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爭霸] 紈絝邪皇 作者:開荒 (已完成)

 
x24685 2016-3-15 07:01:37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34 1567570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25
六六一章 燭龍之眼

  「那個無面,定然是在這武安王的手中!」

  無獨有偶,此時距離那樓船七千丈外的岸旁,秦可人以手按劍,緊盯著河道裡那艘龐然大物,殺機森然:「除了這位之外,再無其他可能!今日其人之語,也皆為避重就輕之言!」

  她這並非是因剛才的傷勢而洩憤,而是真的如此以為。

  儘管還沒有實質的證據,可秦可人也基本確定了那位武安王的嫌疑。

  可薛雲凰卻冷笑:「即便是他,你能奈何?這時候說這些有用?爾等在大秦搜查整整一年,怎就未能早些確定他的嫌疑,白白讓此子成了氣候?」

  秦可人啞然無言,一身淩冽氣勢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只能低柔著聲音道:「此子狡獪如狐,如非是師尊,吾等實難知其真面目。」

  只是她這番恭維,卻被薛雲凰完全無視:「這次事了之後,這秦境你也不用呆了,自回劍齋領罰吧!」

  秦可人先是身軀微顫,小臉蒼白如紙,隨即她就又一陣磨牙,想到正是那位萬惡的武安郡王嬴沖,使得她落到這番田地。

  不過她也是常年執掌庶務之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試探著問:「看師尊之意,似不準備直接對那武安郡王動手?」

  「這豈非是廢話?」

  薛雲凰意味不明的冷笑著:「難道我劍池靜齋還真要興師動眾,遠道而來與他武安王府開戰不成?本宮該如何說服那位齋主?可人你如有這能耐,那麼這次罪過,也不是不可減免。」

  秦可人聞言毫無脾氣,她反而是神色輕鬆了不少。深知如在此時開戰,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靜池劍齋在秦境的勢力,必定會先被武安王府橫掃。而這些位於秦境之內,首當其衝的劍齋底層弟子,都是她用了幾年的部屬,朝夕相處,豈能無情?

  「既不能正面為敵,那就只能從其他地方著手了。只是我等仍不知,那無面現在是何種狀態,是被他擒拿拘束?還是在為他效力,托庇於其?」

  說到此處,秦可人更一聲輕哼:「這次雍秦戰後,武安王府在秦境之內,看似已暫無外敵,可他們真正的形勢,說是舉目皆敵亦不為過。這次即便不開戰,也需讓他知道,我讓他知非是他能招惹!」

  「嘴上說就能有用的話,他的武安王府,早就滅亡於裴宏志又或匈奴之手。」

  薛雲凰搖了搖頭,隨後又出言詢問:「戚弱水何在,可仍在嬴沖麾下?」

  「是!不過弱水師妹已有離意。」

  秦可人小心翼翼的答著:「當初估測有誤,如今在嬴沖的麾下,一名中天位實在算不得什麼,不能進入王府的核心,所知甚少。且經歷了山河社稷圖一戰,那位武安王的虛實,世人都已得知。且她此時,已確定了那位就是不久前星象變化中的『妖龍』,且為神器『邪櫻』之主。也算是達成目的——」

  「那就換個身份!李小仙此人,可從門中選人頂替,讓她再換另一身份,接近嬴沖。」

  不等秦可人說完,薛雲凰就已直接吩咐,語聲不容置疑:「將那雙龍睛給她!一年之內,本宮要知那嬴沖身周的所有一切。」

  秦可人聞言,不禁一陣豔羨。薛雲凰說的『龍睛』,是指最近她才從西域靈商手中購得的一對玄天位級的『燭龍』之睛。

  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是龍睛,只因燭龍一脈只是與龍族體型相似而已。這是一種肉身可與龍軀比肩,並且瞳術異常強大的神獸,一身本領,七成都在它們的一雙龍眼內。

  那戚弱水本身就修有靈目神通在身,一旦得了此物,想必能夠在原本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當真是其緣法——

  ※※※※

  嬴沖此時,卻並不知自己與靜池劍齋的戚弱水,仍有一段緣分。當送走了那位六翅禪刀之後,他就徹底從悲悔中掙扎了出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時他再怎麼悲痛悔恨也無用,照顧眼前的人才更重要。

  而此時的武安王府,看起來是形勢一片大好,可其實處境之險,還勝過一年之前。

  天庭的血仇,靜池劍齋的窺伺,整個大秦朝野的排擠,以及必定在數年之內回歸的太學主——這些威脅中無論哪一樣,都足可令武安王府遭遇滅頂之災。

  自己這時如還不振作,日後只怕難免還會有同樣的悲劇發生。

  此時那四頭藍龍的墨甲,以及九天玄女的『身體』,都已被他迅速提上了日程。而嬴沖的本錢,也下的十足。前者每一尊墨甲,價格都高達一千二百萬金,仍由天工坊打造。謝清泉出面設計的墨甲,定可將藍龍的神通天賦,發揮到淋漓盡致。

  九天玄女的身體及『孔雀翎』,則將由嬴沖與楊麟、月兒三人合力完成。而光是為湊齊那些材料,嬴沖就已灑出了一億三千萬金。

  之後嬴沖又陸陸續續收到了一些消息。首先是九觀之言,已被證實。嬴鼎天走的是米公公的門路,從米朝天本人的口中得知,當日的嬴高確實是與他一同,在天聖帝的陛前值守。二人同在一處,相處近一個時辰,米朝天卻並未察覺到嬴高的任何異常。

  這使嬴沖眉頭大皺,可哪怕他再怎麼不甘,卻也知自己要將嬴高一次打倒的念頭,是已行不通了。

  此外就是那山河社稷圖及赤霄劍的爭奪,還有關於那李世民項羽的消息。

  白芳菲奪取社稷圖之後,就一路南下,過了襄陽之後,就不知所蹤。

  無獨有偶,那赤霄劍居然也是如此,被方孝孺縱走之後,這口神劍在魏韓境內連續引發多場大戰,最後也同樣是在楚境之內,徹底消失。

  也不知最後這兩件神器會落入何人之手——

  不過嬴沖最在意的自然還是李世民及項羽這二位神器之主,年輕俊傑。

  社稷圖與赤霄劍未落入這二人之手,自然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

  可這次咸陽變亂,二人卻並非毫無所得。嬴沖猜測,魏無忌佈陣時使用的七枚妖血元珠,至少有六枚落到了二人之手。

  只因孔殤與虞雲仙、嬴月兒三位,只為他帶回來了一枚妖血元珠。

  ——這一是因李項二人籌謀數日,已佔據先機;二則是當時局面過於混亂;三則因魏無忌有意無意的阻擾;四則是孔殤三人奉他之令,首要的目的是狙殺魯儒五君子。

  還有最後最無奈也最關鍵的一個因素——當時郭嘉已洞察了天庭那對帝后的意圖,急令孔殤等人回歸救援,並無心與那項李二人爭奪。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26
六六二章 前路荊棘

  「換而言之,這兩位的麾下,如今至少都有一位權天位級的英靈嗎?」

  嬴沖的目中閃爍著晦暗的光澤。

  孔殤為他帶回來的那枚妖血元珠,血氣元力遠不如之前的那枚充沛,只相當於三位權天境妖修的血氣量。畢竟是被那魏無忌使用了十日之久,損耗在所難免。

  可即便如此,在集合三枚妖血元珠的血氣之後,也足可令一位玄天境英靈,晉階權天了。再以李項二家的實力,不難為他們裝備合適的墨甲。

  換而言之,這是與孔殤同等級的存在,意味這世間,又再多二位偽開國——

  果然是半點都鬆懈不得,自己的實力,的確是與日俱增不錯;可自己的對手,也並未停下腳步。

  如以自己得到邪櫻槍後的經歷來推論,其餘神器之主在最初時的成長,也應是極其迅速,甚至還要快過邪櫻。

  且接下來的數年時間,自己的武安王府很可能將陷入瓶頸。他現在已站到了大秦的最頂層,前方再無路可走。而他的這些對手,卻仍無止境,前途遠大。

  「皇位嗎?」

  遙望咸陽,嬴沖的目中閃現著複雜之色。

  毫無疑問,他如今已在這場爭龍之局中,陷得越來越深,已到了沒法脫身的地步。

  自己要想從這場龍爭中勝出,不牽累家小,那就只有奪得整個大秦不可。難道自己真的要謀朝篡位不可?

  再想及天聖帝只有六年歲壽,嬴沖胸中又覺萬分難受。

  而此時他還另有兩件事需要煩惱,一個是馬三寶,這位在不久之前向他請命,欲往南海一行,尋天庭蹤跡。

  這孝心固然可嘉,只是以馬三寶才剛至小天位的實力,無異是去送命。

  不過馬三寶倒也非是魯莽之輩,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天庭的對手,要為其義父復此大仇,就必須得借助武安王府的力量不可。

  故而這位不但是以下屬的身份,來求見嬴沖,說辭中也絕不提『復仇』二字,只是說願為武安王府的前哨,去南海打探那天庭虛實。

  又有鑒於自身實力的不足,馬三寶欲向他求取那三枚可增長十年修為的金丹,以及張承業遺下的那尊墨甲。

  「天庭樹大根深,非一時可除。而昊天上帝夫婦於此戰之後,必定會謹守其蓬萊仙宮門戶不出,難以下手。只是其根基無非二者,一為封神榜,一為海貿。前者我等暫無奈其何,可那海貿,卻有下手的餘地。聞那東南海域,有海盜橫行,截殺商船,恣意逍遙。三寶如能有些武力,亦可為之,專與天庭為敵。甚至可為武安王府再開一財源。」

  當時的馬三寶就是這般說得。嬴沖一來感慨於馬三寶的聰慧,二來則是惱怒於此子的不知自愛。他手中的確有三枚能增長修為的金丹不錯,可其隱患也多。

  且馬三寶隨其義父修行的功體『羅睺戡亂訣』,性質本就是霸道無比。哪怕似張承業那般的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也仍難免後患。

  可這傢伙,居然還想要借丹藥之力速成,簡單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即便僥倖的成功了,估計也活不了幾年。

  那日馬三寶拜訪之後,嬴沖就尋到了嬴月兒,狠狠的敲了幾次這丫頭的腦門。

  他都不用去猜,就知手裡那些速成丹藥的消息,定是嬴月兒洩露出去的。

  事後再詢問,果然如此,是嬴月兒在安慰馬三寶的時候,不經意間被套話了。待得事後醒悟,這丫頭也頗為懊惱。

  ——原本這件事,嬴沖是無論如何都沒可能答應的。可就在他的坐船靠近咸陽時,嬴沖又接到了一份拜帖。帖上只有『嬴清』這二字,可卻份量十足。

  在南方巴州地域,有一勢可遮天的族裔,名為巴江嬴氏,而這一族的歷代族長,都以『嬴清』為名,號為『清夫人』。

  這家亦為嬴氏皇族分支,可歷代以來,卻並無族人出仕於秦廷,一直都是地方豪族的性質。然則大秦上下,卻無人敢將之小視。

  那巴江嬴氏,僅只是明面上的財力,就有著良田二十餘萬頃,大礦十數座,每年歲入以三千萬計,可謂是一年一尊仙元墨甲。

  ——需知那些良田,可非是嬴沖手中的那些田畝可以比擬。北地的上田,只能畝產三石,可在巴蜀之地,卻可達六石之巨。

  且那天府之國,地形險要,只需數十萬軍隔絕蜀道,就能使秦軍不得其門而入。

  故而歷代以來的秦帝,對於那巴江嬴氏都是禮敬有加,不敢招惹,以優容羈縻之策為上。

  故而在門第上,此族或無法與裴氏葉氏這些世族比較。可要論到財力勢力,可能東河裴氏與襄陽王氏相加起來,才可與其相當。

  如今他的武安王府雖已權遮北境四州,在朝堂之中,也是力量雄厚。可這位『清夫人』,卻是秦境之中,少有的幾位能夠完全無懼他聲威勢力之人。

  而在這章拜帖遞到他手中之前,他的王府長史謝安就已經與巴江嬴氏的大總管接觸過。

  對方的目的,正是為了『海貿』。在巴蜀的南方有一古道,通往至今都被中原視為蠻荒的嶺南之地。乃是由八千年前的『巴國』開闢。後因這條道路妖類橫行,巴國的國勢衰落,這古道逐漸廢棄。

  可近日隨著巴山妖帝的重創。妖後白芳菲的失蹤,巴江嬴氏卻看到了希望。

  這一代的清夫人竟是野心勃勃,想要將這條商道再次打通。

  此舉不但能使嶺南一代諸蠻國與秦境互通有無,更可從那邊逐漸興起的海貿中分一杯羹。

  可如只以巴江嬴氏一家的力量,無疑是做不到的。此時這位清夫人求見,正是欲以武安王府為援。一方面可借朝中北方宗黨之勢,為其排除阻力;另一方面武安王府本身的力量,也是一個可靠的支撐。

  嬴沖對此亦頗感興趣,他預計自己接下來的幾年,在秦境之內的勢力或已至極限,再擴無可擴。在這樣的情形下,從大秦的外部著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何況他在那海南之地,還有著一家他必欲除去的仇敵。而安國嬴氏,也需要有更多的盟友——

  馬三寶既然想去南海那邊闖一闖,那麼讓他試試亦無妨。無論成與不成,都是一份歷練。

  只是那提升修為的速成丹藥,卻是萬萬不可的。自己已對不住張承業,再不能讓其義子,也走上不歸路。

  至於馬三寶的實力,嬴沖打算另尋辦法解決,且他已有了眉目,打算著落在那裴氏與聖器『破軍』上。

  裴氏近日正極力遊說天聖帝,又屢次遣人到他這裡求情,有意將這件祖傳聖器換回。

  嬴沖原本是不打算鬆口的,可那裴氏的開價,確實很讓人滿意,讓他有些心動了。

  然後第二件讓他感覺麻煩的事情,卻是嬴定。這位如今已從封地回歸,此時正極力在為贏宮、嬴非二人謀官。

  他這祖父倒還算是識相,並未來請他出面。卻是極力逼迫著嬴沖的那些部屬,打算為那兩兄弟取得五品武職入仕。

  道是嬴沖部下那高順等人,都是些寒門出身。可在嬴沖提拔之下,短短一月,就已是五品都尉職。

  贏宮、嬴非二人身為他嬴沖的堂弟,憑什麼要低高順等人一頭?

  還有那岳飛,年紀二十出頭,才不到一年時間,居然就已任職三品,這也成為了嬴定抱怨的由頭。

  他嬴沖待外人尚且能如此厚遇,可對自家血脈至親為何如此涼薄?似已將嬴沖與其叔父嬴世繼之間的恩怨,都忘懷於九霄雲外。

  且其本人,似也不甘寂寞,意圖再次出任軍職。

  嬴沖一眼就洞察了嬴定的打算,他這祖父怕是想著要在死前用自身的軍功為那兩兄弟再掙一前程,甚至襲爵之機。

  之前嬴定的世襲『安西伯』,本是欲傳給嬴世繼一系。可隨著後者案發,武陽嬴氏所有嫡脈族裔,都被貶為庶人。贏宮、嬴非都已失去了承爵的資格。

  可如嬴定能在沙場上取得軍功,仍有希望取得天聖帝的赦免。

  而昔日的嬴定,是在鎮守使任上退役。這位身為他武安郡王的祖父,此時如欲再次出仕,樞密院多半不會阻攔。有些人是礙著他嬴沖的顏面,有些人則心思叵測,欲推波助瀾。

  嬴沖對這件事的頭疼程度,還超過了馬三寶。郁憤之餘,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在嬴定看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嗎?嬴定對他這個孫兒固然看重,可對贏宮、嬴非二人的血脈之情,卻也難割捨。

  他這邊已是飛黃騰達,已為秦境北方之主,再無需他嬴定照顧。反而是那兩兄弟,更需嬴定憐惜。

  嬴沖能理解,卻絕不接受,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冷眼旁觀。既不阻止,也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又一日之後,嬴沖的座駕終於在咸陽西郊緩緩靠岸。天聖帝果如其言,親率諸朝臣至城外三十里,設下了凱旋大典,迎候隨嬴沖回都的禁軍諸部。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27
六六三章 凱旋大典

  可能是因近日咸陽變亂頻生,使朝廷上下疲憊不堪之故;也可能因朝中文臣,有意要壓抑禁軍平叛的武功。總之禮部與鴻臚寺準備的這場凱旋慶典,略顯寒酸,無論是輔道的三合土,還是那用於披紅掛彩的錦緞,都有偷工減料之嫌。至於那犒軍的吃食,則更是令人大失所望。

  嬴沖雖是早半日,就從玄雀那裡得知了消息,可見了之後也是暗暗腹誹,他知道現在的戶部,其實正是最有錢的時候。這次他在咸陽與雍秦之地大肆收刮,固然是賺了不少。可所有的戰獲,朝廷戶部都拿了三成以上,總數高達兩萬萬金以上!

  真不知是何人出的這蠢主意,這豈非是把禁軍的軍心,往他這邊推嗎?這麼寒酸的大典,還不如不辦。

  據說這與已轉任左尚書僕射的王安石有關,嬴沖卻不知真假。這位王相,應該不會這麼蠢吧?這幾十萬金的銀錢也要節省?

  這位之前曾全力阻撓『摘星甲』的晉階,倒是真的。這次嬴沖因平叛之功,身上的郡王爵得以受封世襲罔替。而按朝廷舊例,該由戶部撥款,使武安王府的傳承墨甲『摘星』,得以提升至半步神元階。

  可王安石卻不甚情願,認為戶部裡的錢,更該用於改善民生,支持變法,而非是為摘星甲進階。

  平心而論,嬴沖感覺這位王相說的才是正理,可他也沒可能高風亮節到將高達八千萬金的款項拒之門外。

  最後還是他在政事堂的朋黨謝靈與皇甫射二人據理力爭,才使王安石讓步。這筆錢還是得按例撥給,不過卻非是一次支付,而是分為六年,前四年每年向武安王府支付一千五百萬金,後兩年一千萬。

  可嬴沖能理解王安石對於鍛造半步神元甲這等大筆支出的反對,卻不解這位王相為何會在時候也如此吝嗇。

  畢竟這場凱旋大典,雖是天聖帝一意堅持,可也同樣是朝廷安撫與拉攏禁軍軍心的良機。

  可如此一來,只會使他嬴沖在禁軍的聲望更上層樓。此時他都不用刻意去看,都能感覺到那些將士的不滿與怨氣。

  直到嬴沖親眼見到天聖帝與王安石的時候,才知自己想岔了。只見這二位的臉色都是極不好看,顯然事前亦不知情。

  且不獨獨是這場慶典寒酸,那些本該隨天聖帝出迎的文臣,也至少有六成『抱病』,在家休養。

  嬴沖頓時心知肚明,這是朝中世閥對天聖帝與他的反擊,也是對這場凱旋慶典的抵制。

  這次禁軍的戰功,都是用雍秦二州世家的鮮血換來,自然是被朝臣厭棄。而天聖帝舉辦這場慶典的用意,一則是為撫慰禁軍將士,二則是為向朝臣展示禁軍軍威。

  而這些朝臣卻不是泥捏的菩薩,無力正面應對,就只能用這消極的方法抵抗。

  知曉了詳情,嬴沖就不禁暗暗冷笑,想到這也是因陛下脾氣好,才能由得這些人放肆。如還是由他來『監國』,這些人敢跟他告病試試?不再次殺個血流成河,他不姓嬴。

  可這念頭才在腦海之內閃過,嬴沖就不禁眉頭大皺,感覺自己這想法,對天聖帝極其不敬,也驚愕於自己,竟然理所當然的把自己擺在了某個位置——

  搖了搖頭,嬴沖有些驚悚的收起了這念頭。在一應的禮節完畢之後,他又神色恭恭敬敬的,將那卷讓他遴選監國,便宜行事的聖旨,還有那用於駕馭始龍甲的玉符都送還至天聖帝之手。

  此舉令所有觀禮的諸皇子與朝臣都是長舒了口氣,都知這一幕,像徵著嬴沖這口絕世凶兵終於被天聖帝收入到了匣中。

  更有人在暗暗觀察著嬴沖的狀況,猜測著這位武安郡王的傷勢到底是何等程度。

  看起來面色是顯蒼白了些,可一身氣機卻還算正常。這使包括王籍,陸正恩與諸皇子在內的諸人,都難知虛實。不知嬴沖是到底真的無恙,還是只為欺瞞外人耳目。

  那天庭糾集數位偽開國強者合力圍殺,總不可能毫無收穫。

  此時卻少有人知曉,那玉符對於嬴沖而言,已毫無作用。而當日的五位偽開國,已是隕落其二。而其餘的三人,皆是重傷逃遁。

  之後天聖帝又校閱諸部,這位不愧為嬴沖心目中的明君。閱兵之時,也將諸多將校喚至台上,或誇耀功勳,或溫言勉勵,或親授刀劍。使被召見之人,都激動莫名,而台下未得陛見者,也是豔羨有加。

  閱兵之後,天聖帝又率諸多文臣,至禁軍各部的駐營地噓寒問暖。又親下聖旨,命人從內庫中取了二千萬金,用於犒賞全軍。

  儘管這些銀錢,完全無法與嬴沖下發的賞金比較,可嬴沖卻感覺得到這兩千萬金的用處,比他那兩億金的作用,還要更大些。

  此時禁軍諸部都可毫不猶豫為這位陛下效死,而之前禮部與鴻臚寺消極應對的惡果,也已被天聖帝完全挽回。

  ※※※※

  「也就是說,當日那所謂的昊天,在鏖戰之時曾親口喚另一人為嬴高,且這位還精通我大秦皇室功術?竟有此事?」

  夜間宮宴之後,天聖帝單獨召見嬴沖,詢問東河戰況的同時,也問起了當日嬴沖遇襲之時的具體情形。

  嬴沖也不隱瞞。將所有的詳情,都一一告知。只有那『始龍甲』,他仔細斟酌,又猶豫再三之後,還是隱瞞了下來。只說是最後是依靠部屬救援,極力死戰,才將昊天上帝等人迫退,並且將西方大帝斬殺。

  不過他這邊亦受創沉重,有數位強者折損。

  這不是他第一次,在天聖帝面前說謊。嬴沖心中卻第一次,生出了愧疚之情,可他卻實不知自己將真相道出之後,會引發何等惡果。只打算當縮頭鳥,期待這幾年內自己能將此事解決。

  至於嬴高,因之前得過白雲觀的提醒。嬴沖此時雖將詳情一一敘來,卻再不持立場,語氣平靜的如實敘說。

  而天聖帝對於嬴沖的言語亦未生疑,只是驚奇於嬴沖麾下強者眾多,就沒什麼表示。

  再說到嬴高之時,天聖帝才皺起了眉頭。

  「當日嬴高,就在朕的御前值守。」

  說這句時,天聖帝又吩咐身邊內侍傳喚。不久之後,那位大宗正嬴高就已步入殿中。嬴沖觀其臂膀,果然是完好無損,也不像是受過傷的模樣。

  天聖帝也言道:「沖兒你說當日的那嬴高被你斬斷左臂,可大宗正他如今卻是毫髮無損。且是藏身於墨甲之內,一直未曾見得其真面目,可見那人絕非大宗正。天庭那對孽障,分明是居心叵測!」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28
六六四章 陛前問對

  「陛下明見!那昊天上帝之言,頗為可疑,或有挑撥離間之意。」

  對天聖帝這樣的態度,嬴沖毫不覺意外,自白雲觀提醒之後,他就知自己多半是奈何不得這位大宗正。

  不過此事嬴沖雖無可奈何,卻並不意味著這件事,可以就此不了了之。他對這嬴高,亦非是毫無辦法、

  「然則那人既能使用皇家秘武,顯然也是與大秦皇室頗有干連,不可不察。且這世間,也不可能冒出一位偽開國。」

  那嬴高則是深深看了眼嬴沖後,這才朝天聖帝深深拜服:「臣亦請陛下詳查此事,如真有此等人物流落在外,對我秦室不利。」

  天聖帝聞言,亦微微頷首:「確需弄清楚此人的究竟虛實。」

  嬴沖似笑非笑,就此打住。

  可能繡衣衛最終是查不到什麼,可這對於嬴高而言,也是一個不小的牽制,使這位大宗正再不能隨心所欲。

  所謂的積毀銷骨,他雖沒辦法一次將嬴高扳倒,卻仍能能一步步的,使天聖帝對嬴高生疑,並且失去信任。

  自然,這種策略也適合用來針對他嬴沖,然則他與嬴高終究還是不同,武安王府已有自立之能,已不需依靠皇權,嬴高卻辦不到。

  「此事稍後朕會吩咐王承恩詳查——」

  說起王承恩,天聖帝語氣頗含不滿,可隨即就平抑了下來,轉而凝神看嬴沖:「如今外面有傳言,說你被昊天與金母重傷,幾乎垂死。到底實情如何?可要朕為你喚國師過來?」

  他知像嬴沖這等層次的武者,一旦受傷,那麼普通的御醫是無用的。整個秦境之內,也就只有國師玄光等寥寥幾人的醫術,能幫到嬴沖。

  嬴沖聞言心內微暖,隨後卻笑道:「當時情形,確是兇險之至,臣之外丹失控,幸在臣有一絕頂器物鎮壓,才未身死。如今傷勢雖重,可只需再修養數年,就可恢復如初。」

  「絕頂器物嗎?」

  天聖帝沉吟了一聲,而後目中微現異澤:「嬴高他猜你已得了十二神器之一,可有此事?又是十二神器的哪一件?」

  嬴沖的目光不由再往那嬴高所在掃了一眼,心中冷笑不止,果然就如郭嘉所料,嬴高定會在天聖帝面前說起此事,也虧得是天聖帝對他信任如故,否則就不會在這個場合問他,而是先小心防備,削他權柄。

  此事郭嘉既已有預知,那麼他這裡自然也早就想好了應對之法,此時神色坦然道:「臣手中確有一神器,名為邪櫻!一年多前臣去勾欄巷戲耍時,有高人將此槍擲於臣車架之前,不知用意。」

  ——郭嘉曾極力反對他這樣的應對方式,認為他對天聖帝過於信任,是將自己置於案板之上,任由宰割。可他卻一意孤行,認為這件事瞞已無益,還不如坦誠相告,已免傷及二人君臣祖孫之情。

  如今就且看天聖帝對他的信任,究竟是到何程度,是否也對得起他一腔赤誠。

  「邪櫻?其命維新的邪櫻?」

  而天聖帝先是一陣訝異,隨後卻是心懷舒暢的大笑了起來:「這口槍居然落在沖兒你手裡嗎?當真是天意。應是這蒼天,也願助朕革新秦政吧?」

  嬴沖一陣愕然,他沒想到天聖帝會是這種反應,可接著卻見天聖帝揮了揮手,示意滿面鐵青的嬴高退下。

  見得此景,嬴沖就頓知天聖帝是有些私話要對他說,這使他心中略覺忐忑,實不知接下來,陛下會說什麼,會是溫言撫慰?還是翻臉相向,怒斥自己隱瞞一年不報?甚至更過份些,逼迫他將邪櫻交出?

  「嬴高他與我說,歷代十二神器現世之時,往往都與龍爭有關。」

  當嬴高遠遠退離之後,天聖帝的第一句話,就使嬴沖一陣心顫。

  「更曾與朕言道,這十二件神器中,尤以邪櫻最需防備。歷代邪櫻之主,十有七位走上謀朝篡位之途——」

  嬴沖無言以對,這是實情,無可反駁。邪櫻槍的歷史,的確是難以讓人心安。

  「可朕對其言,昔日邪櫻之主,亦有如伊尹周公旦者,輔國治政,建不世功勳。且其餘十一神器之主,又有哪一位,是安份之人?」

  聽到這裡時,嬴沖又眉眼微挑,心想還真是如此,既然是涉及爭龍,那麼這些神器的主人,亦是不臣之輩。

  「——記得昔日周文王首得邪櫻,於是心懷私意,興兵伐商,卻被手無神兵的帝辛所敗。而神器邪櫻,也為大商所奪。可僅僅數年之後,執有軒轅劍的周武王,就又將帝辛逼死,奪了大商的天下。」

  天聖帝語聲一頓,眼中略現譏哂之色:「可見這王氣興衰,並不在於神器本身,而在於人。且朕也曾與嬴高打賭,道是朕如相詢,我家沖兒必不會有半分欺瞞,今日果是如此。」

  嬴沖只覺胸中發脹,眼眶微紅,既是感動,又覺心愧,胸中心潮激蕩,說不出話來。

  而天聖帝見狀,不由一樂,「看沖兒你這神色,必定是還有事隱瞞。不過無所謂了,沖兒你的為人,朕難道還能不知?只需朕還在世一日,沖兒你就定不會有自立之念。」

  「陛下明鑒!」

  嬴沖俯身一拜,至敬至誠。可心中還是略覺苦澀,天聖帝只說他在世之日,自己不會自立,顯也是斷定了其離世之後,武安王府未必還會安於北方。

  而下一刻,他卻又聽天聖帝語聲幽幽的說著:「那麼沖兒你可知,朕其實亦曾有意,讓你入嗣皇家,繼承大寶?」

  此時不止是嬴沖一陣愣神,似已耳膜失聰。那廳堂外也傳來一聲脆響,米朝天手中的拂塵墜地,面色蒼白的回望著堂內的天聖帝與嬴沖二人。

  ※※※※

  當嬴沖從皇宮離開的時候,心神仍處於恍惚狀態,直到他踏上了自己的馬車,見到了郭嘉之後,才恢復了幾分清醒。

  郭嘉也對嬴沖這次的入宮問對極為在意,此時見嬴沖異狀,便直接詢問:「陛下他是如何說的,可問及邪櫻之事?」

  「問過了!」

  嬴沖神情複雜,似不知該如何說起才好,思忖了片刻才淡淡道:「陛下聞言後當場大笑,似是胸懷大慰。又以言語激勵本王,勿要被神器之所謂天命所惑,仍需以公心待國事。」

  郭嘉聞言蹙眉:「就只是這些而已?」

  這個反應,與他推測中略有不同。如此看來,這位天聖帝胸懷之博大,遠超他的意想。卻是他這裡算計太多了,如若王上真依他郭嘉之言,可能反而會壞事。

  「不止如此。」

  嬴沖苦笑,天聖帝與他說的何止是這些?想了想之後,他還是決定對郭嘉實言相告。

  「陛下他說,昔日他曾有意將本王姓名,收列於皇室玉牒,傳位於我。卻因顧忌甚多,感覺對其膝下諸子不公,又有先皇遺言約束,最終打消此意。可這一年來,陛下之所以對武安王府多般縱容,卻亦是因其私念。」

  郭嘉頓時神情微凝,他沒想到嬴沖會說出這番話來。

  將姓名收列入皇室玉牒?那位天聖帝莫非是曾欲將王上收入黑水嬴氏,以皇孫身份繼承皇統?

  對他這位主上竟是看重到了這地步?如此一來,他的許多疑惑,都可以解釋得通了。

  「那麼現在如何?陛下對主公可是還有什麼要求?」

  「陛下有言,武安嬴氏,需得止步於池春。且在他逝世之後,除非黑水嬴氏,首先對不住本王,否則本王絕不得有起兵自立之念。」

  說到此處時,嬴沖眼神愈發的晦澀:「又言道他的後人,如還是容不下本王。那麼這大秦天下,由本王取去又有何妨?黑水嬴氏如敗,那便是他膝下諸子無能,守不住這大秦江山,皇位該當由孤所得。那時無論是以其皇孫身份,入嗣皇統;還是令安國嬴氏,取代黑水嬴氏,都由孤之心意。」

  說到這句時,嬴沖又下意識的按了按手中的一張卷軸,稍稍遲疑之後,終是未曾取出。他擔心郭嘉看了此物,會益發的有恃無恐。

  郭嘉聞言,不禁面色微喜。雖說此時他這位主君,仍無反意。

  可既然天聖帝有了這樣的交代,那麼至少在某個特殊時候,嬴沖舉旗時再不會有絲毫遲疑。

  至於那止步池春,這應是警告。令武安王府的勢力,必須限於池春郡以北四州的意思。

  那位陛下素來都是言出必行的,接下來武安王府有任何擴張之舉,天聖帝都不會再有任何的容忍縱容。

  不過這都無所謂,此時的武安王府既無力南擴,也無需擴張。真正需要的,是在現有的四州中深耕,扎實根基。

  可隨即他卻又心生一動,目中隱透異芒:「好奇怪,無論是以其皇孫身份,入嗣皇統;還是令安國嬴氏,取代黑水嬴氏?這句話,讓學生很是在意。」

  嬴沖眉眼微動,心想他這位謀士當真是敏銳的可怕,自己只稍露了些口風,就被其察覺。

  可那東西,除非到不得已時,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取出來的。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29
六六五章 大仇難解

  當日夜間,嬴沖是心情萬分複雜的返回到武安王府,沒能一舉扳倒嬴高,讓他心情鬱鬱。可天聖帝之言,又讓他心內放下了一塊大石頭。

  從今往後,那邪櫻槍的存在,再不用當成禁忌。甚至他也不用再為未來可能篡奪天聖帝的皇統而愧疚,只需順其自然,做到問心無愧就可。

  之後當回歸府邸,見到了直到深夜子時仍在等候他的葉淩雪時,嬴沖又覺欣喜萬分,心暖莫名。

  猶記得數年之前,這諾大的國公府卻給他以冰窟之感,那時他寧願留宿青樓,也不願回到這裡。

  可此時這座府內,卻有了一位讓他魂牽於夢、縈繞於心中的女子,也成了這世間,唯一能讓感覺心暖安寧,可以放下一切戒備的所在。

  這一刻嬴沖若有所悟,知曉那件懸而不絕的事情,也是該到了解決之時。

  這天他與葉淩雪纏綿了整整一夜,接著到次日,他也出奇的未去做那日常的功課,而是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直到第三日清晨,才再次出現在王府諸人的面前。

  其實嬴沖還想再休息幾日的,這對他好處多多,畢竟他一身修為雖已晉玄天,已經相當於古時的真仙,每日哪怕只以冥想,都可恢復精氣神,理論來說再無需睡眠。

  可之前二十餘日中他禪精竭慮,神經緊繃,對神識精氣的損耗之大,也是超人想像。此時稍稍放鬆,正有益於元神。

  可惜的是他如今乃北方宗首,身負數萬乃至數十萬人興衰存亡。而初回咸陽,更有無數的事務需要處理,偷懶一日,已經是極限了。

  其次還有兩個人,他必須要見。一個自是巴江嬴氏之主嬴清;一個則是昔日的左尚書僕射裴宏志。

  天聖帝回歸後,雖將裴氏一黨參與嵩陽襲殺及陰圖謀反案蓋棺定論,可卻並未趕盡殺絕。容許裴氏棄車保帥,只以幾十個偏支族人抵罪。

  可裴宏志雖是免去了『主謀』的罪過,不用抄斬九族,卻仍有失察縱容,對門人弟子管束不嚴的罪過。不但本身被奪了左尚書僕射職與伯爵爵位,更將連同其嫡脈子孫發配方州戎邊。此外也連累了整個東河裴氏,被罰沒近半家財。

  嬴沖見裴宏志時,卻是從後門將這位昔日宰相,引入到了王府。按說此舉有些失禮,甚至是輕蔑。對方再如何落魄,也依然是一位曾經的宰執,世族的領袖,可對方是待罪之身,本就不適合光明正大的在咸陽行走。而此時走武安王府的正門,也確是太引人注目。

  ——需知自昨日清晨開始,這王府大門外就排起了一列長龍,足有近千輛馬車,數百位各地官員,正在門外等候嬴沖接見,

  此時的王府,早已不復一年前的門庭冷落,而此時更已達至頂峰。

  裴宏志對此並無不滿,只是當見到嬴沖之後,略為感慨。

  「老夫絕不曾想到,昔日那個黃口小兒,竟也能權傾朝野,杖節把鉞。」

  ——大約在六年多前,嬴神通曾攜其妻子參與宮宴,裴宏志也同樣在場。

  那時在他眼中的嬴沖雖也在人前落落大方,可在諸多貴胄子弟中,卻並不顯出眾,也不太合群。雖說兵法不弱,可卻多是紙上談兵,並喜意氣用事,胸有婦人之仁,日後難當大任。

  然則二十日前咸陽變亂之日,此子卻毫無猶豫的血洗了咸陽,使城中近三萬人人頭落地。更一意將雍秦世族及裴家逼反,最終橫掃京畿,顯露出的冷酷與果決,使人聞之膽寒。

  而就在前日凱旋慶典,嬴沖授封世襲武安郡王之時,也被天聖帝授予假節鉞之權,亦稱假黃鉞,臨戰之時,可無旨殺節度使與州牧並其以下將官。

  這是無上榮譽,更超越於太師太傅太保這三公之上。

  嬴沖卻沒有與仇人說話敘舊的興趣,直接詢問:「廢話少說,本王要的東西,裴相可已帶來了?」

  裴宏志白眉微揚,定定看了嬴沖一眼後,就果然再未置一語,已猜知此子對他殺意已決,此番前往方州,只怕活不過一年半載。

  天聖帝那『發配戎邊』的處置,並非就是真要將他裴宏志放過,而是給他這老臣與裴氏留些顏面,略作安撫。

  所謂殺父之仇不共戴天,這位少年意氣的武安郡王,怎可能將他這個神鹿原之敗的主謀放過?便是裴氏本身,也不會有多少族人願意他活著。

  預計待這場風波徹底平靜之時,就是他裴宏志身死之時,識相一點,就自己一杯毒酒了斷。等到這位武安郡王親自出手,那場面就可能有些難看。

  裴宏志自認是懼死之人,可他身任十年大秦宰執,亦曾執掌朝綱數載,被大秦十萬朝臣仰視,亦自有氣度風骨。哪怕再怎麼貪生怕死,也絕不會在這時候屈膝求饒,沒得讓這位武安王與他人小瞧。

  只是在臨死之前,他卻仍有遺願。那聖器『破軍』,無論如何都需取回宗族不可。

  一言不發,裴宏志神情默默,將袖中的三樣事物,擺放在了嬴沖的身前,那卻是一丹,一鐲,一劍。

  「此乃上古所遺的『元體造化丹』!殿下所求之『元機丹』,恕裴氏無能,實在無法尋得,可此物用處,卻與之相仿,同樣是彌補人之肉身一切暗傷隱患,只是作用稍遜三分,修復骨髓經絡的效果略有不如。」

  嬴沖淡淡看了一眼,心中雖是微喜,卻不露半點聲色。

  ——所謂的『元機丹』正是年前天聖帝為他尋來,能夠修復體內傷脈的療傷聖物。

  可裴宏志送來的這枚元體造化丹,效果其實也不差多少,勉強能達到他的要求。

  馬三寶如欲以那三枚『紫府乾元丹』速成,強行突破,則障礙有二。一為『羅睺戡亂訣』對肉身的衝擊反噬,可能導致肉身直接解體;二則為真元霸道難以駕馭,輕則無力應敵,重則亦是爆體而亡。

  這二者,其實都可以用『回天法』解決部分。只是速成『羅睺戡亂訣』的馬三寶,卻不可能等到其踏足權天境之時。

  而如提前使用『回天法』的功效,則會令其徹底失去踏足更高層次的可能。

  所以嬴沖特意向裴氏索要了『元機丹』,可以在事後為馬三寶修復體內暗傷,暫解肉軀崩解之患。

  至於那『羅睺戡亂訣』的霸道元力,他亦有辦法解決。這就需看裴氏,送來的第二件事物——

  思及此處,嬴沖又目光斜移,看向了那枚滿布創痕的銀白手鐲,

  「這手鐲,想必就是貴族的七星鐲了?」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0:30
六六六章 終極戰器

  「正是昔年的聖器七星!」

  答話之時,裴宏志眼含探究的與嬴沖對視。

  聖器『七星』在兩千七百年亦有赫赫威名,甚至可說是『破軍』前身。而其作用,也與後者類似。

  內中收束有檮杌、窮奇、饕餮、混沌、九嬰、禍鬥、睚眥這七種凶獸的元神精血,對應破軍、貪狼、七殺、鈴星、陀羅、天禍、地劫這七大凶星。

  『七星』全盛之時,不在現今有九位先祖加持的破軍之下。可此物噬主,且極考驗器主心性,一有鬆懈就會為其所趁,成為這『七星』器奴。

  二千七百年前,有一裴氏族人的神念為『七星』所奪,在雍秦二州肆意屠戮,斬殺數萬無辜秦民,最終此人為暮年時的秦始帝所斬,也令『七星』損毀。

  這場變故不但使東河裴家元氣大損,『七星』本身亦因始帝劍意殘留,難以修復。

  事後裴家痛定思痛,終將『七星』棄用,轉而傾一族之力,歷時數百年,打造出了聖器『破軍』,終使裴家家勢複盛。

  只是『七星』的殘骸,裴氏亦未徹底放棄,二千七百年來都選在一處靈地鎮壓保存,也是裴氏的底蘊之一。

  可此物不但修復困難,本身也是隱患多多,裴宏志有些不解,嬴沖索要此物的目的何在。

  嬴沖卻並未有解釋之意,他直接又看向了第三件事物,依然是神情寡淡。

  那是一口偽聖器級的劍器,名為『飛鴻』。與驚鴻劍不同的是,前者乃是偽聖器的上位,而後者只在中品與下品之間。

  這只是尚方驚鴻劍的替代品,是他使用『否極泰來』這一式極招的道具。

  嬴沖預計此劍,最多只能承擔兩次『否極泰來』,事後亦需步驚鴻劍的後塵,故而是興致缺缺。

  用過了『斬龍』之後,他如今實難對其他的劍器產生興趣。

  看過之後,嬴沖狀似滿意的笑了笑,卻仍未有將那聖器破軍交還之意。

  「裴相當初答應的,可是價值兩倍於聖器破軍的靈寶財物!」

  聖器『破軍』乃裴氏根本重器,其族內任意一位玄天位,甚至大天位的武修持之,都可成為上位偽開國。

  ——可無論這元體造化丹也好,聖器破軍的殘骸也罷,雖都為世間少見的奇物,可哪怕這三件加起來,都比不得這『破軍』的價值。

  而嬴沖的開價,也自問公道,他只要兩倍於『破軍』本身材料價格的天材地寶而已。

  這看似是敲詐勒索,可那聖器破軍之內,卻還有著九位裴氏先祖的神魄。而東河裴氏如得回此物,則可輕而易舉的再造就出一位中位元,甚至上位層次的偽開國。

  「此三件,僅是應殿下所求而已。」

  裴宏志嘿然一哂,隨後又再從袖中取出一物:「裴氏自不會使殿下失望!」

  嬴沖凝神注目,而後瞳孔驟縮。片刻之後,他才漸漸回收,卻仍一搖頭:「此物可以抵得一件『破軍』,可卻還差了一些。」

  「那麼老夫這裡,還有個消息。」

  說到此處,裴宏志似笑非笑:「武安王殿下最近可是很好奇,大宗正嬴高從東河回歸之後,卻能毫髮無損?」

  嬴沖神色再變,仔細看了這位昔日宰相一眼,才又悠然問詢:「裴相如能告知詳情,那麼這聖器破軍,便可任由裴相取去!」

  ※※※※

  半刻之後,嬴沖神色鐵青,孤坐於廳堂之內,而裴宏志早已離去。

  「越傾城與越傾雲嗎?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正呢喃自語之時,他卻見郭嘉走入到了他書房內。這位聞言之後頗覺好奇,便直言問道:「殿下方才語中提及越總管,是因何故?」

  「是那位大宗正,這個世間,很可能有兩個嬴高,一明一暗。」

  嬴沖一聲冷笑:「那位裴相與我提及,五十七年前先皇仍在世之時,嬴高亦曾是御前侍衛總管的人選之一。」

  這等皇家密事,本就少有人知。再經歷先皇駕崩之後的大亂,當時皇室的一應要人,多數隕落。能知曉嬴高根底的,就更是少而又少。

  而這裴宏志,乃是因昔日掩護一位身份貴重的欽犯,得知了一些皇家秘辛。

  郭嘉聞言,也是了然。大秦的御前侍衛總管,素來有一明一暗二人。而嬴高既是曾經的御前侍衛總管的人選之一,那麼也必有一位修為不俗的孿生兄弟,才有資格。

  「竟是如此?那麼想必此事,便是陛下也不清楚——」

  語至此處,郭嘉卻又搖頭:「殿下並無證據,除了知曉我武安王府的大敵,又多了一位偽開國外,別無益處。」

  嬴沖不滿的一聲悶哼,卻亦知郭嘉說的是實情。裴宏志不可能出面為他作證,他也仍奈何不得嬴高。

  「此事急不來的,可只要那嬴高未棄與殿下為敵之念,就遲早會露出破綻。反倒是那東河裴氏,只怕日後還有得麻煩。」

  嬴沖微覺意外,好奇詢問:「裴氏嗎?如今的裴氏還有何能為?先生可是得了什麼消息?」

  「東河裴氏的新任家主裴矩,很可能是我的一位師兄。」

  郭嘉目光幽然:「再有那裴元紹,還有一弟名為裴元慶。據說其資質能為,遠在其兄之上,之前一直都在西昆侖修行。裴氏不惜代價取回破軍,多半是為其預備。這二人之父裴仁基,傳聞亦是一員悍將,因早年不容於宗族,獨身前往燕國闖蕩,如今亦是回歸在即。」

  嬴沖一陣愣神,他早就猜郭嘉乃是所謂鬼谷九子之一,而既能被郭嘉稱為師兄,那麼這裴矩必定也是鬼谷真傳之一。至於其餘裴元慶與裴仁基二位,想必也實力不俗。

  ——這就是數千載大族的底蘊?

  驚嘆了片刻,嬴沖又冷然一哂:「全盛之時的裴氏,孤尚且不懼,也何懼如今?且如今最該擔心裴家的,也非是本王。倒是先生,究竟從哪來的消息?」

  郭嘉笑而不答,轉而又看了嬴沖身前那四件價值不菲的器物一眼,轉移話題:「這些東西,莫非都是為那馬三寶準備?殿下可當真捨得。」

  ——一枚元體造化丹,三枚紫府乾元丹,再加上聖器『七星』與至寶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

  這些東西的價值,都可為武安王府再添一位越傾城級別的上位偽開國了。可這位殿下倒好,僅僅只是為成全馬三寶,給他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本王這麼做,只是因此子值得造就。」

  嬴沖一邊說著話,一邊將那七星殘骸招攝入手,仔細撫摸探看了片刻,他面上就已微顯笑意。自己猜的沒錯,這七星中殘留的始龍劍意,他的確能夠化解。

  知心想之事已成了大半,嬴沖的語氣,便也揮去了之前的陰晦。

  「能夠在一年中蟬聯內書堂首席之人可不多,張承業為他打下的根基也足夠扎實,那羅睺戡亂訣就更是難得。」

  「難得嗎?」

  郭嘉一聲失笑,他這位殿下說的是冠冕堂皇,可其實根本原因,卻還是張承業死後,嬴沖對馬三寶的偏愛與照拂。

  不過嬴沖說的倒也不錯,如今武安王府內,也只有馬三寶的羅睺戡亂訣,才能在那三枚紫府乾元丹上得到最佳的性價比。

  三枚金丹,可使馬三寶直登大天位。而羅睺戡亂訣的霸道,只由張承業的臨死之搏,就可見一斑。

  臨死的十七錘,砸到瑤池金母動彈不得。

  如今這位殿下,只差可將聖器『七星』與至寶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結合這最後一步。

  只有如此,才能助馬三寶鎮壓功體,一步步馴服元氣。

  那個時節,這位小太監未必就會弱於虞雲仙多少,且仍具極大潛力。以那聖器『破軍』換回這些東西,倒也划算。

  「我觀那馬三寶身具忠骨,且腦袋靈活,這次南海之行如能歷練出來,亦可為殿下獨當一面。」

  ——其實第一句才是最重要的,從外延請來的偽開國,或者會比馬三寶更強,卻未必能比後者可靠。

  相面觀人之術,郭嘉也略懂一些。可他卻更相信自己,瞭解到的馬三寶,以此子的為人性情,的確是能使人放心的。

  嬴沖聞言,則是暗暗嘆息。其實他願為馬三寶花費如此代價,最根本的原因,還是手中並無可靠之人。

  他心意已定,要趁著這次巴江嬴氏重開那條古蜀道的東風,一探南海虛實。

  手中的四條藍龍與幾位新招攬的玄天境,都是打算放出去的。可這些戰力,卻還需一位總掌之人,不但要有一定智計,且需戰力不俗,不能被那昊天上帝一擊而滅。此外最重要的,還是忠心,

  可此時他嬴沖身邊,孔殤、嬴月兒等人戰力雖高,卻都無法遠離他身周三千里。唯一個虞雲仙,亦是更在乎自己的修行,才不會跑到南海為他賣命。

  而思來想去,如今也只有張義與馬三寶二人最合適,可前者已專注於軍伍,且為人略顯迂腐。只有馬三寶,或可一用。

  嬴沖心想哪怕自己識人有誤,自己這番造就,也可對得起死去的張承業。

  這番心思卻無需對郭嘉言明,他知這位心腹謀士早就是心中有數。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6 21:00
六六七章 裴宏志死

  僅僅六日之後,差不多將府中交易處理完畢的嬴沖,就又與那位嬴清見了面。

  對於這位雄踞南方的巴江嬴氏之主,嬴沖卻不敢有半點慢待,二人會見的地方也換在了武安王府的大廳,且大開中門,連續發九聲號炮,以示鄭重。

  嬴沖早聞這位『清夫人』之名,知曉對方也極其年輕,且是一位國色天香的美人。

  可當見面之後,嬴沖還是被震住了。這位清夫人的美貌,較之那九天玄女亦不遜色,美到驚心動魄,且氣質華貴雍容,清雅端莊,脫塵絕俗,就彷彿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天女生於人間。

  嬴沖四年紈絝,可謂是久經花叢,什麼樣的美女都曾見過,可在見到這位『清夫人』時,卻還是差點心神失守,心裡更下意識的浮現出一句詩詞——俏麗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幸在他的定力仍是遠超常人,只須臾之後,就已恢復了過來,且再沒有半點的旖旎之念。

  這眼前的女孩就似一朵白蓮,漂亮歸漂亮,可卻過於高貴聖潔,只適合遠觀,不能褻玩。

  想必也沒人敢打這位清夫人的主意,巴江嬴氏的財勢,已足可震懾朝野,打消所有人的窺伺之念。

  歲入二千五百萬金的東河裴氏,在三千年積累後能有那般雄厚的底蘊與財力。而財力更在裴氏之上,且僻居巴蜀,未經歷任何朝堂風波的巴江嬴氏,又會有何等恐怖的積累?

  光是嬴氏族中的那位上位偽開國,就足可讓人望而生畏。

  不過這位的名號雖是『清夫人』,可其實未婚。巴江嬴氏之主,不可能外嫁,三千年來一直都是從外招納贅婿,以傳承血脈。

  可這代的『清夫人』,或因巴江嬴氏確實尋不到合適的人選,又或是本身眼光太高之故,一直到十八歲,都仍未婚配。這在世族之中,可謂罕見;

  不過這樣的前例,巴江嬴氏中也不是沒有,前代就有數位清夫人,是終生未嫁。

  嬴沖經歷了初時的『震撼』過後,就已收束起了心神,之後當合作的談判開始後,就更是徹底將對手的美貌無視。

  這位清夫人的語氣死板,姿態強勢,而他對這樣的女強人,一向興趣缺缺,不似他家的淩雪雖也是鏗鏘颯爽,不讓鬚眉的奇女子,卻風趣可愛的緊。

  而這一次會面的過程,也是乏善可陳,無非是雙方該如何合作,需出力多少,利潤又該如何分配等等。

  雙方的首領,都是極其理智之人,並無多餘貪念。而兩家嬴氏的實力,此時亦大抵相當,只因地域的關係,以巴江嬴氏為主導,武安嬴氏則是從旁輔助。故而這次的談判,算是順暢之極。

  直到最後雙方差不多快商定時,嬴沖卻見嬴鼎天從堂外匆匆到來。

  這位略看了那嬴清一眼,卻絲毫都未被其美色所迷,只匆匆向嬴沖稟報。

  「殿下,大約半刻之前,裴宏志被人當眾刺殺於西城門外。陛下聞訊之後雷霆震怒,命繡衣衛與左金吾衛封鎖各門,搜查兇犯——」

  當嬴鼎天這句說到一半,嬴沖就知這位『玄雀』之首為何對在場的嬴清毫無顧忌。

  似裴宏志身死這樣的大事,片刻間就將傳遍全城。而以巴江嬴氏的勢力,得知此事的時間,不會慢於武安王府,故而對於這位清夫人,實在沒有隱瞞的必要。

  「裴宏志死了?」

  嬴沖先是不信,而後茫然,隨後又惱怒。

  不信的是,似裴宏志這般的人物,怎會死的如此輕易?茫然則是因他在疑惑,自己雖心存殺意,並未遣任何屬下出手。此外更惱怒自己,被人奪取了復仇的機會,不能親手取下那裴宏志的人頭!

  而隨後嬴沖這些情緒,又轉為警惕。

  「究竟是何人所為?那兇手是逃入了城內?」

  「屬下不知。」

  嬴鼎天儘量簡短的回著:「當時共有十七位刺客出手,都在事成之後,當場自戕,其中包含兩名天位。不過現場還留有數十支羽箭,裴宏志身邊數名天位供奉,都是被靈箭狙殺。疑是有鎮國級神射,在西城城頭出手,助那些刺客成事。」

  「城牆?」

  嬴沖眉頭微皺,城牆之上都是禁軍的地盤。尤其近日因咸陽變亂之故,全城戒嚴,幾乎每時每刻,都有大隊的精銳在城內巡守。尤其四面城牆,說是密不透風也不為過。有什麼人能避開禁軍的視線,在城頭出箭?

  正欲再詢問詳細,嬴沖卻見對面那嬴清的神情有異,他略一思忖,就已知緣由,不禁臉色更為難看。

  「莫非清夫人以為,這裴宏志之死,乃是本王所為?」

  那嬴清聞言稍稍遲疑,才淡淡出言:「妾雖不知此事,是否與殿下有關。可這咸陽內外,只怕許多人都會這麼想,咸陽八十萬禁軍,俱都對殿下敬崇有佳。再如論麾下神射之多,秦境之內,又有哪家能勝過武安王殿下?」

  嬴沖一聲輕哼,而後定定陷入深思。的確,如今裴宏志身死,所有人第一個懷疑的物件,都會是他嬴沖。

  如今裴氏已衰落,裴宏志也將被發配至方州戎邊。這位曾經權勢喧天的老人,如今對秦境之內的任何人,都已沒有了威脅。

  而此事唯一有殺人動機者,就只有他嬴沖一人——

  可這到底是何人所為?十七名刺客全數自戕,這手段真可謂是狠絕利落。已將所有可能的線索,都完全斷去。

  只怕那繡衣衛之後也查不出什麼所以然。唯可知的是,能拿出這等死士的勢力,整個秦境之內都不足十家。

  他並未能繼續深思下去,只因坐於對面的嬴清已然不耐:「此事究竟,殿下可否待今日事畢之後再做思量?殿下對妾身,有些失禮呢。」

  嬴沖訝然望去,隨後也微一頷首,收起了思緒。此時貴客當前,自己卻在想這些事情,確實是不太妥當。

  至於裴宏志,這位身前是世家首領,哪怕是被罷相問罪,也依然被世人矚目。可當這位身死之後,卻已無需在意。

  此事雖涉及武安王府,難脫兇犯之嫌。可嬴沖卻料此事,難以將武安王府撼動。

  以他如今的權勢,這秦境之內,何人能在沒有實證的情形下,完成栽贓嫁禍?

  再反過來說,即便那裴宏志之死,真是他嬴沖所為。這朝野上下,誰又能拿他怎樣?

  與嬴清商定完所有事宜,已至傍晚時分。

  而就在送這位夫人出府之時,嬴沖又狀似隨意的詢問:「本王其實一直在好奇,想問清夫人,為何會選擇我武安王府?」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7 20:46
六六八章 白帝之女

  據嬴沖所知,巴江嬴氏在此之前,還接觸過雙河葉氏,襄陽王氏,榮威陸氏等等。按說以交情論,這三家與巴江嬴常年聯姻,更為合適,且似這等可能收穫大筆進項的事情,葉王陸三家開出的條件,只會更比他家更寬鬆豐厚。在巴江嬴氏的內部,呼聲極大。

  可最後這位清夫人卻在族中力排眾議,選擇了他們安國嬴做為合作對象。

  故而嬴沖一直有疑惑在心,不解嬴清為何會這般抉擇。

  ——嬴沖原本猜對方多半會說此時武安王府勢大,更有把握等等。可那清夫人的回答,卻使他再次感覺意外。

  「殿下當知,我巴江嬴氏一族,一向重信守諾。三千年來,從未失信於人。」

  「所以呢?」嬴沖一時間想不明白,對方語中的蘊意。不過說到巴江嬴氏的信譽,倒確是金字招牌,這也是他決定冒險與對方合作之因。

  ——否則那遠在萬里之外,鞭長莫及的古道開闢,如何能令人放心?

  「小女子私以為武安王府其興太速,而今雖是勢可遮天,卻仍有劫難纏身。」

  那嬴清直言不諱,那美目之中卻閃動清冷異輝:「此劫武安王如能安然渡過,自可一飛沖天,獨大於秦境。而嬴清今日之舉,正可結好於殿下。可如武安王府因此敗亡,那麼巴江嬴氏,則可獨據南古道一切收益,豈非上善?」

  嬴沖啞然無言,只能眼看著這嬴清蒙上了面紗,登上了車駕。

  直到見這位清夫人的車隊遠離之後,嬴沖卻又一聲失笑。

  這位清夫人,果然是一位奇女子。不過他此時卻益發的確證,自己對這樣的女人,果然是厭煩的很。

  「想不到,如今連這一婦人也知我武安王府,似安實危。看來本王,還真是鬆懈不得。」

  微搖著頭,嬴沖回望身後郭嘉與謝安這兩位謀士:「裴宏志之死,二位是怎麼看的?」

  謝安的神情卻是頗為平靜:「知王上性情之人,定可知王上不會為一將死之人而犧牲部屬。武安門下,亦無死士!」

  ——至於那些不知武安王為人的會怎麼想,他就管不到了。好在這些人,暫時也無關緊要。

  「要說這次裴宏志死後,得利最多者,就只有東河裴家。」

  郭嘉則似笑非笑:「不是學生喜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我那師兄,確是一位能做出此等能為的人物。」

  嬴沖目光凝然,面上首次透出了警惕忌憚之色。裴宏志死去,裴家確實可以一舉數得。

  使大秦朝野心疑他嬴沖是其一,令裴氏得天下之人同情是其二,最後還有天聖帝。

  如今東河裴氏中,這位唯一能使陛下忌憚的人物已死去,接下來會如何?

  「我記得昔年陛下能登皇位,裴氏前任族主裴政,可也是出過幾分力氣的。而當今陛下,一向極重恩義。」

  謝安語氣凝重的說完這句,又苦笑道:「殿下之前那句,說的對極。我等外似鮮花著錦,烈火烹油,可其實卻是危如累卵,絲毫大意不得。」

  嬴沖默然無言,再次回過了身,眼望著遠方街道,再次陷入了沉思,

  之後他卻並未回入府中,而是登上了馬車,往城南方向行去。那邊有一件拖延一年有餘,卻仍懸而未決之事,需要他去了斷。

  大約一刻之後,當嬴沖從車中行出,就見一位明豔動人,眉目如畫般的少女,正立在前方臺階之上,眼中滿含哀怨驚喜的朝他望著。

  嬴沖先是悠悠一嘆,面色掙扎遲疑。可隨後他目中,就又現出了無情冷硬之色。

  心想他終究還是沒法接受此女,如若是這一生可當個平安王爺,那麼自己倒也不介意將這林依語接納入府。

  可如今他的武安王府前途多舛,他又豈能將這位來歷不明,更兼心思叵測的少女,放入府中。使自己的夫人,還有那宗黨之內,無數將自家性命前程寄託於他一身的將士朝官,因此受累?

  ※※※※

  就當嬴沖正為如何拒絕自己的初戀而煩惱時,此刻在數千里外,巴山妖後白芳菲卻正從昏迷中甦醒。

  睜目之後,她卻見眼前竟已非是她昏迷前所在的山野荒林,而是在一座殘破不堪,且四面漏風的廟宇之內。

  這使白芳菲大吃一驚,本能的就摸向了她的左臂,結果令她心神一鬆,那山河社稷圖仍在,在寄主的印記也未消失。

  隨後白芳菲又觀自身,除了傷勢依舊沉重之外,就別無什麼異樣。身體雖未有絲毫痊癒好轉的跡象,可也沒受什麼拘束,更未有那些拘人神念妖元的禁制什麼的。

  只這傷讓她有些頭疼,心神不寧。

  ——如非是身為山河社稷圖的寄主,時時刻刻都會保持在人軀狀態。此時的她早就已化出了妖體,且必將直接陷入沉眠不可。

  可在此時,她自己已無能為力,所有的傷丹靈藥都在之前逃亡的途中,使用殆盡。自身的本命元氣,也是匱乏到了極致,要依靠自身的力量恢復,幾無可能。

  可如今她卻依然未能完全脫險,那些覬覦著這件神器之人,隨時隨刻,都有可能再出現在她面前。

  隨後白芳菲就又開始疑惑,這究竟是誰將她移到了此間?且這身上的傷,也被人上藥包紮過。

  看起來應不是修為高深之人,只因那些藥草,對她幾無益處。

  正這般思索,白芳菲卻聽那廟外,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這使她神色微凜,一段槍刃悄然顯現於手心之內。

  僅僅須臾,白芳菲就又放鬆了下來,將所有的戒備之意收起。而再數個呼吸之後,門外就有一位青袍少年走入了進來。

  那少年身上穿著一身文士袍服,卻將兩隻大袖高高挽起,衣襟也稍稍敞開,氣質浪蕩不羈,不過神情卻是小心翼翼,似生恐顛了他手中端著的那盞藥湯。

  直到數步之後,他才發現白芳菲已甦醒過來,頓時眼現喜色:「姑娘你已醒來了?」

  彷彿看出了白芳菲的警惕之意,少年並不靠近,將那藥湯放在白芳菲身前後,就又退開數步坐下。

  「學生劉邦,乃是岳麓書院的學子。此番是因十宮大比結束,從秦境返回,之前在那邊小風林偶見姑娘昏迷,因擔憂那處凶獸為禍,便擅自做主,將姑娘移至此地。」

  說完之後,他又指了指身前的藥湯:「此間荒僻,尋不到合適的藥材。好在劉某略知一些療傷之法,這碗湯藥,對姑娘傷勢,或有益處。」

  白芳菲聞得此言,卻更覺狐疑。她昏迷之所,非是善地,且在深林之內,何人會從那裡路過?除此之外,少年那眼中赤裸裸的色欲與癡迷,也讓她反感。

  可當白芳菲目光觸及一物,就又瞬時神情微凜,定定的看向了劉邦腰側,一口樣式古樸的無鞘鐵劍。

  「劉邦你這口劍,可是赤霄?」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7 20:47
六六九章 三年之後

  天聖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冀州謝城縣地域內,正是大雪紛飛。王猛與郭嘉二人,卻在這時由幾位王府屬吏的陪同下,行走於一處田壟之上。

  「看來這邊的情形還算不錯,底下的佃戶管事,頗為用心。可吩咐戶曹參軍,這銀林莊每家每戶可贈肉一斤,面十斤。」

  雖是在冰天雪地之中,周圍又狂風鼓嘯,王猛卻是從容自在的把雙手負於身後,一臉的淡然。

  只是他王猛雖是修為高深,可以無懼這天寒地凍,後面的一眾王府屬吏,卻是有些承受不住。哪怕是各自都手抱著一個小暖爐,也仍是渾身瑟瑟發抖。

  不過這幾位卻也知王猛的性情喜好,加上另一位在殿下面前說一不二的人物就在眼前,故而眾人此刻雖都痛苦不堪,卻都是強自支撐著,並未顯分毫異色。

  「殿下仁德,允各家佃戶在豐年交糧滿二石半,災年二石之後,其餘都歸自有。如今這些小民,自然是盡心盡力。據說此策,也是由家宰在殿下面前建言?此真可謂是萬家生佛,如今冀宛之民,誰不稱頌——」

  王猛聽著下麵人的恭維,卻並無多少欣喜之情。豐年交糧二石半,災年二石,確實是他向武安王建言之法。

  這在往年,可謂是苛政,說是橫科暴斂也不為過。只因北地寒冷,土地貧瘠,以前所謂的上田,也只畝產三石。

  可這兩年來,隨著耕法的改善,良種的改進,還有冬小麥與大豆的輪種,哪怕在一般的年景,亦可產五石半到六石之糧。如遇風調雨順的豐年,那麼一年可高達七石已上。如能在一年中精心照料田地,按照王府提倡的耕法鋤草施肥,甚至八石都非奇事。

  而現今武安王府的佃租不高也不低,租給嬴氏族人的佃租是三成半,有家屬參軍者也是三成半,其餘人等則是四成。

  正常的情形下,豐產必需得給王府交糧三石半到三石半。畝產越高,交租也就越多。

  可如今隨著王府新政,這些佃戶只需在豐年上交二石半,災年二石,其餘一切都可歸於自有。於是武安王府的封地,與各處田莊,都是群情踴躍。

  這正在王猛意料之中,如此才能使那些憊懶的佃戶在田上更用心用力,且更為愛戴武安王府。

  可其實他王猛並沒懷什麼好心,這些蟻民並不知,冀宛二州的糧價與鹽油俱為武安王府掌控。只需在豐年之時,將鹽油價格稍稍提升三五文錢,再壓低一些糧價,就可彌補損失而有餘了。那些佃戶看似是多得了半石到一石糧食,可其實所得甚少。

  只是令王猛不虞的是,不久前他關於鹽油漲價的提議,已被武安王殿下否決。這令王猛的謀算落空,也使他心痛莫名。

  「還在為那少收的那些佃租煩惱呢?」

  郭嘉在旁發出輕笑,他對自己這師弟的心事,一向是洞若觀火,此時自也了然無疑。

  「師弟你仍是如此吝嗇!其實何需掛懷?我們王府如今,也不缺這點錢財。」

  「你說的倒是輕鬆!那可是四百餘萬金的銀錢。」

  王猛一聲輕哼,滿眼的不爽。

  此時武安郡王名下,加上三年前平叛功績後的增封,以及這些年陸續開墾出的田地,共有上田三十二萬頃,中田六萬頃。大秦田制,一頃五十畝,也就是一千九百萬畝。

  而以如今北方,是一石三兩的糧價。每畝少收半石到一石的糧食,就是四百萬金以上的虧損。哪怕是這朝廷田賦,需要田租與佃戶共同承擔,那也是至少三百五十萬金。

  有了這三百五十萬金,他可以做多少事情?可以購至少三十尊人元神甲,可再供養四師精銳,又或在王府封地之內,再挖幾條溝渠,修幾條道路,甚至在冀州再購置一些良田。

  稍作凝思,王猛揮了揮手,示意自己的部屬往遠處退開,機會難得,他打算與郭嘉說些私話。

  「恕師弟直言,我們這位殿下什麼都好,可對於下面這些人,卻實是過於寬厚了。師兄你日常隨侍在殿下身側,平常也該勸一勸才是。」

  ——這可不僅僅只因王府府庫少收的三百五十萬金而已,也是因他感覺嬴沖,對那些佃戶確實是過於大方了。

  需知如今朝廷稅制大改之故,各處田畝,還需負擔分攤的丁稅,

  而他們王府這邊,可與別家不一樣。別人都是由佃戶自身來負擔丁稅,可在武安王名下的田地,卻都是將丁稅包含在田租之中。除此之外,每逢嫁娶喪事,求醫問藥,王府這邊也都有贊助。

  故而那四成的佃租,看似嚴苛,可王府的佃戶,在整個北地範圍,其實是負擔最為輕鬆的。

  武安郡王此舉,甚至令其在宗黨之內,召來了不小的非議。

  「寬厚嗎?可殿下也有他的道理。臨來之前,他便對我說,如能以這區區銀錢,換來冀宛民心,其實還是他賺了。說你我都不能將麾下子民,看得太蠢。我王府三師部曲,四萬家將,六師團練,兵員家將有三成出自於自家佃戶,其中又多有英傑,不可不慎。」

  王猛聞言,卻不禁一聲嗤笑:「這可不像是殿下他說出來的話,他以前不是整天說這些草民最不知好歹,不知感恩?」

  ——這數年之內,他可是不止一次,聽那位武安郡王說這番話了。可這位殿下卻是極其矛盾之人,明面上雖是對封地之民不屑一顧,鄙薄有加。可武安王府施行之政,卻是如今四王七公中,最體恤百姓的。

  「哈哈!殿下他一向口是心非,面硬心軟的。師弟豈不早就心中有數?且說到底,今次之事的由頭,不還是在師弟你這裡?」

  王猛不由啞然無語,一聲輕哼。心想他原本可沒想過去施惠於那些佃戶,而是打算以更隱晦的方法,刺激糧食產量而已。如今倒好,今年王府名下的田畝,確實是產量大增二成,可王府本身卻沒撈到什麼實惠。

  「殿下欲藏富於民,本是好意,可這對冀宛二州,其實並無好處。下面這些草民的性情,師兄應該清楚。大多都是賺了些銀錢,就將之藏入灶台,又或埋到地底發黴,如此半點都無益於國。長久下去,也會影響銀根。」

  郭嘉聞言失笑,搖了搖頭。

  他知這兩位,都同樣認為市面中流動起來的銀錢,才算是真正銀錢。似大秦百姓那土撥鼠般的性情,都喜將錢埋入自家後院地底,一則不利於流通,二則會使國家無錢可用。

  可接下來,就是王猛與殿下的分歧所在了。王猛欲以糧價油鹽這些更便捷的方法,來解決問題,逼迫百姓將錢財從口袋裡掏出來。可殿下他卻另有見解,那位更在意的,卻是雍秦二州,日漸增長的無業遊民。

  「殿下就料到你會這般說了,他有言托我轉告,說油鹽糧茶不可,師弟卻可另想辦法,把佃戶手裡的銀錢再賺出來。而今我武安王府旗下,不是新開了幾家工廠嗎?」

  說道此處,郭嘉神色頗為認真的,目視著王猛:「殿下他說王猛你,定能不負他所托!」

  「工廠?」

  王猛眉頭微蹙,陷入凝思。這兩年武安王府麾下,的確是陸陸續續開了工廠,可謂是五花八門,

  可其中除了幾個打造墨甲與兵器農具的工廠,確實是賺了錢之外,其餘大多都還在草創階段,到底收益如何,暫時還未能知曉。

  而據王猛所知,這些工廠,大多都是織布,傢俱,制衣與制鞋,皮革之類,王猛之前也頗為看好。認為那位殿下,雖有胡鬧之嫌,可也不會虧到哪去。

  要通過這些工廠,把那些草民手裡的錢賺回來嗎?似乎是有些難度,可也不是辦不到。

  主要是那些佃戶大多苦慣了,未必就肯花錢。

  「何需如此麻煩?可既是殿下的吩咐,那麼此事王某盡力而為——」

  語音一頓,王猛又若有所思:「殿下是欲吸引更多人口,北上冀宛嗎?」

  郭嘉不禁一聲暗贊,他眼前的這位,果然不愧是在短短數年內,使武安王府的收入,激增至數千萬金。被武安郡王與王妃敬稱為家宰,而謁贊不名的存在。

  「殿下是有此意,如今因糧產大增之故,北方四州已可供應更多人口。而一旦大秦戰起,我武安王府需得更多兵源。此外殿下他,也是欲為國分憂,那南方諸州無地之民已達千萬巨,長久下去,必為大患,故而他欲嘗試為這些人,尋一出路。」

  說到此處,郭嘉又是一笑:「殿下說今年天冷,明年初春必定陰雨連綿,就先從每人一雙皮靴開始如何?」

  王猛聞言,不禁動容。他知此時武陽諸縣百姓,大多都是穿著單薄布靴,甚至還有些人,連布靴都沒有,只以草鞋度日。

  而如這次武安王殿下從內工坊定制的機器,真能夠量產成功,將皮靴的價格,壓縮到與布靴相仿,那的確是可造福萬民,使四方受益,也可為武安王府,再開一財源。
k95060031 發表於 2016-12-28 19:38
六七零章 多聞天王

  「看來殿下對這些工廠,確實是期冀甚多。」

  王猛閉著眼睛,想像著清江與武安渠兩岸,工廠環繞,船舶擁擠的情景。

  如若那些墨家器具,真能達到殿下的預期,那麼武陽郡的布帛與皮靴,定可行銷天下。那個時候,只一兩家工廠,三五百艘船舶,卻是遠不夠用。

  可他最後卻還是搖了搖頭:「仍是那句,王某盡力而為。是否能夠如殿下願想,終究還得看那些匠師的本事如何。」

  「機器不行,那就繼續改善便是。這些匠師,既然連墨甲都能造出來,沒可能被這些機械難住。問題是事成之後,那賀州與涼州的棉花,還有草原的皮革,該如何以更低廉的價格運抵武陽。」

  郭嘉說到此處,又話題一轉:「這是能使萬民得益之事,也算是為小殿下積福吧。王妃她產期臨近,近日殿下性情尤其仁善,見不得人受苦。」

  「積福之說,出自於佛門!你郭嘉怎能信那些妖僧之言?」

  王猛一聲嗤笑,滿含不屑,不過他眼眸裡卻是閃閃發亮:「可已確證了,王妃肚子裡的是男丁?」

  他是六月之時,知曉王妃葉淩雪有孕的。算算時間,估計最多還有一個月,就是王妃殿下生產之時。

  這可是武安王府,甚至整個北方宗黨的大喜事。意味著王府將後繼有人,所有臣僚的前程事業,也都有了寄託。

  安國嬴氏嫡脈人丁淡薄,只餘殿下一根獨苗。而自武陽嬴覆滅之後,族內餘下的,基本都是嬴氏遠支。日後殿下哪怕是從族中收納養子,也未必就能繼承得了那件已被改造為半步神元階的神甲摘星。

  還有一個安西伯嬴定,偏愛兩個次孫。一旦殿下有恙,說不定這王府傳承,又會落入贏宮、嬴非之手。

  可以說如今王府內的大事,無過於那位武安王殿下的子嗣傳承。而此時北地,更有無數人期盼著王妃肚子裡的那個孩兒降生。

  便是他王猛,亦不例外。哪怕那是一個女孩都好——

  「王妃自可內視,早數月就已確定是男丁。此外虞仙子,也在八月為王妃診斷過了。是為防萬一,這才秘而不宣。直至近日,有一混入王府的光明教妖女,走漏了消息,」

  郭嘉眯起了眼:「不久之前,玄光道人遣人示警,道是王子降生時,當有一劫數。」

  王猛的神情瞬時轉為青冷。他知這個世間,有多少人期待著王妃的生產,就有多少人,不願見到那位小王子降生於世。

  不過還未等他問詢,郭嘉就又給他吃了一個定心丸:「放心,玄光道人占卜的卦象,是有驚無險,殿下他也早有準備了。今時今日,除非是夫差與太學主親臨,否則誰都難傷王妃分毫。如真有欲陰圖不軌之輩,我武安王府會讓他們後悔今生。」

  王猛不由微覺奇怪,心想殿下他到底哪來的這等信心?

  此時王府雖是多了諸多強者,可鋪開的攤子也大,各處都需人手鎮壓。一旦生變,未必就能保證萬全。

  不過既然他這師兄也是一副成竹在握的模樣,那麼想必殿下他手中,真是有著一些不得了的後手。

  郭嘉卻似不願說更多了,這位轉過頭看遠處那幾個凍得快要僵住的屬吏,隨後就又一笑:「還是回去吧,如今冀宛各處萬里冰封,也沒什麼看頭。再呆下去,你這些部屬怕是撐不住。師弟你自己無妨,卻也需憐惜下屬。」

  王猛眉頭微蹙,有些不滿郭嘉的指手畫腳。往年每到年關,他都會親自到王府轄下七縣封地,以及各處田莊,都巡視一次,風雨不改。而今日這謝城縣,才只走到一半,還有一些地方,未能仔細查看呢。

  可當望見那幾個部屬的情形之後,王猛還是改了念頭:「罷了,今日就這樣吧,年後還得抽時間再過來看看。人心憊惰,一不注意,就可能有人偷奸耍滑,不看著點不行。」

  郭嘉笑而不言,並未反駁。他這師弟素來性喜較真,行事待人都極其嚴苛。可也正因這性情,才能使他們武安王府草創之基業得以騰飛,並且維持著蒸蒸日上之勢。

  一路往謝縣縣城方向回歸,兩師兄弟又開始了閒談。王猛久在地方,對近日咸陽城那邊的事情,是頗為好奇。如今逮住了郭嘉,自是要問個詳盡。

  「殿下他還在城裡面胡作非為嗎?大自在功可已突破了?」

  「這事早得很呢!至少需得三五年才可恢復正常。不過說他現在胡作非為,那可就錯了。因小殿下快要降生之故,他如今在咸陽城裡面,可是見人就發紅包,灑碎銀。且日日與人為善,哪怕被當面叱駡,也很少生氣。如今咸陽城內,已經給殿下換了個稱呼。以前都叫血狐,可現在人人稱他多聞天王——」

  「多聞天王?」

  王猛微一愣神後,才反應了過來。多聞天王是佛門的財神,據說是掌管著天下財寶。在『身毒』頗受敬崇,其名號也隨佛教傳到了中原地域。

  「見人就發紅包?殿下他是嫌我們這些下面的人賺錢太容易了?」

  「我也這麼勸過,可殿下他現在就是如此任性。我與謝安商量過,殿下他發錢總比兩年前,他每日沒事去毆打大臣要好些。那年我們王府便是賠出的湯藥費與罰金,就高達四百萬金。且還有王妃看著,沒讓殿下他帶太多錢在身上。」

  郭嘉神情頗是無奈,心想正常人豈能與一位腦子進水了的傢伙講道理?

  見王猛依舊一臉的憤憤不平,他又心神微動,語氣怪異的取笑:「你既是如此氣憤,自己上書直諫不就得了?話說回來,這個月來都沒看到你王猛的辭呈。可是心意已定,打算留下來了?」

  大約一年之前,王猛就已從武安王府中賺滿了六十萬金,之後這位就連續上書請辭。不過嬴沖與葉淩雪並未准許,對王猛的的辭書,都一概視如不見。

  而他這師弟也不知是怎麼想的,雖是辭書不斷,頻率高的時候可達每十日一封,可卻一直都未付諸於行動。

  到了最近幾個月,更是乾脆連辭書也不送了。

  「那辭書送了也會被殿下丟入火爐,再送何益?」

  王猛一聲輕哼,似乎很是不滿。心裡卻在想,如今武安王府形勢一片大好,只需渡過陛下駕崩後的那場兵災,殿下就有可能問鼎秦皇。

  這個時候,傻子才走呢?自己為武安王府耗了這麼多心力,豈非白廢?正確的做法,是盡一切可能將這姓郭的擠走才是——

  他腦子裡轉著一些齷蹉念頭,面上卻不動聲色:「還有那朝中,到底形勢如何了?我聞說形勢不佳,葉宏博與裴矩有可能入政事堂?」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x24685

LV:8 領主

追蹤
  • 30

    主題

  • 21316

    回文

  • 7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