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紈絝邪皇 作者:開荒 (已完成)

 
x24685 2016-3-15 07:01: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4 1567589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5 20:56
六二一章 一諾千金

  見那李姓文士一陣啞然無言,龍在田不禁搖頭:「那位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本公已別無選擇。要麼是放棄救援盧氏與雍州世族,被那位武安王各個擊破;要麼是聚集大軍,在瀘州死地被其全殲。除此之外,還有個更妥當些的辦法,那就是提前兩日,與武安王會戰於東河。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說到此處,龍在田卻又一聲哈哈大笑,在那李姓文士的肩上拍了拍:「李先生其實也無需太憂心,這次本公雖是如了武安王的願,可那位想在這裡戰本公而勝之,也非易事。裴氏在東河郡的千年經營,豈同小可?咸陽那邊,又有幾人願見本公折戟沉沙?」

  說到此處,龍在田又眺目上望,只見旁邊山丘上,另有一名被諸多家將護衛的文士,正目含冷意的俯身下望。

  龍在田不由眯起了眼,他認出此人,正是裴家嫡房另一位傑出之士裴寬。

  在裴宏志全家老小都被執於咸陽之時,這位裴寬就是東河裴氏數十萬族人眾望所歸者。

  二人的隊伍,很快就會合在了一起。不過雙方間的氣氛,卻是一如龍在田所料的清冷,甚至是劍拔弩張。

  見裴寬一直都無開口之意,龍在田啞然失笑之後,主動出言:「裴老弟對於本公,似乎很是不滿?」

  「何止是不滿?是恨不得生噬汝肉。」

  那裴寬一聲寒笑,停住了胯下戰馬,目光陰冷的目視著龍在田:「隆國公叛旗一舉,令雍秦大地歡欣鼓舞,在世族中聲望高漲。可無論你龍在田成敗怎樣,最後付出代價,吃虧流血的都是我裴家。隆國公難道以為,裴某會對你感恩戴德?」

  龍在田聞言,不禁嘆了口氣:「這次隨本公南渡的,除了龍氏二十二萬族軍之外,還有所有雲山騎隨行。」

  裴寬聞言,這才面色稍緩。他聽出這位國公之意,是說龍氏也準備好了苦戰。二十二萬族軍,這已是龍氏傾巢之力。

  而隨後龍在田又問:「且容本公斗膽問一句,你們龍氏,是欲就此束手降服?」

  「如若隆國公今日未率兵前來,那麼我裴氏上下,除了降服於嬴沖軍前之外,又有何路可走?」

  裴寬眼神微凝,隨即自嘲一笑:「至於現在,裴相的意思仍是放棄抵抗。武安王聲勢正是鼎盛之時,我裴家不得力敵。」

  龍在田不由一嘆,他就知會是如此。不過龍在田隨即就又聽裴寬道:「可裴某以為,哪怕是覆亡在即,裴氏也需讓那位武安王看到我裴氏的骨氣。」

  隆國公精神一振,隨即又是一聲長笑:「裴老弟此言上善!那位武安王將我等世族視如豬狗,屠戮由心,是以為我世家無人耶?正該挫其鋒銳,好教他知曉這天下英雄,非是他一介後輩可以小視!今日能有裴家一諾,龍某信心十足,必可破其於東河之畔!」

  裴寬卻並未答言,只面無表情的看向身後,那正渡河而來的數十萬大軍,眸中現出幾絲莫測光澤。

  ※※※※

  卯時左右,七百里外的某處營地,嬴沖早早就從入定中甦醒過來。而此時的他是一臉的古怪之色。

  嬴沖原本以為自己最多一兩日之內,就會收到靖北郡王盧文進的移封奏文。可他沒想到的是,首先來到他軍帳前的,卻並非是盧文進,而是寧國公魏九征。

  而這位三王九公之一,此時已是一身囚衣,毫無形象的跪伏在了他的帥帳之前。

  嬴沖稍稍遲疑,這才走出到了帳外,看了那頭髮蓬鬆,狼狽無比的魏九征一眼。而後目含異色的,詢問左右。

  他心想這位不是被拘拿入詔獄天牢看押嗎?怎麼會跑到了他這裡?

  那魏九征也看出嬴沖的疑惑,深深一拜:「魏某與詔獄中幾位屬吏,頗有交情,得那幾位鼎力相助,才得以離開咸陽。不過魏某如此,卻非是為逃離,而是欲親自殿下面前分辨求情。我魏某一家上下老小,都無與武安王府為敵之意。從此之後,也願以武安王府為馬首是瞻,還請殿下明鑒!也求武安王殿下能高貴手,放過武安郡!」

  嬴沖眉頭大皺,心想那咸陽城,難道已變成了篩子不成?繡衣衛與禁軍,難道都是廢物,竟然讓這麼一位已下獄的堂堂國公,逃出了咸陽?

  不過當想及朝局,嬴沖還是一嘆。隆國公舉旗振奮了咸陽『人心』,而世族在朝中的滲透,更已非一日。

  這也正是自己對那些國子監學子,果決施以辣手之因,只因心知自己一旦有任何的心軟放縱,咸陽城局勢必定失控。只有以殘暴殺戮淩之,使人不敢妄動。

  然後嬴沖又小聲詢問郭嘉:「兄長那邊,可有消息了?」

  據他所知,嬴完我主掌寧元二州戰事。確是採用的南攻北守,先打魏氏武安,再擊池春高氏。

  兵力方面,嬴完我已動用五十四萬軍,而魏高兩家合力,也不過是四十二萬人。

  這兩家的優勢,在於道兵。不過如今的秦山劍派,也已被他成功誘騙,上了武安王府的賊船。故而在權天級這一層次的戰力,武安王府反據優勢。

  而郭嘉聞言,則是搖頭:「還沒有,不過,也可能是完我將軍,感覺此戰無足輕重也說不定。」

  嬴沖了然,那武安郡之戰,對大局的影像,確是微乎其微。與固原盧氏之敗的意義,不可同日而語。他的大兄素來節省,未必就願意為傳一個消息,就消耗五十萬金——那就等於是五尊人元神甲了。

  只是看這位寧國公的情形,只怕這武安魏氏,確已到了生死危亡之顆。

  「寧國公難道不知?隆國公如今已經舉旗,要勤王清君側——」

  這次嬴沖話音未落,那魏九征就已出言打斷:「殿下,隆國公起兵,與我魏氏何干?他這一戰,即便是勝了,難道還能使我武安魏氏,逃脫滅門之災?不客氣的說,近日之威勢,是遭遇池魚之殃!」

  嬴沖的眼中頓時顯出了幾分異色,心想這位倒是看得蠻清楚的。的確,等到魏九征大勝自己的時候,那武安郡也早已被攻破多時了。

  可他卻一陣猶疑難定,魏九征為宗族存續,不要臉面到這個份上,他心內也確有幾分震撼。

  可如因一時憐憫,就這麼將魏氏放過,又恐為日後留下禍患。且這家與盧氏不同,盧氏族人雖是跋扈,輕蔑皇權。可這家的子弟,勉強還算清廉有能,在軍中也極有聲望,名聲不錯。

  可這魏氏,卻是出了名的齷蹉,喜與百里長息之輩沆瀣一氣。且其一族子弟的教養,也很成問題,欺軟怕硬,逢高踩低,是常有之事。『牆頭草』這三字,足以形容此族——

  正思忖之時,那魏九征忽然就撲了上來,這使嬴沖心中大驚,下意識的就將摘星槍顯化於手,心中暗罵自己大意輕忽,竟被這魏九征得手。

  不過他也不驚慌,自恃有涅槃真炎與『涅槃』神術,任是魏九征通天手段,也難將他嬴沖誅除。

  不過那魏九征抱住他大腿之後,卻再無其他動作,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殿下,殿下!我魏九征也曾與汝父嬴神通在軍中共為同僚,並肩奮戰過。而幾百年前武陽嬴氏有難,魏家也曾施以援手。還請殿下,看在我與汝父的同袍之情,看在兩家過往交情的份上,且放魏氏一馬!」

  嬴沖眉頭大皺之餘,又一陣無語。目望謝安與郭嘉二人,只見這兩位亦是哭笑不得,不過卻也都微微點頭示意。

  嬴沖只得強忍著噁心,欲將魏九征扶起:「世叔何需如此?您貴為國公,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那魏九征卻依然抱著他的大腿,不肯起來。嬴沖無奈,只得提出了條件:「要想讓本王放過魏氏,也不是不可。敢問國公,可願魏氏移封池春郡?除此之外,我北方宗黨,一向提倡潔身自好、廉潔自律。只怕魏家日後,反又要怨恨本公清理門戶。」

  ——相較而言,固原,武安與池春這三處,雖都為安國嬴氏的後患。可池春對安國嬴氏的威脅,卻要小得多。此處主要是封鎖了北方四州,進入秦州的通道。

  可路上的道路被封鎖,還有鄭渠這條水路,以及鄭渠東側的陸路可走。池春的戰略地位,並不是至關緊要。

  他預計日後北方與雍秦之間,也需有個緩衝。而他的北方宗黨,如能再得一位國公搖旗吶喊,衝鋒陷陣,在朝中亦可站得更穩當。

  魏家既是牆頭草,那麼只需武安王府依然屹立於北方,這家就難有背叛的可能。

  那魏九征一愣神,略略猶豫,就果斷站起了身。朝著嬴沖,大禮深深一拜:「今日得殿下一諾,如得千金!至於那些不肖子弟,何需殿下掛懷?魏某自能清理。」

  嬴沖聞言,則是長吐了口濁氣,心想這就是世家——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6 20:08
六二二章 大戰之前

  清晨魏九征的到來,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到嬴沖大軍的行止。

  嬴沖只是發了一張符書給嬴完我,將這邊的情形說明,令其酌情處置。至於那邊究竟會如何收尾,他是管不到的。如果嬴完我真要覆滅魏家,又或者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他這裡也是無可奈何。

  而這張價值五十萬金的五階『太虛洞天籙書神符』,自然也是由魏九征來承擔。

  之後依然是等到辰時初,三十餘萬大軍拔營而起,往東河郡方向行進,

  得知了龍在田已經渡河,嬴沖的行軍就又多出了幾分小心,更將左右兩翼之兵,稍稍收攏。

  儘管仍是張開數百里的扇形,由東至西的掃蕩,可分出去的李廣等諸部,卻都往中軍方向稍稍靠攏。如此一來,到臨戰之時,嬴沖麾下的這七十萬大軍,可以迅速的聚合在一起。

  不過今日大軍往前行進時,又比昨日更困難幾分。有些地方世族,可能是得了某些人的承諾,都在自家塢堡極力的抵抗,阻滯著嬴沖進軍的腳步,為龍在田與裴氏爭取時間。

  而此時雙方的意向,都已分明。嬴沖麾下的討逆軍,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全力往瀘州方向推進著。而龍在田與裴氏,則是在盡一切所能的,聚集兵力。

  兩日之後,當嬴沖的大軍推進到東河郡邊緣的時候,在他們的對面,赫然已有一百五十萬大軍聚集。

  比當初嬴沖預料的,要多出三十萬人,可見雍秦二州的潛力。不過嬴沖這邊軍力亦有所增長,達到了八十萬之巨。

  明面上的兵力是敵方多出近倍,又據險而守。可事實是禁軍乃是大秦第一精銳之軍,實際的戰力並不遜色於對面多少。除此之外,還有水面十七萬的水師,可為奧援。

  而裴家的莊園,就在東河流入清江的交匯口處,三面環水。

  ——這在平常時候,自是易守難攻。可此時清江江面,卻有李寶的水師聯軍虎視眈眈。千三百艘千料樓船,無數的強弩與投石機的威脅之下,這臨河一帶,反而是雍秦叛軍的死地。

  至於東河郡城,只因那城防大陣,已被奉命行事的供奉玄修摧毀之故,短時間內無法修復,也是無險可依。

  故而龍在田選在了東河郡的南面,一處名為『小倉原』的所在列陣,此處南依霞山,後方一百里就是清江支流之一東河。地勢西高東低,儘管不甚明顯,卻也能收到些許地勢之利。另有裴家的倉儲為支持,可供這百五十萬軍三個月都無問題。

  而這日夜間軍議之時,謝安就盯著輿圖一聲輕嘆。

  「裴家的積蓄,確實非同小可。據我所知,這兩日中許多雍秦世家的族軍,都是不帶墨甲,輕裝前來。可裴氏依然能輕而易舉,將這些人武裝。」

  「戰力方面,我軍勝出一籌,不過對方據有地利,必須得佯攻不可,好在這坡度,並不陡峭。」

  「因殿下之前的預判,東河郡東面方位的地脈,都已被我軍提前搶佔,這是我軍勝勢之一。陰陽師方面,我軍亦佔據上風。」

  說到此處時,郭嘉的眼中就顯出了佩服之意。嬴沖令山陵衛與玄雀衛,提前數日護持吳不悔與雲光海二人,至東河之西,清江之畔佈置陣壇,正顯出其高瞻遠矚。

  這兩日來,對面的叛軍也察覺情形不對,可卻為時已晚。龍在田雖是數次遣人攻打,試圖破壞陣壇,卻在水師聯軍與提前運至此地的一師禁軍的堅守之下,無功而返,

  這就使得雙方主客易位,此處東河雖是裴氏的地盤,可討逆軍方面,卻反而在地脈上佔據勝勢。

  而在陰陽師方面,更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除了吳不悔與雲光海之外,另有欽天監二位玄天境的陰陽師郭璞與丹陽子,願意聽從嬴沖之令出征討逆。

  尤其前者,也是與雲光海同樣,是世間少見的土行陰陽師。

  不過對面的叛軍,在這方面的實力,亦不可小視。且裴家的莊園,本身就據有不少地脈。

  「龍在田似一意堅守,這兩日之內,已在小倉原一帶,修建了三道塞牆,三條防線。」

  「此外需要防備的,還有進入東河郡的那二支道兵。儘管繡衣衛查知到了他們的蹤跡,卻並不知其根底。只猜測,那與幾位皇子有關。而其餘三王九公,除了寥寥幾人之外,也少有未暗中援手的。」

  「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各半,地利各半,人和則是對方全勝嗎?」

  嬴沖對部屬的議論,聽而不聞,只是神色專注的看著輿圖。心想這龍在田,果然不愧是兵法大家,而那裴氏,亦是底蘊深厚,在這短短兩日之內,居然還是做到了這地步。一百五十萬軍,加上四支道兵,以及堅固的陣地,這確是棘手之至。

  不過他心內卻並無多少憂意,只需有水師的優勢在手,此戰中他即便敗了,也可從容退離,來去自由。

  此時牢牢佔據著主動權的,也是他的討逆軍。

  只是強攻小倉原,並非上策——

  看著這東河郡的地形,嬴沖已漸漸有了決斷,不過他視角餘光,卻看見了也在深思狀態的韓信。嬴沖心中微動,當下笑問:「韓師弟,可有所的。在你看來,我軍該如何破敵?」

  韓信驚醒過來,然後忙一抱拳:「王上,如若時間充裕,我軍倒是不妨暫時放過東河。只需在此處築堡,以二十萬兵留守,就可使東河之軍難以東出。而我方大軍則可棄此而去,趁機掃蕩江北秦州地域。」

  郭嘉聞言,不由雙眼微凝,心想此策倒是可行。只需有足夠時間,足可令那位隆國公吐血三升,無可奈何。

  嬴沖也是讚賞的微微頷首,心想這確是上策,不過他這次卻不會採納。自己正需在數日之內破敵,才能使陛下轉危為安。

  「韓師弟所言甚是,然則此戰,需得以速戰速決為上。小倉原之敵,無需理會!我軍繼續沿岸而行,先將東河郡城,與裴氏主莊拿下,」

  ——他雖急於決戰,可也沒必要一定要往龍在田準備好的堅盾上撞,隨著對方的指揮棒跳舞不可。

  而沿岸而行,此舉不但能保證全軍,一直都在水師護翼之下,還可繞至敵後搶佔地利。

  「另孤聞東河之水,較往日低了大約四分,遣人至東河上游查看,調查裴氏近日是否有建堤蓄水。此外命李寶準備百艘千料民船,明日沿途所有東江百姓,都允其帶二十日之糧,將他們運至江北。」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6 21:19
六二三章 黑水龍帝

  「在上游築壩,在殿下看來,龍在田選擇小倉原佈陣,正是為逼迫我禁軍沿河而行,繞道其後?」

  郭嘉聽著嬴沖言語,卻已體會到了這位主君的另外一層意思。

  諸人也是心中生寒,想像著那叛軍在東河上游築壩蓄水,一旦他們沿岸而行,抵達東河與清江交匯口時的情景,不禁都心中生寒。

  那個時候,不止是武安王麾下這八十萬大軍要遭遇滅頂之災,李寶轄下的水師聯軍,亦將因洪水衝擊而重創。

  「這是顯而易見之事。」

  嬴沖冷哂:「不過孤更懷疑,這水壩只是障眼法,是讓本王放鬆警惕之策。其實那位隆國公,別有謀略。此外清江水脈,也需防範。」

  郭嘉了然,心知這就是嬴沖要將沿途所遇東河郡之民,全數趕往清江北岸之因。

  裴家在東河根基深厚,民望極高,那位隆國公多半可能會利用此點做些什麼。進入東河郡,就等於是進入敵國之內。

  將這些東河百姓送至江北,確是個好辦法。杜絕意外的同時,也可免去大肆殺戮。

  ——至於清江水脈,這是憂巴顏山的那位妖帝也插手此戰嗎?

  謝安有些擔憂:「隆國公既是一意針對沿岸低窪之地與我方水師,那麼強攻小倉原,也不是不可考慮。」

  他擔心的是那龍在田亦是以善戰多智聞名,可能一時疏忽大意,就可能落入其彀中。千防萬防,也未必就能防得住。

  相較而言,那小倉原雖是有對方三條防線,可地勢卻一覽無遺,對面很難做什麼手腳。

  謝安雖自問自己等人還算聰慧,可卻未必能及得上龍在田的老謀深算。

  嬴沖卻笑,目含銳澤:「想必那位正是要本王這麼想,然則用計用謀,乃是弱者不得已之策。錯非那位是自知勢不如人,何需如此行險?今日這一戰,本王當以堂堂正正之師淩之。無論那位使出什麼手段,都是無用。」

  總之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如了龍在田的願,將決戰之地選在小倉原。明明佔據著主動與優勢,哪裡還能由得那位選擇戰場?

  嬴沖心意既定,做出了決策。那麼接下來就無非是調兵遣將,排兵佈陣。

  然後當眾將領命散去之後不到一個時辰,繡衣衛就已傳來了確切消息,裴氏確在東河上游四百里處,臨時修築了三處水庫,在暗暗蓄水。

  此事極易解決,大陰陽師郭璞與雲光海即刻做法,使那處方位大地搖動。僅僅半刻時間,裴氏耗用極多人力物力修築的水壩,就已崩潰摧毀。

  此時河東上游蓄水,只有一日,水量卻已極多,好在水師聯軍已有準備,當這波洪峰襲來之時,損失微乎其微。

  隨後又兩個時辰,繡衣衛在繼續搜查清江上下水脈之時,果然發現上游有大量水族妖修的行蹤。這直接導致了紅線女及虞雲仙二女,與一位妖族大修爆發大戰。最終紅線女與虞雲仙不敵,卻能勉力支援,而那人亦未糾纏,全身而退。使得奉嬴沖之命前往支援的孔殤,無法追擊。

  紅線女是嬴沖直接從齊王那裡『借』來的人手,因毒受制於嬴沖,不得不為他出力。

  此女雖有傷在身,卻是毫無疑問的上位偽開國。如與虞雲仙二人合力,便是越傾城也可戰得。

  可即便如此,也仍是被那位妖族大修壓制,且據說此妖擅於控水,且精通太虛之術。如此一來,那人的身份已呼之欲出,必是位於青藏一帶,巴顏山上的那位妖帝無疑。

  「黑水龍帝?」

  嬴沖聞訊之後,不禁眯起了眼,目現凝重之意。

  黑水龍帝,乃是世代巴顏山妖帝的尊稱,世代都是如此。而清江的源頭,也正是巴顏,這一條江所有水族,都以巴顏山妖帝為尊,而那處所在,正是秦始帝嬴政斬龍之所。

  傳聞這一代的黑水龍帝,乃是昔年那三頭黑龍的遺孤,所以常年與大秦為敵。且法力日漸雄厚,乃是大秦西南,最大的禍患。

  他如今就不知龍在田是主動與那黑水龍帝勾結,還是後者主動介入。那位妖帝又準備介入到何種程度?

  此時天色漸明,嬴沖也乾脆打消了繼續入定修行的念頭,走出到了賬外。他帶著一群近衛,在軍營裡走了一圈,而後當回歸之時,臉上就已滿是笑意。

  此時郭嘉也走出了軍帳,見狀之後不禁失笑:「看來殿下是信心十足?」

  嬴沖聞言並不謙讓,反是手按著劍,語聲慨然:「這一戰,有勝無敗!」

  他有麾下這些訓練有素,士氣昂揚的軍卒在,哪裡還有輸的可能?

  ※※※※

  進入東河郡地域的第二日,依舊是卯時做飯,辰時拔營。依照昨日軍議定下的方略,全軍沿著河道前行。

  嬴沖的目的很簡單,此舉一則可繞至敵後,化解對方的地利,二則摧毀裴氏的莊園,以及各處倉儲庫房。攻敵之必救,逼迫對手從小倉原撤離,更易決戰之地。

  敵方一百五十萬軍人吃馬嚼,每日至少需消耗糧肉十五萬石。而一旦這些裴氏的倉房莊園落在他的手中,那就等於是將一條絞索套在了對面叛軍的脖頸上,士氣方面的打擊,亦是沉重之至。

  反而是遠道而來的討逆軍一方,並無此虞。如今討逆軍的一應衣食損耗,都由水路供應,只需水師不敗,糧道就不會有斷絕的可能。

  而這一路推進,也是勢如破竹。那位隆國公的確是使盡了手段。

  比如將精兵藏於平民之中,又比如在不起眼的莊園之內,伏下大威力爆裂法陣等等,甚至那東河郡城之中,也佈滿了引火之物。

  然而嬴沖卻一概不曾靠近,都是以弓弩及弩炮投石轟擊,加上玄術道法狂攻爛炸。直至將那些堡壘城牆,都完全夷平為止,絕不輕易進入遊騎哨探無法探明之地。

  就如他昨夜之言,臨之以堂堂正正之軍,步步為營,橫掃一切。他管那龍在田到底用的是什麼計謀,都不去接觸,一併掃平便是。

  如此一來,雖是途中用了不少時間,卻並無任何意外發生。直到這日的下午,大軍前哨才抵達裴氏的主莊『翡翠山莊』前。

  那裴氏留守之軍,並無拼死抵抗之意,當討逆軍的弓弩投石,將這山莊的東面院牆轟塌大半之後。內中的三萬翡氏族軍,就已主動撤離。

  而這時嬴沖也接到了哨騎回稟。龍在田的大軍已有動作,那處百餘萬人正從小倉原陣地撤離,轉而北向。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6 23:48
六二四章 一擊決勝

  聞聽龍在田大軍轉向之訊,嬴沖的呼吸不由一陣緊促,心想那位總算是來了嗎?

  這是他承爵以來,面臨的第二場大規模會戰,可卻仍覺緊張不已,胸中心緒起伏不平。

  就規模而論,這場東河平叛之戰,已超越了之前冀州那場會戰的兩倍以上。而此戰對大秦的意義,也更勝於平定匈奴。

  深吸了口氣,嬴沖使自己盡力平靜了下來,隨後就命人張開了輿圖,直接在圖中一點。

  「決戰之處,就在此間!命李廣率二師之眾前出,搶佔此處三里坡佈陣。並遣遊騎玄修探明四方,此地一切異於平常之事,都不可放過。」

  郭嘉看了一眼,就知嬴沖選擇的會戰之所,正是兩方大軍間的中央地段。那處也是一片平原,周圍一馬平川,只有三里坡地勢稍高,可以佈置弩炮與發石機。

  隆國公是不得已不得不在此阻擋討逆軍的兵鋒。而對於討逆軍而言,選擇這處決戰,也不是不可接受,正可將禁軍戰力上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此外這裡距離東河河畔,只有三十餘里,依然在水師的掩護範圍之內。

  且他這位主君,哪怕至此刻,亦是小心謹慎到了極點。

  「此外全軍準備火把與照明之術,所有炊事營在此處生火造飯,準備供前方食用。」

  這是考慮到此時已是晚間,勢必要夜戰不可。而軍中的所有五星墨甲,雖都有觀瞄系統,在夜間也能視物,可其餘的輔兵,卻並無夜視之法。

  體力方面亦需納入考量,只有吃飽了飯之後,才有力氣。而夜間這一戰,嬴沖預計幾個時辰之內不會完結,故而需要一個安全的造飯之地,隨時補充。需知乾糧與熱飯,畢竟是不能比較的。

  只是當吩咐完這些之後,嬴沖卻依舊不能完全放心,眉頭緊皺,感覺自己還似是漏過了什麼。

  不過須臾之後,韓信就已策馬到了他的身前:「殿下,我看那河裡面有些不對勁,殿下最好是請玄修過去看看。」

  嬴沖微一挑眉,立時策馬,往那河邊行去。他仔細看那河面,並沒發現什麼異常,可當韓信從河中舀了一壺水上來之後,嬴沖看著裡面一些細小似粉塵般的白色晶體,卻是面色微變。

  「——這是,鯨塵?」

  也虧得是他這一年來,讀了不少道書,才能認出此物。所謂的鯨塵,是取一種生存在極北之地的白鯨血肉,加工而成的粉末。

  此物常用於煉丹,也被許多玄修充做輔助用的施法材料。只因內中,含蘊有充沛無比的寒力。

  「原來如此——」

  嬴沖明白了過來,眼中終顯出了釋然之色:「這位居然想要冰凍整片東河,好大的手筆。」

  在場諸人亦是遍體生寒,感覺那位隆國公果然是詭計多端,不愧是當世名將。今日他們只需稍有些疏忽大意,就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可這刻嬴沖卻一聲輕笑,目望南方:「看來那位已是技窮了。」

  往日的那位隆國公,可從來都不是以這陰謀詭計,聞名於世。

  ※※※※

  當天邊紅霞滿照之際,隆國公龍在田正浮立在三百丈的高空中,不過此時的他,卻並未看那對面幾十里外,那正緩緩行來的敵軍,而是望向不遠處的那條東河。

  東河寬有三百七十丈,水深二十四丈,在清江所有的支流中,規模可居前三。

  ——可就是這麼一條水量堪稱龐大的大河,此時其河面,卻已被完全封凍。

  這卻並非是他們這一方的人所為,而是對面另有人施法,借助那些鯨粉的力量,提前凍住了這一片河道。

  見得此景,龍在田不禁一嘆:「真不愧是嬴神通之子,果真了得。至少在兵法一道,世間已沒幾人能夠勝得過他了。」

  旁邊的裴寬,亦是神色沉凝。龍在田的努力,他這兩日都看在了眼中,這位可謂是機關算盡,可即便如此,也仍未能算計到嬴沖,也沒法逼迫對手在他們想要的地形之下決戰。

  暗嘆了一聲,裴寬問身側的一位玄修供奉:「這河面的冰凍,能維持多久?」

  「如無干擾。最多可維持七天,不過——」

  那人一邊答著,一邊看向更遠的方向:「保守的估計,六個時辰就是極限。」

  此處數人,都可見那冰面之上,現出七彩虹光。這是因河面之上的溫度大幅升高,水汽升騰所致。

  不出意料,這定是對面陰陽師的手筆。想必不久之後,這冰面就可解凍,而那十七萬水師,也可安然無恙的駛入東河。

  「準備決戰吧」

  龍在田目含厲色,定定的看著對面:「你我的一切幻想都可放棄!除了正面應敵之外,已無他法可想。」

  然後下一須臾,他就見那對面的禁軍忽然止步,而後一片片的石牆,拔地而起。

  龍在田見狀,不禁苦笑,心想這位後輩,可真是得理不饒人。在這種已基本佔據優勢的情形下,也依然不願輕舉妄動。仍是要等那支十七萬人水師,進入東河嗎?真是連半點機會,都不願給他啊——

  ※※※※

  嬴沖確實不願主動攻擊,如今時間站在他這邊,在這裡拖個三五個時辰,都是無妨的。

  其次也是打算在這裡稍稍整頓,順便使士卒能夠吃口熱飯,休息一陣。行軍一日,他麾下將士已略顯疲憊,而他對面的叛軍,卻是以逸待勞。

  儘管這對禁軍戰力的影響,微乎其微,可一旦雙方交戰超過六個時辰,卻可能成為他的敗因。

  在這裡穩一穩,才是上善之策。

  不過對面的龍在田顯然是不願給他任何的喘息之機,就在雙方大軍,接近到十里時,對面就已開始了強攻。首先是從弓弩開始,無數的箭支騰空而起,漫射而來。一連十二輪,在短短一刻之內,往討逆軍陣地,傾灑了上千萬的箭支。

  可嬴沖的麾下亦不遑多讓,禁軍的精銳,也在這刻顯露無疑。手中強弓大弩的射程與威力,都遠勝過對手。

  十二輪箭雨過去,對面傷亡至少五萬之眾。而討逆軍這邊,則因有胸牆掩護之故,損失不到萬人。

  不過在這浩瀚箭雨的掩護之下,叛軍數萬墨甲,已經衝擊的到了他們的陣地之前。

  眼見得這大陣,叛軍那前赴後繼,排山倒海般衝擊過來的情景,矗立在三里坡觀望戰場的謝安,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

  「那位隆國公,他是打算一鼓作氣,一擊決勝不成?」

  「顯而易見,他現在拖不起了,比殿下他更想速戰速決。」

  郭嘉亦是第一次,身淩百萬人大戰的戰場,卻是神情淡淡:「一擊決勝有些誇張,可他絕不願見這一戰拖到明日清晨。」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7 21:55
六二五章 負隅頑抗

  所有人的都未曾意料到雙方大軍甫一接觸,就已開始了激烈殘酷到了極致的血戰。一剎那間,前方的陣線就已化為了血肉磨盤,森羅地獄,廝殺聲震耳喧天,墨甲轟撞,兵刃交擊聲連綿不絕。

  嬴沖麾下之軍,最初時頗有幾分猝不及防之感,不過禁軍的精銳善戰,也在此刻顯露無疑。有石牆掩護,稍稍適應,前方諸軍就已能從容應付。以十尊墨甲為一隊,結陣而戰,前後支持,左右掩護,戰術嫺熟之至,宛如是一道堅不可摧的堤壩,牢牢阻擋住了對面的洪濤。

  禁軍確實是幾十年未經戰事,可因其中兵員有很大一部分來自邊軍之故,故而在戰事方面的經驗,亦是遠勝對手。此時此刻,毫無怯場之意,而軍中的新兵,則在老卒帶動之下,迅速恢復鎮定,將他們出類拔萃的武力,顯露無疑。

  嬴沖此時亦立於三里坡上,冷目看著陣前的血腥戰場。而交戰近兩刻時間之後,他發出的軍令,總共都沒十條,

  對於禁軍部屬的能力,嬴沖頗有信心,並不去干涉。所有的軍令,只是限於調整陣型,臨機應變,與對手爭鋒相對。

  而效果也已得到顯現,至今為止,那龍在田雖已在戰陣之前,丟了至少萬條的性命,數千具墨甲,卻連討逆軍的第一條防線都沒有突破。

  郭嘉發現此時嬴沖的用兵,是異常的謹慎。所有軍令,都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某些地段,哪怕對方不慎顯現出破綻,也未發起反擊。

  全軍數十萬人,就似一塊磐石,木訥而穩固,巋然不搖。

  而在嬴沖的另一側,一身囚衣的裴宏志,面色則是沉凝之至:「據老夫所知,武安王用兵一向銳氣十足。怎的今日,就畏首畏尾?」

  嬴沖聞言一笑,語氣淡淡的回應:「行軍一日之後難免疲憊,本王如此也是無可奈何。且此戰大勢在我,在此堅持五六日,就自可破敵,自然是以穩為上。倒是裴相,可究竟想好了沒有?」

  三日之後,北方軍便可南下,沿河掃平秦州。龍在田大軍被堵截在此,能有多少閒心與他在這裡耗下去?對面叛軍的軍心士氣,又能維繫多久?

  他嬴沖是想要以勢逼迫魏無忌,使天聖帝脫困不錯,卻不會輕易放棄自身的優勢,犧牲自己這些部屬的性命去冒險。

  裴宏志眼光微凝,他無法判斷嬴沖之言,是否真心實意,卻能看出此時的嬴沖,確實是冷靜無比,不驕不躁的氣度。

  龍在田想要利用嬴沖急於破敵之心,只怕難以湊效。

  搖了搖頭,裴宏志收回了視線:「如今裴家,是由我那侄兒裴寬執掌。族中兒郎一意求戰,老夫亦無可奈何。」

  「也就是,裴相還是不願答應了?」

  嬴沖聞言,頓時冷冷的一哂,並不被這裴宏志的藉口所迷惑。此時裴氏,確實是由裴寬掌控不錯,可他不相信裴宏志在族中就已沒有了影響力。

  甚至可以說,如非裴宏志的默許,那裴寬絕無可能聚全族之力與他作戰。

  「無妨,最多兩個時辰之後,本王會讓你求我。那個時節,裴氏能否存續,卻得看本王願意與否。」

  裴宏志心中沉冷,聽出這位確是信心十足,看他仍是一搖頭:「隆國公甘冒滅族之險,起兵號召雍秦世家,裴某深感佩服。」

  既然是佩服,那就沒可能背後插刀了。

  嬴沖唇角微抽,都懶得去理會。而郭嘉則是失聲一笑:「裴相是擔心失了宗黨人心?可如今雍秦二地,還有幾家心向裴氏?」

  在他看來,裴宏志之所以決絕,無非是擔憂做了這事以後,雍秦二州的世族大閥的看法而已。

  謝安也是誠懇勸道:「裴相何妨再換個角度來看,隆國公如身殞於此,龍氏滅亡。這雍秦一地的世族門閥,還有何人可以依靠。」

  裴宏志面色忽青忽白,最後卻乾脆是閉上了眼:「武安王與幾位,未免太小看了裴氏。」

  嬴沖毫不覺意外,似裴宏志這等人,哪裡可能會被他們三言兩語說動。

  而他嬴沖也自始至終都未將獲勝的希望,寄託在這位身上。

  「傳命,天虎衛出擊,由西面前出應敵。山陵衛,至那出小山丘處列陣應敵。有請郭先生,在此處為他們構築陣地。」

  戰至此時,對面叛軍已開始動用道兵,

  裴龍二氏,俱為當世巨閥,光是這兩家就有三支偽開國層次的道兵,總數一萬四千騎。然後各家零零散散,亦有道兵二萬七千餘人,不過這些人數雖多,卻沒法形成合力。

  再之後,就是戰前加入叛軍,幾支來路不明的道軍。按照繡衣衛的情報,總數亦有大約兩萬人左右,各支道兵的整體實力,在上鎮國及偽開國的下位之間。

  故而在道兵的整體人數方面,對方超出數倍。可嬴沖卻並不擔憂,大秦皇室以天虎衛,玄雀衛,天御龍騎三支道兵鎮壓一國,自有其因。其中每一支道兵的整體實力,都已達到了越傾城那一層次。

  而天聖帝私建的七階道兵『山陵衛』,亦毫不遜色。

  故而這次,只需動用一支『天虎衛』,就可牽制住對手,施以莫大壓力。而一支山陵衛,則可護住全軍左翼而綽綽有餘,

  而傳命之後,嬴沖的注意力就又轉向了戰場前方的某個角落:「那一部,是誰人統率?」

  在場眾多參謀聞言,都紛紛眺目望去,只見嬴沖目光所望之處,正有一部千人之軍,正在兩軍相接處縱橫捭闔,忽進忽退,整齊如一,時而堅守,時而前擊,而但凡其鋒芒所指,必定披靡。

  眾人都眼現驚嘆之色,而隨後就有一人凝聲答道:「那應是神策軍二十一鎮第四衛的都尉高順!」

  「高順?」

  嬴沖眉頭一挑,而後眼現出幾分笑意與欣賞,心想這一次,還真是沒看走眼。

  其實縱觀整條戰線,比高順表現更佳者也不是沒有,也多的是兇悍無畏之將。

  然而高順所部,對敵殺傷極大,本身的損失卻又小而又小,且能準確的理解,並且遵循將令,這就極其難得。似這樣的將領,才是為帥者最喜歡的。

  又仔細注目了片刻,嬴沖才收回了視線。到得此刻,戰局雖仍在膠著之中,可討逆軍的中軍左側,卻已在向內凹陷,似有被突破之勢。

  裴宏志見狀不禁奇怪,心想嬴沖怎就毫不在意?如此下去,一旦隆國公的中軍完成突破,只怕討逆軍敗局已定。

  可就在他心中,小心翼翼的期冀之時,一場大霧,忽然間瀰漫了整個戰場。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7 21:56
六二六章 一擊決勝

  當霧起之時,謝安正覺後悔,悔自己一直只專注於朝堂官場,並未在兵法之上痛下苦工。

  此時置身於戰場上,卻是兩眼茫然,完全不知所以。

  想著那中軍左翼的情景,謝安不禁握緊了拳頭。

  「殿下,或可動用始龍甲了。」

  裴宏志聞言,不禁心中一沉,要說此時最使他擔心的,就是嬴沖手中掌握的數位偽開國戰力。

  紅線女,嬴月兒,虞雲仙,還有那始龍甲。尤其後者,始龍甲一般不能離開咸陽始龍殿千里範圍,可借助子陣,最遠的活動範圍,卻可至三千里外。

  隆國公麾下大軍,聚集雍秦二州之精華。權天位元層次的戰力,至少達三十之巨,遠超嬴沖。可在始龍甲的面前,這權天級再多也是無用,而只憑嬴沖麾下的三位偽開國,就足以將這些人橫掃。

  所以今日這一場大戰,雍秦二州的諸多上柱國與鎮國強者,都龜縮在了軍陣後方,並無動靜。

  而嬴沖這一方,不知因何緣故,竟也並未動用他麾下諸多偽開國之力,

  「是那位黑水龍帝,它早已到了。」

  郭家眯著眼,看向了天空。他法力已至玄天境,感應之能自是不弱,何況對方本就無意遮掩。且不止是這位,那虛空遠處,還有另兩位只稍遜於這位龍帝的氣息。

  一位氣息與黑水龍帝相仿,另一位則滿蘊清正玄氣。前者必是巴顏山,與黑水龍帝互為道侶的那位,而後者則必是出自於西昆侖山。

  不過郭嘉卻知這並非是嬴沖不準備動用『始龍甲』的真正因由,黑水龍帝與那兩位,確實能針對始龍神甲,稍作牽制,卻還不足以完全抵消討逆軍在強者上的優勢。

  這位主君之所以有所保留,是因今日終究為大秦內戰。而權天一級的強者,一旦死去了,就很難補充。

  而在這位武安王看來,今次只需挖斷了這些世閥賴以生存的根基,那些權天層次供奉,就不難為朝廷招攬。

  尤其是在那黑水龍帝的面前,嬴沖更不願大秦強者自相殘殺,使那黑水龍帝看了笑話。

  「不過也無需擔心,謝兄沒發覺嗎?鏖戰一個半時辰後,前陣的幾個師,都已被殿下撤換了下來。如今陣列之前,都是士氣正銳的新力之軍?」

  謝安眉頭一挑,仔細回思之後,想到果然如此。嬴沖在此發號施令,不知不覺間就已將之前一線鏖戰的大軍,換了個遍,

  而此時他也注意到了眼前的霧,不同尋常。這絕非是自然而起,而是由陰陽師操縱。

  也使他第一時間,就聯想起了當日山河社稷圖內,那令魏魯近二十萬大軍與四支強力道軍折戟沉沙的幻霧。

  ——如果真是那位陰陽師的手筆,就不知對面的隆國公,會如何應對。

  也在這刻,嬴沖竟又連續幾十道軍令傳下,使麾下羽檄四出。

  之前這位整整一刻時間都未有動作,可此刻卻將中軍本陣之內,六十餘位羽檄都尉,全數發散了下去。

  而謝安靜靜傾聽之後,面上已滿含著驚異之意。而裴宏志則似是想到了什麼,臉色青白。

  郭嘉則笑:「裴相再無決斷,只怕為時已晚!」

  裴宏志睜目看了嬴沖一眼,又回望郭嘉,隨後依舊是雙眼緊閉:「說這些,還太早了。隆國公身經百戰,不可小視。裴氏之存亡,自有天命,老夫已理會不得。」

  以那位的老道,不會看不出嬴沖的打算。他也堅信隆國公與裴寬,會妥善處置此事。

  僅僅只須臾,對面就已有了反應,赫然有一道強風吹來,刮襲而至,將那還未成形的水霧,吹向了北面。

  可此時在嬴沖等人的身後,也同樣有狂風襲至,與那南風對衝。

  於是那霧,開始如漩渦般的轉動,依然是瀰漫在戰場之上。不過這並未起到作用,那些霧氣又在風力的席捲之下,升騰而起。

  裴宏志本是打定了主意,不再理會戰局,可最後聽那墨甲衝撞,兵刃交擊的轟鳴聲,不但不曾減弱,反而更為激烈。而前面的殺聲與震吼聲,亦不絕於耳。他終是忍不住,再次睜開了眼。隨即他就只見那夜幕之下,漫天的風沙中,討逆軍竟是不退反進。不但『吞』掉了突入己方陣線內的部分敵軍,前方陣線,更已前出到了那道石牆之外。

  ※※※※

  「這是要起龍捲」

  三里坡之南,裴寬皺著眉頭,看著那南北交錯,已成漩渦形狀的狂風。

  「只怕這正是那位武安王之意!」

  龍在田眼光深沉,神色寒洌:「已幻霧逼迫我方使用陰陽風術,從而掀起大風。我不知他是否臨時起意,可這一著,真是高明之至。」

  在他視野之中,對面數里外的戰線之上。那些禁軍將士,幾乎人人都有著『定風術』在身,哪怕是在那狂風之中,亦可行走自如。

  而世族聯軍這邊,即便他在風起之刻,就已有了防範,也依舊無可奈何。

  畢竟非是正規軍伍,不可能像禁軍那般奢侈,每百人就配置一位元五階玄修。這也就造成了前方陣列,接近於潰退之勢。

  只能依靠龍氏與裴氏的精銳族軍,勉強穩住戰線。

  這使龍在田感慨不已,心想這武安王的臨戰之能,居然也已成長到了這個地步。

  感覺自己今日,完全輸給了這位。這固然是因他手中的籌碼不夠,可若非是嬴沖之前的步步為營,運籌廟算,又豈能有今日的大勢所趨?

  「得想個辦法,要麼定住這風,要麼止住那邊的水汽。」

  李姓謀士,則是蹙眉看向了西面,那條被封凍的河道。只因那邊正在解凍之故,無數的水汽蒸騰而起。這也是戰場上,那些水霧的源頭。

  「相較於這些,國公大人,不該給裴某一個解釋?」

  裴寬在旁,卻是陰惻惻的提醒著:「至今已來,我雍州諸軍,已傷亡不下十一萬。」

  大戰近兩個時辰,世族聯軍的死傷已達十五萬人。而其中只是雍州世族,就佔據了這數字的七成有多。

  尤其是方才風起之刻,位於第一列的,幾乎都是出身雍州。而裴氏族軍,更是承擔著整個左翼,是對方攻伐的重中之重。

  龍在田無奈,卻神情坦蕩:「嬴沖所求,正是為使你我二家齟齬反目!以裴老弟的智慧,難道也看不穿他的用意?龍某排兵佈陣,絕無半點私心。」

  裴寬冷冷看了他一眼,隨後一聲輕哼,暫時壓下了怒意。他不知龍在田所言是真是假,卻知這個時候翻臉,並無益處。

  「那麼敢問隆國公,此時可有應對之策?再如拖延,只怕為時已晚。」

  「已經晚了,不過卻非是無法應對。」

  龍在田微微搖頭,他知前方的潰敗之勢,已難挽回。他想利用對方的急於求戰獲勝之心,卻反為其所算,說來真是慚愧。

  「如今只能反其道而行之,要這風愈演愈烈才好!只是如此一來——」

  裴寬頓時領會於心,那『定風術』雖是實用,可總有其極限。只需那風力加強到一定程度,就可阻斷敵軍的追擊攻伐。有那龍捲阻斷,他們不難重整陣腳。

  只是如此一來,他們想要在這裡攻破討逆軍的打算,就只能徹底放棄了。

  攻勢受挫,損失慘重。再如堅持,毫無意義,慘敗於敵手,只是時間問題。

  「就只有退入霞山禦敵了嗎?」

  裴寬眉頭大皺,有些遲疑。之前他已依龍在田之意,移糧草物資於霞山,總量可以支援大軍三十日所需。

  可如此一來,卻無異是將東江與瀘州,這關係裴家根本的二郡,讓於嬴沖之手。

  且在霞山堅守三十日,真能等到變局到來?

  「裴老弟放心,龍某不打無備之戰。臨來之前,就已遣人去楚廷求兵。只需二十日左右,必可等到楚國北伐的消息。何況還有那位黑水龍帝,這個時候,也不會錯過機會。」

  龍在田說到此處不禁一聲嘆息,這本是他最後的打算。如此一來,雖能穩勝不敗,可卻是以出賣秦人為代價,且裴龍二家的根本之地,也必將被那位武安王橫掃不可。

  裴寬聞言,神情卻更是陰冷。也在這刻,他望見對面位於三里坡上的嬴沖本陣,似乎又有了動靜。

  「玄雀衛?他是要做什麼?」

  龍在田亦是疑惑的看了過去,就只見那二十里外,一片火紅顏色。

  而三里坡上,嬴沖則正在嬴月兒的幫助下,穿上了玄雀衛特製的赤紅戰甲。

  「龍在田反其道而行之,正落本王下懷。今日叛軍大敗,已成定局!」

  嬴沖一邊說著,一邊又看了一眼裴宏志:「這是你們裴家最後一次機會!龍氏外引妖族作惡,勾結敵國為援,本王必將之族誅不可!汝裴家是否陪葬,全看裴相心意。」

  說完之後,嬴沖也不等這位答話,就跨上了雄闊海為他牽來的鳳血翼獸,然後緩緩走到了玄雀衛的佇列之前。

  這一剎那,嬴沖感覺自身與周圍,包括雄闊海,以及悄然混入玄雀衛隊列中的孔殤在內,八千顆心臟同時跳動。

  嬴沖不再遲疑,驀然策騎而出,全軍似如一道紅色的閃電,直插前方。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8 20:54
六二七章 鳳凰天鳴

  當八千騎玄雀衛策馬奔騰,整個三里坡似乎在燃燒。所有騎士的周身,都有一層赤色火焰蒸騰而起,不過卻都是內斂的,只及周身,似在醞釀火勢,等候爆發之時,

  而當騎軍過處,所有討逆軍都井然有序的往兩旁避讓著,數十萬大軍就似被火劍劈開的潮水,僅僅只用了不到二百個呼吸時間,這支騎軍就已馳至到全軍陣前,而後撞入到那龍捲風暴中。

  不過玄雀衛的陣列,卻並未被那暴風撼動。那狂烈的風暴,竟反而成為其助力,使這八千玄雀衛的飛馳之勢更為迅猛,氣勢滔天。

  而隨著騎軍的陣型展開,就好似一隻身姿美麗絕倫的鳳凰,正在張開它的翅膀。

  此時討逆軍的前軍,在狂風吹拂之下,已顯出不支之勢。哪怕有『定風術』加持,也依然是行動艱難。不過當那支火焰騎軍,衝入到了暴風中央時,所有人都是訝然注目。

  「玄雀衛?最前面那位,似是武安王殿下?」

  「這怎麼可能?玄雀衛是道兵吧?誒?看起來,那還真是武安王。竟然是殿下他親自做那全軍鋒首嗎?」

  「傳說中這位殿下,可是繼承了我秦人先祖的玄鳥血脈。而玄雀衛,豈非正是玄鳥一脈的功體?聽說數千年前,我大秦歷代帝王,都是親統近衛,衝鋒陷陣的。在始帝前,亦是橫行當世——」

  「大秦玄鳥,今日再現人世嗎?」

  「可也沒必要,在這個時候撞到風暴裡面去?」

  「蠢貨!那玄雀衛,可都是玄鳥之後,怎會畏風?且他們現在,也有了殿下——」

  前列軍陣之中,高順亦是定定注目,看著那火焰騎軍的鋒首處。不同於一旁的士卒,只能望見一個大概,已經進入小天位邊緣的他,能夠借助千里境,清晰看見那嬴沖的身影,感受那兇橫剛猛,一往無回的霸烈之氣;更能察覺到那所有的玄雀衛,也都被氣勢感染,正處於狂熱的狀態,一股猛烈如遠古凶獸般的力量,正在那騎軍陣內蘊育著,不斷的滋長茁壯。

  「哈哈,真不愧是老子的妹夫!他們輸定了!堂堂名將榜二十二位又怎樣?也不過如此!」

  驚喜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高順不用回望,就知那是自己的上司葉淩德。

  那語中滿含著驕狂之氣,可高順此時卻並不覺反感。他目光裡也現出絲絲異色,心想自己能在這位王上的麾下效力,是何等的榮耀?

  而此時更遠處,更有一個與葉淩德略有些相似的聲音響起,狂呼大喝:「進攻,進攻!往前殺過去!殿下以八千鐵騎踏陣,叛軍必敗無疑!吾等建功立業,就在今時今日!」

  隨著這呼喝聲,整個前軍陣列都是歡呼聲四起,所有人精神大振,所有因行軍與鏖戰而起的疲憊感,都似被橫掃一空。

  高順亦覺體內熱血澎湃,毫不猶豫的頂著那狂風,堅定的往前方踏去。

  而嬴沖此時則無思無想,他左手持著軍號,右手持槍,正在龍捲風的正中央處,策馬疾馳。

  玄雀衛的聖物『不死天吟』,是一件與『玄鳥赤元旗』類似的器物。

  不同的是,後者的主材是一頭純血鳳凰的脊椎骨,而前者則是出自於鳳凰的鳥喙及喉骨。不過其氣息相較於『玄鳥赤元旗』卻更古老,更滄桑,更厚重,也更強大。

  內中的鳳凰殘軀,也在與嬴沖的血脈,與八千騎玄雀衛的心血,共鳴回應。

  當騎軍踏入龍捲風的正中央時,終是受到那風勢的影響,行進漸顯艱難。

  不過也在這刻,嬴沖第一次吹響了手中的軍號,使那獨屬於鳳凰才有的清冽唳鳴聲,響徹了九天雲霄。

  然後所有人身上的火勢,更為熾熱,而那滿天的狂風,在他們的面前,變得馴服無比,不但再不成他們的阻礙,反而是前進的助力,就彷彿是身側插上一對狂風凝聚的翅膀。

  八千騎士,都發出了一聲興奮的歡呼,隨後這支火焰騎軍就這麼穿出了暴風,踏入到那本就已呈散亂之勢的敵陣之處,

  隨著那壓抑已久的火勢爆發,掩蓋四方,騎軍所過之處一片披靡,所有阻攔在前的人與墨甲,皆被橫掃一空,踏平席捲!

  僅僅一百個呼吸,叛軍的前陣就已徹底崩潰,整整數萬將士,倒在了這支火焰騎軍的鐵蹄之下。或是被踏為肉餅,或時被燒為灰燼,

  在這支恐怖的騎軍之後,則是那規模越來越浩大的龍捲風暴。席捲著玄雀衛之後,一切殘敵!無論人與墨甲,都是一概刮捲而起,扯入到那風暴漩渦之內。

  而在世族聯軍的後陣,那座臨時搭建成的塔樓上,龍在田看著眼前這一幕,面色已經轉為青白。

  「傳令李家的盾衛軍與山陽王氏的鐵槍衛,在第二陣之前,結陣應敵!再命我家雲山騎全力支援,全軍下馬步戰。告訴他們,無論如何,都定要擋住玄雀衛兵鋒不可!另請薛趙二位統領,想辦法繞擊那玄雀衛的側翼!」

  當傳出這軍令之後,龍在田又目望裴寬:「還有你我兩家,各挑選出精銳七萬,在後方二里處山腳之下列陣。」

  裴寬的面上也是血色褪盡,卻並不推辭,他先是傳下了軍令,使幾位羽檄都尉飛馳而去之後,才問龍在田:「國公大人,有幾成把握?」

  「老夫不知!盾衛軍與鐵槍衛,都是世間赫赫有名的步戰道兵。而吾家雲山騎雖是騎軍,可步戰之能也很是不弱。而那兩位皇子旗下的道兵,亦是偽開國層次。平常的情況下,敵騎斷然沒有突破的可能——」

  裴寬聞言,不禁一陣沉默。平常的情況下是不可能,可今日並不尋常。嬴沖以自身玄鳥血脈,激發聖器『不死天吟』;又借助暴風之力為援,此時整個戰場,除了道兵之外,已無任何力量,能阻住這支玄雀衛的突擊之勢。

  接下來龍在田的語氣,果然一個轉折:「然而以那豎子幾日以來展現的謹慎,既然敢統軍衝陣,想必勝算在七成以上。本公慚愧!終日打獵,這次可真是被幼鷹給啄瞎了眼睛。」

  他已做好了最壞的準備,而那十四萬精銳之軍,正是為斷後所需。

  一旦事機不妙,那麼哪怕是將這十四萬人犧牲殆盡,他也要保證剩餘之軍,安然推入到霞山之內。

  裴寬則是在想,他們眼前的那位武安王,又何止是幼鷹?該說是巨獸才對。

  不得不說,稷下學宮的排名有誤,那位武安王殿下的將才,確實是在這位隆國公之上。自大戰以來,他們都被對手牢牢的壓制,從無舒心愜意之時。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8 20:54
六二八章 席捲千軍

  當嬴沖穿透了叛軍的第一陣陣列,就看到了前方那一排整齊盾牆。

  林河李家總共六千人的五階盾衛軍名聞天下,他亦有所聽聞。雖說這支道軍的速度慢了點,本身也並無聖器加持,戰力只是上鎮國的層次。可其守禦之能,卻是名震雍秦。哪怕是強如天虎衛與天禦龍騎,也不敢說能輕易踏破。

  嬴沖卻只看了一眼,就不管不顧,直接領著麾下幾乎無損的八千騎士,往前衝撞踏去。

  此時四面八方,都有漫天的箭雨,往這邊傾瀉,可卻不能傷及玄雀衛分毫。

  狂風鼓蕩,火焰席捲。那些箭雨射來時,皆已軟綿無力,即便接近,也會被那烈焰燒化。

  而其中那些天位強者發出的勁箭,也自有熊闊海等諸多強者應對。鐵騎在平原之上逐漸提速,從容而又霸道。

  「能隨殿下征戰,真是雄某平生的幸事。」

  熊闊海提著一雙大斧,緊緊尾隨著嬴沖身影,發出震天大笑:「玄雀衛已經許久都未展動筋骨,似已被世人遺忘。今日以這八千騎,踏破百萬軍陣。如此豪舉,日後恐難再有,也勢必震動天下!吾等今日名留青史,死而無憾!」

  嬴沖莞爾,卻也同樣是豪氣干雲的回應:「說什麼死而無憾,可是不信本王?今日吾等,必勝無疑,有勝無敗!」

  這句道出,身後八千騎亦發出了一聲震盪雲霄的狂吼:「殿下無敵,有勝無敗!」

  十個呼吸之後,嬴沖麾下之騎軍,就已至那盾牆之前。嬴沖卻毫不猶豫的撞入了進去,使前方數十盾衛飛騰而起。

  而此時敵陣之內,更有一人怒吼出聲:「本將林河李天望,我家盾衛之前,汝等休得放肆!」

  眾人卻見嬴沖火焰槍勢一卷,直襲數丈之外。而後『鏘』的一聲兵器震響,那李天望先是兵器脫手,而後整個人被挑飛而起。再落下之時,已是沒有了任何生命氣息。

  而緊隨在嬴沖身後,那八千鐵騎亦無情的撞入陣內。無與倫比的衝擊力,使無數人身影飛騰而起,甚至被那狂猛的巨力,直接撞散了身軀。

  鐵騎過處,那些身形高大的盾衛,就似一片片被割倒的稻麥,傾伏披靡。六千盾衛,卻沒能阻擋玄雀衛片刻。

  而這李家的盾衛軍之後百丈,則是一片森冷的槍林,密密麻麻的三丈長槍,雪亮的槍刃閃動寒光,使人望而生畏。

  「殿下!「

  此時後方陣中,有人出聲提醒。而嬴沖則是神色淡然的,往兩旁掃視了一眼。只見左右兩旁,赫然一藍一赤,兩支五千人規模的道兵,正急襲而至,眼看只隔百丈,就要從騎陣的兩翼腰側插入。

  嬴沖卻毫不在意,依然是無懼無畏,往前沖踏而去。

  「無需理會!吾等槍前,有我無敵!」

  只是須臾,嬴沖的戰馬就已至那槍刃之前。此時他再次吹響了手中的軍號『不死天鳴』,使自己與身後的八千騎,乃至所有的戰馬,都是身化火焰。全不懼那密密麻麻的槍陣,鐵騎沖入,帶起了一片焦黑。所有接觸他們身軀的槍刃,都化為鐵水,所有被火焰掃掠到的士卒,都化火燃燒,燃成灰燼。

  當八千玄雀衛踏過之時,山陽王氏的五千鐵槍衛,也同樣近乎於全軍覆滅。

  而此時兩旁彙聚來的騎軍,赫然已被甩開到了五十丈外。只能眼見著這八千火焰騎士,一頭撞入到聯軍的第二陣陣列之內,瘋狂砍殺,衝擊肆掠。

  「竟兇悍至此——」

  藍色騎軍的統領薛晨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氣,眼看著前方的敵騎越去越遠,距離非但不曾縮短,反而逐漸拉開。他的心內,已是冰冷一片。

  「趙兄,你意下如何!」

  他詢問的人,正在二百丈外,統率著另一支赤色騎軍。趙明騎於馬上,亦是眼神晦暗的看著眼前這一幕慘劇,

  僅僅不到五十個呼吸,聯軍第二陣三十萬人,就已顯出了潰敗之勢。而那些被殺散的潰軍,也阻住了他們的追擊之途。

  至於那姍姍來遲的龍家雲山騎,也一樣被阻攔在了數裡之外,

  不知何時,他們身後的龍捲風暴,已現停滅之勢。可更多的禁軍,卻在『定風術』的加持下,尾隨而來。數十萬的戰士墨甲,就彷彿是正湧動的鋼鐵狂潮。

  略略思忖,趙明就已生出退意。他為人勇毅果決,直接一策馬鞭:「龍在田已敗,我等多留無益,撤吧!」

  他的語中,滿含著不可思議。堂堂名將榜二十二位的龍在田,一百五十萬大軍,居然就這麼乾脆俐落的敗了。

  對方甚至都未曾動用,那實力明顯強過他們不止一籌的偽開國。僅僅兩個時辰,就已令世族聯軍大敗,

  那邊薛晨,也早就有此打算,未加思索,同樣領著麾下騎士,往西面馳去。他身後道兵來之不易,絕不能毫無意義損耗在此。

  此時高樓之上,龍在田的唇角,卻已是溢著血絲。胸前的衣襟,也被大片的血液染紅,

  不止是因眼前,那已無法挽回的潰敗,更因身後方的變故。那裴氏,並未依他之令,在後方山丘列陣。而是聚集了十二萬精銳,對龍氏的族軍,舉起了屠刀。也將他們退往霞山的途徑,牢牢封鎖,

  慘敗於嬴沖之手,固然使他難受,後悔,不甘;可裴氏此刻從背後插來的一刀,更使他痛徹心扉。

  裴寬亦是面無人色,一雙隱在袖內的拳頭,赫然已青筋暴起。同樣有血液,從手心中滲出。

  他剛才並無下達過,令裴家反戈一擊的軍令,連暗示都沒有。而裴家能繞開他,做出此等決策的人物,不問可知。

  「看來今日是敗局已定!」

  裴寬深吸了一口氣,看向龍在田:「不知隆國公,準備如何處置在下?」

  他不認為龍在田,會將自己這個『叛徒』放過。這位國公不但是玄天位級的強者,更有仙元甲在身。真要不顧一切的話,那麼他裴寬,絕無活命的可能。

  龍在田卻是一嘆,長身而起:「殺你何益,背叛老夫的不是你,而是你們那位族主。且老夫其實也早有預料了,事已至此,以裴相的性情,又豈會孤注一擲,給龍某陪葬?」

  裴寬默然,看那七萬裴氏族軍的模樣,也的確是有所防備。變故之後,亦未戀戰,而是井然有序的,往那西面撤離。

  而龍在田本人,亦是走下了這座觀戰台。

  裴寬見狀挑眉,好奇的詢問:「隆國公準備去何處?要逃走麼?」

  此時此刻,他們又能逃到何地?

  龍在田卻也不諱言;「龍某所為,已犯天聖帝與武安王忌諱,我料這二位事後,定不肯放過老夫與龍氏。汝等可以降他,等待天聖帝回歸,可老夫卻降不得。如今也只能嘗試逃脫,或可在青藏一帶,托庇於黑水龍帝羽翼之下,暫時存身。」

  說到此處,龍在田又目視著前方,那支聲勢喧天,所向無敵的赤色騎軍:「老夫這次雖是敗了,可這場棋局,也才剛剛開始!我龍氏還有機會。」

  裴寬卻是眉頭大皺,之前他聽龍在田準備引大楚之兵入秦之時,就已覺不滿,此時則更為不滿。

  心想道不同則不相為謀,這位隆國公,日後不用打交道了。

  隨後裴寬,又看向了戰場,看著那數十萬在武安王鐵騎踐踏之下潰敗逃奔,哭嚎慘呼的士卒。不禁又一陣心緒消沉,頭一次生出了悔意。

  心想這是何苦來哉?如能早知今日,他必定不會做出這樣的抉擇。

  說是要那位殿下知曉他們裴家的骨氣,可到最後,裴氏卻還是卑躬屈膝,被那位武安王砸斷了骨頭。

  ※※※※

  當嬴沖將叛軍的第二陣踏破之後,就已停住了馬步。一方面是因身後的騎軍,在連續的賓士殺戮之後,已經顯出了幾分疲態,需得稍加修整,甚至更換戰馬。另一方面則是眼前大勝之勢已成定局,後續之軍也已跟上,無需他們做更多。

  而此時他麾下數十萬禁軍,都是肆無忌憚的,往前大踏步的行進著。他們唯一要做的,就是追擊,驅趕與納降。

  嬴沖考慮再三,還是不願繼續大肆殺戮,這些都是秦雍二州的精華,也關係到大秦國力的興衰。

  可當他命部屬,喊出了『降者不殺』之後,也依然未有多少人放棄兵器投降。都被那那些世家族兵強行裹挾著,往西面遁逃。

  只因南面霞山與東北三個方向,都被封鎖。這些人只能越過冰凍的東河,往瀘州方向逃離。

  可就在禁軍諸部,堪堪追擊到河岸旁不遠時,卻見那河上的冰層不堪重負。先是產生無數的裂紋,而後崩潰瓦解,使十數萬聯軍士卒,跌落到河中。

  整個戰場,先是寂靜了片刻,然後一陣陣震雷般的呼聲,在禁軍諸部中響起。

  此時謝安,正在十數裡之外與裴氏的族人交涉,此時也不禁側目,隱隱聽得那邊,傳來『大勝』,『軍神千歲』,『所向無敵』的歡呼聲,

  他傾聽了片刻,就不禁一笑,心想他那位王上,還真當得起『軍神』之稱。
sotkort 發表於 2016-12-11 17:31
六二九章 江河盡赤

  當嬴沖駐馬東河河畔之後不到半個時辰,咸陽城內的保國公府,嬴天佑驀然掀翻了他身前的席案,口中怒聲謾駡。

  「輸了?怎麼可能會輸?足足一百五十萬大軍,便是當成豬來殺也需一些時候,他居然只撐過三個時辰!他也配稱當世名將,在稷下榜單中位列二十一!根本就是個混帳,廢物!」

  一時之間,殿宇之內,瓷片紛飛,飯菜四灑。而在座諸多正飲酒說話,等待東河那邊消息的親近朝臣,則都是面色慘變。

  嬴無忌端坐於側旁,看著主位上的兄長在歇斯底里的發洩,他的目中閃過一絲不屑,隨後又問堂下之人。

  「隆國公果真敗了?武安王殿下戰損如何?」

  後者是他最關心的,如若禁軍在此戰中,也死傷慘重。那麼今次他們,倒也不是輸得太慘。

  至少日後禁軍再補充之時,他們不是沒有機會。

  嬴沖在禁軍中聲望熏天,可這位卻沒可能去控制禁軍的兵員招募。

  「估算這次戰死之人,絕不會超過三萬!其餘傷者,都有足夠的玄修救治。」

  那堂下的黑衣人卻打破了七皇子的幻想,將一張符箋舉在了身前:「隆國公之敗,應是確鑿無疑。其中詳情,七皇子您看過就知。」

  這符箋內的一些詳情,他感覺不方便在這眾目睽睽之下述說。

  而在場諸人面面相覷一眼之後,卻紛紛告辭,或說家中有事,或說需得入衙理事等等,須臾之間,就已盡散。

  嬴無忌看出這些人並非全為退避,只怕其中很多人回去之後,都會仔細考慮脫身之策與退路,他卻全不在意。

  可待得那符箋入手,嬴無忌卻終是面色大變。

  「——死傷三十餘萬,溺亡十四萬人,浮屍掩蓋東河,清江下游血飄百里。」

  「這些無膽鼠輩!蠢不可及,這個時候,他們難道還能脫身?」

  嬴天佑怒氣漸平之後,就一聲輕哼,隨後又問嬴無忌:「詳情怎樣?」

  「我現在只希望父皇,能夠平安歸來。」

  嬴無忌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符箋丟給了嬴天佑。然後他就親眼看著自己兄長的面色瞬間轉為煞白,一臉的倉惶失措。

  ※※※※

  王安石接到東河郡大勝的消息時,正在政事堂中,通宵達旦的處理著政務。而就在卯時之初,繡衣衛應他的要求,在接到大勝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已遣人向他通告。

  「——激戰正酣時,殿下先是命陰陽師掀起風暴,致使敵軍混亂,隨後又親領八千玄雀衛鐵騎衝陣,終令叛軍大潰。隨後大軍追擊三十餘里,斬首數十萬首級,使東河浮屍十餘萬,河水盡赤。」

  「也就是說,此戰武安王已勝了?」

  王安石一陣愣神,半天才反應過來:「死傷怎樣,戰果如何?」

  問最後一句時,他才覺多餘,既然是斬殺數十萬首級,浮屍十餘萬,那麼這一戰叛軍的死傷,豈在少數?

  不過那位向他稟告消息的繡衣衛,依然恭敬的答道:「武安王殿下他一向愛惜士卒性命,故而此戰我軍死傷不多,死者最多不到三萬,而輕重傷者,則是在七萬到九萬之間。至於具體戰果,此時還未清點明白。不過據東河那邊的估計,至少斬首三十萬首級,降者二十三萬人,又有近十五萬人,在東河溺亡。而其餘聯軍諸部,除以龍氏為首的二十四萬人逃脫之外,餘者皆被困於瀘州。想必一兩日之內,就可降服。」

  王安石眉頭微蹙,儘管嬴沖這次能乾脆利落的戰勝隆國公,確為喜事。可世族聯軍傷亡如此之眾,還是大大超出他意料之外。

  斬殺三十萬首級以上嗎?這可非是敵國士卒,而是奮勇善戰的大秦子民——

  「那麼殿下他準備如何處置那些降軍,還有雍秦諸地的世族豪強?」

  他雖是主張變法,希望改革大秦稅制,限制世族,使寒門精英能在朝中有一席之地,由此改善民生。可卻並不希望嬴沖,在朝中大肆殺戮。

  再想到這一切,皆因太學主與魏無忌二人而起。王安石頭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能將一人,恨到如此地步。

  「這個——」

  那位繡衣衛微一遲疑,稍稍斟酌之後,這才開口答道:「還未聞武安王殿下,準備如何處置敗者。不過殿下已簽發軍令,命權神策左軍節度使統領五師之眾前往秦州,準備捉拿龍氏一族。凡三服之內,就地族誅。其餘人等下獄,交付有司審訊判罪。」

  聽到『族誅』二字,王安石只覺心頭一陣肉跳。可他隨即就又平靜了下來,隆國公因私意野心而舉兵謀逆,必被武安王恨極。有這樣的下場,亦在所難免。

  而且這殺戮,僅只限於三服之內,可見那位殿下理智仍存。

  且今次雍秦世家之殤,這位也至少需負擔六成責任。

  「族誅嗎?殿下他用的是什麼罪名?」

  「舉兵謀逆,外引妖族作惡,勾結敵國為援,且罪證確鑿——」

  話道此處,王安石就吃了一驚,面現青氣,怒目微瞪,正想詢問究竟,卻聽不遠處的庭院內,傳出了一陣大笑:「好一場大勝!爾等可速發邸報,告知朝中諸大臣知曉,我討逆軍已在東河大勝。斬殺三十萬,溺敵十四萬,浮屍千里,東河盡赤!」

  那聲音略顯蒼老,語氣則充滿著興奮得意,又隱含倡狂之意。王安石一聽,就知那是先前不久,才剛列入政事堂的皇甫射。

  他走到窗前,往外一看,就只見那皇甫射正是一邊手叉著腰,一邊手撫著鬍鬚,滿上紅光滿蘊。

  此時這位全無宰相風度,有意朗聲宣告,聲如洪鐘,震盪著整個政事堂。

  而再觀這政事堂內圍觀的群臣吏員,則或是興奮,或是惶恐,可終究是後者占了絕大多數,都面色蒼白,驚惶不安,

  「真不愧是武安王殿下,大軍所向,絕無對手!什麼一百五十萬大軍,當世名將?昨日朝中還有人口口聲聲,說這次必要殿下好看,要清君側!可現今如何,裴氏降服,龍氏遠遁,京畿世族,都全數匍匐於殿下馬前。這兩日之內,雍秦二州,也必將掛滿白幡!豈非可笑?可悲?此皆為裴氏與隆國公之過——」

  王安石聽到此處,不禁微微搖頭。他知這位新任參知政事,為何如此作為。

  只因這政事堂中,裴宏志經營多年,故舊極多。且近日隆國公起兵清君側,使朝中群臣士氣大振,所以皇甫射自上任以來,就不甚如意,多遭排斥掣肘,陽奉陰違。

  這位估計也是被氣的狠了,今日之舉,一則為洩憤,二則為震懾。

  王安石無瑕理會這些,他只想問清楚,隆國公勾結敵國之事,是真是假。

  若真是如此,那麼那位殿下誅其九族都不為過——
sotkort 發表於 2016-12-11 17:33
六三零章 收刀之人

  「八千玄雀衛,踏破一百五十萬軍?隆國公率二十萬殘軍逃遁,便連他也敗了嗎?」

  無獨有偶,當王安石為東河郡那場乾脆利落的大勝,而吃驚的時候。靖北郡王府的盧文進,也同樣處在震撼之中。

  不過與王安石不同,盧文進更關注的是當時的戰況。

  「武安王殿下,他究竟是如何辦到的?能以八千玄雀衛大潰聯軍,想必那時聯軍的陣列已是混亂之極。以隆國公的兵法,怎麼就被逼到這田地?」

  許久之後,當盧文進從書房內走出來的時候,眼神卻是恍惚的,就這麼怔怔出神,直到片刻之後,盧文進才注意到不遠處有個瘦弱身影,正在遠處憂心的看著自己。

  他微微訝然,隨後就輕嘆著詢問:「宗泰?你是何時來的?」

  眼前這少年,正是他的長孫盧宗泰。

  「來了許久,因心繫東河戰事,孫兒放心不下,故而徹夜難眠。」

  盧宗泰恭敬施了一禮,隨後就又凝聲問道:「看祖父神色,可是東河那邊已經分出了勝負?莫非是武安王勝了?」

  盧文進並不願自己的孫兒為此憂心,本欲避而不談,可當見後者眼中透出的堅持之後,終是輕聲嘆道:「武安王已獲大勝,雍秦二州一百五十萬軍,近乎全軍盡沒。死則近五十萬人,清江飄紅,浮屍充塞河道。」

  盧宗泰聞言後,同樣震驚不已,良久之後,才勉強回神:「這才不到三個時辰,就已大勝隆國公,武安王殿下的兵法,竟仍是如此淩厲。真不知這世間,何人能挫其兵鋒?對了,孫兒觀祖父神色鬱鬱,可是那移封奏文還未曾上呈?」

  「並非如此!」

  盧文進搖著頭,神色更是複雜,既有無奈,也有慶倖。

  「那奏文早在半日之前,就已呈遞至政事堂。」

  ——此事確該慶倖,在這場東河大勝前後遞交移封奏文的意義,截然不同。對於盧家而言,也是截然不同的兩種境遇。

  換成是在今日,那就毫無意義,盧氏的移封,必定平生波折。雍秦平定之後,盧家的降服與否,對那位武安王而言,已是無關緊要。

  可提前半日之後,盧氏至少能使武安王,感受到他們的善意與屈服。

  可談及此事,盧文進卻又覺恥辱,堂堂的固原盧氏,竟已到了這個地步,豈非是自身無能所致?

  盧宗泰卻是神情一鬆,稍稍放心:「那麼那祖父所憂,是我盧家的前景,是盧氏族人的看法嗎?」

  盧文進苦笑,並不答言,心想宗泰的心思倒真是伶俐。他確實在憂慮盧氏的前景,封國移至他處,就等於放棄了盧家在冀東經營了數千年的根基。背井離鄉,到那水土陌生之地,日後會是什麼樣的情形,誰都不知道。

  還有那盧氏在固原的祖墳,又該如何處置?

  且自己上呈這移封表,雖是為保全一族,不得已而為之,可卻必定要被許多盧氏族人怨恨,將他視為背叛。

  再有他們盧氏如移封,那麼除方州之外,別無其他可能。那裡靠近青藏與大小月氏,妖族肆掠,兵凶戰危,也實在不是什麼好地方。

  可隨即他就又聽盧宗泰說道:「可孫兒倒以為,我族能遷徙方州,實乃上善之策。且移封只是靖北王府,而非是固原盧氏。」

  盧文進聞言一楞,仔細注目著自己的孫兒,發現他這年僅十四的孫兒,讓他有些陌生。

  「宗泰你究竟是如何想的?可以仔細說說,」

  「孫兒是想,而今武安郡王天縱英才,又有陛下一意扶持,日後權遮北境必成定局。即便今次免了滅族之災,那麼下次呢?我固原盧氏,又當如何?一旦朝廷內再生動盪,武安王意圖舉兵,我固原盧氏依然是他家必欲除去的後患。那個時節,武安王未必會再念祖父舊情,對我盧氏留手。」

  說話之時,盧宗泰也抬起了頭,語聲鏗鏘:「再說形勝,固原東有太興山,北有賀蘭山,其餘則皆為安國嬴氏羽翼。故孫兒以為,如今的固原,已成死地。而我盧氏想要進取,只有從這死局之中跳出。史載昔年秦非子被冊封於秦時,部眾只有不到二十萬人,可這雍秦大地,卻是蠻族盤踞,諸妖肆掠。可萬載之後,大秦已有數億人口,戰兵數百萬,威淩諸國。而如今那方州雖是荒僻,人煙稀少,可土地卻是肥沃之至,又有西域商道可為財源。日後前景,未必會輸於井陘。對我盧氏而言,未必是禍非福。至於我盧氏族人,願走則走,願留則留,宗族一分為二,豈非好過於讓某些人怨恨?」

  盧文進靜靜聽完,隨後彷彿不認識般的看著自己孫兒,而後忽然狂聲大笑,聲震院堂:「今日盧某有一悲一喜,悲的是老夫無能,守不住先祖家業。喜的則是我盧文進得此佳孫,盧氏後繼有人!」

  此時朝局依然混亂難明,那位武安郡王帶來的壓力,也仍沉重之至。可他的心緒,卻反是開朗了幾分,只因固原盧家的未來,再非是黯淡到讓他看不到任何希望。

  此時此刻,還能有什麼比一位盧氏未來的開拓之主,更能使他欣慰?

  ※※※※

  「那個豎子,居然就這麼勝了?」

  山河社稷圖內,依然是滿目瘡痍之景,魏無忌坐於輪椅之上,用的是難以置信的語氣,面色則近乎於扭曲。

  「那麼他傷亡多少?」

  與大秦的七皇子同樣,魏無忌同樣問起了此戰中,禁軍的死傷。

  所謂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如若禁軍死傷甚重,那麼就讓這大秦伐魏又如何?堂堂大魏,何懼之有?

  「死者據說不足三萬!」

  魏忠賢一嘆:「既然是以八千騎踏陣而勝,傷者倒是有近十萬人,卻都可恢復。至於道兵,則幾乎毫髮無損。估計只需旬月,他麾下大軍就可恢復到全盛,且再無任何內患——」

  可就是這句,使魏無忌徹底失控:「混帳!混帳!那個龍在田,好歹也曾數次挫退魏楚兵鋒,怎就如此無能?勝不過一個孺子小兒也就罷了,卻盡連兩敗俱傷都做不到,虧他也能成為天下間排位二十一的名將!稷下學宮怎麼盡將這些水貨,置於榜單之上?還有那些所謂雍秦世家,難道都是些廢物點心?」

  可再怎麼發洩,其實都是無濟於事。魏無忌究竟是一方雄主,只用了須臾時光,就已冷靜了下來。

  「忠賢,在你看來,本王現在該如何是好?」

  魏忠賢聞言後,卻是仔細思忖了片刻,才淡淡答道:「秦武安王兵法超絕,才情天縱,就似如一把絕世無匹的寶刀。無論是那雍秦世家,還是我大魏,如今都難當他一擊之威,實在過於危險。故而我等,如今最好是為他先尋一刀鞘,日後再徐徐圖之。」

  「收刀入鞘嗎?也就需一能執刀之人——」

  魏無忌眸色陰沉,再次望向了南面,那天聖帝御輦所在的方位:「之前的條件,他是否還有同意的可能?」

  魏忠賢卻默然無語,那位陛下當真是固執的可怕。哪怕是在這等絕境之下,其意志也不見有分毫動搖,竟彷彿是對自身性命半點都不放在心上,有恃無恐。

  魏無忌也意識到了自己的言語,乃是癡心妄想,最後只能是滿含無奈的冷哼道:「再與他談談,其他的也就罷了。可大秦五年之內不能出函谷,保證我等安然離開秦境這兩條,無論如何都不能更易,」

  ※※※※

  就在整座京城,都在為東河這一場大勝,而震驚失聲之時。嬴沖卻正在東河之側,一座還算完好的裴氏莊園之內,為這場戰事的收尾後續而頭疼。

  讓他煩惱的事情有三,一是清理戰場,收拾屍體——這次屠戮之眾,實是他開始掌兵以來諸戰中,最多的一次,

  戰場上有數十萬屍體,還有那東河與清江的交匯口處,都已塞滿了浮屍,

  除了需收繳整理那些繳獲的墨甲兵器之外,為防發生疫情,那些戰死者的屍體,也需儘快收整,將之火化下葬不可。

  這是一份髒活,由禁軍自己來做的話,可能會打擊士氣;不過這次有裴家的裴寬主動配合,在此地附近徵發了十萬民壯處理這些屍體。此時這裴莊之外,正是一片忙碌景象。

  而第二件煩心的事情,則是他麾下那些俘虜的處置。這主要是指那些向他降服的世族之人,嬴沖感覺殺了不好,放了也同樣不行。

  再就是戰利品的分配——這點也是最令嬴沖頭疼的。此戰繳獲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而這與前一件,也有些關係。

  如按大秦法制,這些參與謀反之人,都要全數斬首,沒收家產不可。那麼這一戰的收穫,就真能讓人瞠目結舌。而今回應龍在田起兵的世族,至少佔據了雍秦六成的田產。他們手中的良田,數目至少達二百五十萬頃。

  ——而如以均分之法,嬴沖麾下的將士,每人都可分到一頃以上的田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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