強大的神祇,甚至可以說,僅在神上之神之下。但毫不誇張地說,每個神祇都有可能成為他的敵人——即便是自詡為神上之神的忠實戰士的泰爾也不例外,想到這裡,巨龍艾歐就不禁咧嘴一笑,一千多年前,在巨龍離開這個位面之後,因為神上之神失落了「石板」而導致的諸神之戰隕落了多少強大或是弱小的神祇,就連泰爾摯愛的妻子也沒能逃過她的厄運,遑論其他,更不用說,神上之神近似於玩笑般地給與了三個凡人神格,一舉將他們分別擢拔到魔法之神,死亡之神與陰謀之神的位置上,這不由得眾神不產生憤怒與恐懼的情緒。

泰爾,羅薩達,伊爾摩特,還有希瑞克,瑪斯克與獸人之神卡烏奢,他們如何能夠架構起鬆散的聯盟呢,不就是為了求得一個不讓自己被隨意玩弄拋棄的依據嗎?他們不能夠再如以往一般,對這位莫測的眾神之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們急切地想要通悉他的本質,瞭解他的過往,以及,探知他的……弱點……可惜的是,神上之神幾乎只在宣判與給予懲罰的時候出現,而他出現的時候,他的力量可以征服每一位神祇,讓他們匍匐在地,除了恐懼就是恐懼,無法提起一點反抗的心思。那麼,作為神上之神最初的,或許也是最後一個聖者巨龍艾歐,不正是他們能夠找尋到的縫隙嗎?就連光明的羅薩達,正直的泰爾,以及悲天憫人卻淡漠權勢的伊爾摩特也無法經受得了這樣的誘惑——最為諷刺的是,巨龍艾歐知道他們的猜測是對的,他的身軀中,靈魂中,本質與神格中,確實有著艾歐留下的深刻印記,他原本就是艾歐的分身與投影,為了創造巨龍,艾歐甚至還在他的軀體與精神中留下了很少的一點本質——神上之神的本質,而非巨龍艾歐。

巨龍艾歐露出一個微笑,如果諸位神祇知道這一點的話,他們的行動一定會變得更為瘋狂。不過他已經將自己很好地藏了起來,他不需要很多時間,而法崙皇帝的身份原本就是一個不錯的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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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看到露西厄的那一刻,巫妖就知道自己應該將一些事情往後推,先將這個麻煩解決了。

他不是他的同居人,從他還是克瑞瑪爾起,就和每個紅龍龍裔那樣,極端缺乏同情心與同理心,而且他最討厭的事情可能就是被脅迫,畢竟他還十分弱小的時候,就被強迫做了許多他不願意做的工作,這些繁雜噁心的情緒堆積起來,讓他在遇見埃戴爾那之後就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從術士轉化為死靈法師,再從死靈法師轉化為巫妖,對於其他不死者眷戀不已的生者身份他真的沒覺得有什麼好,相反的,一具會令人恐懼不安的骨頭架子才是他的心中所愛,在埃戴爾那的塔裡,他晃蕩著一身骨頭架子的近百年裡,才是他感覺最安心,最輕鬆,最愉快的時刻。

選帝侯們在策劃什麼,他早已有所耳聞,只是曾經的不死者根本不認為他們能夠做出什麼能夠直接威脅到自己的事情,要說拿那些人類來挾制他……不好意思,他可不是會將一切苦難與眼淚背負在身上的伊爾摩特信徒,而他的同居人,雖然本性良善,但也有著自己的底線——曾經讓巫妖氣惱,而現在卻讓他覺得很妙的是,無論是灰嶺,在格瑞納達,在克瑞法,還是在碧岬堤堡,或是龍火列島,來自於另一個位面的靈魂都從未忘記過自己曾經只是一個凡人,這讓它永遠都不會與輕浮、狂妄或是天真有所關聯,它會為了那些卑微的人類做出犧牲,但不會成為最終的祭品。

當然,或許會有人認為他們會留戀權勢與榮耀,不過他們很快就會驚訝與懊悔,如果巫妖會在意這些,作為格瑞納達新王最小的孩子,能夠從術士塔裡走出來就代表他有了被重視和利用的價值,就像米特寇特;而他的同居人,來自於一個幾乎沒有實質上的國王,皇帝或是獨裁者的位面,即便有,他們的形象也不是那麼美好,至少異界的靈魂從未想過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個——他們之所以留在這裡,異界的靈魂是出於責任心與同情心,而巫妖則是將其視為一次小小,隱晦的嘲弄——對神祇們的。

想到神祇,巫妖也無法控制地嘆息了一聲,神祇們都是一群瘋子,他曾經如此確信過,現在是,以後也是。阿芙拉以前是個多麼可愛的孩子啊。當然,人類似乎也不遑多讓。

「露西厄。」他低聲念出了這個名字。

如果一定要說人類給予露西厄的全都是壞處,這種說法一定是不公平的。精靈們或許對於美有著凡人無法企及的敏感性與後者無法觸摸到的出色技巧,但對於如何展現軀體與既定年齡的魅力,這點精靈們也同樣只能說是望塵莫及,畢竟崇尚自然的精靈們對過於繁雜,不自然的裝飾從來就是避而遠之的。

侍女們並未將露西厄裝扮成一個豔麗的娼妓,她們的父兄是要促進婚約締結,而非需要從中作祟,但露西厄確實不再是原先那個稍顯笨拙的精靈少女了(或者說,她原先只能說是一個「孩子」),她就像是人們口中所稱的「小女王」那樣,戴著花朵的冠冕,身著月光色的絲袍,她看向克瑞瑪爾的時候,除了先前的崇敬與傾慕之外,周身的氣息已經不再那麼茫然紊亂,她雖然沒有握著權杖,但選帝侯們有意為之的退讓與服從已經讓她有了傲慢的資本與習慣。

隱形的魔法侍從們關上房門之後,就沒有人能夠繼續看見與聽見房間裡的事情,但他們談了很久,從陽光璀璨的正午直到夜幕降臨,魔法星河徐徐升起,在星光與月光的雙重照耀下,箭矢之峰猶如雪堆冰砌,無數雙眼睛注視著露西厄從克瑞瑪爾的房間裡悲痛地踉蹌離開。

「他為什麼不喜歡我!?」露西厄大喊道,而後她的聲音又突然低落了下來:「為什麼不接受我!?我明明……」

已經擁有了如此豐厚的資產,如此驚人的權勢,以及廣闊的領地,,艾洛赫為她在心裡補充道,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按住了露西厄的雙肩,南方諸國的女性們已經懂得如何裸露出肩膀與手臂,還有一部分的胸膛,並且用絲帶捆紮腰部了,當年長的精靈溫熱的氣息落在露西厄帶著寒意的肩膀上時,她忍不住輕輕打顫。

「但那是凡人,」艾洛赫輕聲說道。「凡人不會懂得一個施法者的想法的,權勢對於他們來說不是目的,而是工具,他們憑藉權勢獲得他們需要的東西,而後前者就被他們棄之如敝履了。」

露西厄驚慌起來,她似乎也想像到了,如果她無法給出克瑞瑪爾想要的東西……她是不是也會被拋棄,不,等等,她甚至沒有被接受過。

「是我的錯,」艾洛赫聽來十分誠懇地說:「我應該想到的,他留在這裡,不應該只是因為人類。」他輕微地搖了搖頭,「但我們到來的時間並不長,也缺少可以相信的人……」

「有什麼辦法嗎?」露西厄迫切地說:「我不要很多,但最少的,我不希望他繼續那麼強烈的排斥我。」回憶起在克瑞瑪爾房間裡的事情,難以抑制的委屈就翻湧了起來,露西厄還是第一次看到他以那麼嚴厲而陰冷的口吻對什麼人說話,而那個什麼人竟然還是自己,而露西厄心虛地發現,他所說的並非無的放矢,她的擅為或許真的打亂了他之後的計畫——最讓她傷心的是,黑髮的龍裔冷酷地指出,她的愛意並不純粹,而她又太貪婪。

可憐的露西厄就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她簡直就是手足無措,她真的太過貪婪了嗎?雖然翡翠林島或許真的藉著這個機會將自己的觸手探入到了人類的腹地,但她的初衷真的只是為了減少所愛之人的憂慮……如果沒有克瑞瑪爾,她,還有她的子民們,只會在成年後的試煉中離開翡翠林島,即便遇到了戰亂與災荒,他們也只會煩惱於自己的試煉必須提前結束,對於凡人的憐憫,他們也許會留下一些錢幣與食物,如同這次那樣深入到人類之中的情況,不是沒有,譬如說,當一個埃雅精靈愛上了某個人類的時候,但最後終歸都是悲劇。

「那麼就讓他看看你最真實的心吧。」艾洛赫說,他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那樣的細微,卻如同一根針那樣徑直刺入了露西厄的靈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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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搖了搖頭,她繼承了弗羅的神職與神格,但她的本性卻尚未被這位女神完全地抹去,或者說,她已經心生警惕,在之前的行為因為一位陌生的存在失敗之後,她才驚覺自己居然做了會讓自己的監護人憎惡防備的事情——這不是她,而現在,盜賊之神瑪斯克,她的「祖母「竟然還在唆使她犯下第二個錯誤。

「您又在蠱惑我了。」阿芙拉輕柔地回應道:「您是盜賊與刺客們的庇護者與指導者,您在陰影中無往不利,但我的『祖母』,您對愛情瞭解得太少了,如果按照您的話去做,也許我反而會將自己陷入到一個非常不利的境況……有許多愛是從憐憫中孳生的,我的利劍或許會刺穿敵人的心臟但也會把她推向我的愛人。」

「那麼你就什麼也不做?」陰影中的女性用飄忽的聲音問道。

阿芙拉沒有回答,但她已經該決定再看一次。

每個神祇都可以在既定的時間裡,或是既定的地點看到聽到有關於他,或是他的神職相關的事情,但阿芙拉現在做的事情,即便是對於如同羅薩達或是希瑞克這些強大的神祇來說,也是極其危險的,但她需要知道,讓她失去了理智的那些情景究竟是弗羅,瑪斯克在作祟,還是……真實的將來……

玫瑰石與雪花石砌造的巨大神殿裡,弗羅的牧師們已經離開,按照阿芙拉的旨意,她們在晨光重新照耀大地之前都不會回來。殿堂裡燃燒中的不是松木與油脂,而是沉香,沒藥與黑檀,它們的光和煙霧瀰漫在整個角落,阿芙拉解開了所有的束縛,將可以令得無數男性女性臣服的軀體暴露在曖昧的溫熱空氣中,她站起身,展開雙臂,在煙霧中旋轉著,舞蹈著,她的足尖碰觸到的地方,即便是堅硬的石材都變得柔軟且富有彈性,就像是沒有情感與軀體的它們也不禁屈從在這位准神的魅力之下——阿芙拉手持著金盃,金盃中是她的血和她的眼淚,它們一落到杯子裡,就融合在了一起,她喝下這些泛著淺淡的玫瑰紅色的液體,然後將一片指甲咬在口中。

她知道自己的監護人有著許多可愛的小秘密,譬如說,他的血會散發出如同星辰般的細碎光芒,而他的皮膚,頭髮,一旦脫離了身體,就會很快風化在空氣中,指甲是少數不會那麼消融無蹤的東西,也是她在之前的魯莽行徑中獲得的唯一的回報——克瑞瑪爾當然知道,但他或許是出於憐憫,或是出於愛護,什麼也沒說,那位也許發現了,但他似乎也默認了克瑞瑪爾的許可。

比起衣物,指甲是更為親密與準確的聯繫,阿芙拉在聽見水流奔騰的聲音時,就緩慢地停下了腳步,她喘息著,牙齒緊緊地咬住那片指甲,無形的激流從她的眼前掠過,帶來森寒的氣息與沉重的威脅,阿芙拉閉上了眼睛,恭順地低下頭,將一部分身體浸沒在冥河,也是命運之河中,克瑞瑪爾的指甲會引領著她去往克瑞瑪爾的命運之線,讓她得以窺視將來。

上一次她就是在這裡看見了克瑞瑪爾與露西厄最終還是締結了婚約,成為夫妻,他們的手指纏繞在一起,肩頸交疊,每一次親吻都像是從阿芙拉的身上割裂了一片血粼粼的皮肉,那麼這次她能夠看到什麼呢?

更多,阿芙拉在心中吶喊到,更多,無論怎樣傷痛,她都要看到更多……這樣她才能分辨出這段命運是真實的,還是經過偽造,又或是徹底地假冒……

她看見克瑞瑪爾了,他不是站著,也不是坐著,而是跪在地上,面色凝重,他的懷裡……是一個嬰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7-11-29 11:05
第八百零七章 弟子

  「讓我看看,」阿芙拉哀求道:「讓我再看一眼。」克瑞瑪爾看著誰?是孩子的母親嗎?為何他的神情會是那樣的古怪,又是憐憫,又是哀傷,又是痛恨——阿芙拉竭盡全力地低下身體,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幾乎已經徹底地沒入危險的河流,直到一陣劇烈的痛苦將她拉回現實,而且還不止如此,在痛苦迸發出來的地方,那個尖銳的創口,她的血和力量還在不斷地流瀉。幸而它很快就消失了,阿芙拉陷入了短暫的昏迷,等她再一次睜開眼睛,她發現自己正仰臥在冰冷的石頭地面上,她的面頰一側是包裹著鐵片的膝蓋,她沿著那塊滿是鏽蝕的鐵片往上看,看到的是黑色的長褲,暗金色的斗篷,和一張充滿了厭倦的臉。

  「葛蘭。」阿芙拉說。

  「是我。」如果不是葛蘭,除了那些令人作嘔的聖者或是選民,大概沒有人能夠將阿芙拉從如此可怕的境地中拉回來,那是可以吞噬一切的冥河,包括神祇在內,所有的事物進入其中後都會被緩慢而不可違抗的同化,分解,直到無。

  「那個人教壞了你。」葛蘭說:「無論是我,還是你母親,都不會這樣偏執,你就沒有考慮過代價與回報之間是否等值嗎?」

  「這就是回報,」阿芙拉說:「在你將我拋棄在格瑞第的神殿時,就應該知道你永遠無法得回我了。」

  葛蘭嗤笑了一聲,不過他沒有繼續說下去,阿芙拉說的沒有錯,對於這個女兒,他幾乎沒有任何付出,當然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報償,一個父親應該做的事情,都由黑髮的龍裔代為完成了,只是有時候他也不免會詛咒一番克瑞瑪爾無懈可擊的容顏、身材,以及另一個主人(曾經)的好脾氣,想要避開這樣的陷阱,即便是神祇也會感到萬分為難——不,等等,如果是如同弗羅這樣的傻瓜,應該會如同撲火的飛蛾那樣毫不猶豫地落入對方的掌心吧。

  「窺視命運本來就是一種異常愚蠢的行為,想要借此改變什麼更是妄想,」葛蘭說:「這個事實已經被無數的人證明過了,他們或許比你強大上百倍,比你睿智上千倍,但命運已經無情地嘲弄了他們,他們的失敗就連我也不想提起,命運呈現給你的東西,阿芙拉,從來就不會是真實,至少不會是不變的,你知道的,對嗎,不然你就不會嘗試改變它……那麼,在你嘗試了之後,事情是否向著你所期望的方向發展了呢?」葛蘭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兒,他不知道是不是黑髮龍裔有意為之的關係,梅蜜可沒阿芙拉那麼固執:「好像不,親愛的,你的眼睛已經告訴我了。」

  葛蘭說完,向阿芙拉點了點頭,就離開了,也許會被人認為太過虛偽,但他這一刻確實是作為父親出現的,不過阿芙拉顯然不會聽從他罕見的良言善語。

  阿芙拉坐在地上,她想起自己在冥河中看見的最後一張臉——那是露西厄,滿面痛苦。

  ——————————————————————

  朱利奧拿起沉重的銀勺,迫不及待地大吃了一口——緊接著……他就僵住了。

  皮克羅米尼主教放下面包,滿懷疑問地看向自己的被監護人,這種表情不太像是因為嘗到了甜美可口的滋味而欣喜若狂的樣子,而且,只是一會兒,小美第奇的鼻子,眼睛周圍都微妙地紅了起來,眼睛中更是波光盈盈——主教很清楚,朱利奧從嬰兒時就不是那種喜歡大叫大鬧的孩子,能讓他流淚的事情更少,少到他幾乎不記得,難道是有帕奇家族或是教皇西斯科特四世的刺客尾隨他們而來?

  就在主教預備叫人去拿藥草的時候,朱利奧終於艱難地舉起了一隻手制止了他,將一場滑稽透頂的風波消弭在了成形之前。

  「因為太難吃了?」主教奇怪地問,按理說,斯佩羅小城中的教會應該不至於去輕忽一個皮克羅米尼,尤其這份食物還是他特意囑咐的,他拉過杯子,從裡面舀了一口放到嘴裡,除了有點冷之外,這份食物應該說沒有什麼可挑剔的地方。裡面不但有主教點名的冰雪,羊奶,杏仁和蜂蜜,還有姜,肉桂,苜蓿,迷迭香和肉荳蔻——充任廚師的修士可能將他們所有的香料全都碾碎了放了一遍,厚厚的就像是冰雪下的土壤,擔保嘗起來滿口芳香。

  朱利奧看著皮克羅米尼主教將杯子傳遞給其他人,每個在場的修士都嘗了一口,其中不乏點頭稱讚的人——但是,主教!這裡都是連滿是蛆蟲的奶酪,半腐的乾肉與腥臭的醃魚也能吃下去的重口味群眾,他們覺得好吃的東西未必適合一個只有六歲,味覺還很敏感的孩子……

  輪到也只有八歲的瓦倫西亞神父的時候,他狡猾地眨了眨眼睛,小心地只嘗了一點點,然後他的面孔也不禁為之輕微地抽搐了幾下,他看向可憐的小美第奇,再次給了他一個和善過度的微笑,只是這個微笑可要比前一個真心實意地多了。

  後者一臉的生無可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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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便來自於數百年後的堅韌靈魂也不免被這一杯香料大全弄得精神萎靡,皮克羅米尼主教就讓人把他帶到自己隔壁的房間去休息,到了晚上也只讓他吃了一片柔軟的白面包,喝了點啤酒,並且免了他第九時辰的禱告與晚禱(註釋1),只是沒有免去睡前禱告與夜禱。在晚禱到睡前禱的這段時間裡,朱利奧看見他的窗戶上搖晃著火光的影子,出於一個成人的好奇心,他踩在一隻羅馬式樣的箱子上,推開小窗,低頭往下看。他首先嗅聞到了一股油和松脂的濃烈氣味,然後看見了被火把與蠟燭映照在建築上的黑影,若看見這一畫面的人確實是個六歲的孩童,他準會做起噩夢來。但朱利奧只是睜大了眼睛,看著手執火把,燭台在街道的邊緣行走或是停留的人們,他們在為一群群用簸箕,籮筐以及裙子兜來花朵與花瓣,馥郁清甜的氣息哪怕朱利奧在三層小樓的窗戶上也能清晰的聞見,在淺灰色的街道上有人用白堊勾畫出輪廓,也有人不用,他們將同樣顏色的花瓣灑在一個地方,而後跪在地上用手將它們聚合成想要的形狀。

  這樣的工作據說要持續整整三天,直到聖體瞻禮儀式的遊行結束,主持這個儀式的神職人員與隨行者將踩踏在花瓣與花朵上行走,不沾染絲毫塵世間的污濁,就像是天使在雲朵上漫步——鋪設花毯的人如同蜜蜂一般辛勤而又努力地勞作著,臉上帶著興的紅暈,眼睛中閃爍著幸福的神采,繁複,絢麗與逼真的圖畫在他們的手下誕生,這種景象無疑是相當吸引人的,朱奧直到聽見了門被輕輕開的聲音才如同小蛇一般從箱子上溜下來滑到自己的床上。

  這種小把戲對於曾經在大學裡擔任著一個嚴厲的管理者角色的皮克羅米尼主教是沒有用處的,他用比朱利奧更輕捷的腳步走到床榻前,摸了摸孩子的雙腳,腳底明顯的要比足踝的部分更冷,這表明不久之前他還站在一個容易令得雙足冰冷的地方——主教環顧四周,他的視線很快停留在窗下的羅馬箱上,這種羅馬式樣的長方形箱子為了避免磨損以及可以固定在馬背上面與馬車面,採用了大量的鐵件,當然,後者也起到了裝飾的作用,特別是在箱蓋上,鑲嵌著拉環的金屬部分甚至多過了色彩斑駁的木材部。

  但讓利奧有點意外的是,主教並如同以往那樣峻厲地責備他。他沒有想到的是,皮克羅米尼主教先前之所以那樣嚴苛,只因為一個聰敏的孩子更容易受到魔鬼的覬覦與引誘,就像他曾經在父親的宮廷裡,在羅馬的大學裡,在舅舅的教會中看見的,愚鈍的人或許還有伸手挽救的機會,但一個聰明人在滑落深淵的時候也要比其他人更為快速隱秘,唉,他曾經眼睜睜地看到過不下十二個原本有著美好前途的年輕人走入歧途,他們不但毀滅了自身,還殃及了親朋和家族。

  但如果他是生來屬靈的,那麼主教就不必再擔憂他會迷惑於世俗間的榮華與**,就如同方濟各年輕的時候,他不但是個桀驁不馴的放蕩子,還是如他一樣,商人與官員的孩子們的首領,他們終日無所事事,除了痛飲葡萄酒,比武,狩獵,就是沉溺在娼妓的臂膀裡;在生了一場幾乎讓他死去的大病後,他加入了阿西西的軍隊抵抗佩魯賈的侵略,又在佩魯賈做了十二個月c的戰,直到被他父親贖回。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及時醒悟,幡然悔改,而是在五年後,在前往另一個戰場的路上,方才聽見了天主響亮的呼聲。

  而如同正有聖靈注視著他們那樣,皮克羅米尼主教也是在聖方濟各的出生地,得救恩處與感知死亡與永恆之地被引導進屬靈的喜悅中的,他堅信朱利奧.迪.朱利亞諾.德.美第奇即便幼小,在見耶穌的路上卻注定了要比他行走得更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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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次日的清晨,斯佩羅的人們就忙碌了起來,雖然依照數百年後的時間,現在也不過凌晨四點左右,修士,教士,神父與主教們一同做了晨禱,以及後續的連禱,唱讚美詩,朱利奧看見有幾個身著修士的服裝,卻蓄留著世俗的髮型與鬍鬚的人,他們裸露在外面的腳也格外白皙肥美,看上去就知道它們不常暴露在日光與灰塵裡面,從聖瑪利亞馬焦雷教堂的神父的輕聲細語中,小美第奇才知道他們都是斯佩羅的貴人,就像是美第奇的家長可以第一個領取聖體那樣,他們也有資格穿上修士的亞麻外袍,繫上代替腰帶的繩索,赤足跟在教士們的隊伍後面。

  僅次於他們的商人與行會會長可以身著常服有幸位於貴人身後的第二隊列,工匠與平民則在第三隊列之中,犯過罪的人,娼妓以及一些從事骯髒行業的人要麼不被允許加入遊行的行列,要麼就只能悄悄的尾隨其後。

  教士們在了最前面,他們分別捧著小件的聖物與聖經,他們身後是捧著聖體與聖爵的皮克羅米尼主教,馬焦雷教堂的本堂神父為他持著蠟燭,修士們赤足跟隨著他們,而修士後面,就是之前描述過的貴人們,商人們,行會會長,工匠與平民,還有一些零零落落的可憐人——教士的隊伍走過之後,地面上的花瓣都可以被撿拾起來帶回家,這些聖潔的芳香的聖物可以充作有著卓越療效的藥物,也可以在研磨後融入墨水用來抄寫神聖的經文,也有人把它們重新整理後填充進絲囊,贈送給自己的情人。那些可憐人幾乎是拿不到幾片花瓣的,如果有人願意憐憫他們還好,如果有刻薄吝嗇的人,他們甚至會用足尖將自己沒有辦法帶走的花瓣碾碎在石板的縫隙裡。

  朱利奧今天的職責是持香爐者,他和另外三位侍童一起提著小巧的內膽香爐,這種香爐的木炭在內膽中,乳香被傾倒在木炭上方,然後蓋上蓋子,持香爐者必須不停地搖晃它們,,二來是為了將乳香的煙霧儘可能地擴散出去——對於這個年代的人們來說,這種煙霧是天主賜予的恩典與聖人們在天國的代禱,非常重要,尤其是病人和身懷罪孽的人。

  相對的,這個工作也是極其辛苦的,斯佩羅城不大,但道路曲折,而且所有的大大小小的教堂,修道院,修女院都造了華美的臨時祭壇,遊行隊伍不斷地在臨時祭壇前停留,沒到夜幕降臨,除了朱利奧之外的三個侍童都有點兩眼發直,面色蒼白,提爐搖晃的幅度都不那麼盡如人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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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09:21
第八百零八章 契約

「這樣的交易,」巨龍艾歐說:「對我來說似乎沒有什麼太大的好處。」

「您難道不需要時間建立起真正的權威嗎?」格拉茲特狡獪地辯解道:「他的離開只會讓你我同時得到好處。」表面寬容大度,實則小氣吝嗇的六指王子不快地想道,如果不是法崙的皇帝突然被他人取代,而這個不明身份的傢伙甚至可能強於自己——他原本是不用那麼麻煩的,一旦事情發生,凱瑞本是一定會回到銀冠密林的,而亞戴爾,他是羅薩達的選民,單單這個原因,他就不可能對南方諸國重新建立起來的羅薩達的信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只要稍微挑起一點混亂,他就必須前往處理,而格拉茲特保證他會處理到劇終的大幕打開為止。而且亞戴爾無論對露西厄還是艾洛赫都不是那麼熟悉,在格拉茲特的計畫中,他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人物。

「你的好處更大一些。」巨龍艾歐冷靜地指出。克瑞瑪爾對他十分寬容,只要不搗亂,不擎肘,他對皇帝還是有著幾分尊重的,只要皇帝能夠提出有道理或是事實依據的建議,他也會認真聽取,最重要的,黑髮龍裔對於權力沒有那麼渴望,他現在攫取地位與發言權也只是為了能夠讓他的設想盡快地成為現實——為了那些卑微的凡人,眾龍之神心酸地想道。

「一點點而已,」格拉茲特說:「您是一個偉大的存在,雖然我不知道您是什麼,」他比了一個手勢:「您可以別像個賣醃菜的老婦人那樣和我計較這麼一點小小的差異嗎?這讓我感覺我的事業都開始變得廉價了。」

「什麼事業?」巨龍艾歐好奇地問。

「我告訴您您可以做出,我是說,一些微乎其微的讓步嗎?」

「不能。」巨龍艾歐斬釘截鐵的說。

「那麼我什麼也不會告訴您。「格拉茲特說,他甚至都有點覺得對方過於無恥了。

緊接著,空曠的房間陷入了尷尬的沉默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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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巨龍艾歐托著皇帝的臉說:」我現在可離不開你,克瑞瑪爾,我的愛卿。「

「但法崙已經穩定下來了。「而且宮廷裡也已經擠滿了大臣,克瑞瑪爾也已經有意識地將自己手中的權力分配出去。

「你對他們是一種威懾。「皇帝外表的巨龍艾歐真摯地說:「你在這裡,他們就不敢為所欲為。「

「我知道您已經有只屬於您的大臣了。」巫妖有點不耐煩地說:「讓他們去,他們比我更適合這個宮廷,也更懂得如何讓他們按照您的意思運作。」

「他們不是你。」巨龍艾歐說:「克瑞瑪爾,你本身就是一個強大的領主,你有自己的軍隊,施法者,城市……」

「已經沒有城市了。」巫妖打斷了他的話。

「是我的疏忽,親愛的,」巨龍艾歐瞥了一眼克瑞瑪爾身後的掛毯,那是整個大陸的地圖,「你喜歡哪兒,海邊,還是內陸,你可以隨意選擇,我的孩……愛卿,即便不在我的領地之內,我也會設法為你爭取到……嗯,或者,我應該先給你一個顯赫的身份,你想要成為公爵嗎?還是國王?」

「您之前還說過要將整個法崙送給我呢。」巫妖譏諷地提醒道,價碼不增反減真的好嗎?

「你想要不是不可以啊。「巨龍艾歐笑眯眯地說,如果克瑞瑪爾真的想要,他完全可以拿出一個完整又乾淨的法崙——沒有國王,沒有大公,沒有非龍裔的大臣,人類只能成為最恭順的奴隸——就他看來,龍火列島和格瑞地的做法都太粗糙了,或者說,他們不懂得如何剷除反抗的根源,他這次會做的好一點,譬如說……

「我不要。「巫妖客客氣氣地說,然後站了起來。

「等等,「巨龍艾歐也跟著站了起來:「如果你真的那麼堅決,」他說:「那麼至少給我一點時間。」

「多久?」

「一年。」

「不可能。」一個冬季就足夠獸人和他們的盟友貫穿整個高地諾曼,繼而直接威脅到銀冠密林。

「那麼最少的,『克瑞瑪爾』要留在這裡。」皇帝外表的巨龍擺出了一個無奈的姿態。

「什麼意思?」

「我說過,」巨龍艾歐說:「他們只是在畏懼你,」他站在那裡,將雙手握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走,那麼你要允許我去僱傭一個變形怪以你的姿態留在我的宮廷裡。」他點點頭:「明白嗎?我只要我最信任的臣子留在宮廷裡,或許還有一部分龍牙騎士,術士還有法師,這樣就夠了。」

「他們或許會發覺的。」

「我又不需要太長的時間,」巨龍艾歐嗤笑道:「他們即便發現了,也只會認為那是一個陰謀,猶疑不決,躊躇不定,等到他們明白過來的時候,也許你已經回來了也說不定。」

「我總是要離開的。」巫妖說,他在還很年輕的時候就放棄了作為生者的身份,在這之後也沒有後悔過,生者看重的一切,包括權勢,地位以及美麗的容顏,對他還不如一根用來打磨骨頭的精金矬子來的有吸引力。

「但距離你的計畫完成還是有那麼一段時間,現在它只是一株在風霜中艱難萌芽的幼小樹苗。「巨龍艾歐溫和地說:」難道你不想品嚐一下它結出的甜美果實嗎?「

不想吃,巫妖想,但他身體裡的另一個靈魂一定會很想看看:「我會盡快回來的。」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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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厄沒有發現艾洛赫是什麼時候消失的,不知什麼時候,他的存在對於露西厄已經不是那麼重要了,她有人類的侍女服侍照顧,也有年輕的埃雅精靈戰士護衛,還有那些趨前隨後的大臣和使者,從食物到衣飾,從房間到庭院,沒有一個會讓她不愉快或是不滿意,即便是在翡翠林島上,露西厄也從來沒有這種特殊而奢侈的待遇,在艾洛赫離開之後,她更像是一隻被釋放出牢籠的鳥兒,盡情地沉浸在花朵與陽光裡,她看不見就隱藏在身後的陰影,也聽不見被覆蓋在索利特琴下的弓弦聲。

她性格中那些令人不安的弱點不但沒有被消除,反而在這種無限制的縱容下被放大到一個會讓人們為止畏縮恐懼的地步,但沒有人會去提醒她,這不是最好的「小女王」嗎,大臣與商人們根本不介意在她身上花費了多少,只要有林島,只要得到林島,他們的付出就會成倍的回流。

這讓露西厄原本就單薄的耐心變得更為脆弱,在所有人都願意無條件地滿足她的願望的時候,克瑞瑪爾的拒絕就像是點綴在雪地上的一點黑影一樣顯眼,她不想繼續等待下去,而且她的侍女也勸說她盡快採取行動,畢竟克瑞瑪爾的身邊有著一個弗羅牧師,而她們都知道,弗羅牧師幾乎是所有女性的死敵,她們生性放蕩,狡猾驕奢,沒有幾個男性可以抵抗得了她們的誘惑。

「但我該怎麼辦呢?」露西厄向她們尋求幫助,在這點上,埃雅精靈們除了給她一些徒勞的,類似於「陪伴,等待「之類的建議之外什麼也做不了,但那些大膽,並且善於玩弄權柄的侍女們立刻就提出了有用的建議:「去懇求皇帝吧,大人畢竟還是他的臣子,一般而言,臣子們不會輕易拒絕皇帝的好意,或者陛下身邊的女官也能夠將那個弗羅牧師驅逐出去。」

對於後一種看法,露西厄是不贊同的,她恐懼的也正是這一點,皇帝是否知道阿芙拉已經是弗羅的選民了呢?因為弗羅重新得回了生育的神職,她是可以向她的神祇祈禱,為皇帝謀求一個子嗣的——到那個時候,皇帝也許會毫不猶豫地偏向阿芙拉吧,想到這裡,露西厄就急不可待地跑出了房間,她要見到皇帝是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在人類還有求於精靈的時候,他們所見到的每一張面孔都是那樣的溫柔可親。

巨龍艾歐在最初的時候還猶豫過,畢竟在巨龍們離開了這個位面後,精靈可能是黑髮龍裔在婚姻上最好的選擇了,畢竟精靈們的血脈與品行還是很值得期待的,問題是,在他深入瞭解過露西厄之後,他頗為遺憾地放棄了原先的想法,何況還有著與格拉茲特的交易。一定要說還有些什麼的話,大概就是埋葬在這位死而復生的神祇心中的惡意,精靈與巨龍有著不相上下的天賦與力量,但他們卻無需被放逐,被利用,無論命運如何變化,精靈們總是以一種傲慢與自私的態度置身之外。即便在人類的壓迫下,他們也不得不退避一方,但如果不是諸神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爭鬥……無理論是銀冠密林的辛格精靈,還是翡翠林島的埃雅精靈,他們仍然可以如同一千年以來那樣悠然自得地度過自己的每一天。

「好啊,」巨龍艾歐這樣回答露西厄:「你是一個非常可愛,並且值得尊敬的女子,放棄你不但是克瑞瑪爾的損失,也是我們的損失。」

「但他拒絕了我很多次。」露西厄疑惑地問道:「您能讓他改變主意嗎?」

「那也是因為他品行高尚的緣故,」巨龍艾歐回答說:「他對您不是沒有傾慕之情的,但也許正是因為太愛您了,所以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接受您的青睞,這是很多年輕男子的通病……還請您一定要原諒他。人類在面對完美之物的時候總是會由衷地感到畏懼。」

露西厄有點不敢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他的態度……非常堅決……」看不出有什麼留戀悔恨的樣子。

「他為您拒絕了所有人,不是嗎?」皇帝外表的巨龍合攏手掌,饒有興致地看著林島的年輕主人陷入狂喜的樣子。

對,對啊,露西厄在心中大叫到,如果說阿芙拉是他的被監護人,是他的半個女兒,所以才會被拒絕,那麼那些圍繞在克瑞瑪爾身邊的人類女性呢?她們和他沒有關係,但他還是沒有容許任何一個女性進過他的房間。

「那,那麼……「露西厄甚至結巴了起來:「我該怎……怎麼做呢?」

巨龍艾歐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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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王獲得了她想要的一切。

她心滿意足,她的愛人……他在星光之下擁抱她,愛撫她,在她的耳邊說著動聽的情話,為他之前的怯懦行為表示歉意——他們沒有留在箭矢之峰,露西厄在很早之前就決定要在翡翠林島完成最後的儀式——她發誓要讓克瑞瑪爾獲得林島的承認。

一路上,他們獲得了無數凡人的迎接與歡呼,他們在她將要經過的地方拋灑花瓣,或是親吻她經過的地面,每一個爵爺與領主都會在他們的馬車前鞠躬,商人們更是送上了難以計數的重禮,「這些本應屬於你。」露西厄依偎在黑髮龍裔的懷抱裡悄聲說道。

「而我是屬於你的。」黑髮龍裔這樣回答道。

露西厄固然希望能夠盡快回到翡翠林島,但到了第三場雪降下的時候,他們的行程就緩慢了下來,不單是因為道路被積雪堵塞的關係,還因為露西厄有了孩子,除非萬不得已,不然任何一個施法者都不會讓一個孕婦穿過傳送門,失去孩子還是小事,最多的可能是胎兒與孕婦融合在了一起,這種情況一旦發生,胎兒與孕婦都難逃一死。

「我想讓孩子降生在生命之泉裡。」露西厄焦躁地說道,她的手指緊緊地抓著愛人的衣服,用力到青筋畢露。一些人類的僕婦在私下裡議論過,這位尊貴的陛下似乎不怎麼適合懷孕,她的臉上很少出現屬於母親的笑容與喜色,她每天都會攝取大量的食物,但除了愈發膨脹的肚子之外軀體的其他部分反而消瘦了下來,她晚間無法入睡,眼睛在黑暗中發光,白晝卻能夠如同昏迷般的長時間沉睡,除了食物,不管誰什麼都無法讓她清醒過來。

「別怕,別怕,」黑髮龍裔低下頭來輕輕地吻著她的額頭:「也許是因為紅龍的血脈與精靈的血脈有所衝突的關係……等到了翡翠林島,我就有辦法驅散紅龍的血脈,我們的孩子不會如我那樣遭受到可怕的事情。」

露西厄的眼睛中出現了短暫的憐憫之情,她將枯瘦的手指放在愛人的臉上,就又昏睡了過去。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09:22
第八百零九章 契約(2)

這是格拉茲特第二次進入翡翠林島,惡魔的主君將污穢的本質隱藏在華美的表象之下,懷抱著他的妻子,凝望著前方——船艙的木板當然不可能阻擋以為惡魔君王的視線,那座如同祖母綠寶石般的島嶼從遙遠天際一側的一個碧色小點,迅速地擴展為一條深綠色的粗線。進入迷鎖的範圍之後,圍繞著他們所乘坐的三桅船,颶風與潮水時而低沉,時而狂暴,就像是它們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應不應該容許這艘船進入翡翠林島,最後,彷彿是露西厄腹中散發著邪惡氣息的胎兒成為了最後一枚加諸於天平上的砝碼,幾乎遮蔽了暗紫色的天穹的巨浪高高地聳立而起,雖然說,它的本質還是柔軟的水,但即便是鋼鐵撞擊到它的話,說不定也會折斷——但在格拉茲特的注視下,普通的,只是裝飾華麗的船隻就像是被惡魔附身的人類那樣在轉瞬之間產生了可怕的變化——每一處陰影都攀爬出了半腐爛的殘軀,它們呻吟著,哀嚎著,遵照著君主的吩咐,攀附在甲板、桅杆或是船舷上,格拉茲特的養子萬物皆三培育出的剃刀藤從這些可憐的軀殼中爬出,將它們牢牢的鑲嵌在木板裡,三桅船的船首原本是一隻伸展著雙臂的女性人魚,但在格拉茲特的催化下,她的眼睛中各自伸出了三隻手,手中持著尖銳的折斷了的腿骨,她的尾巴失去了絢麗的色彩,卻得到了生命——它就像是一條沒有止境的長蛇那樣伸展,環繞著船首,最後從尾端長出了九個頭,它們向著迷鎖帶來的巨浪吐出毒液,一碰觸到水,這些毒液就化作了霧氣,霧氣又融入水,水中所有的生命,無論大小,都因此殞命。

最後,滔天的巨浪都似乎因為無邊無際的死亡而變得沉重,遲緩,格拉茲特站了起來,張開雙臂,大叫了一聲。

海面震動,先是海水變得污濁,然後是混沌與滾熱的蒸汽,從上方俯瞰,翻滾的白線就像是套在翡翠林島上的一根絞索——在數千尺的海水深處,深紅色的裂隙猶如無數條色彩絢麗的海蛇那樣向著四面八方延伸,這是來自於無底深淵的岩漿,幽魂在凝結的石塊上哀嚎,或是在奔湧的熔岩河流上哭泣,它們在被燙熱的海水烹煮到只剩下白骨的魚群中穿梭嬉戲,盡情地品嚐著死亡帶來的歡樂。

船首像如同有生命一般地哀嚎出聲,迷鎖也隨之憤怒地咆哮,三桅船與巨浪撞擊在一起,頓時四分五裂,木頭、鐵釘與人類的骸骨被拋灑到半空中,又被暴怒的浪潮拍向更高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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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雅精靈中,沒有離開翡翠林島的人並不能說是少數,與悲痛中又如擺脫了無形桎梏的露西厄不同,精靈們,尤其是那些年長者,從安曼的死亡中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息,他們不但沒有離開林島,甚至還將林島的迷鎖重新予以加固與穩定,但與他們所期望的不同,整座林島就像是被疫病侵害的人類,哪怕包裹的衣物再多,都無法掩蓋得住從身體內部散發出來的腐臭氣味。

碧綠的林木成片的死去,折斷,倒塌,或是萎縮,腐爛和變異,叢林深處滋生出不易令人發覺的死寂沼澤,鳥雀與飛鼠在黑夜裡張開了紅色的眼睛,灰色的瘴氣時常在凌晨時分降臨,在黎明到來之前離去,留下一片失去了生命的軀體——精靈們變得易怒、暴躁、好鬥,他們時常感到飢餓——距離第一個年輕的精靈咬斷了襲擊他的鳥兒的脖子吮吸鮮血開始,林島上近三分之二的精靈變得如同野獸一般的嗜好新鮮的血肉似乎也只是一夜之間的事情。

除了安曼,艾洛赫之外最為年長的一個埃雅精靈走在密林之外的灰綠色淺灘上,沙子上留下了他深深的足跡,巡邏原本是年輕精靈的任務,但在他們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況下,這些孩子被還能保持清醒的精靈們半囚禁在自己的房間裡,日常工作也被後者接手。

他的胃部如同火燎一般,再多的果實與嫩葉也無法滿足轆轆飢腸,他看向海面,希望遼闊的大海能夠讓他的心情得到平靜,但當他看見一處水波柔軟的拱起時,他想到的卻是以往在海水中徜徉時撫摸過的大魚,它們光滑的皮膚下是如同人類一般的紅色血液,還有潔白柔韌的肉,他沒有注意到自己正在往那裡走去。

年長的埃雅精靈在靴子被海水浸透的時候也猛然發覺自己的失誤,當他後退的時候,他看見了如同海藻一般漂浮在海水中的黑髮,然後是一道頎長的,從海水中緩緩升起的身影,埃雅精靈在看到那雙與長發同色的眼睛時,拔出了自己的雙刀,對方顯然是一個人類,或是一個半精靈,無論是哪一種,又是如何穿過迷鎖……以及帶著去往南側大陸的露西厄回到這裡的,他都不會被允許再踏入林島一步。

格拉茲特只是瞥了對方一眼,呢喃了一句刺耳的黑暗聖言,埃雅精靈就倒了下去,他的血肉頓時腐化成泥,被海水帶走,骨骼則散亂在了碧色的砂礫裡,在格拉茲特經過身邊的時候,炙熱的風掠過它們,就將它們化作了飛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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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西厄在昏睡中醒來的時候,她看到的是兩道交錯縱橫的星河,凡人也能看見的星河與只有具有施法天賦的人才能看見的魔法星河,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因為疲憊與恐慌的關係,她看見的每顆星辰都閃爍著不祥的血紅色。她匆忙地將視線轉向身邊,在看見黑髮龍裔的時候才終於安下心來,然後她才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熟悉的庭院中……也不是那麼熟悉,所有的一切都像是蒙上了一層灰黑的薄霧,之中穿插著血色的藤蔓與猶如骷髏一般的果實。

她喘息著,當她的愛人善解人意地將她抱起來的時候,她看見了屍體。

每一張面孔都是她所熟悉的,是她的長輩,同輩,還有精靈們最為重視的幼崽,這是一個多麼荒誕可笑的噩夢啊,露西厄在心中想到,但她的胸膛就像是被一座箭矢之峰碾壓著的窒悶疼痛,她想要尖叫,但腹部突然升起的劇痛將這聲悲慘的叫喊扼殺在了她的喉嚨裡,格拉茲特低下頭,溫柔地將嘴唇靠近她的耳垂:「我們的孩子就要降生了,」他高興地說:「吾愛,你喜歡我為你預備的驚喜禮物嗎?」

露西厄想要喊叫,格拉茲特抬高手臂,和她接吻,在結束的時候順勢撕裂和吞下了她的舌頭,鮮血湧出來,惡魔的主君就用這盞溫暖的杯子喝下了他最喜歡的酒——用懊悔的眼淚與憤怒的血液,還有憎恨的目光調配而成的,嘗起來又甜蜜,又辛辣。

埃雅精靈們的屍體整齊地排列在路邊,他們的軀體幾乎都是殘缺的,惡毒的小惡魔們戲謔般地將手臂安裝在雙腿的位置,頭顱吊在腰下,脖頸裡堆放著心臟,格拉茲特還特意讓幽魂盤旋在他們身邊,負能量之火奇異地代替星光與月光代為照亮了每一張痛苦的面孔,他走的非常緩慢,讓露西厄可以看清每一雙碧綠的眼睛中殘留的恐懼,憤恨與茫然。

最後露西厄看見的是艾洛赫,這位曾經被露西厄喜愛與依靠過的長者身上看不到明顯的傷痕與殘缺,但縈繞在他身上的,濃重的死亡氣息卻讓他的軀體充滿了一種類似於雕像的無機質感,與其他精靈的遺骸相比,他的屍骨看上去更像是一件被脫下來的衣服。

生命之泉已經汲取了安曼的血,現在,更多埃雅精靈的血滲入其中,雖然就凡人來看,它仍然是那樣的澄澈無瑕,但在格拉茲特的眼中,它就像是無盡深淵的縮影——有很多人將無底深淵誤解為一個臭烘烘的沼澤,實際上這種臆想是完全錯誤的,正因為它是混亂與黑暗的極致,在那些不具有強大力量的人眼中,它反而要比最明亮的鏡子還要純淨,除非墜落到了底層,融入到了那些靈魂蛆蟲之中,你是絕對不會理解到它的真實所在的。

露西厄被赤裸著放入生命之泉,代表著新生的羊水與代表著死亡的污血同時流入淺池,格拉茲特守在他的身邊,著迷地注視著從薄薄一層的皮膚上凸顯出來的尖銳,也許是爪子,也許是喙,之前並不是沒有惡魔侵佔精靈,但他們所能孕育出來的生命太脆弱了,脆弱到不是在母親的肚子裡死去,就是孱弱到只能夠成為食物。但格拉茲特很有信心地認為,他的孩子一定會是個相當出色的半惡魔,至少不會比費瑞克希爾差。

「出來吧,我的孩子。」他柔聲道。

讓格拉茲特有點失望的是,他的孩子竟然沒有如他希望的那樣撕裂母親的肚子,他從露西厄的身下滑出,有著精靈的鮮明特徵。

格拉茲特沒有去理會那個過於安靜的嬰兒,從這點上來看,他又很像是惡魔的孩子了,畢竟每個惡魔的嬰兒都懂得不要大哭大叫,人類的孩子大哭大叫會帶來母親的撫慰與**,惡魔……他們的母親會在哭聲引來貪婪的眼睛之前先吞吃了他們。惡魔的主君低下頭,看著因為分娩,失血與驚恐而奄奄一息的精靈,他張口,細長翻捲的舌頭就像是一條活著的蛇那樣轉動著,帶著腐蝕性的唾液滑過露西厄的臉,在她的面頰上留下深刻的焦痕,就在舌尖即將碰觸到精靈冰冷的皮膚時,格拉茲特突然一頓,牙齒合攏,他斷裂的舌頭落在了露西厄的咽喉上,化作一條黑色的毒蛇,一下子就咬斷了露西厄的喉嚨。

斑駁的黑色條紋突然從露西厄的喉嚨位置向著四面八方伸展出去,格拉茲特咕噥了一句,在生命之泉再一次產生漩渦之前離開了原先的位置,當然,他沒有忘記他的兒子,嗯,他看過了,是個男孩,他就像是抓著一隻弱小的獵物那樣抓著嬰兒,一邊興奮地眨著眼睛,一邊謹慎地觀望著陰影的變化,被污穢的神血,也就是生命之泉瘋狂地轉動著漩渦的中心點從深黑色逐漸變化成了透亮的赤色,一個晦暗的紅點從最深處緩慢地浮現出來。

阿里曼,混亂的初始,惡魔的起源。

格拉茲特幾乎忘記了失去了作為一個如同魔鬼般的惡魔所應有的警惕,他渾身顫抖,無法遏制地搖晃著身體,他將會是阿里曼重新回到這個位面時唯一的見證者——他想,但就在下一刻,無形的警兆逼迫他抬起頭來,他看見了魔法星河,還有無邊的黑暗中閃爍著的一點翠色光芒。

「哦,不。」格拉茲特說。

然後他頭也不回地將自己拋到了大海上的上空,在還沒有碰觸到水面的時候,他就變成了一條醜陋而龐大的鋸齒鯊,他迅速地將沉入水中的嬰兒吞入腹中,然後擺動尾巴,以這種魚類所能達到的最快速度逃走了。

翠色的光點先是微微一閃,然後無意間凝望林島方向的人們就看到了一道貫穿了天地之間的霹靂,猶如一根閃亮的箭矢那樣擊中了黑沉沉的海面,在樹木焚燒起來的時候,他們才知道是雷電擊中了翡翠林島,不知道為什麼,火勢越來越大,直抵雲層的煙霧即便是在深夜也因為夾雜著火星能夠被人看見,人們聚集在一起,驚奇地感嘆著,喊叫著,但沒人知道這是又一場諸神之戰的開端。

格拉茲特幾乎記不清自己有沒有這樣瘋狂狼狽地逃亡過了,他能夠感受到懾人的視線正在掃過大海,但他身邊都是正在驚惶奔逃的魚類,幾乎覆蓋了整個海底,這是一場賭博——賭生命之神安格瑞斯只是剛剛揭開矇蔽了他感知的迷霧,對於其中的細節並不清楚,他並不知道有一個惡魔主君受混亂之蛇阿里曼的僱傭而成為了這場陰謀與祭獻的主持者。

他贏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09:22
第八百一十章 契約(3)

「噗!」一個嬰兒從海水裡被吐了出來,他在骯髒的沙子裡翻了翻,綻開的血肉裡頓時嵌滿了細小的貝殼與尖銳的碎石,但他一聲不吭,就像是根本沒有痛覺或是感覺——他的傷口並不來自於海沙或是鋸齒鯊的牙齒,雖然格拉茲特已經非常小心了,但作為惡魔主君的他,本身就有著吞噬近親血肉的能力和慾望,像是這些深可見骨的傷痕還是在他竭力壓制之後的結果。

不過這個嬰兒畢竟也是格拉茲特的兒子,他張開口打了個哈欠,六指主君不那麼高興地看到那一排排細碎的三角牙齒裡還殘留著自己的血肉,即便幼小的惡魔所有的牙齒還不能撕開他的肉,卻也已經嘗到了他的血。

格拉茲特轉開視線,然後他就看到了「自己」,當然,不是六指主君格拉茲特,而是他偽裝的身份——黑髮的龍裔克瑞瑪爾。

他像是來的非常匆忙,身上只有黑色的長袍,就連鬥篷也沒有,格拉茲特注視著他,他也同樣注視著格拉茲特,惡魔的主君在龍裔的視線下發生變化,皮膚變得黝黑,身軀拔高,肩膀變得寬闊,長袍也變得華麗耀眼,他的手從寬長的袖子裡伸出來,握著一柄鑲嵌著無數堅石的權杖,沒有被靴子包裹著的雙腳從袍子的底部伸出來,每隻手與腳上都有六根手指與腳趾,他只是站在那裡,就令人不由得為之恐懼畏縮。

「這是露西厄的兒子?」黑髮的龍裔問道。

「也是我的兒子。」格拉茲特有趣地看著他,「真奇怪,據我所知,你對她非常冷漠,如果不是這樣,她也不會沒有絲毫猶疑地接受了我的求愛。」露西厄是真的感覺不到嗎?不,精靈們對於情感是最敏銳的,如果說,在離開翡翠林島之前,露西厄還抱有著一絲幻想,那麼她來到箭矢之峰之後,這絲幻想也被殘酷的事實打破了——假如說之前她還能勉力支持,但在如此突兀地失去了自己的母親之後,她已經瀕臨崩潰,就像是一個在冰封的河流中掙扎求生的人,在見到一點溫暖與光明的時候就毫不猶豫地撲了上去,完全不顧那是會將她焚燒殆盡的熾熱火焰。

這也正是讓巫妖嗤之以鼻的地方,或許只有異界的靈魂會對此感到內疚——巫妖根本不想對上格拉茲特,一個半惡魔,在無底深淵中難道還能說少嗎?而且他的父親是格拉茲特,如果他足夠幸運的話,那麼他或許會成為一個層面的領主也說不定,就像是他的異母兄弟,只是……之前不讓這混蛋做的事情他還是做了的情況發生的還少嗎?倒不如讓他去做,自己給予監視和指導,這樣或許還能挽救一下……或許……個球啊,他們面對的是掌握了無底深淵三個層面的惡魔主君六指的格拉茲特!就連財富之神沃金也曾經被他囚禁並且抽取神力,即便他在主物質位面的時候,只能以投影或是分身出現,力量也會隨之減少,但仍然不是他們能夠正面剛的boss。

至少也要組個隊什麼的……吧……

「有一半是埃雅精靈的。」異界的靈魂認真的說,「您一個人可生不了他。」

格拉茲特真的被逗笑了,事實上,惡魔本來就可以化身為任何一種性別,但作為六指的主君,格拉茲特還不想用生孩子來證明自己的無所不能。「那麼你要阻止我嗎?如果我堅持要帶走他,我必須帶走他,這是我的報酬之一。」

「安格瑞斯可還注視著這裡呢。」異界的靈魂輕輕地說。

惡魔主君的笑容變大了:「那麼你以為我會容許你做些什麼嗎?」他用更為輕柔的聲音說:「我可以在嗯,比你思想更快的時間內抓住你的靈魂,我會在我的天鵝之塔裡招待你,克瑞瑪爾,我的情人們一定會非常喜歡你的。」

「我不太相信。」異界的靈魂這樣回答道,這下子格拉茲特真的想要嘗嘗他的味道了,希望別太酸……

「您知道我是什麼,對吧,六指的君王。」異界的靈魂這樣說,「贖罪巫妖,」他清晰地念出了這個名詞:「第一個,或許也是最後一個,在這條法則生效之前,所有知道的人都認為這是一個惡劣的玩笑,一個絕妙的嘲諷,確實,從秩序與混亂誕生以來,還沒有哪個巫妖可以得到贖罪的機會——所以說,所有的經驗都必須從我身上獲得,如果我是一個人類,如果我是一條巨龍,如果我是一個惡魔,如果我是一個魔鬼,甚至於我是一個巫妖,您都知道我的靈魂在軀體死亡或是消散之後會如何,但一個贖罪巫妖呢?是啊,記載上說,贖罪巫妖如果未能贖清罪過而死,那麼他的靈魂就會立即崩潰,可是,誰知道呢?我身上可沒有進度條,前五十年,我一直在為了完成贖罪的工作而盡心竭力,也許我為了這個孩子而死就注定了我已經贖清了我的罪過,而我身體裡有著一半埃雅精靈的血脈,我有百分之五十的機會回歸到安格瑞斯的膝下,他只要一看就能夠瞭解在我身上曾經發生過的每一件事情。當然,也要可能,我沒能夠贖清我的罪過,但也有可能,我的靈魂不會崩潰,或是崩潰了,卻伴隨著您無法完全掩藏的波動或是光亮,畢竟在我之前沒有贖罪巫妖,抄寫可能出錯,記憶可能紊亂,這是一場賭博,殿下,我也許只有百萬分,千萬分,萬萬分之一或是更少的幾率能贏,但您要賭嗎?」

「我喜歡賭,」格拉茲特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是一種相當刺激的行為,而且我總是贏。但我很想知道一下,如果我願意退讓,我能得到些什麼,你願意用你來換嗎?我給你一個近侍的位置,你總能令我發笑。」

「不能,」異界的靈魂回答道:「您可以拒絕交易,但我有個親密的朋友,您知道的,他的父親是安格瑞斯身邊的從神……」

他沒能說完這句話就被一股陰寒暴亂的氣流拋了出去,是格拉茲特的天賦或是類法術能力嗎?不,只是這位惡魔主君在情緒波動時捲起的風暴而已,異界的靈魂毫無反抗之力地跌落到地上,身下應當極其柔軟的沙地,卻如同荊棘一般的尖銳,刺穿了他們的脊背,閃爍著微光的血從它的身下洇濕了沙子,它在短暫的混沌之中甚至聽見了悉悉索索的歡呼聲,藤蔓從地上升起,穿過黑髮龍裔的皮肉與骨頭,將他固定在地面上。

格拉茲特的蛇形巨劍輕輕地放在了他的身上,雖然只是輕輕的,但巨劍本身的重量就足以讓它緩慢地穿透贖罪巫妖的身軀。

「純粹的正能量……」格拉茲特低聲道,然後他就像是也多了一個靈魂般地平靜了下來,「不要以為我多麼畏懼那位神祇,」他警告般地將在虛空中點了點,「他比我更不可能降臨到主物質位面,除非他敢以聖者的身份,以一個可以被囚禁,被羞辱和殘殺的弱者的姿態墮落到地面上,但那個時候,他應該畏懼我。」他停頓了一下,伸手一抓,就將小小的半惡魔嬰兒提在手裡,嬰兒蜷縮成一團,手腳窩在自己的胸膛裡,看上去是那樣的孱弱:「我只要五十年,怎麼樣,你也曾經為我效力五十年,你知道的,時間有時候流逝的很快,何況你是個贖罪巫妖,你的生命幾乎是沒有盡頭的。」

異界的靈魂很想咳嗽,但他就連呼吸都變得困難了:「這不是我應該給出的代價,但我可以為他簽訂契約,五十年,他是您的。」

格拉茲特思索了一會:「你要代他簽訂契約嗎?」他停頓了一下:「你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代替他人與惡魔簽訂契約?一個是父母,一個是夫妻,另外一個,就是導師和弟子……你想讓他成為你的弟子?」

黑髮的龍裔沉默了一會:「如果……您允許……」

「但那樣我就太得不償失了,」格拉茲特歪著腦袋想了想:「或許我可以答應你,但契約上要註明這一條,如果他無法為我效力五十年,作為他導師的你,就要永遠地屬於我。這不難吧,你看,你為我效力過,你知道我對下屬的要求並不苛刻,但你不能讓我血本無歸。」

「成交。」異界的靈魂說。

————————————————————

與惡魔中的魔鬼格拉茲特簽約總是需要萬分小心的,但格拉茲特不可能回到無底深淵去拿張空白契約上來,他可不敢保證自己回去了黑髮龍裔會真的再把他召喚出來,同時他宣稱自己是來主物質位面觀光兼用餐的,你在旅遊的時候隨身會攜帶工作用的文書嗎?他這樣解釋道,所以最後只能用克瑞瑪爾隨身攜帶的空白捲軸和墨水,就連起草契約的也是黑髮龍裔。

格拉茲特先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克瑞瑪爾在後,他一提起羽毛筆,他們的名字就在羊皮紙上燃燒了起來,在淺黃色的紙面上形成空洞的燒痕,邊緣的火星閃爍著如同星辰一般的光芒,原本光潔的底面上也出現了河流水紋一般的痕跡,這代表……

「契約成立。」格拉茲特說,然後他將嬰兒提了過來,交在克瑞瑪爾的手裡。

一個死去的嬰兒,更正確的說,一具空蕩的軀殼,他的靈魂被格拉茲特拿走了。

黑髮龍裔看著手中的契約,是的,契約是他起草,卻是格拉茲特口述,而在這個位面的文字中,一個名字通常代表一個個體,但一定要說,它分別代表著軀體與靈魂之中的一個,也不是不可以,格拉茲特利用了這一點,將一具無用的軀殼丟給了他,即便他能夠弄來一個靈魂放在這個軀殼中,那麼格拉茲特也完全可以說,這不是他的兒子,但如果不,誰能讓一具沒有思維,沒有反應,沒有生機的軀殼成為被惡魔的主君認可的施法者呢?

——格拉茲特果然很喜歡你,巫妖幸災樂禍地說。

——你和我有什麼區別嗎?異界的靈魂反駁道。

「這可不太公平。」異界的靈魂說。

「我覺得非常公平,」格拉茲特說:「假若一定要說什麼是一半屬於母親,一半屬於父親的,那只有軀體了,靈魂,誰會說你傳承了一半父親的靈魂,一半母親的靈魂呢?軀體是房屋,靈魂是家具,我已經失去了我的一半房子,你不能再抱怨我不給你家具。」

「如果你決定現在就和我走,」格拉茲特繼續說道:「我還可以免費贈送一個直接轉化為迷誘魔的機會,如果你不喜歡迷誘魔,沒關係,魅魔也可以,在我身邊,強大的魅魔也不在少數,我覺得,你一定會非常受歡迎的。」

「那麼我可以換嗎?」異界的靈魂鎮定地說。

「當然可以……等等,」格拉茲特警惕地問道,「用什麼?你拿的是什麼?」

「一張契約。」黑髮的龍裔平靜地說:「您還記得我的『母親』紅龍格瑞第曾經去拜訪過您嗎?您用一張契約打發了她,然後在某一天,她用這張契約打發了我……也許她和您都不覺得一個靈魂會多麼的有價值,但我不,我總覺得,或許有那麼一天,我會用到它。」異界的靈魂打開了那張契約,上面的字跡讓格拉茲特不由得眼睛發痛,該死!確實是那張他用來敷衍格瑞第的契約,他以為格瑞第會用它來交換信徒的靈魂,結果她沒有,在紅龍隕落之後,格拉茲特偶爾也曾經想起這張契約的去向,但他也確實沒有太在意,善神的信徒幾乎不會和他交易,而邪惡的神祇信徒只會奉上更多的靈魂,也許會有某一天,一個幸運的傢伙會帶著契約來到哀悼荒原,到那個時候,他也只是頂多損失一口美食罷了。

「您承認它嗎?」異界的靈魂溫和地提醒道。

格拉茲特不想承認,但這是張契約。他氣惱地點了點頭:「你可以獲得一個惡魔主君的厭惡,」六指的惡魔主君爭取道:「也可能得到他的喜愛。」

「把那個孩子的靈魂還給我吧,」異界的靈魂說:「我只要這個。」

「烏黯主君從不忘記,」在消失之前,格拉茲特提醒道:「狂妄的龍裔,在你遭遇任何一場不幸的時候,回頭張望一下,我發誓你一定會看到我留給你的印記。」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09:22
第八百一十一章 高塔

黑髮的龍裔抱著嬰兒踏入翡翠林島,精靈們的迷鎖已經崩毀,他沒有遭到任何阻擾,在雷霆的高溫下,海水邊的沙子呈現出支離破碎的玻璃狀,樹木在大火後如燃燒過的火柴梗那樣雜亂地傾覆於灰黑的地面,沿著勉強還能辨識出來的小徑與建築向前走,一些輕浮的白色飛灰在晨光中化作光點,巫妖知道這是精靈的身軀在被焚化後才會出現的景象,但他並沒有提醒他的同居人。或者說,他的思緒也不可避免地陷入到混亂之中,憎恨嗎?當然,如果那時候埃雅精靈們願意將他帶回翡翠林島,他在成年之前就不必接受如此之多的折磨,悲哀嗎,也有,不過更多的是一種預期中的釋然——當初英格威帶領著辛格精靈們離開翡翠林島,一路上並不是沒有空曠,溫暖與富饒的林地可供他們棲身,但英格威還是選擇了當時還被獸人們盤踞著的銀冠密林,在辛格精靈們最早的幾十年裡,他們過的非常辛苦,不但要適應比翡翠林島苦寒數倍的可怕氣候,還要想方設法地從荒寂的密林中取得果腹的食物,辛格精靈們在遷移的路途中就有享用肉食的記載,但讓他們真正以動物的血肉作為主食的還是銀冠密林,在冬季,沒有動物的脂肪補充即便是精靈們也無法承受——更不用說,他們還要不斷地殲滅在密林中四處遊蕩的獸人,怪物,以及覬覦著精靈們的施法者與商人。

不僅如此,在辛格精靈們立足於密林之後,英格威還曾經嘗試著將觸手伸向各方,白塔與高地諾曼就是他嘗試的結果。

英格威失敗過,失敗的代價極其高昂,但毋庸置疑的,辛格精靈們的心性確實要比埃雅精靈強韌得多——埃雅精靈們將翡翠林島封閉起來,也將自己的內心封閉起來,他們的遊歷本應該為他們開拓視野,提高警惕,汲取他族的長處,可惜的是,在露西厄之前,這種遊歷就成了表面文章,埃雅精靈們即便在遊歷中,也幾乎不與精靈之外的人接觸,而哪怕是辛格精靈,也能感覺得出那種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慢——傲慢,卻幼稚,當受到傷害的時候,除了曾經參與過第一次諸神之戰的年長精靈,年輕的精靈們首先感覺到的竟然是恐懼和驚惶,而不是憤怒,即使他們有著高超的武技,卓越的天賦,昂貴的魔法用具與武器,在他們的心如同瑟裡斯人的瓷器一般脆弱的時候,上述這些也不過是為他們的敵人補充更多的戰利品罷了。

這也是為什麼,在年幼無知的時候巫妖會渴望埃雅精靈們可以像是收拾他母親遺物那樣順便把他帶走,但等到他進入了術士塔,可以接觸文卷和記錄的時候,他就對埃雅精靈失去了興趣——今日的滅亡,對於巫妖來說,與其說是一場悲劇,倒不如說更像是一本書終於翻到了最後,他曾閱讀過開頭的寥寥數頁,從那些枯燥乏味的記錄中,輕而易舉地猜測到了它的結局,現在看到這些,他的心頭甚至湧不上一絲快意。

在看到露西厄的時候,巫妖一點兒也不驚訝,安格瑞斯是一個溫和寬容的神祇,但無論如何,他也無法接受一個已經成為惡魔器皿的精靈,而且那個惡魔還是無底深淵的格拉茲特,他愛他的每一個孩子,正是因為如此,他需要保證他的神國純淨無虞,他的雷霆帶走了所有備受屈辱的軀體,卻沒有帶走露西厄,她被拋棄了,這一點認知讓露西厄從靈魂深處感到極度的寒冷,或許還有其他負面的情緒,她的面容不再那麼天真甜美,在看到克瑞瑪爾的那一刻,更是扭曲到了猙獰如同惡魔般的地步。

但幾乎是立刻,露西厄就意識到這個才是真正的黑髮龍裔,她試圖找回對他的愛意,但同時還有個聲音在輕聲低喃著,如果不是他,她不會淪落到這個悲慘的地步,她的主人也不會遭受到惡魔的屠戮。巫妖熟悉那種眼神,並不是每次善舉都能換來好的回報——不但是人類,所有的生物都是貪婪的——不能給我更多嗎?為什麼不堅持下去?你就不能早點來嗎?你是否在用我裝飾自己的名聲?

「格拉茲特已經離開了。」異界的靈魂也同樣不在乎,假如它還是另一個位面的居民,也許會,但這裡的殘酷已經將它的情感磨礪得粗糙冷硬,他盡力而為,但不會因為無法達成他人的期望而內疚,「這是你們的兒子,他會成為我的弟子,」他說。

露西厄盯著他,黑色的血在斷裂的喉嚨裡凝固,她說不出話,即將死亡,而克瑞瑪爾知道她會去到什麼地方,她是格拉茲特的獵物,在哀悼荒原上,她不可能再能聽見安格瑞斯的呼喊,如果可能,格拉茲特會派出魅魔去迎接她,如果她的心智能夠因為這場劫難而變得成熟,冷酷,也許在數十年後,她會在無底深淵中看見自己的兒子。

露西厄沒有給她的兒子留下任何東西,除了一個微妙的身份與必然充滿荊棘的前路,這點倒是與克瑞瑪爾的母親相當的契合,巫妖拒絕去想這個孩子未來將會如何,但無論是灰嶺,還是已經成為廢墟的林島,又或是箭矢之峰,碧岬堤堡,白塔,都不會是一個合適的落足之地,格拉茲特雖然被人戲謔的稱之為惡魔中的魔鬼,但他的本質終究還是混亂的惡魔,而不是遵守契約的魔鬼,誰也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在什麼時候,什麼地方,就如他所詛咒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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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是一個幸運的農夫,他是個自由人,也就是說,只要為老爺耕種相當於他自有田地的三分之一的份地,以及服六十日的勞役,接下來的時間就全都屬於他自己,這讓他,還有他的家庭變得十分富足,每天都有兩碗厚厚的豆粥,罐子裡也有著珍貴的鹽,偶爾還能從集市上帶回一點蜜糖儲備起來,一旦家人生病了或是變得虛弱就可以用這種甜美的藥物讓他們重新恢復健康。而且他一直很本分,在耕作份地的時候從不偷懶耍滑,也不會偷走老爺的麥子和豆子,在商人們帶來了許多價格低廉,身強體壯的奴隸時也沒有動心,雖然有人嘲笑他是個老古板,但那又怎麼樣呢?沃夫從不認為一個人能夠被如同畜生般的看待,就算是老爺們的農奴,他們固然沒有自己的土地,房屋和自由,但他們至少還有衣服穿,有豆湯喝,只要認真幹活,監工的鞭子也不會輕易落在他們的脊背上——但要讓沃夫說,那些曾經的好人,好鄰居對待那些奴隸的手段他真是看不慣,他們也是人吶,和他們一樣的農夫,游商或是手工藝人,當然,他不會承認在深夜時分,他曾經「失落」了幾小袋子麥麩。

也許就是這幾小袋子麥麩,讓沃夫和他的家人得以成為整個村莊裡僥倖幾個沒有被割斷喉嚨的走運傢伙,據說領主為此十分憤怒,但多達兩三百名,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的復仇者讓他明智地將怒火壓制在了一個很小的範圍內,沃夫,還有幾個倖存者遭到了詳細的盤問,但他們確實與奴隸暴動毫無干係,除了他們這裡曾經來過幾個伊爾摩特的牧師之外,他們對此一無所知,最後,一個法師學徒像是從他們的爐床裡找到了一些催眠用的干藥草,這個發現成為了整件事情的結尾,騎士與學徒匆匆離開了,沃夫和其他人沒有再遭到苛責,當然,多出來的份地會成為他們新的負擔,不過很快地,領主接收了一些失去了主人的流民,村莊重新變得充實起來。

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沃夫也曾經想過,那些伊爾摩特的牧師們或許正是促動了奴隸暴動的罪魁禍首,他們和農夫們通常看到的伊爾摩特牧師不同,帶著武器,身材高大,他們為奴隸們治療,給他們食物,那時候沃夫的鄰居還嘲笑過他們竟然會去憐憫牲畜呢,想來他們也不會注意到這些伊爾摩特牧師究竟和奴隸們說了些什麼——想到他的鄰居們,沃夫就有點傷感,但想起他們對奴隸做的事情,沃夫都不敢承認那些就是和他一起長大,一起幹活,一起抱怨稅收太高,份地太多,牛倌的牛養得太差的好人,他們簡直就像是被魔鬼附了身。一定是這樣。

平靜的日子沒過多久,又有蹊蹺的事情發生啦,一座黑色的石頭高塔從海裡升了起來,然後就像是有無形的手提著它似的,一路從海邊移動到了不遠處的峽谷裡,沃夫也不知道自己是發了什麼瘋——也許是因為領主覺得損失太大,所以三次加重了稅金吧,在一個身著長袍的貴人向他詢問這裡的情況時,他不但沒有逃跑,還一五一十的回答了,也許是他的神態逗笑了這個貴人,他得到了足足三枚閃亮的銀幣,上面有著精美的圖案,沃夫看不懂,但他到城市裡去和商人兌換銅幣的時候,那個商人竟然罕見的沒有剋扣——他當然不知道,這是來自於格瑞納達的銀幣。

憑藉著這三枚銀幣換來的銅幣,沃夫不但繳清了稅金,獲得了管事的歡心(他承諾會讓沃夫的小兒子去充當另一處牛倌的學徒),也讓沃夫的大兒子得以繳納得起婚姻稅,也就是一口可以將新娘的臀部籠罩住的黑鐵鍋,他的大兒子將新娘領回家,她很快就有了孩子,沃夫從田地裡回來就要去看看自己的小孫子,看著那捏得緊緊的小拳頭他就不由得心花怒放。

但最近從管事的口中,沃夫又聽來了另一個噩耗,那就是他的小兒子傷到了牛倌,也是領主的一隻小牛,牛倌和管事都很生氣,發誓說如果他不賠償一隻小牛的話,就要將他的小兒子賣做奴隸,沃夫是絕對不能讓這件事情發生的,多麼可怕啊,他甚至想過去那座黑塔所在的峽谷轉轉,看看會不會有需要知道什麼的貴人——如果說他一開始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麼人,現在也知道啦,這些人,都是屬於一個邪惡的法師的,那座塔也是他的,裡面豢養著無數吃人的怪物。

「幸運的沃夫,」他的妻子哭泣著說:「也許你的幸運終於到頭啦,我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不能再失去一個丈夫。」

但沃夫還是想去試試,他在屋外一坐就是一整個夜晚,他望著暮色的盡頭,那裡矗立著一座黑塔。

而就在牛倌給出的最後期限前的那一天,沃夫已經決定了再去試一試,他的門外卻出現了一個陌生人,一個陌生的貴人,他穿著黑色的長袍,不知為何,神色有點憔悴,他站在那裡,傾聽著屋子裡傳來的嬰兒哭聲,這讓沃夫陡然警惕起來,他可聽說了不少邪惡的施法者用嬰兒烹煮藥物和施展魔法的故事。

但就在沃夫有所動作之前,那位貴人就客客氣氣地開了口:「請問,」他說,聲音真是形容不出的優雅悅耳:「這裡是不是有個嬰兒?」

沃夫的身體繃緊了,他想要叫嚷起來,讓自己的大兒子帶著斧頭衝出來的時候,他的聲音猛地卡在了喉嚨裡,沒有其他原因——那個陌生的客人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嬰兒。

「我想,」那個人繼續彬彬有禮地說道:「如果可以的話,我需要一些……一些可以給嬰兒吃的東西。」

沃夫抿著嘴,上下打量了一會,他不得不承認,不但這個不速之客有著秀麗無比的容顏,就連那個嬰兒也很可愛,他沒有大哭大叫,而是將拳頭塞在嘴裡,微微閉著眼睛,捲曲的黑髮從包裹著他的絲綢裡冒出來,皮膚白皙的更像是一塊凝固的牛油,「是要……給孩子……嗎?」沃夫說:「是的,我兒子的妻子剛有了一個孩子,她可以給這個孩子……一些那個什麼……」他做了一個手勢,有點尷尬,「進來吧。」

那個人走進了沃夫家簡陋低矮的房屋,房屋正中的爐床已經快要完全熄滅了,畢竟農夫可供不起整夜燃燒的柴火,房屋的一側是農夫的雞和豬,另一側是農夫的兒子和他的妻子,兒子,農夫夫婦睡在對門的地方,那裡因為對著門,是最冷的地方,但剛生產的產婦與嬰兒更需要溫暖。

沃夫以為這個貴人會嫌棄地離開,但他沒有,他將自己的孩子交過去之前只是低聲呢喃了幾句,沃夫聽不懂,而且看上去他是在和嬰兒說話,當沃夫兒子的妻子誠惶誠恐地用他們預備著用來煮豆湯的溫水洗了臉和手,還有胸脯之後,她接過了孩子,在這個漂亮孩子一碰到她的時候,她忍不住叫了一聲。

異界的靈魂立刻轉頭看去,半惡魔出生就有牙齒,還有吞噬血肉的慾望,而他低聲呢喃的咒語就是為了讓嬰兒能夠順遂的吃到奶水而非鮮血,但那個農婦只是吃了一驚,因為嬰兒的嘴唇冰涼,而且咬著她的力氣非常大。

但她隨即想到,也許是因為這個孩子的父親抱著他在外面走了很長一段路的關係,還有的就是他確實餓極了。她就立刻平靜了下來,不好意思地向被自己驚嚇到的丈夫微笑了一下。

一個凡人當然無法滿足一個半惡魔的胃口,一嗅到輕微的血腥氣,黑髮龍裔就將嬰兒抱了回來,他向這些人道了謝,留下了他們最為急需的東西——一枚金幣。

沃夫確實是個幸運的傢伙。
Babcorn 發表於 2017-12-5 09:22
第八百一十三章 撫育

隨著凱瑞本的信件而來的,還有一匣瓶裝的生命之水,在信件中,凱瑞本告訴克瑞瑪爾,之後的每一月的今天他都會寄送同樣的一匣生命之水到這裡,畢竟在精靈的幼兒時期,除了母親的**,他們飲用的最多的就是生命之水……即使是在信件中,凱瑞本的複雜心情也赫然可見——他曾經以為,最糟糕的莫過於如同克瑞瑪爾這樣,精靈與邪惡紅龍的混血,誰知道,竟然還有比這更壞的結果……如果一定要說整件事情有什麼可以被稱得上幸運的地方,大概就是之前已經有了一個克瑞瑪爾,一個同時有著良善與邪惡血脈的存在,這讓精靈們的認知有了一個緩衝的餘地,他們固然不歡迎和不接受這個孩子,但也不會無端地仇視他,尤其是凱瑞本,他認為這個孩子將來未必不能成為一個好人——他的導師是你,他在信中這樣說到。

這樣的信任還真是令人感動,巫妖豎起手指,幽藍色的火焰從紙張的末端燃燒起來,當最後一個字母在火焰中發出光亮的時候,他已起身離去。

他帶著生命之水來到那個小半惡魔的房間,也就是曾經的召喚室,這裡的法陣已經被他們修改,免得這個擁有著無上天賦與血脈的小傢伙召喚來某個深淵居民——他很聰慧,這點巫妖絕不懷疑,譬如說,當異界的靈魂使用這個軀體的時候,還沒進入房間就能聽到他咕咕的叫聲,還會受到搖擺小手和甜美笑容(他甚至還記得收起牙齒!)的熱烈招歡迎;換了巫妖呢,他就懶得玩兒那套把戲了,因為無論他怎麼做,他都沒辦法從巫妖這裡獲得些什麼好處。

巫妖對此無動於衷,他只是做了一個手勢,半惡魔就被隱形僕役提了出來,在祭台上放平,也許是因為精靈與惡魔的血脈有所衝突的原因,半惡魔的成長速度與人類嬰兒幾乎持平,巫妖將他的四肢拉直,按照另一個位面的人類檢查大熊貓的手法為他做了一系列的檢查,畢竟惡魔與精靈的混血不多,或者可以說是罕少,更不用說,一個幾乎從降生起就落在他手裡的格拉茲特之子。他不但為半惡魔做了檢查,還剪了他捲起來的黑髮,取了一點血和指甲,如果不是異界的靈魂一再反對,他還會抽取一點骨髓和敲下幾顆牙齒。但做出一點讓步也沒有什麼不好的,相對的,他無需看著另一個自己就像是僕人那樣無微不至地照顧自己的學徒。

唔,雖然說,這大概是有史以來最小的一個學徒了。

半惡魔一直很安靜,他懂得判定彼此的強弱,他知道這時的自己還無法與這個強大的敵人對抗,不過這不妨礙他……咕嚕上幾句惡毒的深淵語,這是惡魔,或是半惡魔的天賦,也許他以為巫妖聽不懂——巫妖露出一個尖酸至極的微笑,把它翻過來,按住,提起手掌,惡狠狠地打了好幾下屁股,以此懲罰學徒的不恭,相信將來他的學徒,乃至弟子會願意用另一張契約來換取這段記憶的。

半惡魔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可惜的是願意愛護他的那個人不在,巫妖還給他換了一件粉色的長袍。

巫妖知道半惡魔未必有覺得受到了多麼大的羞辱,這也只是出自於本性的一種欺騙方式,不過這可不妨礙他借此愉悅一下自己,他對於孩子沒有一點興趣,甚至感覺噁心,格瑞第要求他留下後裔的時候他差點失控——但這不是他第一次向另一個靈魂做出退讓的姿態,可能也不是最後一次。

另一個靈魂為這個孩子命名,也許露西厄,或是格拉茲特已經賜予過他名字,但黑髮龍裔並不認為他的學徒和弟子需要更多的擎肘,尤其是在一個名字幾乎成為了制約與規則的位面。但也不是一個毫無意義的名字——撒利爾。起源於所羅門,所羅門是希伯來語薩羅蒙的暱稱,薩羅蒙的含義是和平,而所羅門又曾是古以色列國的國王,是《聖經?舊約全書》中《箴言》、《傳道書》、《雅歌》的作者,不僅如此,在傳說中,他是將古以色列帶向了繁榮巔峰的偉大的王,據說在天主的考驗中,相比起黃金與少女,他更渴望智慧,天主因此賜予他十枚指環,預示著他將擁有「真正的智慧」,並且就此可以馭使七十二位魔神。

名字末端的er,在本位面中,又有著攀升與延續的含義,這幾乎可以說是一種期望了,巫妖能夠理解另一個靈魂的用意。畢竟平靜與安定的基座往往都是建立在強大的力量與無邊的睿智之上的,就像是他們的導師埃戴爾那,以及現在的……他們。

「我想,」巫妖喃喃道:「我終於可以休息一會兒了。」

確實,相當奇妙的,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人再來打攪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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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是第一個拜訪者,她沒有提起露西厄,似乎精靈從未在她和克瑞瑪爾之間出現過,她饒有興致地欣賞了一會半惡魔口中的牙齒,惡作劇般地捏他的臉,結果手指被半惡魔咬住了,她尖叫著提起手,讓撒利爾懸掛在半空,直到異界的靈魂無比頭痛地前來解救——雙方。半惡魔的牙齒還不太可能咬穿一個准神的皮膚,但也留下了痕跡(不知道是否是阿芙拉有意為之),至於半惡魔,他的眼神有點茫然,顯然無論阿芙拉的聲音有多麼動聽,尖叫起來的時候還是相當刺耳的。

「你不知道你惹怒了怎樣的一個偉大存在,」阿芙拉氣哼哼地說:「但我保證你絕對會注孤生,親愛的。」

想到阿芙拉現在與今後必然承接的神職,異界的靈魂還真有點擔心。

——你知道露西厄的事情很有可能有阿芙拉插手其中嗎?巫妖提醒道。

異界的靈魂沉默不語,愛和欲求是弗羅從未放棄過的神職,在她被紅龍格瑞第囚禁的幾百年裡,她的牧師更是將這點發揮到了極致,甚至有人說,如果有男性可以拒絕弗羅牧師的求愛,他的下半身準是石頭做的——作為弗羅的繼承人,她要讓正處於忐忑與狂熱之中的露西厄失去理智與認知能力並不難,而格拉茲特的類法術能力能夠讓他隨心所欲地作惡,他用克瑞瑪爾的外表誘惑,更正確地說,接受了露西厄的奉獻,在突破了翡翠林島的迷鎖之後,他召喚了惡魔們,在一位強大無比的邪惡存在(譬如說,混亂之蛇阿里曼)的庇護下,將翡翠林島的精靈們屠戮一空,露西厄在懊悔、憎恨與痛苦中誕育了撒利爾,生命之泉因此受到了詛咒和污穢,成為了阿里曼攀爬至主物質位面的通道。

那時候克瑞瑪爾敢於威脅六指的格拉茲特也正是因為握住了惡魔主君的軟肋,畢竟那時候正處於暴怒之中的生命之神不會放過任何異常的地方,直到現在,它仍然可以算得上是一個把柄,如果格拉茲特不想讓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知道太多,他就只能遵守契約——至少表面上必須如此。

但阿芙拉,異界的靈魂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她,阿芙拉沒有悔意,也未曾感到歉疚,正如巫妖所說,她的人性正在消失,神性卻在增強,唯一沒有變化的可能就只有她仍然深切地愛戀著克瑞瑪爾,她蜷縮在他身前,把頭放在他的膝蓋上,抱著他的雙足,溫順的就像是一隻剛出生的羊羔。

撒利爾不喜歡這個,他向阿芙拉張開嘴,露出自己的牙齒。

「你知道繼續惹怒我會有什麼後果嗎?」阿芙拉進一步威脅道:「我保證即便你踩住了一條雌蛇的尾巴,她都不會願意咬你一口。」

「阿芙拉……」異界的靈魂不得不委婉地警告了一聲。雖然有眷侶巫妖這東西,但在七十七群島上,注孤生的……佔據了絕大多數,而它和巫妖的共生狀態,也幾乎注定不太可能擁有各自的愛人,但如果他們的弟子也是如此,那似乎有點太過……可悲了……

「你是不同的,」阿芙拉說:「我會永遠注視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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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瑞本是在高地諾曼的新王加冕後的第二天來到黑塔的,他不能再和之前那樣長久陪伴著自己的朋友。他來到這裡,除了克瑞瑪爾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看看露西厄的兒子。

「我原本給他預備了一個精靈的名字。」他望著精金搖籃裡的孩子說。

「別,」異界的靈魂輕柔地阻止道:「別,別讓他承擔太多的東西,」它坦然地說:「我給了他一個不屬於這裡的名字,不是精靈,不是人類,也不是惡魔,」他摸了摸半惡魔捲曲亂翹的黑髮,這點很像是他的母親露西厄,「血統不能代表任何東西。」

凱瑞本讚許地點點頭,「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他說:「我相信你會指導他該如何做的,就像是你指導克瑞瑪爾那樣。」

異界的靈魂笑了,能夠不對朋友說謊這一點讓他高興:「這讓他苦惱了很久,」它解釋說:「他認為自己是邪惡的,自始至終。」

「就讓他這麼認為吧,」凱瑞本大度地說:「行為才是最重要的。」

「這樣說來他確實有些痛苦。」異界的靈魂一本正經地說。

巫妖拒絕加入他們的談話。

異界的靈魂注視著凱瑞本,年輕的遊俠似乎已經離開了,留下的是銀冠密林的新王,但在熟悉的眉眼之間,還是能夠看到往日的痕跡:「如果需要我……」

「我會告訴你。」凱瑞本溫柔地說,然後他看了一眼遠處的海面:「或許現在就需要。」

生命之神安格瑞斯驅逐了佔據了翡翠林島的惡魔,但翡翠林島仍然存在,讓精靈們感到傷痛的是,竟然有一些邪惡的施法者,以及海盜們發現了迷鎖已經被摧毀,他們來到林島,掠走了所有沒能被辛格精靈與滯留在陸地上的埃雅精靈們帶走的東西,更有甚者,盤踞在廢棄的精靈王庭裡,開設起用以銷贓與販賣奴隸的黑市,精靈們當然無法容忍這些行為,而且他們也需要一場戰爭,來告訴法崙的人類,精靈的刀劍仍然保持著鋒銳。

「法崙?」

「人類總是如此。」凱瑞本說:「問題是,一些埃雅不願意放棄人類奉獻給他們的領地,」同時拒絕了銀冠密林的庇護:「他們似乎想要建立自己的國家。」

「用那些散落如同星辰的領地?」異界的靈魂有點驚訝,這種只要看看地圖就能嗅聞到的惡意他們竟然沒能察覺?銀冠密林之王英格威曾經將自己的觸手擴展到現有領地的三倍之多,但為什麼最後精靈們的防線還是以灰嶺為基準呢,就是因為精靈的數量實在是太可憐,相比起二十年或是更少就能成年的人類,以及一個人類女性可以連續生產十次或是更多次的頻率,精靈漫長的成長期與低微的生育率是最為致命的。

就像是巨龍艾歐嘲諷的那樣,精靈們除非有著巨龍一般強韌龐大的身軀,與生俱來的天賦與魔法,還有可以隨時翱翔於天穹的雙翼與噴吐酸液,閃電與火焰的喉囊,以及獠牙利爪,才有可能以如此罕少的數量成為人類的統治者。

「我覺得,」沉吟片刻後,異界的靈魂提了一個建議:「去弄幾個不透光的麻袋,然後一個一個的打昏——隨便扔到什麼地方,只要他們出不來就可以。」

「而且我們有一個現成的地方,」異界的靈魂繼續攛掇:「翡翠林島的迷鎖能夠修一修嗎,能堅持幾年就行。」

凱瑞本神色古怪地看了看他,像是要確認正在說話的是哪一個靈魂:「安格瑞斯……」

「他只說翡翠林島不再是精靈們的歸處,」異界的靈魂說:「沒說不能夠當做臨時的監牢用用吧。」

凱瑞本考慮了一會,突然發覺這個建議似乎真的很不錯,毫無疑問,這種做法相當的粗暴,而且殘忍,但它或許能讓那些埃雅精靈的頭腦盡快冷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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