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歷史] 馬前卒 作者:槍手1號(已完成)

 
1月23 2016-3-22 07:55:58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081 2630146
1月23 發表於 2016-4-15 19:54
第五十一章:鋌而走險     
               
  就是現在!

  秦風左腳重重地踏在地上,人還沒有動,靴子的頭部卻突然射出兩枚極細的飛針,無聲無息,人隨針後,一聲怒吼,手中鐵刀摟頭便是一刀劈下。沒辦法,對方的境界實在比自己高出了好幾個檔次,哪怕對方身受重傷,他也完全沒有戰而勝之的把握,這一次,卻是將壓廂底兒的本領全都使了出來,飛針暗算,當頭一刀,以怒吼之聲掩蓋飛針破空之聲,秦風很清楚,如果一擊無功,只怕接下來自己就是被吊打的份兒了。

  鄧僕低著頭,嘴裡喃喃自語,這讓秦風心頭湧起了一絲希望,刀帶著風聲狠厲的劈下,電光火石之間,鄧樸突然擡起了手,叮叮兩聲極細微的輕響,兩枚飛針便無影無蹤,跟著側身一拳,恰好擊打在刀身側面,秦風立時便像一個陀螺一般旋轉著飛了回去,落地一個踉蹌,胸腹之間驟然湧起一股強烈的不適感,險些兒便要嘔吐出來,對手這一拳,將他聚集在一起的內息,瞬間便擊打得亂七八糟。

  臉色唰地變得潮紅一片,秦風以刀拄地,心下大駭,原來自己當真不是對手一合之敵。

  鄧樸擡起頭來,看著對面的兩人:「那些黑衣人不是我的部下,更不是我們大秦的人。所以現在,你們更要跟著我走了。」

  「你說不是就不是嗎?」秦風眼中湧起狠厲之色,強壓下身體內強烈的不適,再一次舉起了手中的鐵刀。

  「我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剛剛你已經試過了。」鄧樸搖頭道。

  「我敢打賭,你也不好受。」秦風嗬嗬的笑了起來。

  鄧樸的確不好受,秦風的內息太過於古怪,每一次交擊,都會有絲絲縷縷的如同燒紅了的針尖一般的內息竄進自己體內四處遊走,如果平時倒也罷了,自己瞬間便能將其摧毀,但現在,自己重傷之餘,處理起來倒頗有些麻煩,更重要的是,秦風剛剛透露的信息讓他警覺,束輝和他的那些黑衣部下的目的,只怕就是想要了昭華公主的命。

  想通了這一點,鄧樸立刻豁然開朗,昭華公主死了,最悲傷的肯定是楚國,可最難受的肯定是大秦,因為楚人不可能忍得下這口氣,兩國之間必然會因此而爆發出一場傾國之戰。姑且不論最後誰勝誰負,可以肯定的是,勝利者絕對不是最後的贏家。因為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漁翁,正在一側窺伺著兩國之間的戰事。

  束輝就是這個漁夫派出來的前哨兵。那麼他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大齊,這個需要楚秦越三家合力方能抵擋得住的龐然大物,已經出手了。

  「我說過,我們不想要昭華殿下的命,我們只是想請他去做客,但是,卻有人想要她的命,對方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挑起楚秦之間的大戰。秦風,你只要用你的腦袋想一想,如果秦楚當真打了起來,受益最大的會是誰?」鄧樸反問道。

  「齊國!」昭華公主脫口而出。

  「不錯,就是齊國。如果我猜得不錯,那些人就應當來自齊國,秦風,我們想要的是活著的公主,而他們,需要的卻是死的,我想你能分得出輕重吧,實話告訴你,我的確是身受重傷,所以不想與你動手,你的身手不錯,我要殺了你,以現在的身體,只怕又要傷上加傷,而這個時候,如果齊人來了,那可就是為他人作嫁衣了。我還要留著這點力量去對付齊人,保護公主不受到傷害,也是我的職責。」

  秦風盯著鄧樸,能感受得到,對方說這番話的誠意,但秦風卻並不想選這一條路。如果單純只是鄧樸追來,自己的確是有死無生,但既然有第三方加入,自己反而有了遊走的空間。

  「秦風,現在怎麼辦?」閔若兮盯著秦風,這一路之上,她已經習慣性的將對方當成了主心骨。「他說得或者不錯,先保全了性命,再來說其它。」

  秦風看著鄧樸,身子緩緩地向後退去,一步兩步,退回到了閔若兮的身邊。突然一笑,「公主殿下,我秦風才不會被人牽著鼻子走呢。」一伸手,將閔若兮攬在了懷裡,閔若兮猝不及防之下,不由鬧了一個大紅臉,雖然這一路之上,兩人已經夠親密的了,但那是只有兩個的時候,現在,可還有一個大活人正瞪著眼睛看著他們呢,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脖子上突然一陣冰涼,秦風的鐵刀居然架上了她的脖子。

  「你幹什麼?」閔若兮驚呆了。

  秦風卻不理會她,看著鄧樸道:「鄧將軍,既然你如此在乎殿下的性命,嘿嘿,那我就不客氣了,要麼你放我們走,要麼我殺了公主殿下一個人逃。」

  鄧樸盯著秦風半晌,「你以為這樣我就信了麼?」

  「信不信在你,你可以選擇賭一下。」秦風微笑道:「公主說不定願意去你們秦國,但我秦風是怎麼也不會去的,這些年來,我殺了你們多少秦國邊軍啊?不說別的,光是卞氏一門,我就宰了七八個,跟你去了秦國,公主自然會平安,我秦風卻一定會死得不能再死。」

  「秦風,我鄧樸向你保證,絕不會有人向你尋仇。」鄧樸沉聲道。「我的保證還是有效的。」

  「誰的保證也不見得有效,就是李摯的保證我也不會相信。」秦風大笑起來,「明面上不殺,暗地裡陰謀詭計誰架得住?殺了人讓誰也說不出話的事情,我也不是沒幹過,所以,我只相信自己。現在我們要走了,你要是上前一步,我就砍了殿下的腦袋,到時候,你就帶著殿下的屍體回去交差吧。我想秦國皇帝一定會氣得發瘋,你們鄧氏會不會因此受牽連那可就不是我所關心的事情了。」

  鄧樸的眼神變得陰冷起來。

  秦風挾著閔若兮,大刀緊緊地逼在對方的頸上,慢慢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到樹林之中,這才一個轉身,將閔若兮橫抱在懷裡,發狂一般飛奔。

  鄧樸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竟然真得站在哪裡一動也沒有動,似乎他正在考量,秦風剛剛所說的話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換作另外一個楚國將領說這番話,鄧樸還真不會相信,但秦風就不一樣了,對於這位楚國敢死營的校尉,他是相當清楚的,無牽無掛,赤條條來去一人,所帶領的敢死營全都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惡棍,而能鎮服這樣一群人,這傢伙是個什麼樣的品性,只怕也就很清楚了,這樣的一個人會不會為了自己鋌而走險,鄧樸當真是不敢保證。

  「你剛剛說得是真得麼?」被秦風扛在肩上狂奔,閔若兮很認真地問道。

  「假的!」秦風輕笑道:「騙他的,他要是還動手,我就只能投降了。行險搏一搏,沒想到他是真得在乎你的性命。」

  「那齊國人怎麼對付?」

  「再難對付也比他好對付。先過了這一關再說。我就不信齊國人也派出了一個九級高手過來找我們的麻煩。」秦風道。

  「這可說不定。」閔若兮道:「齊國的厲害人物,可比我們多得太多了。」

  秦風猛地剎車,毫無預兆地帶著閔若兮原地一個側翻,在地上連滾幾圈,閔若兮驚叫聲中,耳邊卻傳來了弩箭的不絕於耳之聲。一直翻動到一顆大樹之後,秦風這才一躍而起,拖刀將閔若兮擋在了身後,前方,十數名黑衣人呈半圓形包圍了上來。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5 20:13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7 01:56
第五十二章:反轉     

  「你受傷了!」背靠著大樹的閔若兮驚呼起來,秦風的左手臂上,一枚弩箭洞穿而過,鮮血正從另一頭穿出的箭頭之上匯聚成滴,啪啪落下。

  秦風沒有理會她,只是盯著前方的黑衣人,寒聲道:「齊國人?」

  黑衣人的身後,束輝從一株大樹之後閃身而出,臉上帶著笑容:「你猜呢?你猜錯了我不會說,你猜對了我也不會承認。」

  「堂堂天下第一大國,竟然做如此見不得人的勾當。」秦風狠盯著對方,「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不知道你們的朝廷會做如何解釋?」

  束輝大笑起來,「這你可錯了,第一,誰說我們是齊國人?你拿什麼證明?第二,就算我們是,你們怎麼將消息傳出去呢?死人是不會說話的。」

  秦風不再說話,先前跟鄧樸還有得談,這個時候,他發現說什麼都是多餘的,眼前這人,要的就是他們死。心中突然湧起絲絲的後悔,早知道是現在這樣,還不如投降鄧樸算了。自以為能掙得一線生機,不過是從虎穴跳到狼坑罷了,而且還是一群狼,更難對付。

  「射死他們!」束輝也不在多話,一揮手,逕自道。

  十幾把弩機揚起,秦風眼瞳收縮,橫刀於前,心頭卻是一片慘然:「殿下,是我錯了。」

  「便一齊死了,也沒什麼打緊。我大楚朝廷也不是傻子,不會因為我一個人而挑起兩國大戰,讓心懷叵測之輩占那漁翁之利。」身後傳來了閔若兮的聲音,秦風感覺到一隻手抓住了自己的腰帶,閔若兮站了起來,走到了秦風的身側。

  秦風苦笑,即便不會立時暴發大戰,但秦楚兩國的關係必然會因此而急劇惡化,雙方交流的渠道也會因此而堵塞,這,同樣是給了齊國人上下其手的機會。這些年,齊人在楚國朝堂之上培養代言人,收買官員,並不是什麼特別秘密的事情。朝堂之上,聯齊的聲音雖然弱,但依然存在並頑固地堅持著。

  不過能與美麗,雍容,華貴的公主死在一起,倒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估計自己即便過了這一關,也活不了多久了,這一段時間連續的戰鬥,逃亡,內息已經到了失控的邊緣,什麼時候暴發,就要看老天爺的臉色了。

  耳邊響起弩機發射的聲音,秦風暴喝一聲,揮刀便向前衝去。

  卟卟數聲,那是弩箭入肉的聲音,此時的秦風,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他的心神,全部集中在面前的敵人身上,迎著弩箭,揮刀。

  叮噹之聲響起,慘嚎之聲亦同時響起,秦風一頭撞入到了黑衣人群中,鐵刀展開,將他們盡數籠在其間,即便是死,也要多找幾個墊背的。

  束輝冷眼看著拚命的秦風,自己卻一步一步走向無力靠在大樹之上的閔若兮。「公主,我來送你上路吧。真是可惜,如此美麗的女子,竟然是被我親手終結生命,可嘆,可憾。」

  閔若兮看著一步步走近的束輝,慢慢地拔出腰間的一柄短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可體內那剛剛恢復了一小點點的內息,剛剛泛起一點波瀾,便又成了死水一潭。看了一眼前方的秦風,已經被幾個黑衣人圍住,那些人的功力,看起來亦不是一般水準,秦風身上不時會出現一道道傷口,外套早已被削得支離破碎。

  真是到了絕境了。閔若兮嘆了一口氣,垂下了握劍的手,閉上了眼睛,她不想看到對面那人臉上討厭的笑容。

  微風颯然,身前突然多了一人,閔若兮睜開眼,看到的卻是一個寬大的背影,以及那因為不斷咳嗽而不時彎腰的背影。

  竟然是鄧樸。這一刻,閔若兮完全是呆住了。

  束輝臉上的笑容消失了。鄧樸沒有看他,眼光卻注視著正在拚殺的秦風,秦風每挨一刀,便會有一個黑衣人付出生命的代價,那些傷看似有些駭人,卻沒有一道傷口是要命的。

  「功力霸道,廝殺功夫卻是典型的戰場作派,難怪這些年我們邊軍那些優秀的兒郎一個個栽倒在他手裡,不冤,不冤。」鄧樸搖著頭,嘆息道。

  又一個黑衣人倒下,秦風的身子倒退而回,與束輝,鄧樸三人呈一個三角形站定,身上儘是鮮血,鐵刀昂起,刀尖之上,最後一道鮮血正化作裊裊青煙蒸騰而起。看著鄧樸身後的閔若兮,秦風卻是不敢輕舉妄動了,以鄧樸的功力,一伸手便能要了閔若兮的命。

  「鄧樸,這你是找死麼?我可是一直沒有想殺你。」束輝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猙獰的神色,有些惱羞成怒。

  「你不是殺我,是因為你還想利用我,再者,我難道是你想殺就能殺得了的麼?」鄧樸咳嗽著,腰佝僂著,似乎隨時都有可能倒下。「現在我倒是覺得你應該替自己的生命考慮一下,先前我不殺你,是因為沒有搞清楚你的身份,現在我想明白了,你不替你自己擔心麼?」

  束輝看著鄧樸,大笑起來,「嗯,你說得不錯,哪怕你現在是一隻病老虎,但發起威來,我的確還是有危險的,不過我這個人,向來不喜單打獨鬥,我有幫手,你有嗎?」他突然撮唇長嘯,嘯聲尖厲,直刺耳膜,片刻之後,密林深處,數聲回應響起,嘯聲連綿不絕,正在迅速向著這裡接近。

  鄧樸臉色微變,來的這幾人,可比眼前這些黑衣人要厲害多了。

  咳嗽聲愈發的大了起來,鄧樸臉上的肌肉似乎擠到了一起,如同吃了黃蓮一般,轉頭看著秦風:「秦風,你還待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帶著殿下跑路?」

  秦風與閔若兮都是一呆,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眨眼之間,這傢伙就成了自己的幫手。

  「我說過,我們大秦不希望昭華殿下死了,既然如此,現在我只好替你們當一回盾牌,逃了的公主,總比死了的公主強,昭華殿下,如果你能活著回到楚國,別忘了我今日的人情。」

  「我會的。」閔若兮點了點頭。

  秦風大步走了過去,將閔若兮扛在了肩上,轉頭看著鄧樸:「我欠你一個人情,我會還你的。」

  鄧樸大笑起來,「好,你這個人情我記下了,如果你能活很長時間的話,我會向你討還這個人情的。還有秦風,我先前說過的話依然有效,如果你在楚國混不下去了,可以來秦國找我,我能給你一個將軍,讓你獨率一軍。」

  「這個就不用了。秦風回國之後,自然會得到大用。」閔若兮截斷了鄧樸的話。

  「那可不見得。」鄧樸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閔若兮。

  「你覺得他們還能活著走出這片森林麼?」被忽視的束輝終於忍不住發言了。

  鄧樸轉過頭,看著他,淡淡地道:「你的幫手也不多了,我想,你一定會要他們先來幫你對付我,否則,你就是一個死字,至於他們能不能跑脫,那就是他們自己的本事了,我能做的,都已經做了。」

  「我們走。」秦風不再猶豫,深深地看了一眼鄧樸,轉身大步便跑,束輝,果然站在那裡動也沒有動,只是眼中的憤怒之色,卻是又濃了幾份。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7 02:01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7 01:56
第五十三章:大楚左相     
               
  上京,楚國都城。

  正是春暖花開的好時節,若是往年此時,自然是攜家帶子,呼朋喚友,穿越熙熙攘攘的鬧市,於竹林掩映之間緩行,聆悅耳鳥語,吸自然清香。輾轉於煙雨湖畔,相思渡口,霧掩思竹,輕吟桃花,作兩篇文章,吟幾首好詩,才子佳人,眉目傳情,金童玉女,追逐嬉戲,滿滿都是一副太平盛世的景象。

  邊關之上的鐵馬金戈,流血搏殺,離這裡似乎太遠,京城之地,天下腳下,自然享受著這太平盛世所帶來的悠閒人生,他們無法想像那些發生在遠方的殘酷。

  但今年,一切都變了樣,花依舊艷,柳依然綠,人的臉上卻沒有了笑容。西部邊軍全軍覆滅,十數萬秦軍洶湧進入安陽郡,隨著安陽郡的告急文書飛馬進入京城,整座城市立時便安靜了下來。

  又要打一場傾國之戰了嗎?老一輩的人,尚記得在那些年裡全民皆兵為國運一搏的慘痛回憶,數十年過去了,本以為已經忘卻的記憶卻又被翻了出來,回憶讓現實失色。一旦爆發大戰,所有曾經擁有過的一切,便如同煙雲一般飄渺無依,瞬間便會化為烏有。

  六萬大軍全軍覆滅,統兵將帥無一生還,上百年來,楚人還從來沒有遭遇過這樣的慘痛失敗。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上京東城的那巍峨輝煌的皇宮,那裡,有決定著大楚命運的人。

  楊一和走在皇城的御道之上,哪怕是國家剛剛吃了一個大敗仗,朝中現在亂成一團,他依然昂首挺胸,背負著雙手,器宇軒昂的走著,作為大楚的左相,皇帝之下的第一人,他必須保持著這份氣度,給下面的人滿滿都是成竹在胸的感覺。

  不過是邊疆一場敗仗而已!在早上的諸臣會議之時,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塌不了天去。但表面上的輕鬆能欺騙別人,卻無法讓他釋去自己心中的疑惑,這一場敗仗來得太過於蹊蹺了。

  西部邊軍的這一次出征計劃的改變,整個決策都起源於兵部那個鼴鼠被挖出來,二皇子主導了這一次的所有行動,從抓住鼴鼠,到審出結果,制定計劃,直到最後一刻,他這位負責國家運轉的左相才被告知,也正是因為這個計劃的秘密性和可靠性,以及極高的成功性,他才支持了這一行動。

  但現在的結果,卻與希翼的完全相反。似乎從一開始,這就是一個巨大的陷阱,秦人挖了一個大坑,然後楚人義無反顧地跳進去了。

  可真是這樣麼?楊一和百思不得其解,以一位高居楚國兵部員外郎被查獲的代價來換取殲滅西部邊軍,從短期來看,的確是秦國大贏,但從長期來看,卻是難以定論了,特別是秦人在殲滅了西部邊軍,楚國西部門戶大開的時候,他們卻滯留在安陽郡,似乎僅僅滿足於搶掠安陽郡而沒有其它的什麼要求,連安陽城都沒有動,就更讓人迷惑了。

  楊一和嘆了一口氣,揉了揉太陽穴,卻又警覺地看了一眼四周,他不想讓人看到他的頽態。現在看起來,秦人並無大打一場的打算,這倒是讓他鬆了一口氣,比起邊疆的大敗,朝中的紛亂,則更是讓他不安。

  太子殿下和二皇子之爭,在邊疆大敗之後更是達到了頂點,誰都知道,西部邊軍那是二皇子的勢力,左立行更是二皇子的鐵桿支持者,而現在,西部邊軍沒有了。聽說消息傳來的當天,二皇子便氣得吐血,就在皇帝的寢宮裡,劈面給了太子一巴掌,兩位堂堂的皇室貴冑,居然在天子面前大打出手。

  楊一和當時不在現場,據他後來得到的消息稱,是二皇子懷疑太子殿下出賣了西部邊軍。這讓楊一和覺得有些匪夷所思,直覺地感到這完全不可能。所有的計劃制定都是二皇子一手掌控的,連自己這個左相都是在最後時刻才知曉,更不用說太子殿下了。想必二皇子一定會想千方設萬計的死死瞞住太子殿下,從時間上來看,就算太子殿下知道了這件事,也絕無可能作出此等人神共憤的事情來。

  要知道,秦國調動雷霆軍抵達落英山脈,可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事情。二皇子真是氣得失心瘋了,失去了左立行這位大宗師和西部六萬邊軍,對於他來說,絕對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啊。

  皇帝的身子骨愈來愈不好了,太子殿下小心翼翼,只要不犯錯,皇帝便不可能找到他的把柄從而易儲,他豈會如此自毀前程?易儲,那是動搖國本的大事,就楊一和而言,其實也不希望易儲,二皇子鋒芒畢露,太子殿下卻是圓潤溫華,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太子殿下,當然,作為當朝左相,皇帝之下第一人,他必須保持自己中立的態度,否則,皇帝陛下是不會開心的,那自己這個左相的位子,便也到頭了。

  皇帝的寢宮近在眼前,楊一和挺直的腰身佝僂了許多,臉上一直帶著的笑容也漸漸斂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沉痛的表情,一步一步向著寢宮走去。

  「公公!」寢宮門前,楊一和向著守候在門前的大太監秦一打了一個招呼。

  「左相來了!」秦一彎了彎腰,「請左相稍等,陛下正在與安大統領說話。」

  楊一和點了點頭,「陛下身子骨大好了?」

  秦一的臉上露出了沉痛的表情:「陛下身子本就不大利索,又出了這檔子事,怎麼好得起來?這幾天一直臥床不起,好在今天精神好了一些,這才召左相進宮來。」

  「陛下進食可還好?」

  「早上喝了一碗米粥,剛剛又進了一小碗米飯,吃了一點青菜。」秦一低聲道,「安大統領剛剛進來,也不知說了些什麼,陛下竟然大發脾氣,連平時最鍾愛的茶杯也砸了。」

  楊一和微微一驚,安如海是內衛大統領,是唯一一個可以不必稟報直接面見皇帝的大臣,在皇帝的信任排行榜上,穩穩的要居於自己之前,這個掌控著內衛,控制著京城安全的大統領,究竟說了一些什麼竟然讓皇帝如此生氣?

  他微微傾了傾身子,靠向秦一,不動聲色之間一張銀票已是塞到了秦一手中:「公公可聽得一二?」

  秦一極自然的將銀票收起,手一縮,銀票已經自手中消失,倒似乎這個動作,他練習了千百遍一般,當然,身為皇帝身邊最得寵的大太監,這樣的動作,幾乎每天都要來幾遍的,不過來自眼前這位左相的就少了。眼前這位,也根本不必巴結自己。

  收了銀票,秦一臉上多了一些笑容,將聲音壓得極低:「好像是跟二位皇子有關。」

  楊一和心裡咯噔了一下。跟二位皇子有關的事情,必然便是眼前的這場大敗仗,作為他來講,情願這場敗仗是左立行的指揮出了問題,也不願意是其它原因。特別是這二位這裡出了問題,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這是會要人命的。

  「多謝公公。」

  「不敢。楊相可要小心一些了。」秦一垂著頭,退到了房門口。

  房門吱呀一聲響,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現在楊一和的面前,正是內衛大統領安如海,看到楊一和,他點了點頭,「楊相,陛下召你進去。」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7 02:04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7 01:57
第五十四章:憤怒的大楚皇帝   
               

  屋子裡雖然熏著香,但卻依然掩蓋不了那一股濃郁的湯藥味道,大楚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正大口地喘著氣。平時在朝堂之上精心裝扮,穿上威嚴的皇帝盛裝,還不大看得出來皇帝的病態,實際上除了少數幾人,在朝堂之上,敢於直視這位皇帝的也沒有幾個人。但此時楊一和看到的卻是一個頭髮掉了大半,臉色蒼白,頰骨深陷,骨瘦如柴的病如膏肓的老人。

  「陛下。」站在床榻之前,深深的彎下腰去。

  「自己坐吧,一和。」大楚皇帝擺了擺手,指了指床榻跟前的錦凳。

  楊一和依言坐下,看著皇帝,輕聲道:「陛下,邊疆不過一場敗仗而已,動搖不了我們大楚的根本,了不起最多回到十年前的狀態,秦人也沒有大打一場的意思,他們也很清楚,與我們大規模交戰,最後吃虧的肯定不是我們,我們的國力比他們強出太多了。您還是保重龍體要緊,這些小事,臣下等就能處理好。」

  大楚皇帝半閉上了眼睛,卻沒有回答楊一和的話,楊一和說完這幾句,也沉默不語,兩人是幾十年的君臣,對於雙方的脾性都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秦國今年遭了大旱,國內民生凋蔽,所以不得不打這一仗,而他們進安陽郡只搶掠而不攻城,自然是向朕表明了他們的態度。這一點,朕明白得很。」半晌,大楚皇帝才緩緩地道:「一和,你當真以為我是為了這場敗仗而大動肝火嗎?」

  楊一和依舊沉默不語,有時候,不說話反而是最好的態度。

  「這一仗,輸得蹊蹺啊。」大楚皇帝眼中閃過絲絲憤怒的光芒,「左立行是什麼人,朕清楚,你也清楚,就算他是一員庸將,就算他指揮失當,六萬精銳的邊軍,怎麼可能全軍覆沒?更何況,左立行是我大楚數一數二的名將,本身亦有著大宗師的修為,能將他打成這般模樣,將他的性命都留下了,這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對方早有準備,對我們的行動計劃瞭如指掌,這才會算清楚了所有的環節,根本沒有給左立行一點點可乘的機會啊。嘿嘿,為了殺左立行,李摯竟然親自動手,不惜負出身受重傷的代價。一和,你說這奇不奇怪?」

  「此事,的確有奇怪之處。」楊一和不得不表態了。

  「有人等不及了啊!有人要提前動手了啊!」大楚皇帝用力的捶著床沿,憤怒讓他的聲音嘶啞起來,又急促的喘起氣來。楊一和趕緊站起身來,走到皇帝身後,輕輕的替皇帝撫著脊背。

  「陛下,保重龍體要緊。相對於您的身體而言,這些都只是小事,只要您不倒,大楚就什麼事兒也沒有!」待皇帝慢慢地平靜下來,楊一和這才輕聲相勸。

  皇帝苦笑了一聲,將身體重新靠到了身後的墊枕之上,看著楊一和:「一和,一晃眼間,便是三十年過去了,還記得當年你我君臣少年之時的事情嗎?鮮衣怒馬,年少輕狂,追逐嬉戲,為了我的少不更事,你當年可是背了不少的黑鍋,被先皇打了不少的板子。」

  楊一和微笑道:「為主分憂,本來就是臣子的本份。」

  「轉眼你我都已白髮蒼蒼,看看現在的我,堂堂一代宗師,竟也擋不住病魔的侵襲,竟然只能躺在床榻之上等死。如果不是我現在這般模樣,那些鬼魅之徒,怎敢如此肆意妄為。」皇帝的臉上浮起了不正常的潮紅。

  「陛下,此事只是有疑點,不能妄下結論。眼下,還是先處理西疆之事,將善後做好,再說其它吧!」楊一和輕聲道:「秦國的使者已經在往上京的途中了。」

  皇帝嘿了一聲,斜眼看著楊一和,「我聽說,這些天你只是在忙著善後,根本就沒有去查一查這背後的事情?是你忽略了呢,還是你根本就不想查。」

  楊一和沉默片刻:「陛下,一動不如一靜,眼下大楚朝,再也禁不起大的變故了。所以,臣不是忽略了,而是不願意查。臣願意相信,這是左立行指揮不當,中了敵人計謀才導致的一場大敗。臣在朝堂之上也是這般說的。」

  「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啊!」皇帝輕嘆了一口氣,「凡事求穩,不肯冒險。」

  「陛下,眼下大楚新敗,不能冒險。此事不查則已,一旦動手去查,說不定就會查出天大的漏子,那時候,陛下如何自處,朝廷如何平天下悠悠之口?」楊一和神色平靜,看著皇帝,侃侃而談。

  「我已經讓安如海去查了,拿了我的金牌,任何人都可以查。」皇帝的神色亦很平靜。

  楊一和臉色大變,卟嗵一聲跪了下來,「陛下,臣斗膽請您收回成命。此事,只能緩緩圖之,決不可冒進,時日一長,終是有解決的辦法。」

  「看來你也想到了,如果出問題,就只能是出在朕的兒子身上。所以你不願意去查。」皇帝仰望著帳頂,「如果我身體不像現在這般,自然便如你所說的那樣,一動不如一靜,緩緩圖之,但我等不了啦。我要在死之前,剜了這顆毒瘤。這等膿瘡長在大楚的身上,不平之,朕不甘心。」

  「陛下,臣不相信這是太子所為。」楊一和仰起頭來,大聲道:「如果倉促查之,說不定便會墜入別人算計之中。」

  「你也想到這一點了?」皇帝冷笑起來,「你不是不相信,你是不願意相信,我也不敢相信,所以我要去查一查,查個水落石出。一和,朕雖然老了,成了一頭病老虎,但病了的老虎也是老虎,誰做出的這等喪心病狂的事情來,朕不將他千刀萬剮,如何能讓大楚萬千百姓服膺?」

  「陛下!」楊一和仍然堅持自己的想法,「此必在上京引起人心動盪,一個不好,就會引發內亂,太子監國已久,已是自成體系,二皇子英才過人,麾下聚集了無數跟隨者,兩方勢力,幾乎棋鼓相當,只能徐徐圖之,不能快刀斬亂麻啊!」

  「如果在我死之前,沒有辦好這件事,那才會給大楚留下無窮的遺害。」大楚皇帝冷冷地道:「所以,我要在死之前,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也沒有查不出來的秘密,只要我們認真去做。一和,你對此事既然如此牴觸,那就不用管了,只需去管理好朝政就好了,善後之事,亦是重中之重,與秦人談判,也只有你這樣的老將出馬,才會在我們大敗之後,不致於再失了體面。」

  「臣明白了。」楊一和知道皇帝決心已定,只能無奈的點頭。

  皇帝長嘆了一聲,又是久久的沉默了下來,「聽說你的兒子這一次重傷而歸,你還雷霆大怒,準備去找那個傷了他的軍官算帳,現在想起來,這次意外,倒是救了你兒子一命,不然,你兒子只怕也回不來了。可憐朕那女兒,如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究竟如何,實是讓朕牽掛啊!」

  「內衛還沒有查出公主的下落嗎?」楊一和驚問道。

  「沒有,內衛找了秦人,秦人不承認公主落在了他們手中,如果她還活著,秦人一定會興高采烈的拿著她來當籌碼,現在他們不承認,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她逃走了,暫時還沒有回來,第二個就是她已經死了。秦人不敢承認。」

  「公主聰慧過人,又武功高強,左立行就算大敗,必然也會作出妥善的安排,陛下不用擔心,也許過不了幾天,公主就安然無恙地回來了。」楊一和安慰道。

  「但願如此吧!」皇帝緩緩地閉上了眼睛,「一和,朕累了,你下去吧。按朕所說的辦,安如海會通報你他的調查情況,但你不許過問此事。」

  「臣知道了。」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7 02:07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7 21:52
第五十五章:兩個耳光     
               
  心事重重的楊一和走出了皇宮,神思有些恍惚。陽光將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每走一步,腳步都會踏在自己的影子之上,這讓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腳步。上京要不太平了!他在心裡哀嘆一聲。

  作為國家的首相,他最重要的工作,就是保持這個國家的穩定,只有穩定,才有發展,多年的輔相生涯,讓他對這一點有著極深的認識。而穩定,首先便要來自於最高層面。這幾十年來,雖然朝堂之上不時會爆發親齊還是抗齊之爭,但在皇帝的領導之下,絕大多數人都還是清醒的認識到,要想楚國長治久安,聯秦越抗齊是必然的選擇。越國與楚國沒有交界,他們對於齊國的侵吞野心有著更深刻的認識,所以一直交好大楚,秦楚雖然年年都有交鋒,但都侷限在邊境之上的小規模戰爭,雙方的統治者也極力的將戰爭限制在局部,打而不破,時打時和。

  而這些年自己擔任大楚的左相,也沒有辜負皇帝這位少時的玩伴對自己的期望,大楚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實力蒸蒸日上,國力早已凌駕與秦越之上,成為齊國之後第二大國。

  但眼下的一切,卻極有可能被這一場意外的戰爭打斷了。如果僅僅是一場戰爭的失敗並算不了什麼,一位大宗師的死亡也算不了什麼,大宗師是國家的終極武力但並不是決定性力量,但隱藏在這場戰爭之後的,兩位王子對於儲位的爭奪才是最讓人憂心的。

  內亂,向來比外患更恐怖,更何況,這一次的內患是掌握著極大勢力的兩位皇子之間不死不休的一場決鬥,楊一和不知道,當塵埃落定之時,楚國會變成什麼樣子?不管是那一位獲勝,可以想見,最終受損的都會是國家本身。

  就楊一和而言,他願意鎮之以靜,這場陰謀的挑起者,無外乎就是想要挑起大規模的內亂來藉機肅清自己的敵人,目的顯而易見。依楊一和的性子,按兵不動似乎是最佳的選擇,但皇帝老了,病了,撐不了多長時間了,而這種血腥的挑起戰鬥的方式,很顯然也激怒了皇帝。

  正如皇帝所說,即便是病了的老虎,那也是一隻老虎啊,他當年可是堂堂一代武學宗師,在戰場之上縱橫捭闔,東征西討,硬生生地將當年危機四伏的楚國穩定了下來。這一次陰謀的發起者,顯然是觸動了他的逆鱗。原本也想平穩過渡的皇帝,看起來是要掀起一場聲勢浩大的肅清了。

  對楊一和來說,他其實更傾向於太子殿下順利繼位,太子殿下或者進取心不足,但守成卻是綽綽有餘的,二王子的確英武不凡,天姿過人,但比起皇帝來,還是差得太遠,這樣一個才具無法與皇帝相比,卻又雄心勃勃想要做出比皇帝更加耀眼的功績來的人,是極有可能將楚國帶進萬劫不復的。

  楚國必須要清楚地明確自己的定位,雖然現在楚國國力僅次於齊國,但歷來老二是最不好當的,老大警惕你,時時要收拾敲打你一下,後面的也以你為目標,不時會來小打小鬧一番。再者,這個僅次於齊國也是相對而言,其實就現在天下而言,楚,秦,越三國加起來,才勉強能與齊國抗衡而已。

  滿肚子的愁緒,一臉的惆悵回到自己的左相府第,皇帝已經發話了,不許自己插手,就怕安如海借題發揮,大興牢獄啊。好在安如海跟自己一樣,並沒有明確的政治傾向,希望他能一如既往的保持現在的態度,不要因為這一次的失敗而有所改變。

  朝堂之上,暗流湧動,所有的矛頭,似乎都在指向太子殿下。二王子當庭發難,只差指都會鼻子大罵太子殿下賣國了。

  這一次損失的是二王子的鐵桿支持者,最大的一股軍方勢力,戰鬥力強橫的整整六萬邊軍啊!楊一和卻怎麼也不敢相信,太子那樣一個溫和惇厚的人能做出這樣的事來。可是自己敢保證嗎?不敢!陛下只是在捱日子,二皇子咄咄逼人,逼宮之勢洶湧,在朝中已占上風。即便太子不為,他的麾下,那些謀士會不會因此而動了歪心思又怎麼說得定呢?

  回到自己的書房,楊一和仍然有些神不守舍。要不要站隊是一個問題,站錯了隊便更是大問題。特別是像自己這樣的人。所以不站隊更穩妥,即便將來新皇繼位,也會需要自己替他穩定一段時間的局面,然後讓自己光榮體面的退休,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的年紀也不輕了,到時候只要知進退,懂規矩,新皇也不會把自己怎麼樣。

  想到這裡,心中不由豁然開朗起來,是啊,憑自己的資歷和功績,憑什麼要站隊?

  「父親!」房門篤篤的敲響,楊致那張俊美的臉龐出現在門口。對於這個兒子,楊一和本來是挺驕傲的,自己文官出身,但這個兒子卻在武道之上有著非同尋常的天賦,如果他將來能夠成為九級以上的大高手,那在大楚,絕對可以獨擋一面。但是這這一次出去的歷練,讓他大失所望,特別是在自己詳細訊問了護送他回來的人之後,更是極為光火。

  驢子拉屎外面光啊!儒雅的楊一和給自己的兒子下了一個極為不雅的評語。平素自己公務繁忙,只看到了兒子光鮮的一面,卻忽略了他最本質的東西。這段時間,他一直把兒子關在家裡禁足,搬了幾乎一屋子的書,讓他必須一一讀完並在每讀完一本之後,給自己寫下心得收穫。

  只顧著讓他去習練武道,卻忽略了讓他讀書養涵,這可是個大大的失誤。

  「什麼事情?」他板起了面孔。

  「二王子派了人來,求見父親。」楊致小心翼翼地道。

  「不見!」楊一和斷然道。

  「啊?」楊致有些驚訝。

  「我的話沒有聽清嗎?不單是二王子的人不見,太子殿下如果派人來了,也是同樣不見。」楊一和喝道。

  「是,父親,我知道了。」楊致嚇得趕緊低下頭,這段時間,父親是輕則喝罵,重則體罰,讓他實實在在體會到了父親的厲害。

  看著楊致還不走,楊一和沉下臉來問道:「還有什麼事嗎?」

  楊致猶豫了一下,「父親,聽說那個敢死營現在還在安陽城,居然毫髮未傷?」

  啪的一聲脆響,楊致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這突如其來的一耳光,打得楊致頭昏眼花,腦袋發蒙。

  「知道我為什麼打你嗎?」楊一和問道。

  楊致很是有些委屈地搖搖頭。

  「這一段時間讓你讀書,看來還是沒有絲毫長進啊?你心中還在懷恨敢死營,還在痛恨秦風是嗎?」楊一和冷冷地問道。

  「父親當時不也說要替我出氣嗎?」楊致不服氣的反問道:「那秦風讓兒子出了那麼大的醜,難道我不該恨他嗎?」

  「我當時說要收拾那個秦風,替你出氣,是因為你祖母和母親都在場而已,你居然還當真了?」楊一和冷笑道:「就憑你的所作所為,人家留了你一條命下來,便是給了我天大的面子了,你以為憑著你,斬了人家的軍旗,還能活著回來?」

  楊一和嘆了一口氣:「為私而言,我心中實是不高興的,但為公,這個敢死營這些年來,為國為軍,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就算這一次,左立行命令他們身為誘餌出行,你知道誘餌是什麼意思嗎,那就是送死的意思,但他們也毫不猶豫,立即起行,這才是楚國的軍人。只是這一次,他們能僥倖逃脫,當真是命數所定啊。楊致,如果不是因為這一齣,你,早就死了,說起來,我還真得感謝秦風呢!」

  楊致憤憤地低下頭。

  「你收拾一下,今天就出京,返回萬劍宗去,跟著你師傅再多學幾年吧,這一次出去,想來你也見識了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沒有我的命令,不許你再踏出萬劍宗宗門一步。」楊一和冷冷地道。

  「父親,眼下京中正是多事之秋,兒子要留在京中為父親分憂。」楊致一聽便慌了,又將自己趕出京城關到萬劍宗裡去,可不會將人憋壞麼?

  「糊塗!」楊一和反手再一巴掌,將楊致另一邊臉也變得通紅:「京城之事,也是你能插手的,我就是怕你待在京城給人利用,以你這性子,被人賣了,只怕還得幫人數錢。滾回去,等一切事了,我讓你回來,你才能回來。聽清楚了嗎?」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7 22:03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7 21:52
第五十六章:被撕掉的那一頁   

  安如海透過鐵門之上的小窗看著天字第一號牢房裡的犯人。

  屋子不大,深藏於天下,陽光那是一絲兒也見不到的,唯一的亮光,便是來自於小桌之上的一盞油燈,油燈終日不滅,關在其中的人,不辯日夜,不知時光。一個人蜷縮在屋角的床榻之上一動不動,猶如殭屍一般。

  伸手召了召,一直恭候在一邊的獄丞趕緊小跑過來,從腰上取下鑰匙,插進鎖孔。

  「這天字一號牢房的鑰匙由你親自保管?」安如海問道。

  「是,統領。這天字一號房自從小人上任之後,就一直沒有動用過,這回還是第一次啟用呢!」獄丞陪笑道。

  「是嗎?」安如海嘿嘿一笑,「以後這間牢房不會閒著了,會很忙,很忙。」

  獄丞一愕,安如海笑容卻斂去了,猛地伸手握住門栓,嘩啦一聲,將門拉了開來,一步跨了進去,又砰的一聲將門關緊。

  門開的聲音驚醒了屋角蜷宿睡著的囚犯,他猛地擡起頭,藉著微弱的燈光,看到安如海魁梧的身影,一下子跳了起來,嘶聲吼道:「安如海,你們不講信用,你們說過,只要我配合你們,就會放了我的。」

  安如海靜靜地看著對方,當西部邊軍全軍覆滅的消息快馬第一時間報回京城的時候,內衛第一時間便控制住了眼前這個人,而那時,這個消息還並沒有傳開。現在看起來,眼前這個人倒是真的並不知道西部邊軍已經失敗的事情。

  安如海坐在了小桌旁,伸出小指挑了挑燈花,讓油燈顯得更明亮了一些,「你配合得真好啊,多虧了你的配合,我們大楚西部邊軍才會全軍覆滅,六萬大軍,一個也沒有回來,連左立行左帥也殃命於落英山脈,劉震,你說,我們要怎麼感謝你才好呢?」

  耳邊半晌沒有傳來回音,安如海轉過頭來,眼前的劉震猶如泥雕木塑一般呆在那裡,眼睛瞪得溜圓,嘴巴大張著,亮晶晶的涎水在嘴角長長的吊掛著,整個人似乎都傻了。

  「這,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半晌,劉震終於回過魂兒了,兩腿一軟,整個人都癱坐在了地上,這可是關係到他以及他的家人性命的大事。「這不可能,安統領,能不能不要開這樣的玩笑。你是逗我的,是嗎?」

  「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我安如海是個喜歡開玩笑的人?你以為我連夜親自去把你抓回來,關在天字一號房,是在開玩笑?」安如海冷冷地道。

  劉震傻傻地看著安如海,突然一躍而起:「這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我都是按照你們所說的去做的,安統領,我一直都在你們的監視之下,什麼也做不了對不對?」

  「也許你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方法。」安如海冷笑道,「我們說起來也算是同行,而且你非常出色,能在我們大楚混到如此高位,實在讓人佩服之極啊。」

  劉震兩腿一軟,再一次癱在了地上,嘴唇哆嗦著,有些絕望地看著安如海,喃喃地道:「安統領,真的不關我的事,真的不關我的事啊!」

  「我在來這兒之前,已經將你的家人統統都關到我哪裡去了。」安如海不為所動,而是向著對方又丟下了一個重磅炸彈。

  「不不不!」劉震臉色的血色瞬間褪盡,「安統領,你不能這樣對我,你們說過,只要我配合你們,他們就會沒事。我按你們所說的都做了,你們不能這樣對我。」

  「看來我們需要再次好好談談了。」

  一個時辰之後,安如海走了出來,鐵門在他身後砰然關上,回望屋內,劉震如同沒了骨頭的一堆爛肉一般在地上抽搐著。現在安如海確信,眼前這個敵方上百年來最成功的間諜,的確沒有撒謊,對於後來的事情,是真正的不知情。

  這對於安如海來說,卻是一個殘酷的事實,不是從劉震這裡出的問題,那問題就在大楚內部了,而據安如海所知,知道這件事情的人,絕對不會超過一隻手去,而且侷限在一個極小的範圍之內。

  從時間上來判斷,能讓秦國如此好整以遐地佈置這個巨大圈套,那就是從劉震被抓獲之時,這個計劃便開始了。如此一來,範圍就更小了。

  破獲這個案子的是郭九齡,而郭九齡是二王子的人,郭九齡第一時間並不是向自己和皇帝彙報,而是去報告了二王子,隨後,這件事情,便完全被二王子閔若英掌控,直到審出口供,制定出了最後的更改左立行軍事方案之後,二王子才求見皇帝,呈上了這個方案,而自己,也是在這之後,才知曉了這件事情。

  難道說是二王子自己做的這個局?這也太荒謬了,左立行是二王子絕對的支持者,也是二王子在軍方最大的助力,二王子就是患了失心瘋,也絕不會做這件事情。

  安如海的腳步在幽深的走廊裡傳來沉悶的迴響聲,思路似乎走進了一個死胡同了。

  「大人,這劉侍郎究竟犯了什麼事?前段時間在地字號關了幾天,但馬上又出去了,這回倒好,直接進天字一號了。」身後傳來獄丞有些迷惑的問話,安如海腳步微微一頓,「我記得地字號和天字號牢房,見犯人和提審犯人,都是必須要登記在冊的是吧?」

  「是的,安統領好記性。咱們這牢裡,關得都是大人物,特別是地字號和天字號,那更是難得啟用,但凡用一次,那都是了不得的人物,所以見面或者提審,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必須要登記備查的。」獄丞討好地道。

  「帶我去看看這劉震第一次被關進來時的記錄。」安如海道。

  「是,統領請!」

  冊子很厚,但寫上字的卻沒有幾頁,正如獄丞所說的那樣,地字號和天字號牢房在現在的大楚,極少啟用,像劉震這樣,短短的時間之內,連續在這兩個牢房裡待過的人,更是絕無僅有。

  「天字號牢房的鑰匙在你手裡,這地字號呢,總也不是你掌管吧?」一邊翻看著冊子,安如海一邊問道。

  「天字號牢房就只有三間,而地字號牢房卻有十幾間,卑職那裡管得這許多,更何況,還有哪些普通牢房呢?」獄丞笑道:「這地字號牢房,一共有四個人專管。兩人一班,十天一輪。統領也知道,咱們這牢房,關得都是官員,最小也是五品官,所以我們在管理上,也是相當嚴格的。」

  「將這兩個人叫來見我。」安如海點了點登記冊上的簽名,劉震進來的時候,恰好便是這兩個人在輪值。

  「刁慶和胡小四今天正在輪休。」獄丞為難地道,聽到安如海嗯了一聲,立即接著道:「統領先看著,我馬上讓人去找他們,刁慶家就在附近,好找,不過胡小四是個單身漢,平時輪休之時,就不好找人了,統領需要等一等。」

  「快去找吧,我就在這裡等。」安如海微微點了點。

  屋內就剩下了安如海一個人,冊子就寫了短短的兩頁,全都是郭九齡的提審記錄以及二王子閔若英的簽名,再無其它,簡單得不能再簡單了,二王子不可能,郭九齡現在生死不知,難道是郭九齡?

  安如海搖搖頭,郭九齡這個人,他是極其瞭解的,如果說他是西秦的間諜,安如海是怎麼也不會相信的。

  又翻了一頁,看著空白乾淨的紙張,安如海輕嘆了一口氣,這件案子,當真麻煩得很。仰起頭來,看著開在牆上部的那個小窗戶中射進來的陽光,安如海下意識地輕輕地撫摸著這本冊子,看來希望又要落空了。

  這間房子,是獄丞的房間,也是唯一一個能見到陽光的地方。

  劉震自己沒有問題,二王子沒有問題,郭九齡沒有問題,劉震從地字號牢房走出去之後,一舉一動便完全在內衛的監控之下,而且是自己親自佈置的人手,更不會有問題,而且那些人,完全不知道為什麼要監控劉震。問題出在哪裡呢?

  突然,安如海低下頭來,眼神古怪地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冊子,手指也停在了一個地方。這一頁的第一行有著微微的內凹,那是在上一頁寫字的時候印過來的,但僅僅只有這一行而已,下面卻沒有了,但上一頁上,郭九齡與二王子的簽名卻足足有七八行。

  猛地提起了冊子,安如海仔細地審視起來。這種細微的痕跡,也只有像他這樣九級高手,而且精於此道的人,才會注意到這種極細微的差別。

  小心的拆開冊子的封線,一點極細小的紙屑從內裡掉了出來。

  這冊子曾被人撕掉了一頁。

  安如海猛地站了起來,剛剛提審劉震的時候,他漏掉了一件關鍵的事情。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8 17:10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9 01:59
第五十七章:殺人滅口   
               
  風一般的衝回到了天字一號牢房,獄丞不在,沒了鑰匙,安如海也顧不得其它了,伸手一扭,喀嚓幾聲,已是將鐵門閂生生扭斷,直接闖了進來,一把提起仍然癱在地上的劉震,厲聲喝道:「我問你,上一次你被關押的那幾天,除了郭九齡,二皇子殿下,還有誰來見過你?」

  劉震睜開一雙絕望的眼睛,看著安如海,「除了他們兩個,還有一人。」

  「誰,那人是誰?」安如海又驚又喜,「告訴我,那人是誰?」

  「我不認得啊!」劉震搖頭道:「不過他穿著的也是你們內衛的制服。」

  啪噠一聲,安如海鬆手,將劉震扔回到了床榻之上,看著對方,厲聲道:「劉震,想必你也知道你現在的處境了,如果還想活著的話,你最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所有的問題,不要有其它的任何不切實際的想法。」

  「安統領,都到了這個地步了,我還能有什麼想法?我的確不認識那人,那人所問的問題,與郭九齡與二皇子殿下所問的都是一般,並沒有什麼特別的。」

  安如海點了點頭,原本也不該在他這裡有什麼期望了。失望地轉身,突然又冷笑起來,這世上原本就沒有永遠的秘密,再小心翼翼,仍舊還是露出了一點馬腳,劉震不認識,但還有其它人,天字一號房裡的獄丞,獄卒都是千挑萬選出來的,從他們哪裡,自己還是照樣能找到線索,只要線索存在過。

  大踏步走出房門,看到走廊的盡頭,獄丞正急匆匆地一路小跑過來,看到獄丞臉上驚慌的表情,安如海的心不由一沉。

  「統領,統領不好了,出事了。」獄丞的聲音在顫抖,人也在顫抖。

  「冷靜些,慢些說,出什麼事了?」安如海喝道。

  「刁慶死了,一家人全都死了。」獄丞臉色蒼白,即便再遲鈍,他也知道大事不好,安統領剛剛要見這人,這人就死了。

  「刁慶死了?」安如海腦子裡轟的一聲,如被大鎚重重一擊,有些頭昏眼花。

  「死了,一家人全都被殺了,全都是一刀斃命,白日行兇啊!我派去的人到的時候,血都還沒有凝結了。」獄丞道。

  「胡小四呢?」安如海邁步便向外走去。

  「胡小四還沒有找到,他家裡沒有人。」

  「找,對了,胡小四平時都有什麼愛好,經常出入哪裡?」

  「胡小四就是好賭,但他錢也不多,平常休沐之時,大多出沒於一些小賭館。」

  「那家賭館?」

  「這個,卑職確實不知啊!」獄丞的聲音裡帶著哭腔。

  安如海深深吸了一口氣,好快的手腳,自己剛剛奉皇命開始查探,對方立即便開始出招了,看來內衛裡的確有大問題,消息走漏得如此之快,這個奸細在內衛的級別不低。

  走出御牢,安如海微微地閉了一下眼睛,從幽暗的牢內出來,明亮的陽光,讓他一時之間很不適應。

  「動員所有能動員的人手,全城搜捕胡小四。」安如海道:「重點,胡小四居住範圍十里方圓之內所有的小賭館。要快。」

  「遵命!」看到統領沉如鍋底的臉色,兩名內衛人員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帶我去刁慶的家。」轉頭看著仍在抖索的獄丞,安如海命令道。

  刁慶的家在距離天牢不到五里的一個小胡同裡,這裡居住的大都是一些並不富裕的人,長長的窄窄的巷道裡,污水橫流,不時能看到一堆堆的垃圾之上,野狗野貓在上面扒拉著,看到安如海這一行人走過來,立刻便嗚嚥著躲到牆角處,即便是畜牲,也能感受到這些人身上的騰騰殺氣。

  巷子裡還有不少的行人和玩耍的孩子,看到這些人,立刻將身子緊緊的貼在牆壁上,儘可能多地給他們留出更多的行走空間。

  刁慶的家境看起來很不好。安如海略感詫異,在天牢之中作事,收入還算是豐厚的,不算額外的其它收入,光是薪水,便能頂得上一個七品官了,怎麼這刁慶竟然住在如此的貧民窟之中。

  刁慶的小院內外,此時已經站滿了內衛。推開院子,一股濃烈的血腥氣立時撲面而來,一隻死狗就倒在距院門不足五步處。

  「統領,一家七口,全都死光了,一刀斃命,兇手做得乾淨利索,基本沒有留下什麼線索,左右鄰里也已經都詢問過了,沒有聽到任何聲息。」一名內衛迎上了安如海,低聲道。

  安如海沉著臉走到堂屋門前,屋子裡的境像讓他瞳孔微縮,六具屍體呈一個圓形,倒在一張桌子的周圍,桌上的飯菜還擺著,似乎是一家人正在吃飯,兇手便闖了進來。

  「不是七口人麼?」

  「刁慶的爹長年癱在床上,現在也被人紮了一個透心涼。」內衛稟報導。「沒有活口,連七歲的娃娃也沒有放過,當真是喪心病狂。」

  「這條巷子應當不會有太多的生人進來,如果來一個,應當能引起眾人的注意。」安如海走到了屍體面前,蹲下身子,看著地上的刁慶,一刀便削斷了喉頭,力道拿捏得極好,是個用刀的好手,出刀極快,屋裡幾個人,都沒有叫出聲或者表現出震驚,痛苦的表情,應當是一霎那間,便被人盡數殺了。出手之人,至少有七級以上的功力。

  能驅使七級武者來做一個殺手,可真是了不起。安如海心裡有些發寒,七級武者,已經算得上一流好手了。

  「統領,內衛正在分別詢問這巷子裡的百姓,應當很快就有回報。」

  「屋子裡搜查過了嗎?」

  「還沒有,怕破壞了現場。」

  「搜吧,沒有什麼現場可堪察得了。」安如海站起身,徑直走了出去,現在,他只是擔心胡小四也被人殺了,那這剛剛發現的唯一一點線索,也就完全沒有了。

  「統領,向四周鄰里詢問,今天上午,的確有生人進來過,不過眾人都說不出那人有什麼特點,也沒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唯一讓他們記住的就是那人披著一件斗篷。」

  「統領,刁慶的平時起居也都查清楚了,此人行止極有規律,十天上班,十天休沐,為人和善,但家境很差,父母多病,特別是父親一直病癱在以上,醫藥費便是一筆很大的開銷,再加上還有三個孩子,所以平時這刁慶還做些小玩意兒讓妻子拿到街上去賣,都是一些手工藝品。」

  內衛陸陸續續地回到院子中,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便將刁慶的所有事情調查得一清二楚,不能不說,他們的效率奇高。

  現在在安如海的腦子裡,刁慶已經有了一個較為完整的印象,老實,善良,勤奮,和善,持家,貧窮。

  屍體已經被收斂起來了,很快便會隨著城外化人莊裡的火焰騰起而化為陣陣青煙,一大家子,就這樣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統領,您看!」一名內衛拎著一個小箱子走到了安如海的面前,找開,一整箱銀錠出現在安如海的眼前。

  「可憐,有命掙,沒命花!」安如海嘆了一口氣。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9 02:06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9 02:00
第五十八章:初現端倪   
               
  屍體被蒙著白布,一具接著一具的擡了出去。安如海現在只希望,還來得及找到那個胡小四,否則,城外化人莊,只怕又要多一具屍體了。

  「就算要滅口,殺了刁慶也就夠了,居然連孩子也不放過,當真是喪心病狂。」身邊的一名內衛低聲道,滿臉皆是氣憤之色。

  「或者,這個殺人者,以前與刁慶一家都照過面。」安如海嘆道:「如此大的一個局,設局者自然不會容許出現一點點的失誤,就算我們不查,刁慶也活不了多久,只不過我們的迅速介入,才加速了他的死亡。」

  外面響起急促的腳步之聲,安如海擡頭,便看見內衛偏將楊青從外面跑了進來,看到楊青身上的傷痕和血跡,安如海不由心裡咯噔了一下。

  「統領,幸不辱命,如果我還稍微晚一點到,那個胡小四便也完了。」楊青喘了一口氣,道。「胡小四拿下了,我已派人重兵護送到了內衛衙門。」

  「辛苦了!」安如海大喜,拍了拍楊青的肩膀:「傷得重嗎?」

  楊青咧嘴一笑:「不要緊,皮外傷而已。那胡小四在一個賭館裡賭得正開心了,我們幾乎是與殺手同時抵達的。」

  「殺手呢?有活口嗎?」

  楊青搖搖頭:「兩個人,身手都極其不錯,一個在格鬥之中被當場殺了,另一個眼見脫逃無望,自殺了。我們死了三個,傷了五個。」

  「有什麼發現?」一邊往外走,安如海一邊問道。

  「事情有些麻煩。」楊青壓低了聲音,「統領,你還是回去自己看吧。」

  停屍房內,兩具屍體蒙著白布放在檯子上,安如海揭開白布,看著兩張陌生的,平平無奇的臉龐,兩個人都穿著一般百姓習慣穿著的棉布大褂子,粗粗一看,沒有任何可以值得深究的地方。楊青拉開其中一人的外褂,露出裡面的內衣。「統領你看。」

  「嗯?」安如海看了楊青一眼。

  「統領,這人的內衣,並不是一般的民間所用,而是軍用,軍用的內衣在織料之上,與市面之上是不一樣的,而且都有編號。」楊青翻開了內衣的領子,果然,安如海在上面看到了一串數字。

  「另外一個也是這樣,看到這些數字之後,我馬上讓內衛去查這批編號的內衣是發到那支軍隊中去的,結果查出,這兩件內衣,當初都是發往東部邊軍中的一批。」楊青擡頭看著安如海,臉上露出了緊張的神色。

  東部邊軍!安如海的心臟也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除了這個,還有別的證明嗎?」他問道。

  楊青搖頭:「什麼也沒有,其它的所有東西,都是在京城隨處都可以找到的,再說了,只怕他們不會讓我們發現其它更有價值的線索,這內衣,只怕是因為平素穿習慣了,所以才沒有換下。」

  安如海轉身走了出去,如果在這兩個人的身上,還能找到其它更明顯的標誌,他反而要懷疑了,可現在這樣,卻由不得他不將事情往更壞的方向上想了。

  「能傷得了你的人,必然不是普通士兵,查,查這兩個人的身份。」看著安如海的背影,聽著他的命令,楊青的臉上卻是露出了苦意,這可真不是一個什麼好差事。

  內衛偏廳裡,胡小四坐在椅子上,仍在發抖,小小的偏廳之內,此時竟然站著十多個嚴陣以待的內衛,一個個都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先前的賭館血戰,嚇壞了這個獄卒。那兩個人是來殺他的,那個被內衛殺死的殺手,臨死之時還將手裡的刀狠狠地投擲向他,如果不是一名內衛拉了他一把,那一刀鐵定是要將他開膛破肚的,狠厲至此,讓胡小四到現在,心臟還在砰砰的跳。

  安如海提著一個小包袱走進了偏廳,擺了擺手,廳內的內衛們立即退了出去,偏廳的門緊緊的關上,安如海將手裡的小包袱扔到了胡小四的腳下,「胡小四,解釋一下吧,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

  看著那個包袱皮,聽到包袱砸在地上發出的叮噹的銀兩碰觸之聲,胡小四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

  「知道我是誰吧?」安如海冷然道:「你也知道,今天如果不是我們,現在你已經死了,哦,順便告訴你,刁慶一家都被殺了,慘得很,一家七口,無一生還。」

  胡小四一下子從椅子上滑到了地上,臉上滿是驚恐之色。

  「安統領,你想知道什麼?只要我知道的,我都說。可是,可是我真沒有做什麼啊,這錢,這錢也是內衛給的啊?」胡小四顫聲道。

  「你說什麼?」安如海臉色一變,「內衛給的?是誰給你的?為什麼給你?」

  胡小四嚥了一口唾沫,「就是幾個月前,那個劉侍郎被關進來的時候,有兩名內衛進了天牢,拿著令牌,說是要提審劉侍郎,我們按規矩給他們作了登記,後來,他們臨走的時候,將這頁登記撕了,說是內衛辦案,不能留下痕跡。我和刁慶也不以為意,以為這是內衛的規紀,我們小小的獄卒,哪裡敢得罪內衛呢。後來我們休沐回家的時候,便有人給我送來了這些銀子,說是內衛的案子辦得很順利,破了大案子,但我們要守口如瓶,忘了這件事,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的。」

  「那兩個人是誰?」

  「我只認得其中一個,是內衛的牙將鹿正浩鹿將軍。」胡小四道。

  安如海霍的走到門邊:「楊青,馬上拘拿鹿正浩,快一點。」

  「另外一個什麼體形,什麼模樣?說給我聽。」返過身來的安如海厲聲問道。

  「個子不高,體形很塊兒,兩條眉毛好像一把尺子一般平直,手很大。」隨著胡小四的描述,安如海的心一下子便沉到了谷底,轉身大步便走出了偏廳,「守好偏廳,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許任何人接近這個人。」

  胡小四描述的那個人是內衛的副統領楊毅。安如海覺得嘴裡有些發苦,雖然不願意相信,但他不得不承認,在這場背景恐怖的較量之中,內衛完全被捲了進去,不管最後結局如何,自己這個內衛大統領必然要為此擔責的。

  「統領,鹿正浩自殺了。」楊青匆匆地趕上了正準備出門的安如浩身邊,「今天鹿正浩輪值,他看到我,只是笑了笑,突然就拔刀自刎了。」

  「知道了,跟我走。」安如海冷冷地道。

  「去哪?」

  「楊毅家。」

  「楊副統領?」楊青腳步一下子像被釘子一樣釘在了哪裡,「這,這怎麼可能?」

  「第一次關押劉震的時候,楊毅與鹿正浩去見過劉震。」安如海道。

  大批的內衛在安如海的帶領之下,趕到內衛副統領楊毅的家的時候,內裡早已空空如也,不但見不到楊毅,連他的家人也是蹤影全無。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9 02:09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19 08:47
第五十九章:泣血   

  楊青看著空蕩蕩的房屋,有些傻了眼,昨天,他還看著副統領楊毅在衙門裡辦公,今天,便黃鶴一去杳無蹤了。

  踏進楊毅的書房,還能聞到一股焦糊味,書桌旁邊的火盆裡,還留下了大半盆黑乎乎的灰燼,楊青蹲了下來,小心地撥著灰燼,在內裡找出一些沒有燒盡的殘片,如獲至寶地一一收起來。

  「叫人進來搜查吧!刮地三尺,他跑得很急,不見得就處理乾淨了。」安如海只是站在門口看了看,就轉身走了出去,似乎顯得心事重重。

  院子裡有一株桃樹,正是桃花盛開的季節,滿樹桃花依舊艷麗,可人卻再也看不見了,回望著大門,安如海臉色難看之極。

  「統領,找到了,果然不出統領所料,書房裡還有很多東西,他跑得太急了,並沒有燒光。」楊青捧著一疊東西從屋裡走了出來。

  夜色已深,內衛衙門卻是燈火通明,極短的時間內,內衛便在上京之中逮捕了將近二十人,而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太子一黨。

  安如海沒有參與審訊,全都交給了楊青去辦理,他自己去獨身一人,走出了衙門,有些落寞地在街上行走著。

  不知不覺間,他竟然走到了楊一和的府邸之前,幾度走向大門,最後卻終於又停了下來,長嘆一聲,轉身離開。

  天色大亮之際,楊青推開了安如海的公廳。「統領,審出來了,根據從楊毅那裡查抄出來的秘信,我們秘密逮捕了太子殿下的一位師爺,一個時辰之前,他招了。」

  安如海擡起頭,看著楊青,「他招了什麼?」

  「楊毅知道了劉震之後,以他特殊的身份進了天牢,提審了劉震,然後又抹去了這一段記錄,他將這件事情,稟告了太子殿下,而楊毅與太子的接觸,一直便是通過這個師爺的。也就是說,從一開始,我們自以為這件極秘密的事情,便已經被太子一方知曉了。」

  「他還招了什麼?」

  「沒有了,他說將這件事回稟給太子之後,以後的事情,他便全都不知道了,他在太子身邊,只是負責楊毅這條線的。」楊青道。

  「高明啊!」安如海喃喃地道。

  「統領,你說什麼?」楊青詫異地看著有些神不守舍的安如海。

  「哦,沒什麼,沒什麼!」安如海站了起來。

  「統領,現在看起來,恐怕泄密的一方,真得是太子殿下那邊了。」楊青的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為了讓二王子栽一個大跟頭,竟然要用上六萬英勇的邊軍戰士的性命嗎?」

  「楊青,記住你的身份,這個結論,別說是你,便是我也不能隨便下。」安如海厲喝一聲,「封存所有檔案,將這些東西原汁原味,準備呈報給皇上。」

  「是,統領。」楊青低頭道。

  「告訴所有參與此事的內衛,禁言,關於這件案子,讓我聽到隻言片字,定斬不饒。」安如海強調道。

  「知道了,統領。」

  這一夜,很多人沒有睡,包括楊一和。皇帝不許他插手,不代表他不知道事情的進展,隨著內衛在上京之中一天之內逮捕了多位官員,而且基本上都是太子一系的人,楊一和知道,他最不期望的事情,還是按照最壞的預想發生了。

  「左相,太子殿下親自上門,要見您。」也是一夜未睡的管家頂著兩個黑眼圈,走進了書房。

  「不見。」楊一和一驚,站了起來,「你去告訴太子殿下,就是我天不亮便出門了。」

  「是!」管家剛剛轉身,外頭卻傳來了喧鬧之聲,太子的厲聲喝罵之聲,已是傳了過來,楊一和嘆了一口氣,揮了揮手,「你去吧!」

  太子閔若誠徑直闖了進來。

  「左相,你也要落井下石了麼?」站在書房外頭,一臉憔悴的閔若誠盯著楊一和,厲聲道。

  「太子殿下,進來說話吧!」楊一和搖搖頭,走出了書房,向閔若誠彎腰行了一禮。

  兩人走進書房,閔若誠先前的厲色,卻在轉瞬之間消失無蹤。

  「左相,不是我做的。」他看著楊一和,道:「在左立行出兵之前,我完全不知道他們已經改變了行動計劃。」

  楊一和盯著閔若誠,半晌才道:「太子殿下,關鍵不是我信不信,而是皇上信不信。」

  閔若誠頽然坐下,現在,所有的線索,一齊都指向了他,當他知曉這一切的時候,又驚又怒,但完全沒有防備的他,根本沒有任何時間反應,一切便已經發生了。

  「殿下,偷偷提審劉震的是鹿正浩,而鹿正浩是楊毅的親信,現在鹿正浩死了,楊毅逃了,而京中幾乎所有人都知道,楊毅是您的人。更重要的是,在楊毅那裡找到了您與他的一些秘密信件,現在,就我所知道的東西,光是這些信裡面的東西,就足以讓皇帝陛下震怒不已了。您的師爺,在天亮之前,也招了,承認他將這件事情通報給了您。」

  「沒有,他從來沒有跟我講過這件事情。」閔若誠厲聲叫了起來。

  「他是您信任的心腹之一,您說這話,別人信嗎?」楊一和盯著閔若誠,緩緩地道。「雖然這些供詞之中,沒有一個是指證太子殿下您做下這件事情的,但這些線索,卻又無一不是指向您的,您,百口莫辯。」

  「左相,我真的沒有做這件事情。我為什麼要這麼做?」閔若誠大叫起來,「父皇的身體不行了,撐不了幾天了,我是監國太子,我什麼也不需要做,只需要等到父親龍駕殯天便可順利成章地接位,我有什麼好急的?急得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他擡起頭來,似乎猛然明白了過來:「左相,誰著急,誰才是設下這個局的人,這是陷害,這是陷害我啊。」

  楊一和有些憐憫地看著面前完全失態了閔若誠,是的,這是一個局,可這個局,卻讓太子殿下輸得乾乾淨淨。

  「我幫不了您,太子殿下。」楊一和閉上了眼,不再去看面前的閔若誠。

  「左相,您知道我是冤枉的,是不是,您知道的。」閔若誠雙手抱頭,痛苦地嗚嚥著,「可您為什麼不願意為我說話?」

  「空口無憑,難道我就這樣跟皇帝說嗎?我拿什麼反駁內衛審結出來的證據?」

  「安如海害我!」閔若誠又憤怒起來。

  「不是安如海害您。」楊一和搖頭道:「是您自己太大意了,楊毅,還有那個師爺,都是您心腹之人,他們才是害您的人。」

  「對,楊毅跑了,但那個師爺還在內衛手裡。」閔若誠的眼睛亮了起來,「左相,只要重刑審那個師爺,一定能找到證據的。」

  閔若證如同抓到了根救命稻草,手舞足蹈地道。

  楊一和搖搖頭,「沒用了,如果我猜得沒錯,那個師爺,現在已經死了,他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說出這一番話,這番話既然已經說出來了,他就沒有活著的必要了。」

  「死了,怎麼會死了?他在內衛的牢裡,怎麼能死?」閔若誠呆了。

  「一個人自己想死,誰又能攔得住?」楊一和嘆息道。

  「左相救我!」閔若誠兩膝一軟,竟然跪倒在了楊一和的面前。

  「太子殿下,萬萬不可如此,您為君,我是臣,豈可亂了尊卑?」楊一和一驚,跳了起來,雙手去扶閔若誠。

  閔若誠紋絲不動,抓著楊一和的手,仰起頭,「左相,您與父皇是總角之交,這幾十年來,沒有誰能像您一樣得到父皇那樣的信任,別人都說安如海最得父皇信任,可我知道,安如海只是父皇跟前的一條狗,只有您,才被父皇看成是朋友,如果還有一個人能救我,那個人一定是您,左相,難道您能眼睜睜地看著我被別人陷害,眼睜睜地看著那個雙手沾滿了我大楚勇士鮮血的人,坐上那個位置嗎?天理難容啊!六萬條性命啊,還有若兮,他連若兮的性命都不顧,如此一個無情無義,心狠手辣的人,會將大楚帶向深淵的,左相,您是大楚股肱,柱石,您能眼睜睜地看著你幾十年來和父皇一齊打造的這盛世天下毀於一旦嗎?」

  楊一和的身體微震,有些痛苦地閉上眼睛。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19 08:53 編輯

1月23 發表於 2016-4-22 00:10
第六十章:皇帝的決定     

  安如海跪在皇帝的榻前,皇帝半靠在床榻之上,慢慢地翻看著安如海這幾日來調查出來的厚厚的一本報告以及相應的佐證。

  「一切都很順利?」皇帝問道。

  安如海注意到,皇帝並沒有太認真地看那本報告和佐證,似乎只是在走馬觀花一般走過場而已。

  「是,是很順利。發現了一條線索之後,其它的也就順理成章了。」安如海答道。

  皇帝笑了起來,笑聲很怪異,猶如夜梟一般直刺耳膜。「順利好,順利好!真是蠢材啊,蠢材!」

  安如海低著頭,不敢發一言,他不知道,皇帝這一聲蠢材評價的究竟是他,還是另有其人。

  「如海,這件事情,你怎麼看?」丟下手中的報告,皇帝兩眼逼視著安如海。

  安如海一擡頭,皇帝的眼光有些刺人,似乎一直看到他的心魄當中,悚然一震之後,他再一次垂下頭來:「臣沒有看法,臣奉命調查,只是將調查結果準確地呈報給陛下,至於其它,全由陛下聖裁。」

  「聖裁?對裁!」老皇帝又是大笑起來,緊跟著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安如海驚惶地看到,一口口的鮮血隨著老皇帝的咳嗽之聲噴濺而出。一邊的秦一忙不迭地取了溫水,熱毛巾替皇帝漱口,擦拭。

  陛下是真不行了。安如海有些傷感,皇帝曾是大楚為數不多的幾位宗師之一,但武道修為再高,終也是抵不過年歲以及病魔的侵襲,安如海很清楚,連皇帝陛下的修為也不足以壓制病痛的時候,距離那一天也就真的不遠了。

  「這是在逼宮吶!在逼朕呢!」老皇帝喘著氣,一揚手,厚厚的報告雪片一般地飛舞起來,落了安如海一身。

  安如海跪在哪裡,動也不敢動。

  皇帝陛下病了,這大半年來,幾乎都沒有怎麼走出這座寢宮的大門,但陛下的心裡卻是清楚得很。

  垂著頭,安如海不吭聲,等著皇帝陛下發話,他知道,當陛下再一次開口的時候,必然就是大楚下一個時代開始的前奏。

  「安如海。」喘息之聲慢慢平息,頭上傳來了皇帝的聲音,先前的憤怒已經從聲音裡完全聽不出來,只餘下了平靜。

  「臣在。」安如海屏住了呼吸。

  「你,拿了朕的令箭,去…去封了太子東宮。任何人不得出入,包括太子。」

  安如海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他知道,終於塵埃落定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役之中,二王子閔若英完勝,太子殿下完敗。

  這大楚,要變天了。

  向皇帝陛下叩了個頭,站起身來,轉身向外走去,秦一站在門邊,兩手捧著皇帝的金批令箭,遞給安如海。

  緊緊地握著金批令箭,安如海覺得有些燙手,以前也多次拿著金批令箭去辦事,但這一次,卻完全是不同的。

  剛剛踏出宮門,迎面一人走來,正是大楚王朝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當朝左相楊一和。兩人隔著御道,默默對望。

  「那天,我以為你會進去。」片刻之後,楊一和打破了覺默。

  「想了又想,進去又如何?終究是改變不了結果。」安如海搖頭道。

  「那不一定,如果你我合力,陛下不得不考慮。」

  「楊相,我是絕不會違逆陛下的意思的。」安如海低頭看著手裡的金批令箭。

  楊一和的目光也在同時落到了金批令箭的上面,臉色微微白了一下,卻又瞬間恢復正常,「安統領,你也是軍人!」

  安如海心裡頭突然湧起一陣慚愧:「楊相,我先是陛下的臣子。」

  「哪怕陛下錯了?」

  「這一次,我倒覺得陛下不見得就錯了,或者,另有一番局面也說不準,楊相,你是文臣之首,當朝首輔,看問題,想事情,想來比我這個武夫會更長遠一些,為什麼這一次,你卻想不開呢?」

  「君子立於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楊一和沉默半晌。「楊某讀書,入世,為臣,治政,不敢說光明磊落,卻也不敢踐踏底線。」

  「沒用的,陛下已經下定決心。」看著楊一和這個文人,安如海心底卻是湧起一股敬佩之意,這或者就是他們讀書人所說的氣節吧,自己只怕永遠也學不來。

  「如海這是要去太子東宮?」楊一和問道。

  「是!」

  「能否等我片刻?」

  安如海一陣躇躊,楊一和是皇帝少年玩伴,總角之交,數十年來,輔佐皇帝治理大楚,德高望重,深得陛下信任,被陛下視為益友,他真能改變結局嗎?

  「用不了多長時間,耽誤不了你的公事,再說,這事兒,也不在乎這一時半刻,難不成這點點時間,太子殿下還能做出什麼事兒來嗎?」楊一和苦笑道。

  「卑職就在這裡等候楊相。」安如海終於下定了決心,不管成與不成,都拖這一陣子吧,也算是對這位老臣的尊敬。

  「多謝如海了。」楊一和點點頭,轉身向著宮內走去。

  踏進寢宮的大門,楊一和一聲不吭,直接跪倒在了地上,以額觸地。皇帝躺在床上,歪著頭瞧著楊一和,也是不做聲,兩人就這樣一跪一躺,詭異的對峙著。站在一邊的大太監秦一侷促不安的扭動著身子,眼光在皇帝與楊一和兩人身上轉來轉去。

  不知過去了多長時間,皇帝終是長嘆了一口氣:「一和,起來吧,朕心意已決。」

  「陛下,六萬英靈如何瞑目?數十萬遭劫的安陽郡百姓如何心服?」楊一和擡起頭,梗著脖子,道。

  「死者已矣。百姓,唉,百姓永遠也不可能知道,這內裡的真相了。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當年我們一起讀書的時候,你不記得老師所說得了嗎?歷史,總是淹沒在勝利者的筆尖之下。」皇帝嘿嘿笑著:「一和,你為相近二十年,這個道理,難道還沒有悟透麼?」

  「陛下,君者,正也,勢也,如以狡得利,以詭立世,以狠謀身,則人不久,國不長。」楊一和緩緩道。「陛下,太子殿下寬仁,如為君,縱不能讓大楚發揚光大,但守成足矣,二王子為君,則極有可能走上兩個極端,要麼大楚凌霸天下,要麼大楚亡國滅族,陛下,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啊!」

  「若英不可能是一個明君,但或者能成為霸君。」病榻之上的皇帝嘆道:「若誠寬仁太過,只可能成為懦君,一和,這一局棋,他居然毫無還手之力,連身邊之人,都一一背他而去,著實讓我失望透頂,如此之人,你認為當真能成為大楚守成之君麼?我活不長了,你還能活多久?你又能幫他幾年?沒有人能一直扶著他,若英狠是狠了一點,但站在我的角度看,或者於大楚而言,他更合適。天下承平百餘年,東齊虎視眈眈,一統天下之志早已不加掩飾,如戰爭暴發,齊必先攻楚,我只能冒險。」

  楊一和沉默了下來,他太清楚皇帝陛下的性格了。點了點頭,他無言的叩了三個頭,「陛下,臣老了,臣請告老還鄉。」

  「也好,你當首輔二十餘年,若英上位,必不容你,早些兒走吧,趁我還活著,能讓你衣錦還鄉,榮養晚年。」皇帝傷感地道。

  「多謝陛下。」楊一和哽嚥著站了起來,又深深彎腰行了一禮,「陛下保重。」

  御道之旁,安如海看著楊一和淚流滿面而來,便知道事情已經無可更改了。「左相!」

  「我已經向陛下辭官了。」楊一和擺擺手,步履蹣跚而去。

本帖最後由 1月23 於 2016-4-22 00:34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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