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遼東釘子戶 作者:青史盡成灰(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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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2016-3-22 15:11: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5 365635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4
第六百一十二章 兵進京城



    「閹豎橫行,矇蔽聖聽,散播瘟疫,戕害功臣,屠戮百姓,罪行纍纍,罄竹難書,我欲容之,彼蒼者天,豈能容呼!」

    張恪面對著成千上萬的將士,大聲說道:「孤王受神宗皇帝厚恩,起於微末,十餘年間,位極人臣。唯有一顆赤膽忠心,報答皇家厚恩。如今天子沖齡即位,柄國數載,國勢日非,全因天子所用皆是逆臣,皇宮之中,閹豎違逆,敗壞朝綱。孤王受恩深重,不能坐視大明江山淪落。自今日起,大軍北上,剷除逆黨,掃清君側!」

    「剷除逆黨,掃清君側!」

    「剷除逆黨,掃清君側!」

    ……

    士兵的吼聲一聲高過一聲,宛如驚濤駭浪,竟然傳遍了整個開封城,百姓們聽得心驚肉跳,一個個膽顫心驚。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知道天下要變了,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難道老天爺就這麼不開眼,大傢伙就沒法過上一點安穩日子嗎?

    無數人心中絕望地吶喊,聲嘶力竭,心都在滴血。

    按照常理,只要興兵作戰,肯定要大肆徵用民夫,到時候又不知道多少人會死去。

    稍微有些積蓄的人家都想盡辦法,在地上挖坑,把糧食藏進去。翻箱倒櫃,找出最骯髒破舊的衣服,換在身上。

    老百姓不過是雜草而已,除了糟蹋自己,還能有什麼辦法。

    就在大家戰戰兢兢等待的時候。張恪的第一道命令發了下來。當里長把告示貼在街頭,大聲念出來的時候,百姓們全都傻眼了。

    「……中原戰亂災荒不斷。百姓困苦不堪,東安殿下上體天心,自命令頒布之日起,廢除一切徭役,凡是朝廷官田,藩王府田產,全數平分無地百姓。凡利息高於二分者。是為高利貸,高利貸不必償還……」

    免除徭役。平分田產,廢除高利貸。

    這三條公佈出來,所有百姓都傻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是等到里長念了第二遍,才有人大喊一聲,拜倒在地上。

    接著無數人都跟著跪下,黑壓壓的覆蓋大街,大傢伙淚花橫流。

    「萬歲,萬歲!東王萬歲!」

    喊聲此起彼伏,竟然比起大軍的口號還要震撼人心。

    王府之中,杜擎,沈岳。朱慶斌等人都是一臉苦笑。他們的確盼著張恪能出兵,可是他們卻不想這樣。

    畢竟朱明皇室三百年的基業,影響力實在是太巨大的。甚至他們都覺得清君側這種造反口號都要等著到了京城再喊出來。

    現在不光公然打出來了。還把分田這樣的策略都使了出來,豈不是憑空給自己找麻煩嗎!王爺一貫是謀定而後動,怎麼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時候,反而不謹慎了呢?

    「王爺,我以為實在是不宜樹敵過多,把矛頭對準朱皇帝即可。不必牽連到那些士紳。您不是說過嗎,要聯合次要敵人。對付主要敵人,現在怎麼主要敵人和次要敵人一起打啊?」沈岳大惑不解地問道。

    杜擎和朱慶斌同樣如此,一臉遲疑地盯著張恪。

    「呵呵呵,我好像還說過,要爭取大多數人的支持,你們看著吧,本王的政策推行出去,保證大有奇效。」

    眾人還是憂心忡忡,可是張恪做了決定,那就只能支持。

    杜擎負責整飭軍需,由劉少卿和賀安充當先鋒,帶領一萬大軍,立刻北上,張恪率領三萬人馬押後,剩餘的人馬則是鎮守開封,防止流寇死灰復燃。

    沈岳和朱慶斌則是負責全力推行政令,立刻分田分地。

    明朝的田產按照性質可以分為兩種,官田和民田,所謂官田就是宋元以來,歸屬朝廷的土地,還有後來沒收和劃入的。官田屬於朝廷所有,百姓租種,賦稅要比民田重。

    不過隨著兼併日趨嚴重,各地的官田多半都被世家大族吞併,尤其是人多地少的中原地區,更是非常嚴重。

    當張恪頒布政令,說是要把官田分給百姓,沈岳和朱慶斌都有些撓頭,此舉等於是中原的世家大族作對,一旦這幫人鬧起來,那也是相當可怕。

    偏偏張恪又格外堅持,他們只能按照命令施行。

    真正推行開,他們全都大吃一驚,因為順利的簡直超乎想像!

    當分田的官吏下鄉的時候,就有百姓主動邀請他們過去,原本的田地都已經劃分好了,只等著官吏到場,和大家劃清地界,簽訂文書,把蓋上大印的地契交到百姓的手裡,就大功告成了。

    簡單的令人髮指!

    漸漸的沈岳他們也明白過來,之所以這麼順利,其實還要感激流寇,他們反覆征戰,已經把原有的宗族秩序給徹底沖垮了,世家大族不是被殺了,就是逃到了南方避難,他們根本不在眼前,只能眼睜睜看著百姓瓜分田地。

    再有由於不停徵戰,中原人口大幅度衰減,按照一個壯丁三十畝地,劃分起來並不困難。有充足的田畝,百姓都翹首以盼。

    他們派下去的官吏只要負責調停百姓的紛爭,做好公平裁決即可。

    此外張恪手上還有一大利器,那就是糧食!

    海外移民的成果已經出來,過去的一年,陸續運回五百萬石糧食。只要聽從義州兵的安排,就能拿到足夠口糧,就能拿到種子和農具。

    立刻就能恢復生產,沒了賦稅和高利貸的壓力,百姓頭上的大山沒了,熱情空前高漲。他們雖然是卑微的野草,但卻是生命力最頑強的。只要有點陽光,有點雨露,就能壯實的生長。速度之快,簡直超乎所有人想像。

    就連那些被俘虜的流寇。多一半都是飢民,聽說有田地,有糧食。多數都願意回家種地。至於一些頑固的匪首,即便是放回家裡,也不能放心。

    這樣的人也不用擔心,送到了海外,他們能當順民更好,要是還想折騰,就去折騰土著去。反正對張恪沒什麼影響。

    張恪的大軍每到一處,都公佈分田的政策。並且留下專門的人手,操持分田。由於任務繁重,大軍速度並不快,走了一個多月。才逼近彰德府。

    這個速度讓不少將領都撓頭,自古以來,造反都要速戰速決,哪裡有這麼慢的,豈不是讓明廷做好準備嗎?

    從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以來,就看不明白王爺的打算,實在是讓人有些揪心。

    劉少卿找了幾個人商量一下,大傢伙決定,等過了彰德。張恪還不改弦易轍,他們就要找王爺好好說說。

    幾個人商量妥當,大軍繼續前進。

    剛剛進入彰德的地界。突然有夜不收報告,說是前方出現了大量的人群。劉少卿為之一驚,莫非流寇又捲土重來?

    他急忙帶著人馬前去查看,等到他看到了湧來的百姓,頓時一陣錯愕。

    只見成千上萬的百姓,多數都推著獨輪車。上面放著豬牛羊肉,雞鴨鵝狗。有的放著一款款的麵餅,還有煮雞蛋,大紅棗,各式各樣的吃食,在路邊翹首以盼!

    當義州兵前鋒出現的時候,突然有人喊了一聲:「王師來了!」

    「王師來了!」

    瞬間,百姓們紛紛跪倒,淚眼朦朧地望著遠處黑色的大旗。

    「王師來了,咱們有救了!」

    劉少卿聽到百姓的呼喊之時,竟然有種荒唐的感覺。他們是王師嗎?他們是造反的!這些百姓怎麼會如此期盼他們簡直讓人想不明白。

    「呵呵,沒什麼好驚訝的,自古以來,唯有得民心者得天下,唯有他們才能決定誰是天下的王者!」

    張恪帶著大傢伙,主動跳下來戰馬,率領著大軍從百姓中間走過。不斷有百姓把好吃的塞進士兵的懷裡,不管男女老幼,全都目光熱切地看著他們,充滿了期盼和希望。

    當大軍趕到了彰德府的時候,知府衛澄率領著手下官吏,跪伏在路旁。

    「王爺天兵至此,罪臣迎接來遲,還請贖罪。」

    罪臣?挺有覺悟的

    張恪看了知府一眼,緩緩說道:「你的確有罪!」

    一句話嚇得衛澄差點趴下,東王殿下果然難伺候啊,衛澄恨不得把腦袋塞進褲襠裡,渾身顫抖著,沒一會兒,地上多了一個水印。

    「身為父母官,你看看治下的百姓,衣不遮體,食不果腹,你對得起他們嗎?」

    「罪臣該死,罪臣該死!」

    張恪冷笑道:「本王給你一個機會,立刻著手安置災民,按照本王指令,推行均田令,與民休養生息。如果做得好,本王可以給你飛黃騰達的機會,如果做不好,本王饒了你,百姓們也不會放過你!」

    簡單的一番對話,幾乎把衛澄嚇得魂兒都飛了。他知道張恪不是在開玩笑,更不是放狠話。如果他做的不好,的確會人頭不保。

    事到如今,那就沒什麼可說的了,衛澄第一時間就下達了命令,三班衙役一起出動,按照張恪的要求,立刻行動起來。

    其實一路行軍,越是逼近京城,就越像是一場武裝巡遊。

    聽說是張恪大軍,根本就沒有人敢阻攔,就算是有些還不知好歹的將領,可是百姓的動作他們不能不知道。

    每到一處,都有成千上萬的小車,推著物資,支援大軍的行動。

    他們根本不是在和張恪作戰,而是和天下的百姓為難。

    誰也不會傻到以卵擊石,還忠於明廷的,乾脆來個辭官不做,跑到家裡躲了起來,至於更多的則是主動歸降,甚至還有人充當張恪的前鋒,反戈一擊,賣力地在新主子面前表演,盼著能得到賞識。

    張恪大軍一路北上,從真定府,到保定府,終於在三個月之後,趕到了盧溝橋。就在大軍剛剛紮營的時候,從另外幾個方面也都傳來了消息。

    首先岳子軒的大軍在剿滅山西的流寇之後,掉轉頭,進攻昌平,已經佔據了京城的北大門。張峰率領著步騎兵三萬從薊鎮出發,搶佔順義;吳伯岩領兵佔領通州,並且切斷了運河漕運;喬福率領著大軍更是殺到了黃村。

    張恪之所以行軍速度不快,也是在等待各路人馬,總計二十萬大軍,從四面八方,把京師圍了一個水洩不通。

    自從張恪打出「清君側」的旗號,京城就陷入了空前的慌亂之中,誰都清楚,這三個字就是造反的代名詞。

    這些年一直傳說張恪會造反,真正變成了現實,滿朝的大員才突然驚覺,他們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辦法,能夠對付張恪。

    崇禎更是惶惶不可終日,他召集了所有文官,商量對策。

    首先想到的就是召集勤王人馬,薊遼,宣大,都落入張恪手中,中原能用的人馬只有賀人龍和左良玉,偏偏還都被張恪弄死了。其餘的人馬不是鞭長莫及,就是首鼠兩端。

    勤王不成,有人建議放棄京師,逃到南方,穩住半壁江山。

    提出這個建議的是陳新甲,他差點死在朝臣的老拳之下。放棄京師,扔掉社稷宗廟,祖宗陵寢,是大大的不孝,萬萬不能做。

    而且中原諸省都是張恪的人,要是貿然跑出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嗎!

    崇禎本來有心逃走,可是一看此情此景,只能放棄。

    大家商量來,商量去,莫衷一是,根本拿不出辦法,只是每一天都有人呈報,張恪的人馬到了哪裡。

    簡直就像是催魂咒,讓崇禎睡不著吃不下,小臉瘦成了一條,每天頂著大黑眼圈,憔悴的嚇人。

    更令人擔憂的是崇禎越發喜怒無常,每當有大臣提出的辦法不合心思,就下令廷杖,甚至有人被打死在午朝門。

    如此折騰下去,沒等張恪趕到,崇禎的朝堂就空了,大半的臣子都以重病為藉口,請辭躲在家中不出來。把戲交給了崇禎一個人,讓你去演吧!

    「豈有此理,簡直豈有此理!」

    崇禎對著面前的奏摺,氣得太陽穴一蹦一蹦,手上青筋暴露,猛地一推,把所有奏本推在了地上。

    「皇爺,您沒事吧?」王承恩擔憂地問道。

    崇禎突然發神經一般,抓住王承恩的胳膊,兩隻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兵呢?朕的人馬呢?哪去了?」

    王承恩被嚇得大驚,他知道皇帝這是又發瘋了,只能說道:「皇爺,兵歸御馬監管,您該問曹化淳。」

    「對,對,曹化淳,他人呢?」

    「皇爺,老奴來了!」從外面倉皇跑進一個太監,撲倒在地上,痛哭流涕,「主子,大事不好了,張恪的賊兵殺來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4
第六百一十三章 豬隊友



    張恪的大軍包圍了京城,沒有急著動手,而是派遣使者進城,將一封張恪的親筆書信送了進來。

    在書信上張恪先是講了與闖賊大戰,並且俘虜東廠密使的經過,然後附上了口供。接著張恪幾乎是血淚橫流一般的控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張恪乃是大明的忠臣,絕無二話,只是傳播瘟疫,助紂為虐,不惜讓幾十萬軍民百姓陪葬,不惜讓大明江山葬送。天心仁慈,聖君在上,豈能做出如此禽獸行徑。

    想必一定是朝中出了奸佞,矇蔽聖聽,陷害忠良,塗炭生靈。張恪起兵,只為鋤奸,剷除朝廷奸佞之後,請願解甲歸田,再不過問朝政,若是聖上還不放心,大可將張恪流放海外,此生再不踏足大明土地……

    明眼人都知道張恪後面的起誓發願全都是扯淡,小孩子也不會相信。可是前面的東西實在是太過駭人。

    竟然和闖賊攪到一起,大肆散播瘟疫。要知道哪次瘟疫不是十室九空,不是死傷無數,就算是再恨張恪,也不至於用如此殘忍的手段啊,簡直匪夷所思!

    不少朝臣竟然對張恪升起了一絲憐憫之心,如此遭遇落到誰的身上誰能受得了。皇上這是在找死啊!

    一時間不少大臣向朝廷上書,要求徹查張恪所說之事。

    對這些奏本,崇禎一律給臭罵一頓,更是批示道:張恪逆賊。鼓弄唇舌,陷朕於不義,卿等身為朝廷重臣。理應明辨是非,豈能被區區言語鼓弄,令朕失望之極!

    面對大臣雖然如此說,可是崇禎心裡頭也毛毛的,急忙下令,把幾位內廷的頭頭兒都叫了過來。

    「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回事?」

    崇禎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指縫都開裂了。

    「逆賊張恪居然說東廠派人去勾結流寇。散佈瘟疫。不惜殘殺開封幾十萬軍民的性命,到底有沒有此事。你們都給朕說清楚!」

    在崇禎的龍書案前,跪著幾個身著紅袍的內廷大鐺,有王承恩,曹化淳。盧九德。這三個人全都戰戰兢兢,渾身顫抖,恨不得把腦袋埋進金磚裡面,顯然這是不可能的。

    崇禎從龍椅上豁然站起,跳到了他們的前面,指著王承恩等人破口大罵。

    「你們本是邢余之人,可是你們看看身上的衣服,穿得比誰都好,一個個吃香的。喝辣的,外頭一大幫人恭敬你們,管你們叫老祖宗!可是你們呢?是怎麼對待朕的。朕的江山都被你們弄亂了!」

    崇禎越說越氣,飛起一腳,踢在王承恩的胸前,老太監一下子滾出去好遠,差點一口氣上不了,一旁的小太監也不敢攙扶。只能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崇禎還不解氣。又對著曹化淳一頓拳打腳踢,打得曹化淳滿臉是血。

    在一旁盧九德看不下去了,哭著說道:「皇爺,打死奴婢們不算什麼,可是萬萬不能傷了龍體啊!」

    崇禎聽這話氣得笑了起來,譏笑道:「知道關心朕的龍體了,那朕的江山呢?你們就能如此胡作非為?」

    盧九德跪爬了半步,挺值身體說道:「啟奏皇爺,據奴婢所知,東廠的確派人聯絡過李自成,為的是能夠招安李闖。闖賊雖然大逆不道,可是畢竟擁兵幾十萬,足以制衡張恪。」

    「總算有人說實話了。」崇禎冷笑道:「朕也記得此事,可是只讓你們招降李自成,可沒有讓你們散播瘟疫,如此曲解朕意,是可忍孰不可忍!」

    這時候王承恩似乎緩過一口氣,跪在地上,痛哭道:「皇爺,老奴以為張恪所說,未必可信,他說什麼散播瘟疫,老奴竊以為應該是他編造的。」

    「對,王公公說的沒錯,他就是編造的,為了陷害奴婢等人,陷害陛下啊!」曹化淳一邊抹著鼻子裡的血,一邊說著,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血就要流乾了。

    聽著三個人的話,崇禎勉強壓住了怒火,說道:「去,把首輔叫過來。」

    小太監急忙跑了出去,沒多少時間,走進來一位高大挺拔,風度翩翩的官員,正是首輔周廷儒。

    在民間有個笑話,說是張恪每到一處,就向老百姓許諾,要讓每個人都吃飽,而崇禎則是許諾,讓每個人都當一回首輔!

    自從崇禎執政以來,內閣就像是走馬燈一樣,基本上一年多兩年不到,就要換一批閣老,有的幾個月就要致仕。

    內閣如此頻繁更換,一個原因是黨爭激烈,東林死灰復燃之後,內部傾軋不斷。另外朝政日非,崇禎需要替罪羔羊,內閣大學士就不斷下台。

    算起來時間最長的就是溫體仁,他當上閣老之後,一面維持中原剿賊的大局,一面小心翼翼,不合張恪鬧翻,上面逢迎著崇禎,下面壓制東林,算是把首輔位置坐穩當了。

    正當溫體仁打破記錄,準備繼續幹下去的時候,張恪突然宣佈發兵清君側。

    作為當初舉薦張恪去中原剿匪的溫體仁,立刻成了眾矢之的。崇禎更是把他叫進宮裡,痛罵了兩個時辰之多,罷免了一切官職,鎖在家中閉門思過。

    回家之後,溫體仁水米不沾唇,不到十天,就一命嗚呼。

    曾經被溫體仁趕出內閣的周廷儒再度起復,當了首輔。只是這個一人之下的位置已經再也沒有風光了,他不過是救火隊員,甚至可能是鑲金馬桶。

    「老臣拜見聖上。」

    「快快平身,周閣老,城外的逆賊有什麼行動?」

    「啟稟陛下,張逆只是圍城而已,並沒有限制軍民物資往來,一般的商旅還可以向京城運送物資。只是在一個時辰之前,張恪送進城一個人。」

    「什麼人?」崇禎怒目圓睜,問道。

    「是,洪承疇!」

    「他還有臉回來?辜恩負義,怎麼不死在外面?」崇禎破口大罵,周廷儒這個汗啊,螻蟻尚且貪生,誰願意死啊!

    「啟奏陛下,洪承疇帶來了開封百姓的供詞,一共有上千份,全都說開封的確發生過瘟疫,要不是張,張逆控制得當,早就流行開來,十室九空了。他們懇請朝廷能懲處奸佞。」

    吸!

    崇禎小臉煞白,好像吊死鬼,他掃了三個內廷大太監一眼,三個人頭更低了。

    「周閣老,你說朕懲處了罪魁禍首,張恪就能退兵嗎?」

    「這個……老臣不敢說,只是張逆此次打著民意的旗號,若是能有所交代,他就沒法理直氣壯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4
第六百一十四章 人人得而誅之



    自從朱棣以來,清君側三個字就是造反的代名詞,不過咱們的東王殿下似乎不太明白,倒是把三個字當成了真的。

    二十萬大軍將京城團團圍住之後,張恪一沒有下令攻城,二沒有封鎖四門,困死城裡的軍民。竟然還准許城外的商人進去貿易,甚至主動提供漕糧,幫著穩定京城的物價。

    看著張恪的作為,真彷彿他無意大明江山,要對付的只是皇帝身邊的奸佞。

    這一番作為並不高明,可是時機把握的太好了,張恪明明佔據了絕對優勢,竟然沒有直接動手,崇禎君臣心中升起了一絲幻想,說不定可以不必拚命就能讓張恪收兵。

    在京城被圍的第三天,兵部左侍郎侯恂奉命單人獨騎,到了盧溝橋,張恪的大營。

    「下官拜見東王殿下。」

    「請起。」

    張恪微微一笑,看了看侯恂,說道:「侯大人,算起來咱們也是老交情,這些日子在京城可好?」

    想起當初愣頭愣腦地跑到遼東,要不是張恪幫忙,侯恂根本活不到今天。隨後他也作為遼黨的外圍成員,幫了張恪不少忙。後來他又偏向了朝廷,見張恪還唸著舊情,侯恂暗暗鬆了口氣。

    「王爺,實不相瞞,都說這些年民不聊生,實則要我說,是官不聊生才對。」侯恂苦笑道:「咱們這位皇上自從登基以來,求治心切,內閣大學士,六部九卿,換的和走馬燈一樣,屁股還沒坐熱,就要換另一個。說句不客氣的話,換女人都沒有這麼勤快的,視百官為家僕,視蒼生為魚肉,真是讓人心寒啊!」

    侯恂巴拉巴拉倒苦水。張恪不置可否,倒是杜擎不屑地笑道:「侯大人,你要是真厭棄崇禎小兒,就和我們一起造反。要是忠於皇帝就不要在這裡廢話。別以為誰都是三歲孩子,憑著你的幾句話,就能把人忽悠住了。」

    「豈敢豈敢!」侯恂的確是想和張恪拉近關係,被杜擎戳破,頓時老臉通紅。咳嗽兩聲,緩解了一下尷尬,然後說道:「王爺,下官奉了首輔之命前來,斗膽請問一句,王爺究竟想要做什麼,是匡正社稷,還是……取而代之?」

    簡單說,侯恂就是在問,你老兄是真的清君側。還是自己要當皇帝。

    張恪輕笑一聲:「侯大人,你開門見山,本王也不能遮遮掩掩。我自從萬曆四十七年開始投筆從戎,一路走來,坐到了王爵。有人以為我還想往上走一步,坐上金鑾殿。平心而論,歷代帝王,能在史冊彪炳的有幾人?能被萬世歌頌的又有幾個?從古以來,沒有千年的朝廷,唯有那些開疆拓地。抵禦外辱的真英雄,大豪傑方能永遠被百姓銘記。張恪不才,若是醉心皇位,早就可以起兵造反。斷然不會拖延到今天。

    侯大人,本王再告訴你一事,西洋人開啟大航海時代,在大明之外,還有廣闊十倍百倍的土地,還有無計其數的財富。執著於區區大明的皇帝。不過是坐井觀天,故步自封而已。本王已經在海外開始了拓展,移民超過兩百萬。只要假以時日,移民千萬,搶佔比大明更廣闊的土地,完全手到擒來。如此開疆拓地的好時機,在座的諸將,都有機會超越衛青霍去病,幹出一番大事業,留名史冊。可以說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如果不是朝廷非要和張恪過不去,我沒必要麻煩。」

    這一番說辭徹底讓侯恂驚呆了,他真想不到,這世上難道還有比皇位更誘人的東西嗎?聽起來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張恪一招手,有人捧來了圖冊,送到了侯恂的面前,張恪示意讓侯恂看看。

    侯恂急忙翻開,這麼一看可不得了,只見上面繪製了南海開拓的成果。

    經過張恪的努力,先是搶佔了琉球和九州島,接著是台灣,在往下是爪哇島,逼迫葡萄人鬆口,將澳門拿回來,重新開闢為商業港口。對馬尼拉發動攻擊,搶下菲律賓全境。

    另有探險船隊沿著爪哇島出發,向東發現了大量的島嶼,多數都土地肥沃,雨水充足,偏偏島上只有一些又黑又瘦的土著,把那麼好的地方留給他們,簡直是暴殄天物。

    船隊繼續向東,竟然發現了一塊巨大無比的大陸,論起面積,絕對不在大明朝之下。只是陸地上氣候乾燥,並不適合種植業,只能養殖牛羊,可即便如此,也是一塊超級寶藏。

    在圖冊上詳細標註了先發現陸地的面積,人口,特產等等情況,看得侯恂眼珠子瞪得老大,對他來說,簡直就像是山海經一樣,光怪陸離,難以置信。

    「王爺,這,這些土地都是大明的?」

    「準確說是本王的!」張恪冷笑道:「侯大人熟讀經史,相比知道莊子講過一個故事,他說鳳凰從南海飛到北海,非是梧桐樹不休息,非是竹子的果子不吃,非是甜美的泉水不喝。有隻貓頭鷹剛剛抓了一隻死老鼠,見鳳凰飛過,就仰天長嚎:不要搶走我的死老鼠。」

    張恪哂笑道:「本王不敢說自比鳳凰,但是有些人視為性命一般的東西,本王卻未必在乎。海外世界天高地闊,大丈夫當征服四海,與群雄爭霸,真正站在時代的浪頭,獨領,方不負一生壯志。侯大人,你把本王的話告訴陛下,也告訴首輔大人,只要能讓本王過得去,我絕不會為難他。」

    侯恂聽著張恪的話,再看看手中的圖冊,竟然真有些熱血沸騰的感覺。

    那些面積驚人的島嶼可不是他想像中的不毛之地,有的標註著盛產香料,每年可獲利二百萬兩。有的寫著金銀礦藏眾多,可開墾上百年。還有則是寫到土地廣闊,堪比江浙兩省,一年三熟,不知饑饉……

    侯恂不由得在腦中生出念頭,若是他能得到一個島嶼,哪怕是最小的,當一個土皇帝也比現在這個大臣要風光得多。

    難怪張恪不在意皇帝的位置,敢情是有更好的選擇。

    不是他有多少忠心,而是根本不屑一顧。

    雖然這個結果很糟心,很傷自尊,很挫折,可是侯恂卻捕捉到了關鍵的一點,那就是事情還有可為,或許能和平化解危局。

    想到這裡,他也沒必要留下來,急匆匆告辭,又回到了京城。

    送走了侯恂,張恪手下的人都炸鍋了,張峰,杜擎、喬福、喬桂、岳子軒紛紛圍攏上來。

    張峰先說道:「永貞,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皇位不搶了?可別忘了,殺人不死反成仇,不趁著現在弄死崇禎,一旦他緩過手,我們可就沒好日子了!」

    喬桂更是難得反駁張恪,說道:「永貞,你想著跑到海外當天子,可是想過沒有,海外氣候迥異,瘴氣遍地,不是沒有出路的難民,誰願意放棄花花世界啊!」

    大家七嘴八舌頭的說著,張恪突然一臉壞笑地說道:「你們不要那麼天真好不,我給侯恂灌**湯,他不知道醉沒醉,你們倒是醉了!」

    張峰和眾人面面相覷,忍不住一拍腦門。

    「永貞啊,你說的那麼真,我們都被你騙了!」

    「呵呵,高明的騙術十分之中有九分是真的,只有那一點假,才能騙得了聰明人。本王要開闢海外不假,可是必須以大明作為根基。你們放心吧,這次我不會放過崇禎,只是我要用最小的代價,把江山拿過來。」

    張恪說著站起身,活動一下胳膊,骨節噼裡啪啦的作響。

    「亂局快點結束吧,趁著咱們都年輕,養精蓄銳,打出一個萬世不拔的太平盛世,把地球抱回家!」

    ……

    當張恪做著「球長」美夢的時候,崇禎卻陷入了徹底的失眠,對著紅燭,枯坐了兩個時辰,一動不動,就彷彿一個雕塑般。若不是偶爾起伏的胸膛,還有眨動的眼皮,這就是一個死人。

    老太監王承恩一動不動站在崇禎的身旁,低垂雙眼,一言不發。自從挨打之後,他已經學會了沉默,他只管伺候崇禎,其餘的話一句不說,一點不管。

    崇禎一直枯坐著,突然西洋座鐘響了起來,已經到了深夜零點。崇禎緩緩起身,到了殿門口,似乎隱約能聽到亂糟糟的聲音。自從張恪的大軍殺來,宮裡就不穩當了,幾乎每天都有太監和宮女悄悄溜出去,再也不回來了。

    舍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不可留啊!

    「傳旨,把曹化淳帶過來。」

    ……

    「啟稟王爺,侯恂又來了,他還帶來一個人。」杜擎大聲說道。

    「誰?」

    「是個太監,聽說叫曹化淳。」

    「哦!」張恪的雙眼立刻縮成精芒,嘴角掛起了招牌的笑容。崇禎還真沒讓自己失望,又一次充當了豬隊友的角色,出賣了自己的人。

    瞭解崇禎性格的人都會知道,這位亡國之君一直被稱道的就是勤快,殊不知一個傻乎乎的人,越是勤快,造成的後果就越糟糕,崇禎迷信權術,沒有起碼的擔當。送曹化淳過來,肯定是想讓他頂罪,充當被捨棄的棋子。

    「人終究不是棋子啊!」張恪笑道:「杜擎,你去告訴曹化淳,他還想活著,就按照本王吩咐的招認。說天啟皇帝之死是崇禎暗中下手所致,崇禎弒兄篡位,罪惡滔天,人人得而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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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紛紛來投



    在皇權至高無上的時代,朝政出了問題,那是臣子不忠,天下安寧,是天子聖明。崇禎比起其他皇帝至少有兩大優點,第一是勤政,按時早朝,每天批閱奏摺到深夜,就算到了年節也不休息,二三十歲的人,弄得像小老頭一樣。第二點就是簡樸,他不像其他皇帝有眾多燒錢的愛好,不喜歡奢華,甚至不貪圖美色,一年到頭,也做不了幾件新衣服,甚至還穿打補丁的。勤儉的勁頭,就連張恪都比不了。

    想要取代這位苦行僧皇帝,難度並不小,尤其是還想要儘量付出少的代價,張恪只能選擇潑髒水了,打破大家對崇禎的幻想。

    曹化淳被關在了牢房之中,房間乾淨整潔,有一張舒服的床,一應用品,什麼都不缺。對於犯人來說,簡直就是天堂般的待遇。可是曹化淳卻絲毫都生不出感激的念頭,從隔壁的牢房,一聲聲淒厲的叫聲傳來。

    就好像置身屠宰場,聲音滿是絕望恐懼,撕心裂肺,痛到了極致!而且更令人憤怒的是每用一種刑具,對面就會高聲喊出來,讓他聽得清清楚楚。

    「曹公公,上烙鐵了!」

    一句話說完,就聽到:「啊!」慘叫聲超出了人類的極限,可以想像,對方是何等痛苦。曹化淳用力攥著拳頭,指甲深深插進肉裡,一滴一滴的血液順著掌心流下來。

    就在隔壁的房間。正在遭受酷刑的是他的兒子,更準確的說是侄子!

    曹化淳早年入宮做了太監,一直默默無聞。好不容易等到崇禎登基,他鹹魚翻身,升到了御馬監掌印的位置。手握大權之後,曹化淳立刻下令尋找他的家人。

    經過一年多的找尋,終於找到了當初的曹家,他的父母早就死於饑荒,大哥被徵了民夫。五年之前也死了,只給曹化淳留下了兩個二十出頭的侄子。

    作為曹家最後的希望。曹化淳對兩個侄子絕對是寵愛有加,他向崇禎請旨,冊封兩個侄子為指揮僉事,說白了就是只拿俸祿不干活兒的官。

    他又拿出大筆的銀子。在天津重修老宅,給父母重建墳墓,又命人找到了大哥的骸骨,更是把當初徵用害死大哥的官吏殺得一個不剩。

    按照曹化淳的設計,兩個侄子一個過繼到他的名下,一個留給大哥傳宗接代,他們曹家兩兄弟都有了後人了。

    設計的不能不說完美,只是張恪起兵之後,天津的駐軍立刻封鎖了往來的道路。他的兩個侄子就被困到了天津。他萬萬想不到,再度和侄子見面,竟然是如此的場面。

    一牆之隔。兩個侄子正在受刑,曹化淳的心就像是刀子扎的一樣,他被送出京城,就做好了送死的準備,哪怕是刀斧加身,千刀萬剮。這位見慣了生死的老太監也不會在乎,他豁出去了!

    可是萬萬想不到。張恪對他好吃好喝好招待,卻拿著他的侄子動手,簡直不當人子,不當人子!

    曹化淳的心被一聲聲的慘叫戳的千瘡百孔,他瘋了一般,跑到牆壁前面,用力的拳打腳底,歇斯底里地咆哮。

    伸出雙手,猛地抓著牆壁,彷彿要抓透一般,順著他的指甲流出鮮紅的液體。曹化淳不知疲憊,不在乎疼痛,不多一時,牆壁上就是一片暗紅。

    他身上沒有一絲的力氣,軟軟地坐在牆角,淚水噼裡啪啦地落下來。

    「何必呢!」牢門外面響起一聲嘆息,張恪讓人把牢門打開,他緩緩走了進來,看了一眼癱瘓在地的曹化淳。

    「曹公公,文死諫,武死戰,那說的是朝臣,你一個太監何必還死撐著呢?」

    曹化淳翻翻眼皮,喘著粗氣,冷笑道:「張恪,亂臣賊子!咱家落到你的手裡,有死而已,何必禍及家人,不是英雄所為,小人,十足的小人!」

    張恪身後的護衛一聽,唰地抽出佩刀,指向了曹化淳。

    「本王如何,不是曹公公能置喙的,倒是曹公公你,本王可沒想抓你,而是崇禎把你送到我的手上,他的目的想必你十分清楚吧?」

    曹化淳鼻子裡哼了一聲,怒道:「張恪,你到底想說什麼?咱家告訴你,就算是掉了人頭,流乾了鮮血,咱家也不會幫著你污衊皇爺的。」

    「好硬的骨氣。」張恪忍不住笑道:「曹公公,你可別忘了,兩個侄子都在本王手裡,你捨得他們的性命嗎?」

    傷痕纍纍的心又被刺了一刀,曹化淳身軀晃動,差點撲在地上。他用力摀住胸口,勉強撐著,輕蔑地笑道:「咱家不過是一閹豎,竟然讓東王用如此下作手段對付,咱家是不是該慶幸啊?」

    突然曹化淳的目光變得犀利起來,咬著牙說道:「咱家能有今天,全靠著皇爺的恩賜,這條賤命早就是皇爺的,能為皇爺去死,是咱家求之不得的。就算你用誰威脅咱家,咱家也不會給你辦事的。」

    老太監說到最後,鬚髮皆乍,恨不得要吃了張恪一般。

    「還真沒想到,崇禎把你都賣了,你還能如此忠於他,看起來崇禎做人還不算太失敗。」

    曹化淳冷哼了一聲,顯然不屑於回答這種大逆不道的問題。

    孫嘉聞站在張恪的背後,看得怒火中燒,說道:「王爺,閹豎寧頑不靈,卑職把她萬剮凌遲,切成了片兒,看他還敢不敢犟嘴!」

    曹化淳身軀一震,緩緩把眼睛閉上了,一副引頸受戮的模樣,毫不畏懼。

    「倒真是一條漢子。」張恪道:「傳我的命令,停止對曹公公兩位侄子的刑罰,請軍醫給他們治病。把曹公公帶出來吧。」

    有人不由分說。把曹化淳扔到了麻袋裡,提著麻袋緊跟在張恪的身後。出了牢房,張恪找了處臨時的軍營。他在中軍帳升座,曹化淳被安排在了旁邊的小帳篷裡,有士兵看守著他。

    沒有多大時間,外面腳步聲音響動,一前一後,走進兩個人。全都是文官打扮,前面的有五十出頭。個頭不高,精氣神十足。後面的身量高大。頗有些威嚴,見到了張恪,全都搶步跪倒。

    「臣錢謙益(阮大鋮)拜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張恪掃了一眼跪著的兩個人。錢謙益在明亡的時候,竟然不如**有氣節,一句「水太涼」成了千古笑柄,投降滿清,賣國求榮,更是無恥之尤。

    至於阮大鋮,他出身東林,背叛東林,輔佐南明。又背叛南明。十足赤金的小人一枚。

    這兩位能能排進明末無恥榜前十的傢伙,齊刷刷跪在了張恪面前,實在是有些怪異。卻又在情理之中。

    他們兩個都是政治鬥爭的失敗者,都在南方蟄伏,張恪兵圍京城,他們竟然不約而同,跑到了軍中,想要替未來的皇帝陛下效力。

    「兩位先生請起。」

    「多謝殿下。」

    兩個人從地上爬起來。乖覺地站在一邊。

    「兩位先生,本王聽說一件事情。想請兩位先生賜教。」

    「不敢,王爺只管說就是,我等知無不言言無不盡。」錢謙益搶先說道。

    「好,前幾日有人向孤王說不該只是清君側,因為陛下不是身邊出了奸佞,而是陛下自己就是弒兄奪位的小人,孤王不知真假,還請兩位先生指教。」

    弒兄奪位?崇禎殺了天啟,雖然崇禎巴不得自己的哥哥掛了,可是他只是一個藩王,有本事把手伸到內廷嗎?能躲過魏忠賢的眼線,對天啟下手,怎麼聽著都不像是真的。

    錢謙益還在猶豫,阮大鋮卻福至心靈,急忙說道:「王爺所說在理,世人皆說先帝死於客氏之手,試問客氏乃是先帝乳母,尊貴至極,何來暗害先帝的動機?尤其是卑職聽說當年客氏是從宮外弄到了什麼靈丹,進獻先帝,先帝才死於非命。試問這靈丹從何處來?當今皇帝恐怕難以洗脫干係。」

    「什麼皇帝!」

    錢謙益怒喝道:「弒君殺兄,罪惡滔天,罄竹難書,如此罪人尚且統治大明多年,臣以為實在是我大明之恥,王爺興起大軍,剷除奸佞,匡正社稷,正是當時!王爺聖明啊!」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歷史就是任憑打扮的小姑娘,顯然張恪手裡握著歷史的打扮權,他要打擊崇禎的形象,肯定有人會跳出來。

    這不錢謙益和阮大鋮已經爭搶起來。一個說早有耳聞,另一個說恍然大悟,一個說要給先帝報仇,一個說應該撤換皇帝。一唱一和,簡直比對口相聲還要好聽。

    旁邊的帳篷裡,曹化淳聽得一清二楚,他眼角都瞪裂了,血液混著眼淚流下。他真想大哭一場,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無恥之徒?

    他們平日裡不是理學心學,孔孟門徒,滿嘴里仁義道德詩書禮義。難見的人竟然是骯髒齷齪,都在肚子裡裝。可惜了一張人皮披在他們的身上,一個個忘恩負義,無恥透頂!

    曹化淳掙紮著要衝進大帳,當面質問兩個人,一旁的士兵卻牢牢按住他,嘴裡的嚼子也不准拿下來,只能聽到曹化淳發出嗚嗚的聲音,脖子臉漲得紫紅。

    「兩位先生明察秋毫,孤王弔民伐罪,正需要有兩位這樣的名臣相助,還請你們盡快把崇禎的罪孽弄清楚,也好決定是該如何處置。」

    「遵命!」

    兩個人欣然領命,能幫著張恪幹掉崇禎,他們就是從龍功臣,實打實的功勞,日後入閣拜相,也不是沒有機會。

    懷著激動地心情,兩個人立刻請令,下去撰寫文章,全然沒有發覺張恪嘴角的冷笑。

    把他們帶下去之後,孫嘉聞讓人把曹化淳拖了上來,此時老太監倍受打擊。不停喃喃自語,說道:「無恥,無恥之尤!」

    「呵呵,曹公公,文臣無恥,你也見得多了,本王也不想廢話。你不願意做的事情,他們可求之不得。本王最後問你一句,想繼續效忠崇禎,還是反戈一擊?」

    事到如今,還有的選擇嗎!曹化淳也不想和那兩位比什麼氣節了,就連以名節自詡的文人都能如此,他一個老太監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

    「王爺,老奴會聽從安排的。」

    曹化淳加上阮大鋮和錢謙益,做成了強悍的鐵三角,三個小人,兩個文筆出眾,一肚子壞水,另一個對崇禎瞭解頗深,宮廷秘辛信手捏來。

    他們三個在一起,很快就煞有介事地編出了一大堆的段子。不光把天啟的死推給了崇禎,還曝光說內帑存銀兩千萬兩,崇禎穿著補丁衣服,就是惺惺作態,欺騙天下人而已。甚至把張皇后一拿了出來,說崇禎行如狗彘,禽獸不如……

    凡此種種,段子寫出來,立刻被印刷成千上萬份,通過商人送進了京城,很快就傳得大街小巷,到處都是。

    沒有經過信息時代的洗禮,人們還比較天真,面對著鋪天蓋地的消息,裡面總有一點是真的吧!

    有更多的人對當今的朝廷早就不滿,看到了這些東西之後,立刻把矛頭指向了崇禎,到處宣傳,沒有幾天的功夫,差不多弄得人盡皆知。

    軍心,民心,士氣,就在這種不休止的轟炸之中,漸漸瓦解。

    比起大炮火銃,輿論的攻勢看不見硝煙,殺傷力卻更加驚人。

    就在輿論攻勢開始的第三天,夜半時分,從高大的京城城牆上,系下來一個籮筐,裡面坐著一個人,到了地上之後,他立刻跑向了張恪的大營。

    此人沒跑出多遠,就被暗哨抓捕,搜查身體,找出了一封密信,還有一張城防圖。詢問之下,他很快招人了,原來他是奉了兵部尚書陳新甲的密令,出城報告東王殿下城中的虛實。

    消息傳到了張恪的帳篷,他正和杜擎下象棋。噼裡啪啦,兩個人殺得你來我往,不亦樂乎。

    「啟稟王爺,有陳新甲的使者來了。」

    張恪聽在耳朵裡,只是笑著點頭,「來了第一個,第二個就不遠了。哈哈,吃你的『炮』。」杜擎瞪大了眼睛,滿棋盤亂找。

    「王爺,你的『車』什麼時候過來了?」

    「早就來了,你趁早認輸吧!」

    「我看你是作弊,咱們繼續來!」

    ……

    漸漸地夜靜更深,兩個人已經殺到了第七局,杜擎臉上貼了五個紙條,張恪臉上也有兩條,他們玩得酣然,外面的消息卻不斷傳來。

    有人派出專門的使者,有的則是把書信放在商隊裡面帶出城,總而言之,八仙過海,各顯其能。

    一天晚上,足有十幾位大員向張恪送來了投誠文書,情願意充當內應,迎接大軍入城!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4
第六百一十六章 禪位



    自從張恪起兵清君側,天下就呈現一幅詭異的狀態,從九邊到東南,沒有一處勤王人馬,沒人聲討張恪這個逆賊,同樣,也沒人幫著崇禎說話。

    對於天下人來說,就彷彿是一場拳擊比賽,他們都是觀眾,只要等著勝利者產生,他們就跑過去,獻上花環,送去無數的讚美,至於失敗者,則是不屑一顧!

    要說起來,也並非沒有忠臣,比如石柱土司左都督秦良玉,聽聞張恪造反之後,當即下令,調動一萬白桿兵,老夫人親自披掛上陣,準備北上勤王。

    就在起兵的前一天晚上,萬萬料想不到的一幕出現了。

    弟弟秦民屏,兒子馬祥麟帶頭,秦馬兩家,幾十口子跪在老太太面前,黑壓壓的一大片。在院子裡,府門外,還跪著更多的白桿兵士兵。

    馬祥麟眼含痛淚,跪爬了半步,抱著母親的大腿,痛哭流涕。

    「娘,您從小就教導孩兒要講究仁義,要知恩圖報,東王殿下在渾河一戰,救下了好幾千白桿兵,更是幫著咱們重建新軍,一直殺到了瀋陽,報了血海深仇,這時候讓孩兒拿著,和義州兵拚命,孩兒萬難從命!」

    看著第一次忤逆自己的兒子,秦良玉簡直驚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旁的秦民屏只當姐姐默認了,他大聲說道:「姐姐,遠的不說,這些年西南叛亂不斷,咱們白桿兵每逢戰事,從不落後,朝廷除了給了點虛名之外,沒給咱們一點錢糧。要不是有東王殿下接濟。給咱們武器,送咱們糧食,弟兄們早就撐不住了。我就是不明白,讓東王登基難道不好嗎?」

    「住嘴!」

    秦良玉渾身哆嗦地站起,看著兄弟和兒子。猛地抽出了肋下的佩劍。

    「秦馬兩家,世代忠良,一心一意輔佐大明皇帝,自古以來,忠臣不事二主,張恪雖然英雄了得。可惜他做了逆賊,就是我們的仇敵。秦良玉不才,縱然不敵身死,把一腔熱血流乾淨,也絕不做附逆投降的無恥之徒!」

    「娘。咱們不能以卵擊石啊!」馬祥麟突然伸手抱住母親雙腿。

    秦良玉怒髮衝冠,舌綻春雷地怒吼:「你們都給我閃開!」

    嚇得馬祥麟一哆嗦,老太太飛起一腳,踢得馬祥麟一溜兒滾,她昂然走出了大廳。留下了失望的嘆息:「你們怕了,老身不怕,你們不敢去,老身我自己去!」

    秦良玉懷揣著一腔赤誠。只是她終究把問題想得簡單了,出了秦府之後,外面被更多的人堵住了。

    這些人裡面。多數都是女人,她們飄飄下拜,泣不成聲。

    原來四川物產豐富,隨著義州兵發展飛快,需要的物資越來越多,其中就包括豬鬃和桐油兩樣。眾所周知,四川的桐油和豬鬃都是最好的。張恪每年都向石柱撒下幾十萬兩的採購費用。

    石柱幾乎家家養豬。靠著訂單,石柱的百姓迅速富裕起來。日子越來越好過。甚至能出錢請外面的先生進山教書,當熊孩子能寫出自己名字的時候,多少父母流下了熱淚。

    他們不想背叛秦老夫人,但是他們絕對不想和張恪作戰。

    一貫剛強的秦良玉總算領教了什麼叫做眾意難違,面對著百姓們,她長嘆一口氣。頹然轉回了府邸,把自己關在房間裡,一坐就是三天。

    馬祥麟實在受不了,帶著人衝進了房子,只見桌子上放在一封奏本,還有朝廷的官服大印。

    「娘!」

    「不要說了,那是老身給陛下最後一封奏疏,從此之後,老身遁入空門,石柱土司不復存在!」

    秦良玉的奏疏被六百里加急,送到了京城,送到了崇禎的手裡。瘦成了豆芽菜的崇禎聽到秦良玉送來奏疏,他突然眼前一亮。

    所有軍隊當中,唯有秦良玉的白桿兵從來不計辛苦,指到哪打到哪,對皇帝只有兩個字:服從!

    崇禎在午夜的時候,傻愣愣坐在龍床上,淚水順著眼角流淌下來。

    他這個皇帝做得還真失敗,信任的臣子全都辜負了他,從張恪開始,到楊嗣昌,再到溫體仁,包括現在的周廷儒,一個個不是狼子野心,就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老天為何待朕如此不公?

    不是說聖君在位,有神靈相助嗎!

    「朕是天子,老天之子,為什麼朕身邊一個可用之才都沒有,為什麼張恪身邊就是一堆堆的人才。」

    崇禎突然神經質地躥起來,僅僅穿著明黃色的中衣,大聲咆哮,細看去,眼珠子都是紅的。

    「陳新甲,范景文,倪元璐,李邦華!朕待你們不薄,你們這些辜恩負義的佞臣,竟然暗中寫信,要投靠張恪,你們以為朕不知道嗎?朕要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崇禎咆哮著,跳到地上,一把抓起來牆上的寶劍,就往外面沖,迎面正好走來了周皇后,她知道崇禎精神不正常,時常抽風,聽到小太監稟報,急忙趕了過來,和崇禎撞在了一起。

    一見崇禎手裡的寶劍,嚇得驚呼一聲:「陛下,您,您怎麼了?」

    「怎麼了?朕的好皇后啊,你們周家不過是小商販出身,朕抬舉你父周奎,讓他做了伯爵。前些日子,朕讓他拿出家產,捐助軍餉,他兩兩千兩銀子都不肯。可是他昨天,一口氣就給張恪送了十萬兩銀子,祈求保全他的身家性命!十萬兩!朕的銀子都被蛀蟲貪墨了,他們有銀子給逆賊,沒銀子幫朕平叛,這就是朕的岳丈!」

    崇禎越說越怒,猛地一揮寶劍,只見血光迸濺,周皇后痛叫一聲,摔在漢白玉的石階上面,白玉般的臂膀露出森森白骨,立時疼昏過去。

    崇禎毫不憐惜,對著前來搶救的太監瘋狂揮動寶劍,大聲怒斥:「不許救,誰都不許救,讓她去死,去死!」

    崇禎發洩夠了,踉踉蹌蹌,回到了寢宮,傻愣愣坐在龍床上面,王承恩戰戰兢兢,走了進來。

    「皇爺,千萬彆氣壞了龍體啊。」

    「龍體?朕是龍嗎?怕是在一些人心中,城外的張恪才是張牙舞爪的金龍吧?」

    王承恩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痛哭道:「皇爺,張恪不過是逆賊而已,您是聖天子,自有百靈相助,會逢凶化吉的!」

    崇禎看著王承恩,突然自嘲地笑笑:「王伴伴,就連秦良玉都上書請罪辭官,還有誰能幫著朕,傳旨吧,朕同意禪位!」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5
第六百一十七章 最後一搏



    「天心仁慈,東王殿下,主子不想看到生靈塗炭,百姓受苦,情願意讓出皇位。只要擇吉日,殿下就可以進京登基,大明的江山眼看著就要落到您的手裡。咱家提前祝賀東王,孝子賢孫,千秋萬代!」

    王承恩每一個字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若非他手無縛雞之力,真想撲上去,和張恪玩命。還沒登基稱帝呢,就是大明的臣子,竟然就大喇喇坐在椅子上,聽自己宣讀聖旨,大逆不道,該天打雷劈!

    張恪沒有把王承恩的怒火放在眼裡,反而接過了聖旨,仔細看了看,搖搖頭。

    「怎麼,東王殿下,殺人不過頭點地,你也深受大明皇帝的隆恩,你還想置陛下於死地嗎?如是如此,你就不怕天下的悠悠眾口!」

    「王公公,孤王敬重你忠肝義膽,太監之中如你這樣的,不說絕無僅有,也是鳳毛麟角。」張恪將聖旨放在手邊,淡淡說道:「朱由檢只說了退位,把玉璽皇位都交給孤王,他能認清形勢,這是好事情。可是還有幾件事情沒有說清楚。」

    王承恩強忍著怒氣,問道:「哪幾件?」

    「第一就是皇帝退位後要如何處置,該居住在什麼地方,如何供應,是變成普通百姓,還是被幽禁,直至死去?第二是朱家除了皇帝之外,還有遍佈各地的藩王,還有大量的勳貴,他們該如何處置,家產是否要充公。第三呢,明代先皇的陵寢該如何料理,日後祭祀還要不要進行。」

    張恪聽說崇禎要禪位也是吃了一驚,印象之中,大明朝沒有別的,骨頭倒是極硬的,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到了如今,就算崇禎明知不敵。也會垂死掙扎,怎麼會把皇位老老實實交出來呢!

    雖然心中有所猶豫,但是張恪倒是覺得能和平交接也算是好事情。不過要想真正妥善處理,並不容易。歷來中國的改朝換代都是最血腥暴力的。

    除了趙匡胤的陳橋兵變之外,都是殺得屍橫遍野,血流千里。數來算去,最和平的就要屬袁大頭逼著滿清退位的那一套。

    張恪當然不會犯賤到優待大明皇室,但是眼下海外利益眾多。不像以往一定要趕盡殺絕,只要他們同意,不妨就把他們流放到澳洲。反正西方第一批殖民者都是罪犯,中國可以效仿。

    「王公公,你把本王的話帶回去,只要朱由檢有誠意,本王可以放他一條生路。」

    「不可!」

    張恪話音剛落,錢謙益就跳了出來,聲色俱厲地說道:「王爺,朱由檢暗害先帝。罪不容誅,豈能縱容了他,如何向先帝交代?」

    「沒錯,自古成王敗寇,朱由檢搞得天怒人怨,如果他還有一點廉恥之心,就該自殺殉國。」阮大鋮氣勢洶洶說道,直接往死裡整。

    王承恩看了一眼這兩位,突然瞳孔縮成了精芒,頓足捶胸。大聲罵道:「無恥之徒!大明皇帝和你們有什麼仇,什麼恨?虧你們還是大明的臣子,竟是如此喪心病狂,把你們的心掏出來。看看是不是黑的?扔給狗都不吃,嫌你們噁心!」

    王承恩大罵不止,錢謙益沒有絲毫的怒氣,反而淡淡冷笑。罵吧,罵吧,死太監。我們都是替東王挨罵,罵的越狠,以後好處就越多。

    似乎張恪也看出了他們的打算,淡淡擺手,說道:「你們帶王公公下去暫時休息,把本王的意見寫成書信,送給朱由檢。」

    「遵命。」

    手下人帶走了王承恩,寫好了書信,讓他一併帶回京城。

    國朝以禮治國,自從張恪的書信送進了京城,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潮水一波接著一波,幾乎要把每個人都淹沒了。

    尤其是還坐在首輔位置上的周廷儒,簡直就是坐在了火山口上,屁股底下沸騰的溫度把他都要燃燒起來,變成一塊烤肉。

    王承恩沒看明白張恪的三條建議,可是有人懂了,這是要徹底清洗大明朝。不光是皇族,抱愧勳貴,甚至滿朝的文武,都要徹底換掉,來一次超級洗牌。

    也唯有如此,才能給張恪的部下讓路,那麼多人都等著當從龍功臣呢!

    至於崇禎的提議則是他主動退位,把皇位交給張恪,而張恪則是要保留明朝的體制,甚至優待臣民。反倒是他自己,是死是活,並不重要。

    事到如今,雙方好比兩輛火車,就要對撞。而周廷儒等大臣可悲地站在了火車中間,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要被火車碾過,變成一地的肉餅餅兒,等死的滋味實在是太難受了,讓人發瘋。

    從這一刻開始,雙方就不停的派遣使者,交換意見,最初還顧及顏面,沒有直接挑明,談到了最後,則是直接擺明了車馬炮。

    張恪經過和部下的討論,最終敲定了意見,大明皇室成員,包括各地藩王,全數遷居海外。每年提供十萬兩白銀經費,一共五年,五年之後,皇室成員自食其力,三代之後,准許返回大明,成為普通百姓。

    所有勳貴一律罷免,財產收繳,只給予每人三十畝田,自種自吃。

    至於所有文官,不管年齡大小,統統要經過考試,合格者才能繼續做官,而且還要從底層做起。

    一貫嗜殺成性的張恪一改往常的做法,他沒有一個殺字,但是處處透著他的無情。曾經在九天雲上,不知人間疾苦的王孫貴族,一下子掉落到塵埃,要跑到遙遠的海外,要去耕種,要為了吃一口飯辛勤勞作,一粒汗珠摔成八瓣,那種落差和掉入十八層地獄沒什麼區別。

    曾經高高在上的一群人,被一下子打回了原形,恐怕比起殺了他們,還要讓人難受。

    面對強勢的張恪,代表朝廷的禮部尚書林浴楫只能撕毀了他們擬定的條款。其中包括封賞崇禎為安樂王,朝中文武擇優續用,對於勳貴採取逐步降低俸祿的方式,和平過渡。

    林浴楫看來,這已經是相當不錯的條件,可以馬上打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總不能一點面子不給吧!最起碼也要做一個宋太宗,杯酒釋兵權可以,必須給大筆的銀子,讓大家舒舒服服過日子。

    很不幸,張恪就是不想給他們面子。

    他不想假惺惺做一個不姓朱的大明皇帝,至於會不會引起反彈,張恪一點不擔心。強大的實力,給了他充分的自信。

    「崇禎如果聰明,就應該聽從我的提議,這樣可以保住他的性命,也能保住朱家一門,不至於像歷代亡國之君那樣,被殺得血流成河。同時大家也必須加強戒備,防止他狗急跳牆,搞垂死一擊。」

    張恪慎重地說道:「加大向城中派遣間諜的力度,要弄清楚崇禎的一舉一動,決不能有一點疏漏。」

    時間一天天過去,朝廷方面遲遲不肯做出答覆,張恪等得不耐煩了,先是切斷了水和煤的供應,接著是蔬菜,布匹,一時間京城之中物價飛漲,百姓怨聲載道,沸反盈天。順天府的衙役去驅散鬧事的百姓,竟然被百姓打了回來。

    他的理由相當強大:「你們的主子都要滾蛋了,還想裝大爺嗎?」

    百姓早就受夠了,接下來那些中下層官員也動心了,不是沒讓他們死嗎?還能繼續考試當官,雖然從底層做起不太情願,但是他們自信比起一般的白丁要強多了。管理這麼大的國家,還是離不開他們。

    大明朝就像是一個沙漠上的城堡,地基正在快速塌陷,只留下一層華麗的建築,隨時都可能倒塌崩解。

    「愛卿,大明的江山就要在朕的手裡完了嗎?」

    魏國公徐弘基眼含熱淚,磕頭碰地,悲憤地說道:「陛下,張恪逆賊心狠手辣,他說讓陛下去海外,誰不知道那是煙瘴之地,有死無活。老臣拼著性命不要,也要和張恪逆賊周旋到底,誓死一搏!」

    崇禎被激起一點心氣,強挺直腰板,關切問道:「愛卿,還有回天之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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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八章 張恪的決定




    深夜時分,張恪的帳篷裡依舊燈火通明,張羽珍幫著他整理各種文件,這些日子,她的工作量增加了十倍不止,天下各地的反應,有沒有勤王人馬,流寇是不是死灰復燃,京中的各種勢力如何反應,誰值得拉攏,誰是敵人……各種密報都送到了張恪這裡,改朝換代的時候,誰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大意。

    張羽珍揉了揉發紅的眼睛,突然看到一份報告,急忙仔細看去,才看了幾行字,就驚奇地喊道:「王爺,崇禎召見了徐弘基。」

    正在打盹的張恪急忙站起來,把密報拿在了手裡,看過之後,他的睡意全消,腦袋快速轉動起來。

    魏國公徐弘基說起來也是崇禎登基的大功臣,自從張惟賢,朱純臣等人被張恪整倒,接著張恪又和崇禎鬧翻,賀世賢就被從京營總督的位置上趕下來,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就落到了徐弘基的手裡。

    雖然京營不怎麼樣,空額嚴重,但是好歹還有五六萬人,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勢力。

    張恪想了半晌,嘆口氣道:「看樣子崇禎還是不甘心把皇位交出來啊!」

    張羽珍白了張恪一眼,譏誚地說:「誰會甘心把皇帝寶座交出來,有句話怎麼說來的,男人都是權力動物……貌似,這話是你說的。」張羽珍一吐紅潤的小舌頭,嬌笑起來。

    「我本來是想讓崇禎認清形勢。把京城平平安安交出來。京城戶口百萬,加上外來的學子商旅。人口眾多,一旦真正打起來,生靈塗炭,想要恢復元氣可不容易啊!」

    張恪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張羽珍忍不住笑道:「王爺,你對付草原的時候可沒這麼客氣。燒殺搶掠。甚至還放火投毒,啥辦法沒用過?」

    張恪絲毫沒有被戳穿的尷尬,平靜地說道:「在我的心中,京城已經是我的財產了!」

    ……

    「王爺,錢大人求見。」

    「讓他進來吧。」

    不多一時,錢謙益捧著一摞子文書小跑著進來,撲在地上,口稱:「微臣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張羽珍鄙夷地看著錢謙益。哼了一聲。

    「錢大人,王爺還沒稱帝呢,拍馬屁也太早了點吧?」

    錢謙益老臉通紅,可是卻不敢多說一個字。張羽珍雖然穿著男裝,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是個絕代佳人,跟在張恪的身邊,聽說負責文書,可是誰知道是不是真的。男人都有那麼點惡趣味,就算是他老先生,依舊娶了比兒子還小的柳如是。更何況正在盛年的張恪。

    說不定張羽珍就是未來的貴妃,身為臣子哪裡敢得罪。

    錢謙益陪著笑臉,說道:「陛下天縱英明,眾望所歸,登基九五,是早晚的事,這不,偽帝崇禎已經同意了登基的禮儀流程,還請陛下過目,是否有不妥之處。」

    「嗯。」

    張恪點點頭,把文書都接過來。仔細看了起來。

    要說大明以禮治國,而登基是最重要的禮儀,事項繁瑣,規矩細碎到了令人髮指的程度。偏偏禪位還是秦漢以後就沒有的事情,饒是錢謙益是禮部出身,身為博學鴻儒,也是絞盡了腦汁,差點崩潰了。

    這些文字可以說是老先生的一腔心血,就看張恪能不能接受了。

    六十根蠟燭突突燃燒著,書房裡亮如白晝,張恪緩緩翻著,慢慢看著,錢謙益不時在一旁解釋,足足花了半個時辰,張恪才把一切看完。

    「陛下,您覺著還有什麼疏漏,微臣這就去改。」

    「不必了。」

    錢謙益頓時一喜,問道:「陛下可是覺得臣擬定的合乎心意?」

    張恪搖頭,笑著看了眼張羽珍,好奇地問:「張秘書,你有什麼想法?」

    「呵呵,要我看,這些東西都是扯淡。」

    錢謙益臉色一沉,反駁的話到了嘴邊,又嚥了回去。

    「說說看。」

    「王爺,您能取而代之,靠的是手上的實力,又不是要繼承朱家的法統,其中什麼從大明門進入,過奉天門,到皇極殿接受崇禎禪讓,百官朝賀,然後正式登基即位,這些分明是太子即位才有的禮儀。」張羽珍明亮的眸子盯著錢謙益,不客氣地笑道:「錢大人,你以為王爺該受如此屈辱嗎?」

    錢謙益額頭冒出了汗珠,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臣,臣萬萬不敢如此想,只是崇禎禪位,也算是順天應人,陛下似乎該給一點面子。」

    「面子是自己掙的。」張羽珍立著柳眉,放肆地說道:「是崇禎把天下搞得一團亂麻,身邊的文臣武將眾叛親離,他不禪位,二十萬義州兵自然能把他趕下來,給他面子,簡直是笑話!」

    聽到張羽珍的話,張恪也是猛然一驚,這丫頭片子夠狠的,不過這話也真對了自己的脾胃。

    其實張恪看得出來,錢謙益弄了這麼一套程序,並不是真的要維護崇禎,他想維護的是儒家道統!

    對於儒家的人來說,誰當皇帝並不重要,尤其是東林的這幫貨色,只要能繼續尊重儒家的道統,他們就能和皇帝共治天下,哪怕是建州野人也是一樣。

    張恪同樣在思考,難道他還要重用這些犬儒嗎,他還要重複王朝的週期興衰嗎!就算自己努力開拓,一旦等到了自己死去,儒家的這幫大臣也會走向保守和封閉,看看大明朝的歷史,就一目瞭然。

    想到了這裡,張恪突然覺得他不是在和崇禎斗,而是在和幾千年的皇權統治,幾千年的儒家道統在爭!

    那就從登基開始,我要給天下重新定規矩!

    「錢大人,這套登基儀式全數廢除,孤王只是接受大明江山,並不稱帝。」

    「不稱帝?」錢謙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這位是不是腦袋有病了,皇權唾手可得,怎麼能不稱帝?

    錢謙益跪爬了半步,涕泗橫流,哭道:「陛下,天下臣民,盼陛下登基如禾苗盼春雨,更何況國不可一日無君,陛下若是不及早登基,只會給宵小可乘之機啊!」

    「不要說了!」

    張恪堅定的擺手,厲聲說道:「本王接手大明江山之後,改行黃帝紀元,國號中華,不立年號,以『護國』自稱,三年執政,若是國民認可,再登基稱帝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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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九章 皇位交替


    要建立什麼樣的國家,這是張恪一直思考的問題,毫無疑問,憑著他的實力,效仿唐宗宋祖,老朱同學,按部就班,搶奪皇位。憑著幾百年的經驗,精心設置官制,大力拓展海外利益。

    幾百年之後,他的名字或許能和最英明的皇帝比肩,可是這樣做真的就好嗎?憑著一個英明皇帝就能治理龐大國家的時代過去了,更何況沒有任何辦法能夠保證靠血緣傳承的皇帝能一直英明下去,根本就做不到!

    當然張恪也不想搞什麼君主立憲,把自己辛辛苦苦搶來的權力分享出去,除非腦子有病,思前想後,他決定採取立憲君治。所謂立憲君治是德國在一戰之前的採用的制度,也被日本明治維新採用。

    即確立法律之後,君主行使治理國家的權力,而且權力凌駕在立法機關之上。這樣做的好處很明顯,皇帝還是擁有巨大的權力,但保留了伸縮空間,如果皇帝平庸無能,權力就會被極大的壓縮,甚至蛻變成君主立憲制。

    其實英國也是走了這樣的道路,在最初的時候,君權還是非常強悍,之後後來漸漸蛻變,只是成為了國家的象徵。

    張恪這麼安排,顯然是給自己的後人留下了退路,最差他們也可以充當吉祥物一樣的角色,而不用擔心被砍腦袋。(

    同樣的道理,採用黃帝紀年,一改朝代更替的做法,哪怕再出現什麼暴風驟雨的變革,想必也會承認自己是炎黃子孫,沒法推翻紀元,也沒法更改國號。從這種意義上說,中國就能徹底擺脫朝廷循環往復,走出另一片新天地。

    不過張恪的設計最核心的東西,還是指向了兩千多年的儒家道統。自從漢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之後,儒家兼容其他各家思想,逐漸變成了完全服務君王的一個特殊工具。儒家的士大夫集團更是成了一群寄生蟲。他們聚集在儒家的道統之下,同皇帝分享治理國家的權力,享受種種特權。

    而這些特權就成了十足十的毒藥,他們讓士大夫遇到問題更喜歡抱殘守缺,更喜歡妥協退讓,即便是異族入侵,只要能尊重儒家聖人,能承認道統地位。他們就會與之合作。甚至還會把感化蠻夷當做是他們的天大的功勞,全然不在乎纍纍白骨,和幾千萬人流成河的鮮血!

    張恪把大明從末世拉了回來,他對於士人集團的無恥和腐朽有著刻骨銘心的認識。他不會有士大夫集團共治天下,他要取得的是華夏五千年傳承的真正道統,他要得到的是生活在這片土地上,數以億萬計的百姓的支持和承認。

    他不需要君權神授,不需要編造無數的謊言,來把自己塑造成一個神。他需要的只是為這邊土地上的民眾做實事,踏踏實實,得到他們的認可。

    從董仲舒以來,儒家吹噓的天人感應。皇帝乃是天子,神聖無比,固然讓歷代皇帝受用無窮,把他們引為知己。可是儒家的這一套並沒有改變一個現實。強如盛唐,也不過三百年的江山。

    決定皇位歸屬,朝代興亡的不是神仙。而是千千萬萬的蟻民!天意就是民意,從今後,歷代的皇帝只需要向自己的國民負責,而不需要理會那個虛無縹緲的上天!

    如此深邃的用心,不是錢謙益一時半會能夠理解的,可是他也本能地感到時代要徹底改變了。

    與錢謙益患得患失並不相同,張恪手下的將領倒是非常歡喜,經過張恪有意無意的熏陶,他們已經形成了民族的概念,他們不是哪個朝代的子民,而是傳承五千年,擁有共同的文明,所組建的民族,世界上最悠久,最驕傲的民族!

    費盡心力去記什麼漢唐宋明,不如記住簡單的兩個字:中華!

    張恪的決定得到了全體將領的一致擁護,原本的禪讓儀式也被徹底推翻,繁瑣的東西全都不見了,改成張恪率領大軍從大明門進入,一直到承天門前。

    與此同時,崇禎率領著宮中的后妃,還有部分太監和宮女,從皇城出來,面見張恪,獻上傳國玉璽,交出大明的地圖和民冊,象徵將國土和人民都交給張恪。

    得到一切的張恪會宣佈將朱明皇族流放到棉蘭老島,並且派遣專門人員保護他們,交給他們生存技能,學會從皇室變成普通人。

    到此為止,大明朝就結束了。

    張恪會重新接手朝廷機器,組建新的行政體系,然後擇吉日舉行閱兵,宣佈擔任護國。

    這套東西弄出來之後,不光是張恪,包括張峰,吳伯岩,岳子軒,沈岳,朱慶斌等人紛紛拍手叫好。

    江山是大傢伙打下來的,祭天敬地的那套把戲實在是無趣得很。尤其是大閱兵展示武力,更是合他們的胃口。

    「告訴崇禎,明天就是好日子,大軍就要進城,他可以選擇不同意,要是他不同意,首先進城的就是炮彈!」吳伯岩毫不客氣地對著使者說道。

    轉過天來,義州兵的所有將領天不亮就準備好了,張峰親自率領五千騎兵打頭陣,他們不光要進城,還要控制主要街區,保證張恪的安全。

    跟在張峰後面的是吳伯岩,他率領著一萬步兵,一水裝備先進的後裝槍,雄糾糾,氣昂昂,在沿途經過的地方,每隔兩米留下一對士兵站崗。

    再之後是沈岳率領的五百名彩旗手,他們騎著高頭大馬,拿著五百面彩旗,在京城的主要街道經過,高聲大喊,告訴所有百姓,改朝換代的時候到了,大明朝已經亡國了。

    等到他們都折騰夠了,大約上午九點左右的時候,張恪才在喬福,喬桂,馬如峰,盧象升,朱慶斌,謝超,劉少卿,馬彪等等將領的陪同之下,率領大軍進城。

    值得一提,張恪並沒有穿著王爺的蟒袍,更沒有穿龍袍,而是穿著一身戎裝,披著黑色的戰袍,佩刀懸劍,和手下將領最大的不同就是頭盔上面鑲嵌著一串九顆不同顏色的寶珠,光華奪目,分外耀眼。

    張恪意氣風發,騎在戰馬上面,只聽到有人大喊:「吉時到!「

    只見京城大門開放,從裡面走出兩隊文官,一個個垂頭喪氣,好像鬥敗的鵪鶉,腰桿怎麼挺也挺不直。

    「罪臣周廷儒拜見東王殿下,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喬福從後面衝了上來,一揮手裡的鞭子,怒斥道:「什麼王爺,是護國!」

    「是是是。」周廷儒連忙說道:「拜見護國千……」

    到底是千歲,還是萬歲,饒是周廷儒學問通天,也不知道該怎麼稱呼。

    「哈哈哈,人生不滿百,歷代皇帝之中,梁武帝算是最長壽的吧,才86歲,不要自欺欺人了。」張恪朗聲說道:「僕自稱護國,去護民安國之意,要給天下百姓安寧富足,諸位皆是才智之士,只要願意為了中華出力獻策,一律量才錄用,還請大家戮力同心,開創一個新時代!」

    寥寥幾句話,把施政的理念說的一清二楚,讓在場不少人都大吃一驚,相比那些冗長空洞的辭賦,張恪的話顯然更打動人心,有志向的官吏都為之一振。

    就連周廷儒都有些錯愕,不論是猖狂跋扈,還是假裝謙遜,都可以理解,唯獨如此讓他實在是受不了。哥們天下都是你的了,來點激動行不?

    周廷儒只能在內心想想,老老實實,替張恪牽馬墜蹬。

    漫長的隊伍緩緩進入京城,在道路兩旁,無數人探頭縮腦,稍微上了年歲的人還記得張恪幾次進京獻俘的場景,大家忍不住驚呼:「他當皇帝了,真當皇帝了!」

    老百姓還分不清護國和皇帝的差別,只是黑壓壓跪倒一片。張恪的心情不錯,騎在馬上,頻頻向著百姓揮手致意、

    一路走得非常慢,差一刻鐘午時,張恪的人馬才緩緩走到了承天門的前面,這時候就聽有人喊道:「來了,來了!」

    閃目看去,大門洞開,崇禎皇帝從正中間的宮門低著頭走了出來,後面跟著一大堆的太監宮女。

    「喪國之人,朱由檢,拜見閣下!」崇禎深深彎下了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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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章 最後的亂鬥



    「你是朱由檢?」

    「是,罪人!」

    張恪突然眉梢挑了挑,迅速恢復正常,笑道:「朱由檢,你還記得十年之前,就在這裡,是我陪著你進紫禁城,輔佐你登基,十年之後,卻要把皇位從你手上拿過來,可有什麼感謝啊?」

    崇禎低眉順眼,苦笑了一聲,抬起頭,看著張恪風華正茂,如日中天的威儀,再看看自己,彎腰弓背,好似一個小老頭,要知道他比張恪年輕很多啊!

    蒼天何其不公!

    朕登基十年,躬行儉約,宵衣旰食,治理國家。竟落下了如此下場,亡國喪邦,連祖宗的陵寢都保不住,還要遠走海外,被世人唾罵,朕究竟算什麼?

    崇禎身軀不停顫抖,手指狠狠插進了掌心,鮮血順著拳頭流了出來。

    痛,痛徹心扉!

    亡國之君,想想當初,建文皇帝就是如此,被自己的皇叔圍困在京城之中,四面炮火轟天,喊殺不斷。

    如今竟然連戰鬥之人都沒了,自己甚至比不了建文皇帝,真是該死!

    崇禎仰頭,喉嚨來回動彈,似乎想要說什麼,最後只剩下一聲嘆息。

    「成王敗寇,朕已經是亡國之君,還請閣下不要得寸進尺,天下都歸? 你了,就給朱某留下一條生路吧!」

    張恪看著臉色灰白的崇禎,的確有些可憐,打一巴掌,還要人家說不疼,實在是過分。張恪搖搖頭,笑道:「朱由檢,我曾經聽過一句話,叫做方向錯了,停下來就是進步。你的勤政成了一條路跑到黑,唉,多說無益。我答應放逐你們到海外。就會說話算數,絕不會加害於你。你不妨也檢驗一下,我治下的江山,和你有多少不同!」

    還沒等崇禎說話,錢謙益就從後面跳了出來,高聲說道:「陛下心胸寬廣,天下無雙,崇禎本是失德喪國之君,理應身死殉國。陛下聖心仁慈,放逐海外。令其改過自新,實在是亙古未有的大德,老臣佩服!」

    有了他帶頭,阮大鋮,甚至周廷儒等人都站了出來,不停說著恭維的話,彷彿一旁的崇禎就是空氣!

    昨日還是君王臣子,如今就成了陌路寇仇,這幫人變臉真的太快了。也虧他們能說得出口。真不知羞恥二字。

    崇禎咬碎了鋼牙,順著嘴角流出鮮血,他緩緩邁出了步子,把傳國玉璽高高舉起。

    「大明江山。都在這了!」

    張恪催動白馬,到了近前,打量一番,露出滿意的笑容。伸手就去抓玉璽。

    在場所有大臣都看過來,時間彷彿凝滯了,天下就要易手了。將近三百年的大明朝就這麼亡了!

    大家都不太敢相信,可是卻又不能不信!

    快了,張恪的手離著玉璽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只差一兩分的距離。

    突然!

    崇禎佝僂的身形猛地挺直,從裝玉璽的托盤下面猛地伸手一抓,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就出現在他的手裡。

    「亂臣賊子,受死吧!」

    崇禎的身體像是離弦之箭,猛地射出,匕首直插張恪的心口。

    匕首鋒芒利刃,反射著藍色的幽光,不用問,見血封喉的毒藥,只要刺中,張恪必死無疑。

    後面的那些將領都嚇得張大了嘴巴,他們對張恪的保護不可謂不周延,可是任誰也想不到手無縛雞之力的崇禎,怎麼能和張恪玩命?難道這位皇帝是深藏不露的高手,未免也太扯了吧!

    喬福和喬桂兩兄弟幾乎同一時間催馬向前搶救,更多人則是連反應的幾乎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看著。

    匕首離著張恪越來越近,說時遲,那時快,就在匕首即將刺中的時候,突然張恪的戰馬前腿一跪。

    張恪身體一下子矮了兩尺多,匕首貼著張恪的肩頭刺過,竟然沒有刺中。

    崇禎急忙轉身,要給張恪再來一刀,可是他穿著皇帝龍袍,寬大繁瑣,竟然踩到了衣角,身形一晃,險些摔倒。等他再站直身體,準備攻擊之時,弓弦響動,一支狼牙箭穿透了他的後背,從前心刺了出。

    鮮血冒的像是噴泉,嘴角抽搐幾下,雙膝跪地,直挺挺絕了氣。

    喬福衝到了崇禎面前,突然發覺鬢角的皮翹起來,伸手一抓,竟然扯下不少頭髮,還有一塊大大的臉皮。

    「是假冒的!」喬福吃驚的叫出來,就在這時,突然從承天門上探出無數的弓箭,唰唰唰,弓弦響動,箭如雨發。

    張恪此時已經提起戰馬,伏在馬背上,轉身就跑。其實他早就覺察出異樣,崇禎到死都把罪過推給諸臣,不承認自己是亡國之君。這樣的人豈能輕易承認有罪,張恪大膽判斷,對方就是個冒牌貨,至少值得懷疑。

    加著小心的張恪險險躲過了匕首,刺客的決然還是讓張恪後背濕透了。

    「快,向後退!」

    張恪一馬當先,領著部下向後撤離,他們動作很快,可是周廷儒率領的百官,還有那些從宮門出來的太監和宮女一點預感都沒有,被箭雨覆蓋。

    沒有多大一會兒,地上滿是死屍,還有一口氣的扯著嗓子嘶吼,狀如地獄。

    張恪沒有心思管這些,既然發動了暗殺,絕對不會這麼輕鬆結束。還有更多連綿不斷的後招,必須要防備。

    「傳令下去,結成圓陣,快速出城。」

    不用張恪下令,手下人都是訓練有素,應變得當,大家立刻抱成了團,把張恪保護在中間。

    轟轟轟!

    從兩旁的房舍之中,突然響起了轟隆隆的聲音,炮彈向著士兵襲來。有些人躲避不及,就被實心炮彈打穿了身體,變成了一堆碎肉。

    眼看著勝利在望,竟然稀里糊塗地死了,將領們都氣瘋了。

    喬福和喬桂,還有劉少卿馬如峰等人急忙前頭帶路,保護著張恪向東邊殺下去。沒跑出幾步,從街口。房舍,店舖之中,突然湧出了無數的士兵,一個個手拿著短刀盾牌,嗷嗷怪叫,撲向了張恪。

    這幫人的凶殘超出了大家的預料,他們根本不把自己當一回事兒,手中的短刀只有進攻,沒有防守,只有前進。沒有後退。

    霎時間張恪的親衛也死了不少,雙方兵器並舉,鮮血橫飛,人一個接著一個,倒了下去。凡是倒下去的,無數雙大腳丫子踩過來,地面上只剩下一塊塊暗紅色。

    喬福手中揮舞寶刀,連續砍了五六個敵人,身上都被鮮血濕透了。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側耳傾聽,整個京城都陷入了混亂。

    霎時間無數的士兵彷彿從地下冒出來一樣,瘋狂攻擊義州兵,倉促之下。義州兵竟然落入了下風。

    喬福眼睛都紅了,對著張恪喊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做先鋒,大家往外殺!」

    他一馬當先。手裡的刀舞動如飛,狠辣無比,將衝上來的敵軍殺得落花流水。屍體遍地。張恪在一眾護衛的簇擁之下,殺出了重圍。

    張恪的臉色鐵青,他並不是害怕,而是憤怒,既是對部下不滿,同樣也是針對自己!

    猜到了崇禎不會善罷甘休,可是就想不到,他竟然會如此決絕,手下還有這麼多死士,不是說大明的忠臣都死光了嗎,到底是怎麼回事?

    張恪心中不停的怒吼,他剛跑出去沒多遠,前面出現了一個岔路口,正在猶豫向哪邊走,突然從兩邊都殺出了人馬。

    衝在前面指揮的是個黑瘦的小矮子,對於此人張恪並不陌生,他就是袁崇煥!

    袁崇煥曾經輔佐孫老師在遼東和張恪作對,後來遭遇柳河之敗,孫老師匆匆回京,後來崇禎繼位,想要重新啟用孫承宗,無奈朝中對孫老師沒有絲毫的看法,認為他有名無實,再加上年紀大了,就沒有起用。

    而袁崇煥呢,則是逃回了關內,他是個意志力很強大的人,作為一個縣令的時候,就敢主動到遼東搏一個富貴,如今雖然聲名狼藉,功名之心一直沒死,他靜等著時機。

    果然,張恪越來越做大,崇禎對張恪不喜,曾經站在張恪對立面的袁崇煥就有了鹹魚翻身的機會,他先是補了一個縣令,接著出任大名府推官。

    在推官任上,他選拔能戰之士,從福建招兵,練成了一支千人的精銳,官職也升到了兵備道。

    對於這樣的小官,張恪並不會看在眼裡,偏偏就是在張恪起兵清君側的時候,袁崇煥帶著他的人馬,分頭潛入京城,袁崇煥徑直找到了魏國公徐弘基。

    一番談論之下,徐弘基對袁崇煥的忠勇欽佩無比,把他推薦給了崇禎。

    袁崇煥對崇禎說道:「別看義州兵勢力龐大,但是實則人力分散,各個將領並不服氣,只要干掉了張恪,群龍無首,不戰自亂。陛下重新拿回江山,中興大明,就在此一舉。」

    崇禎被說的熱血沸騰,接下來的事情就順理成章,袁崇煥和徐弘基聯手,布下了今天的局。

    「弟兄們,誅殺奸賊的時候到了,射箭!」

    弓弦作響,箭矢好像蝗蟲一樣,射了過來。偏巧在街道之上,無處躲藏,士兵哀嚎著倒在地上,張恪身邊人員快速減少。

    劉少卿最為機敏,猛地看到街邊的店舖,都用木板封了門窗。他急忙跑過去,和弟兄們一起扯下了木板,擋在面前。

    弓箭不停射在木板上,砰砰作響,士兵也不時受傷,可是好歹有了遮擋,大家立刻裝填火銃,猛烈地對射起來。

    硝煙瀰漫,對面的弓箭射程不及火銃,被打得血肉模糊,屍體遍地,鮮血順著路面流到了兩旁的水溝,令人窒息的血腥氣瀰漫在天空。

    袁崇煥臉漲得通紅,他知道生死一搏,若是不能快點殺了張恪,然後趕快脫離險地,外面幾十萬大軍殺進來,能把他們活撕了!

    「都給我聽著,沖,都沖上去!」

    袁崇煥揮舞著指揮刀,哪個落後,他就毫不客氣的一刀。伸頭是死縮頭也是死,這些士兵無奈。只能爭前恐後殺上來。

    槍聲隆隆,射中一個,就會有兩個敵人衝上來,簡直沒完沒了,頭皮發麻。前進的岔路都被堵死了,索性就鑽胡同吧。

    張恪且戰且走,他的身邊只剩下一百多人,馬如峰等人已經跑散了。張恪卻還冷靜,對著弟兄們說道:「大家要撐住,要不了多久。我們的援兵就會趕到,這些宵小之徒,是自尋死路!」

    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響聲傳來,腳下的大地都在不停搖晃,喬福跳上了牆頭遠望,飛來的箭矢從他透頂掠過,嚇得喬福急忙跳下來。

    「什麼聲音?」張恪驚呼道。

    「像是火藥。」喬福咬了咬牙:「我猜是在關鍵的位置埋放火藥,一來能引起騷亂恐慌,二來能夠阻止外面的人馬殺進來。」

    「果真是處心積慮。袁崇煥這傢伙長本事了。」

    劉少卿小臉黑漆漆的,臉上還帶著傷,說道:「陛下,別誇那個混蛋了。還是趕快想想怎麼辦吧?」

    「的確不太好辦。」

    正在思索之時,突然背後響起喊聲:「快追啊,逆賊就在這裡!」

    「不好,逆賊來了!」喬福和劉少卿一左一右。保護著張恪,往下撤退。

    很不巧,兩邊人都把對方看成了逆賊。也不知道誰才是真的。

    「這邊來。」張恪指了指旁邊的一處宅院,佔地很廣闊,喬福直接砍斷了門栓,大家魚貫而入。

    袁崇煥領著人尾隨而來。

    「啟稟大人,有人看見賊子跑了進去!」

    「哼,他們跑不了,給我放火。」

    這一招太損了,木製的房舍一點就著,加上今天風勢很大,瞬間火勢蔓延開,整條街都被大火籠罩。火舌亂飛,落到哪裡,哪裡就燒起大火。

    袁崇煥的臉被映得通紅,渾身激動得顫抖。

    「燒吧,燒吧!燒死張恪!」

    「來人,給我封鎖一切路口,只要看到有人逃出去,立刻殺無赦!」

    「遵命!」

    他手下的人馬立刻四散開,守住所有的街道口。

    外面的喊殺聲越來越強烈,很顯然城外的義州兵已經動作了,在營中坐鎮的賀安等人聽到京城裡面傳出喊殺聲,立刻就發動人馬,猛攻京城。

    這時候京城的各個城門已經被京營封鎖住了,魏國公徐弘基親自督戰,雙方二話不說,直接殺了起來。

    就在紫禁城的另一面,真正的崇禎皇帝,將沒人保護的大臣都抓了起來,面對他們,瘋狂大笑,眼淚簡直要出來了。

    「殺,把這些無恥的賊子都殺了!一個不留!」崇禎用全身的力氣喊出了最後一個字,首輔周廷儒眼前一黑,頓時昏了過去。

    有士兵衝上來,拖走周廷儒,聞到一股騷臭的味道,順著褲襠向外面滴黃色的液體。

    「原來首輔大人就這點膽量,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崇禎看著一個個被拖走的大臣,臉上露出前所未有的暢快,登基這些年,崇禎捫心自問,對待大臣們一貫不薄。

    到了國破家亡的時候,這幫人不但不能誓死追隨,竟然主動投靠了張恪,反過頭來要殺自己。

    群臣誤朕!崇禎指著他們,好像飢餓的野獸,瘋狂大笑:「朕就是錯信了你們,才沒了江山。可是不要緊,朕會讓你們給朕的江山陪葬,到了九泉之下,你們還要做朕的臣子,永遠都跑不了,跑不了!」

    崇禎眼睛通紅,抓起一把寶劍,指向了一個老臣。

    「陛下,您可不能殺我啊,老臣是你的岳丈,是太子的外祖父,咱們是至親骨肉啊!」

    「呸,周奎你也配說親戚二字,朕向你要軍餉,你出兩千兩,卻給了張恪二十萬兩,朕就是相信了你們,才把江山鬧到了今天的地步,你去死吧!」

    崇禎用盡渾身的力氣,寶劍穿透周奎的胸膛,老東西嘴角湧出血水,身軀抽搐幾下,死在了當場。

    看著岳丈喪命,崇禎前所未有的愉快和輕鬆,他伸出手,用力抽出寶劍,又對準了另一個國丈田宏遇。

    「你也跟著他去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6
第六百二十一章 滅殺



    .  m.

    「陛下,你不能殺老臣啊,貴妃娘娘可是您的枕邊人,這麼多年小心侍奉陛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田宏遇磕頭出血,淚水奔湧,哭得別提多傷心。放在往常崇禎或許會被迷惑,可是如今他眼明心亮。

    在張恪進城的時候,這幫人都乖得像是孫子,拚命巴結新皇,那時候怎麼不知道親情,不知道是大明的臣子?

    巧言令色,都是巧言令色!

    「田宏遇,你看看身上的蟒袍,你對得起朕的洪恩嗎!」

    一劍刺出,崇禎心情激盪,手上力氣不足,竟然只刺入了一寸多,鮮血從胸口噴湧而出,田宏遇被嚇得魂飛魄散,猛地從地上躥起,轉頭就跑。

    「殺人啦,殺人啦!」

    崇禎咬著牙,野獸般猙獰地狂笑,邁開大步,跑到了門口,田宏遇絆到了門檻,身體重重摔在地上,順著台階滾落下去。

    崇禎一步躥到了田宏遇的身後,舉起寶劍,狠狠一刺。

    噗,血光迸濺,田宏遇的腹部被刺透,崇禎還不解氣,用力一轉劍柄,把內臟都絞碎了,田宏遇嘴角抽搐幾下,也沒了氣息。

    看著地上的屍體,崇禎突然仰天長嚎,發出野獸般的嚎叫。

    他有{理由憤怒,十多年來,他都被這幫所謂的忠臣給騙了,他們和張恪都是一路貨色,都是覬覦大明江山的罪人。

    殺,殺,殺!

    「傳朕旨意,把朝房燒了,裡面的人一個不許放出來!」

    一直跟在崇禎身邊的王承恩急忙揮手,上百個禁軍找來十幾桶魚油,倒在了朝房周圍,扔進去一個火把。瞬間烈焰飛騰,火光漫天。

    朝房之中,有百十來個高官,全都被綁上了手腳,一見火光躥起,他們都傻了。

    「陛下,饒命啊,饒命啊!」

    淒厲的吼聲顯示出他們強烈的恐懼,火舌從窗口竄進來,臨近的一位烏紗帽被點燃。頭髮也燒了起來。疼得他哇哇暴叫,從地上跳起來,瘋狂嚎叫,就往外面跑。可是他兩腿被綁住了,重重摔在地上,門牙都斷了,鮮血狂湧,身上的大火還在燃燒,疼得他在地上來回滾動。

    滾到哪裡。哪裡就有火苗躥起,嚇得其餘的官員都瘋了,他們用拳頭打,用腳踢。拼了命的吼,把倒霉蛋推出去。

    他們全神貫注盯著這傢伙的時候,不知不覺又有無數的火舌竄進來,他們也都著了起來。轟!

    所有人都瘋了。他們躥起,拚命叫喊,用身體四處撞擊。有牙齒咬,求生的本能讓他們忘記了一切的痛苦。總算是有人撞開了大門,當他們跌跌撞撞,往外面跑的時候,迎面弓弦響動,箭如雨發,崇禎站在大火的後面,盯著昔日的大臣,熱血在沸騰,渾身激動的顫抖。

    「無恥之尤,都去死吧!辜恩負義的畜生,一個別想活著!來人,倒油!」

    士兵不顧大臣們淒厲的吼叫,將一桶桶油潑了過來,火焰漸漸吞噬了所有人,他們的吼聲就像是小鬼一般,在耳邊迴蕩。

    大臣們被火燒,張恪此時的情況也差不多,袁崇煥到處放火,張恪藏身的宅子也被大火吞噬。喬福和喬桂臉上都是黑灰,宛如小鬼,一左一右護著張恪。

    「恪哥,宅子不能待了,我們保著你出去,放心,就算我們兄弟血流乾了,也斷然不會讓恪哥受到一點傷害!」

    劉少卿和馬如峰也單膝點地,低吼道:「陛下,臣等都願赴死!」

    患難見真情,看到手下能如此忠心耿耿,張恪心頭暖流湧動,不過他笑了笑。

    「你們還要提我征殺四方,還要共享富貴,不要急著死!」

    張恪話音沒落,一陣大風吹來,火舌躥到了迴廊,油漆彩畫的柱子沾火就著,濃煙滾滾,嗆得大家咳嗽不斷。

    「恪哥,你別逞強了,快跟我們走吧!」

    喬福二話不說,架起張恪的胳膊就跑,張恪斷然一推他的胳膊。

    「喬福,這時候路上都是亂兵,我們往哪裡跑?再說了,哪裡都不如這塊安全?」

    火光竄過來,喬桂的戰袍都被燒了。

    「永貞,你看看,這裡怎麼會安全?趕快走吧!」

    張恪突然笑了起來,用手指著大傢伙,說道:「也罷,咱們就把謎底揭開,堂堂禪讓的好日子,我豈會一點準備都沒有,那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嗎?」

    大家全都愣了,難道張恪早有準備,可是大家怎麼混成了這個模樣?

    正在傻愣之際,突然前院傳來喊殺聲,有亂兵衝了進來,瘋狂的砍殺,幾個放哨的士兵急忙跑來報信。

    「陛下,賊人殺來了!」

    張恪點點頭,一轉身,跳進了面前的池塘,其他人也都跟著。冰涼刺骨的水溫,弄得不少人直抽筋,可是大家都忍著,張恪走在最前面,快速到了岸邊。

    原來在岸邊有一處花房,張恪毫不遲疑,低頭走了進去,喬福在後面跟著,只見張恪一指靠牆的櫃子,說道:「搬開。」

    「是。」

    喬福用力搬動,櫃子閃開,從地下湧出一股潮濕腐朽的味道,閃目看去,只見一個黑洞洞的地道口,出現在面前。

    「這有地道?」

    喬桂他們一聽,湊了過來,一個個目瞪口呆,張恪伸手招呼著:「大家別耽擱時間,都快點進去。」

    眾人絕處逢生,一個個魚貫而入,張恪是最後一個,進入地道十幾丈之後,地面有一條竹竿,張恪打開封口,從裡面掏出一根火繩,用火摺子點燃,轉身用力奔跑。差不多一分鐘之後,轟的巨響,震得地道里面沙土掉落,至於花房,早就飛上了天,地道口再也找不到了。

    喬福在地道里面,興奮的一跳三尺高。腦袋碰出了個包!

    捂著頭,喬福怪叫道:「恪哥,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是不是能掐會算,知道會有今天怎麼一出,才安排的脫身之策啊?」

    大家都充滿了疑問,盯著張恪。

    張恪點點頭,又搖搖頭,笑道:「大家都是患難弟兄,我也就不瞞著了。崇禎召見徐弘基。暗中準備反撲,我是一清二楚,只是沒想到他會鬧這麼大的動靜,也是我失策。」

    馬如峰突然問道:「陛下,您是看著崇禎演戲是嗎?」

    「嗯,不亂不治,京城歷經兩百多年,各個衙門的官吏,京營禁軍。錦衣衛東廠,勳貴家丁,紳商巨賈,種種勢力。盤根錯節。崇禎能禪位固然減少了麻煩,可是也留下了太多的陳舊的垃圾。給他一個機會,就是讓他大殺大砍,咱們的人也混在其中。把該殺的都殺了,我們接手一座乾乾淨淨的都城!」

    哦!

    眾人全都如夢方醒,原來張恪的算計這麼深。只是眼前的地道太奇怪了,難道是這些日子弄出來的?可是看樣子又不像啊!

    張恪看出大家的疑問,解釋道:「說起來這地道還是輕煙挖的,當初我們剛剛對付了建奴,天啟把我調回了京城。沈姑娘擔心我被害,就打著同仁堂囤積藥材的名義,在地上建倉庫,地下挖暗道,當時就挖了五里長。後來雖然沒用上,可是我覺得不能荒廢,就繼續擴大,十年之功,不敢說京城到處都有地道,至少從內城到外城是沒有問題的。」

    聽張恪說完,大家只剩下舉起大拇指了。

    什麼叫做老謀深算,這就是!

    十幾年前的伏筆,現在用上了,只能說老天爺都站在張恪一邊。

    一邊說著,一邊往前走,大家都懷著激動的心情,打量著地道的一切。走出一里左右,前面出現了一處寬大的空間,地上有幾個陶瓷罈子,打開一看,裡面都是蠟燭,火把正好要燒光了,大家拿起了蠟燭,點燃之後,繼續向前走。

    「嘿嘿,恪哥,你準備這麼周全,怎麼不安排些清水和糧食,好填填肚子啊!」

    「你當我什麼都算得到啊,能找到地道,就算是咱們老天保佑了。」

    張恪說的不假,沈輕煙安排的密道入口,有同仁堂的分店,有倉庫,也有好多宅子。張恪哪裡能認得出來,所幸在進來的時候,看到了同仁堂的標誌,才冒險賭一把,沒想到竟然賭贏了。

    有人歡喜有人愁,城外的戰鬥已經到了白熱化,賀安知道張恪在城內,乾脆甩了一個光膀子,帶頭衝鋒。

    義州兵的火器犀利,子彈幾乎把城牆給覆蓋了,打得京營根本抬不起頭。只要露出腦袋,就會被敲碎。徐弘基拿著刀,親自督戰,老頭子白鬚飄飄,腦門上汗水流淌。

    徐家跟著大明朝,享受了兩百多年的榮耀,大明完蛋了,他們也只有死路一條。因此就算徐弘基和張恪有些交情,到了這時候,也不會客氣。

    正巧張恪的政令得罪了不少豪紳地主,這幫人出錢,徐弘基出人,加上袁崇煥來回奔走。他們先是把禁軍都換成自己的人,然後把人馬藏在四九城的百萬民眾當中,騙過張恪的密探。

    徐弘基本打算那個假崇禎刺殺成功,他就保護著崇禎,立刻突圍南下。

    就算張恪死了,義州兵也是能把他們撕碎的,唯有到了南京,那裡正好有一套完整的班子,徐弘基的親信也都在,守著半壁江山,正好能夠捲土重來。

    偏偏張恪躲過了致命的一擊,徐弘基不得不擺開車馬炮,和張恪拚命。他計算過了,他最多能堅持兩個時辰,只要這段時間,袁崇煥能幹掉張恪,他們就有機會,如果不成……

    老頭子默默的禱告:「列祖列宗在上,保佑我徐弘基能夠延續大明國祚,保護聖上安全,剷除奸黨……」

    還沒說話,突然城門方向爆炸聲傳來,徐弘基猛地抬頭,見到一幕,城門高高飛起,好多士兵被炸得屍體亂飛,從硝煙之中,義州兵像是猛虎一樣,衝了進來。

    「殺,一個不留!」

    賀安大聲吼著,手裡的刀舞動如飛,噗噗聲音不斷,每一下都是一條人命。後面的義州兵更是瘋狂,他們拿著最先進的火銃,遠了用槍打,進了用刺刀。

    不斷有人被刺穿身體,三角形的傷口,血液流淌不斷,要不了多久就沒了性命。

    賀安領著人馬,就像是一群老虎,沖得凶悍勇猛,京營的軟腳蝦擋不了多久,就屍體遍地,紛紛扔下兵器就跑。

    「沒用的東西,都該死!」

    徐弘基揮刀,劈了兩個逃兵,可還是沒用,他只能一發狠,指揮手下親兵衝上來。

    「殺,給老夫殺光逆賊!」

    「我看你才是逆賊,死!」賀安猛地舉刀,朝著徐弘基撲來,徐弘基急忙舉動格擋,說起來徐弘基年輕的時候也是弓馬嫻熟,雖然老了點,可是總覺得還能領兵打仗。

    和賀安碰在一起,徐弘基立刻就感到了不妙,賀安的刀看似兇猛,實則詭異,他舉刀格擋,竟然撲了個空,接著肩頭一陣劇痛,連著盔甲,有二兩多的一塊肉被砍了下去,鮮血霎時間染紅了半邊身體。

    「啊!」

    疼得徐弘基身體一晃,親兵急忙跑過來,扶住了他。

    「國公爺,快走!」

    徐弘基還想拚命,可是身體上的疼痛讓她眼前一陣陣發黑,老頭心中淒涼,他終究沒有祖上的厲害,怕是沒法匡扶社稷了。

    「走,去找陛下。」

    沒了主將,京營很快就各奔東西,各找各媽去了。賀安統帥著大軍,奪下外城之後,並不遲疑,向著大明門就撲了上去。

    「陛下,陛下!」

    徐弘基冒煙突火,跑到了左順門,離著老遠就看到火光衝天,他心頭一顫,莫非崇禎有閃失?

    到了近前,突然發現崇禎手裡拿著寶劍,衝著火光,正嘿嘿大笑,眼淚都出來了。濃煙之中裹著一股難以形容的臭氣,簡直讓人暈厥。

    「陛下!」

    看到了徐弘基,崇禎連蹦帶跳,指著火堆,大聲叫喊:「快看,亂臣賊子,亂臣賊子都被朕燒死了,都燒死了!」

    莫非張恪也死了?

    徐弘基一激動,卻見王承恩搖搖頭,他就知道白高興了。

    「陛下,老臣無能,失守了城門,逆賊都殺進來了,請陛下隨著老臣趕快突圍。」

    崇禎聽到逆賊兩個字,臉上潮紅泛起,舉著寶劍,大聲叫道:「來啊,讓他們來,來多少朕都把他們殺光,殺光!」

    崇禎基本上陷入了半瘋狀態,徐弘基實在是沒有辦法,給嗎王承恩一個眼色,幾個太監架著崇禎,轉身向著西邊跑去,崇禎叫喊之聲還在不停迴蕩。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3:2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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