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遼東釘子戶 作者:青史盡成灰(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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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abcorn 2016-3-22 15:11:00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5 365637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6
第六百二十二章 俘虜



    「殺得真他娘的狠啊!」

    喬福趴在房簷上,回頭向內城眺望,到處都是火光,到處都是哭爹喊娘,到處亂竄的人群。滿大街的亂兵拿著刀劍瘋狂地砍殺搶掠,到處都有醜陋的戲碼。

    最令人氣憤的是不少城中的地痞無賴,混混兒打手,看到了機會,也別著一把破刀,跑出來趁火打劫,情況弄得一團糟。

    袁崇煥蟄伏十年,無論是陰謀詭計,還是兵法韜略都提升很多,只是他終究忽略了京師的特殊性。三教九流,各種各樣的人物龍蛇混雜,一旦亂套了,他的人馬也要受到影響,不但沒法殺掉張恪,相反,還要浪費寶貴的時間,去對付滿大街的亂兵。

    他咬著牙,揮舞寶劍,連劈了好幾個搶掠的雜碎,鮮血染紅了半邊身體,和厲鬼差不了許多。

    「沖,往這邊走,抓不到張恪,大傢伙都要死!」

    袁崇煥也不知道張恪跑到哪裡去了,這種時候他卻不能表現出無助,無論決定好壞,總比沒有強。

    伏在房簷上的喬福突然聽到一陣馬蹄聲,嚇得他一縮脖子,差點從上面摔下去。偷偷抬眼看去,有一員大將領著人馬殺過來,才看一眼,喬福頓時興奮地吼了起來。

    「峰哥,快點過來,我在這裡!」

    張峰縱馬疾馳,聽到了喊聲,急忙看過去,一見是喬福,他的心一動。

    說起來作為替張恪維持治安的主將,京城驟變,他的人馬太過分散,竟然沒能迅速壓下去,讓張峰倍感面上無光。尤其是聽說張恪失蹤了,他更是兩眼充血。帶著部下瘋狂在城中廝殺,把手裡的寶刀都砍卷刃了,愣是沒有找到。

    張峰無奈,只能擴大範圍,沒想到竟然真的碰上了喬福。他頓時燃起了希望。懶得走大門,一提戰馬,跳進了小院,喬福正好跑過來。

    「峰哥。你總算來了!」

    張峰跳下了戰馬,一把拉住喬福,怒吼道:「永貞呢?他怎麼樣?」

    「峰哥,你輕點!」喬福笑道:「恪哥沒事,一根毛都不少。這邊來。」

    喬福在前面帶路,張峰緊緊跟隨,繞過了前院,後面是一大排倉庫,在最外面的一間,門虛掩著,裡面飄出陣陣的香氣。

    張峰幾步衝進去,屋裡的人一愣,隨即都笑了起來,熱情地招呼。張峰仔細看去。只見屋子中間一個紫銅的火鍋翻滾,裡面裝滿了大塊的狗肉,一旁還掛著一張黑色的皮。

    喬桂、劉少卿、馬如峰、甚至沈岳、朱慶斌幾個都在,團團圍坐,正在大口吃肉!

    張峰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他甚至都覺得這幾個傢伙是假冒的,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外面人腦袋殺出了狗腦袋,你們還有心吃肉,簡直瘋了!

    「永貞。我要解釋,知不知道,弟兄們都殺紅眼了,你們還有心吃肉?」

    張恪攤攤手。拉著大哥笑道:「我們也是沒有辦法,只有幾個人,要是冒冒失失跑出去,碰上了亂兵,只怕更麻煩。」

    「哼,你們都留在這裡不動彈。亂兵要是追上來了?」

    喬福抓著狗大腿,吭哧吭哧的嚼著,用手隨便一指牆角。

    「峰哥,沒事的,那邊有地道,要是追兵來了,我們就跑!」

    蹭地竄起,張峰幾個健步到了牆角,果然有一處黑洞洞的地道,看不清通向哪裡。張恪笑著把情況簡單說了說,張峰這才如夢初醒。

    「二弟,你太狡猾了!害得我白擔心了一場。」

    張恪抹抹油乎乎的手,笑道:「既然大哥來了,我們也不用怕了,弟兄們,走出去殺敵!

    喬桂站起身,晃了晃膀子,露出強勁的肌肉,笑道:「正好吃飽喝足了,我們可不能總躲在地下當老鼠。」

    張峰帶來的人不多,只有兩千出頭,卻全都是精悍的騎兵,他們裝備精良,放在草原上,一個騎兵能換五個蒙古人。如果集群衝鋒,死亡比例更加驚人。

    根據張恪的判斷,眼下對於蒙古的優勢,已經超過了大漢朝鼎盛時期對於匈奴的優勢。兩千年來,農耕民族第一次徹底壓過了遊牧民族。

    而且這種壓倒性優勢並不是靠著窮兵黷武,透支國力換來的。每佔據一塊地盤,都能快速開發跟進。牛羊毛皮,金屬礦產,大力推動著義州兵的發展,完全走上了越打越強的道路,

    幾員大將提刀上馬,每個人率領一隊騎兵,向著內城殺去。

    張恪和大哥一路,騎在馬背上,張恪就說道:「大哥,我布下這個局,就是為了清理城中陳陳相因,幾百年的殘渣餘孽。告訴咱們的弟兄,化妝成亂兵,給我攻擊所有官宦住宅,貴胄的府邸。崇禎養著這幫東西,我可沒有那個興趣!」

    「明白!」

    張峰拍著胸膛笑道:「永貞,你不用囑咐,早有人這麼幹了。」

    「誰?」

    「還不是吳伯岩,那小子鬼著呢,他說以後大家進京,總要有府邸吧,不如趁現在把人殺光了,給咱們弟兄騰地方。」

    「果然有眼光。」張恪忍不住笑道:「吳伯岩這傢伙從來不吃虧,用來打內戰真是可惜了,等著局勢安定了,讓他去印度,第一任總督非他莫屬啊!」

    張恪的一句話,卻讓三哥在後世罵了好幾百年,在吳伯岩的經營之下,紡織工人的白骨和棉花將印度大地染成了白色……

    張恪帶著人馬前進不遠,突然前面出現一大群人,倉皇的逃命,雙方撞在一起,對面的人立刻轉頭就跑。

    短短的一瞬,張恪和張峰都看得清楚,這個隊伍之中混雜了不少太監和禁軍,看他們慌張的樣子,不用問,一定是條大魚。

    張峰興奮地一拍戰馬,猛地衝出去!

    其他的士兵也都不怠慢,如同一陣旋風颳了過去。

    徐弘基是一肚子苦水,他只能對王承恩說道:「公公,保護著陛下快走,我來擋一陣!」

    「你們誰也跑不了!」

    張峰說著戰馬衝到面前,一刀落下,徐弘基的左臂齊根斷掉,鮮血湧出,老頭頓時疼昏過去。

    張峰催馬越過他,直撲禁軍和太監。這幫人哪裡碰到過張峰這樣的殺神,幾個膽子大的都被一刀砍了,其他人頓時一哄而散,只剩下王承恩緊緊護著崇禎,四周都是衝上來的義州兵。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3:2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6
第六百二十三章 殘局



    一個又一個的禁軍倒在了面前,忠心耿耿的人都戰死了,而膽小之徒選擇了逃走,眼看著身邊的人星落雲散,崇禎又恨又氣,更加無奈淒涼。執掌朝政十年,就落了一個眾叛親離,國破家亡的下場。

    「朕無能,朕該死啊!」崇禎猛地抽出寶劍,架在了脖子上。

    「皇爺,不可啊!」

    王承恩看見崇禎要自殺,嚇得魂飛魄散,急忙伸出手,死死抓住崇禎的胳膊,老淚橫流。

    「皇爺,您可不能死啊,大明的江山離不開您。」

    「還有江山嗎?」崇禎眼中淚水也流了出來。

    「王大伴,你看看吧,到處都是亂臣賊子,他們都要殺了朕。朕是大明的天子,朕不能給列祖列宗丟人,想讓朕學劉禪苟且偷安,那是痴心妄想!」

    說到這裡,崇禎鬚髮皆乍,怒吼道:「鬆手!」

    王承恩的耳朵一陣轟鳴,好像被雷擊中,抓著崇禎的手緩緩鬆開,淚水模糊了眼眶。突然雙膝一軟,跪在地上。

    「皇爺,老奴跟著您去,到了天上,老奴還伺候您!」

    王承恩說著站起身,不知從哪裡撿來一把鋼刀,高高舉起,怒目圓睜,尖叫著,衝向了張恪。

    「逆賊,咱家和你拼了!」

    用不著張恪動手,早有人從一旁衝出,一腳踢飛了王承恩手裡的刀。老太監撲倒在地,刀也鬆手了,他伸手去抓,想要抹脖子,哪知道士兵根本不給機會,一擁齊上,把他捆了起來。

    眼看著最後一個忠心耿耿的奴才都被抓了,崇禎徹底絕望。他把寶劍擔在脖子上,一滴鮮血從劍刃流下來。

    就在這一剎那,突然一柄刀飛向了崇禎,用刀柄撞擊,正好擊中心口。崇禎身體虛弱,好像豆芽菜一樣,尤其是心如死灰,被擊中之後,立時暈倒,手裡的寶劍也落了地。

    出手的正是張峰。他提著崇禎的身體,像是小雞仔一樣,到了張恪面前。

    「永貞,朱由檢真是個廢物,連自殺都不會,還能幹什麼!你說該怎麼辦,是現在殺了,還是明正典刑?」

    張恪看了看面容清瘦的崇禎,他的鬢角竟然有一絲白髮。再看看裡面的襯衣,竟然帶著補丁。

    毫無疑問,作為皇帝他是不及格的,可是作為一個年輕人。還不到二十歲就背負了一個王朝,他是不幸的,甚至是無辜的。

    「來人,把他帶到院子裡。我要和他單獨聊幾句。」

    崇禎好像做了一個最痛苦的夢,他夢見自己的心口被穿透,鮮血染紅了身體。從猙獰的傷口甚至看到了心臟在不停跳動,那麼鮮豔,又那麼殘酷!

    「朕該死,怎麼不讓朕死啊!」

    倉皇的叫喊,猛地張開眼睛,他坐在了一張太師椅上,對面竟然是張恪,他正抱著肩膀,看著崇禎。

    「逆賊,士可殺不可辱,朕身為天子,絕不會受你的折辱,殺了我,殺了我啊!」崇禎扯著嗓子大叫,脖子上,腦袋上,青筋都曝露出來。

    「唉,朱由檢,咱們也算是老朋友,你想不想聽我說幾句心裡話!」

    「哼,亂臣賊子,有什麼好說的,朕只恨沒有識破你,殺了你!」

    張恪沒有理會崇禎吃人的目光,而是平靜地說道:「朱由檢,其實我張恪的本事稀鬆平常,算計的本事不過是中人之姿。」

    「哼,你這是在侮辱朕,還有皇兄!」崇禎不屑道。

    張恪哂笑道:「你可以這麼認為,而實際上我是多了數百年的見識,站得角度更高,看得更遠。」

    崇禎皺起了眉頭,怒道:「你,你說什麼鬼話?」

    「我是從後世來的,這麼說或許不明白,您可以想像成一個大明朝的人,回到了宋朝,他知道歷史走向,自然無往不利。我的情況差不多,只不過是從四百年後回到了大明朝,有個詞,叫做穿越!」

    「你拿朕當三歲孩子,想耍朕嗎?」

    「呵呵,朱由檢,不管你信不信,在沒有我出現的歷史上,大明朝在遼東屢戰屢敗,中原民怨沸騰,你做了十七年的皇帝,最後在煤山上吊,陪伴在你身邊的只有王承恩!」張恪抓起茶杯,潤潤喉,笑道:「其實你死不死不算什麼,只是令人扼腕嘆息的是建奴乘勢佔據中原,他們建立了一個朝代叫做清!這個朝代從創立之初,就靠著殘忍的殺戮掌控天下,最後百十年更是喪權辱國,西方列強,額對了,就是那些傳教士的祖國,變得強大無比,擁有堅船利炮,五千年傳承的炎黃子孫,幾乎被打斷了脊樑,被人譏誚成了東亞病夫。就是我們腳下的京城,被分割成八塊,飄揚著八個國家的旗號,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

    「不要說了!」

    崇禎突然憤怒地指著張恪,怒吼道:「朕不要聽你的鬼話,也休想讓朕聽你的,大明還有忠臣,他們會手刃你的。」

    「不會了。」張恪笑著搖搖頭,說道:「朱由檢,我之所以對你說這些話,是因為你沒有機會跟別人再說了!」

    朱由檢臉色一變,突然指著張恪,大笑起來。

    「好啊,狐狸尾巴漏出來了,想要殺朕了,來吧!給朕一個痛快!」崇禎說著,閉上了眼睛,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

    等了半天,沒人動刀子,他突然睜開眼睛,只見幾個女人,帶著三男一女,四個孩子,站在了崇禎的面前。

    「你們?張恪,你個畜生!」崇禎突然發了瘋一樣,撲向張恪,兩旁的士兵急忙架住他,崇禎沒法向前,用力咬著牙齒,血水從嘴角流淌出來,含混不清地吼著。

    「無恥,無恥!」

    「朱由檢,我又沒說要殺了他們。」張恪笑道:「我說話算數,就衝你的骨氣,我會履行諾言。你們一家可以去南洋的島嶼安居,我會安排人教導你如何當一個普通百姓。或許有生之年,你還能回來看看,江山在我的手上,會不會大變樣子!」

    張恪說完之後,就一擺手,讓人把崇禎一家子帶下去。

    沒有驚動任何人,崇禎和家人被送上了官船,從天津一路南下,到了呂宋島。或許遠離政務,崇禎的身體竟然好了起來,十年之後,他竟能和普通農夫一樣,早出晚歸,耕田種地,施肥脫粒,自種自吃。

    在呂宋島生活了五十年之後,朱由檢已經是鬚髮皆白,滿臉皺紋的老人,他乘坐著蒸汽客輪,漂洋過海,回到了京城。老人來到了大皇帝陛下的陵墓,坐了整整一天時間,沒有人知道這對冤家說了什麼,只有臨走的時候,老人帶走了一捧京城的黃土……

    送走了崇禎,張恪並沒有多少感嘆的時間,京城還在一片混亂,他必須立刻恢復秩序。

    「傳令下去,立刻讓大軍入城,保護百姓,剷除逆賊。」

    「遵命!」

    隨著張恪的命令,城外的二十萬大軍分批開進京城,控制四九城之後,從一個個街區下手,驅逐亂兵,凡是違抗的一律殺無赦。

    把砍下的人頭堆在了菜市口,彷彿小山一般高,各種各種的表情,猙獰恐怖,只要看上一眼,就渾身惡寒。

    眼看著城中的人馬越清理越少,困守內城的袁崇煥已經發起了三次突圍,很可惜,面對義州兵的天羅地網,他根本沒有逃脫的可能。

    每一次都被無情地打了回來,眼下他身邊只剩下三百多名士兵,拚死保護著他。袁崇煥默默聽著周圍的槍聲,越來越靠近,就如同繩索,越來越緊,讓他說不出話,喘不了氣。

    「不,我不甘心,憑什麼,張恪你總是贏家?老子放棄縣令不做,去遼東甘受風沙,就是你要建功立業,憑什麼遼東都落到你的手裡,天下也都歸了你,蒼天,何其不公?」他怒吼著,一口血噴出了唇外。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6
第六百二十四章 除舊布新



    >    ,!

    嗒嗒嗒……

    馬蹄踏著結實的大路,飛奔出去,這已經是一天之中的第十波。京中的亂局還沒有結束,張恪就以「護國」的名義,下了命令,要求各地守衛疆土,不得造次,一切都按部就班。除此之外,張恪頒布了兩條政令,第一條叫做「興學令」。

    所有州縣必須設置州學縣學,每所州學名額不低於三千人,縣學兩千,分成初級班和高級班,初級班面向所有學子開放,只要通過基本測試就可以入學。高級班則是針對有一定基礎的老童生和秀才。不論是初級班還是高級班,一律享受津貼。

    明朝早就有縣學體系,只不過人數有限,最多百十幾個人,張恪一下子擴張了幾十倍,對於一般小縣城來說,只要讀一點書,就能上學。

    中國曆來講究學而優則仕,讀書當官是最好的光宗耀祖的終南捷徑,書讀得好,就能改變命運。同時期的歐洲,根本不敢想像,他們還是封建領主制呢,至於美洲,遍地都是追著野牛跑的印第安人,更別說讀書學習了。

    正所謂流水不腐戶樞不蠹,只要能學習,有上進的途徑,人心就安定了。

    而張恪的第二道命令,更是讓人欣喜若狂。

    從明年起,也就是黃帝4336年起,連續三年,加開恩科,廣攬人才。每科錄取人數暫定一千人,如果成績優秀,可以適當放寬。

    這條命令下去。所有讀書人都沸騰了。大明的會試三年一次,每一科三四百人而已。多少人熬白了頭,耗盡了心血,從青蔥少年,熬得兩鬢斑白,連個舉人都考不上。在後世小丑一般的范進,放在大明朝。那就是老天眷顧的幸運兒了,可見科舉之難,簡直難於上青天。

    張恪連開三場恩科,而且錄取人數擴大了三倍,中進士的難度一下子下降了十倍不止,聽到消息的時候,無數學子跪在地上,嚎啕痛哭,宛如杜鵑啼血。

    上一秒還在痛罵逆賊無恥。要起兵聲討的學子轉瞬就稱頌新君英明仁厚,一轉頭,跑到家裡,捧著書瘋狂的用功。天賜良機,不抓住了,簡直天理不容!

    誰還有心思管大明的江山。朱皇帝要是有張皇帝的大度。哪裡會丟失江山。

    兩道命令下去,蠢蠢欲動的讀書人全都安靜下來。別看常說秀才造反三年不成,可是真正成功的造反都離不開讀書人。比如劉邦就是有張良和蕭何,朱元璋也有李善長和劉基等人輔佐,至於可憐的李自成只能弄到裝神弄鬼的宋獻策和牛金星,結果打下了京城卻坐不住江山。

    沒有讀書人煽動,地方的士紳就鬧不起來,地方豪強不出力,就算那些有心勤王,想要給崇禎報仇的忠臣孝子。最多只是吆喝兩嗓子,穿上孝服,扛著哭喪棒,跑大街上玩行為藝術。

    拋出兩道命令,張恪的精神頭都放在了恢復京城的秩序上。經過兩天多的大亂,參與叛亂的士兵基本被幹掉,殘存的也都束手就擒。主要帶兵的頭頭兒,魏國公徐弘基斷了一條胳膊,被俘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

    至於袁崇煥,十分的凶悍,砍傷了兩名士兵,被絆馬索摔倒,成了階下之囚。袁崇煥是賭徒的性子,被抓捕之後,知道他徹底賭輸了,就乾脆了瘋。

    先是大喊大叫三天,接著一語不,坐在天牢裡面,當獄卒以為他死了的時候,湊近一看,刺鼻的臭氣差點讓他吐了,敢情大小便都**了,弄得滿身都是,腌臢污穢,簡直難以形容。

    此時京城的損失情況大體計算出來,一共死掉的亂兵有兩萬三千出頭,另外遇害的百姓也有三萬多人,被燒燬房屋更是五千多所,大量百姓流離失所。

    由於亂鬥是從紫禁城輻射出來的,居住在外城的百姓反而沒有受到多大波及,張恪希望的基本保全京城還是做到了。

    但是對無家可歸的百姓也不能視若無睹,張恪下令,將京城的軍營,還有殘餘叛亂的貴族府邸宅院全都沒收,分給百姓居住。

    而且張恪還做出了一個前所未有的決定,他把紫禁城的三大殿開放出來,在空地上設置帳篷,安置民眾。

    神秘莫測的紫禁城竟然向老百姓開放,這個舉動簡直嚇壞了所有人。

    別說普通百姓,就連張恪手下的這幫大將都受不了了。

    在沈岳的攛掇之下,張峰,喬福帶著幾十個人找上了門。開玩笑,皇城自古都是皇帝居住的,怎麼能讓老百姓住進去,還要不要規矩,講不講體統。

    他們剛剛衝進來,卻傻愣愣地看到有幾個老頭正陪在張恪身邊。為的就是洪敷敎,其餘還有李之藻,楊廷筠,甚至包括張宗衡和剛剛投降的輔周廷儒。

    「儒家不是講究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更何況我還不是皇帝,把紫禁城讓出來也沒什麼不妥。」

    張宗衡急忙說道:「陛下所言極是,只是三大殿乃是舉行朝會之所,若是有一幫百姓在一旁吃喝拉撒,委實不雅啊!」

    「豈止不雅,簡直有辱聖上威儀,老臣以為陛下有愛民之心即可,不必如此苛求自己,委屈了陛下,也委屈了諸位臣工。」李之藻沉著臉說道。

    張恪笑道:「大家說的都有道理,只是我可從沒有想過住在紫禁城。」

    「神馬?」

    剛走進來的張峰幾步衝到了張恪面前,彷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永貞,你要是皇帝了,幹嘛不住紫禁城?」

    「難道紫禁城很好嘛?」張恪反問道:「朱明三百年的江山,一座紫禁城埋葬了多少怨氣。鱗次櫛比的屋簷之下。到處都有死人,到處都是怨氣。近百年來,大明皇室子嗣艱難,已經證明紫禁城不適合居住。我已經下定了決心,就算正式稱帝,我也絕不住紫禁城?」

    「那,那你要住哪?」

    「西苑!」張恪輕輕吐出兩個字。

    所謂西苑。就是太液池,皇家園林,是明代帝王休息遊玩的場所,在後世還有個更響亮的名字,叫做中南海!

    比起層層疊疊,充滿壓迫感的紫禁城,西苑更加寬鬆,也更加隨意,非常符合張恪的口味。

    「諸位。往後我就在西苑辦公,再專門辟出一片區域,留給內閣,再有規矩也要改一改。起五經爬半夜式的上朝太辛苦大家了,御前例會定在下午,我讓人安排了會議室。大家坐而論道。就像在遼東的時候一樣。在西苑我也不安排太監,打雜的事情交給女官,十五歲以上,過二十五歲,就可以出宮。不耽擱她們結婚生子,諸位以為如何?」

    張恪的話不多,可是信息量卻大得驚人!

    別說幾位經驗豐富得老人,就算年輕兄弟都傻眼了。

    不住皇宮,坐而論道,不設宦官。把朝會改到下午,哪一樣都顛覆了大家對皇帝的認知,喬福半天憋出一句話:「恪哥,你還想不想當皇帝了?」

    張恪從座位站起,走到大家的中間,笑著拍了拍每個人的肩頭。

    「大家的想法我清楚,可是我剛剛親手終結了一個朝代,難道還要重蹈覆轍不成?」張恪意味深長笑道:「老子的江山是打下來的,靠的是百姓支持,靠的是你們衝鋒陷陣,不是狗屁天命,我有父有母,更不是老天的兒子,亂認親爹這種事情,張恪做不出來。以往皇帝都說受命於天,純粹是給自己臉上貼金。我就是受命於民,替萬民管天下,替萬民牟利。宦官閹割身軀,不過是滿足皇帝一人的私慾,何其殘酷,我不屑為之,也不忍為之。」

    「陛下仁慈!」

    話音剛落,楊廷筠就率先跪在地上,老頭須斑白,臉頰上佈滿了斑點,此時卻淚水湧動,還一臉的笑容,好像開心的孩子,口中不停呼喚:「聖君降世,聖君降世了!」

    老楊如此反應,並不奇怪,他是心學門人,晚明的思想界已經出現了虛君實相的主張。希望限制皇權。

    三綱五常的禮法之下,唯一例外的就是皇帝,他不受任何限制。皇帝不受限制,代表皇帝的宦官就不受限制,那些遍佈全國的藩王就不受限制,那些得到皇帝寵信的大臣也可以為所欲為。

    千里之堤毀於蟻穴,破了一點全線崩潰。

    一切都在皇帝的一念之間,而出現一個好皇帝的概率實在不高,為了應付皇帝,大臣們結黨營私,互相傾軋,黨同伐異。爭鬥不休的結果就是利國利民的政策實行不下去,江河日下的國勢沒法扭轉,眼睜睜滑落深淵

    張恪這些年藉著心學的名義,推廣新思想,可是真正當他當了皇帝,大家都沒有把握,他能不能像自己宣揚的那樣,畢竟權力太誘人了。

    直到今天,大家徹底放心了,張恪不光做到了他的承諾,而且還大大出了。作為帝師的洪敷敎,拉著張恪的手,久久不願意鬆開。

    「永貞,為師高興,太高興了!」

    這一夜注定是不眠,張恪召集了所有親信部下,還包括周廷儒,錢謙益,阮大鋮更投降官吏,畢竟他們在中樞日久,很熟悉官僚體系的運作。

    張恪和眾人不停爭論,最終確定下了政治架構。

    「護國」總攬一切大權,其下設置內閣,改輔為相,內閣成員五到七名,輔佐護國,總領百官。

    與內閣平級,設置樞密院,總掌軍隊招募,訓練,將領選拔,陞遷,對外作戰。提升都察院為御史台,總攬監督百官,審核政令之權。

    在內閣之下,將原有六部改組,新設置民政財政農林貿易治安軍備營造法務教育衛生組織等部。

    凡是重大事務,由內閣召集,各部參加,共同會商擬定,若事關重大,則需要召集御史台和樞密院,召開御前會議確定。

    在地方上,總督和巡撫作為常設官,總督主管軍事,巡撫管民政,按照內閣六部的架構,設置地方官僚體系,原有的三司全都廢除。

    張恪的設想剛一提出,在場眾人就一片嘩然,尤其是洪敷敎,腦袋晃得像是撥浪鼓。

    「永貞,這可不行,老夫絕不同意!按照你的做法,天下的官吏至少增加十倍以上,光是京城各部,就要成倍增加。如此眾多的官吏不事生產,全靠百姓供養,談何輕徭薄賦。宋朝冗官虛耗錢糧,大明藩王遍地,殷鑑不遠啊!」

    洪敷敎剛剛說完,倒是沈岳不以為然。

    「洪老大人,您說的固然不錯,可是我不禁要問,大明朝輕徭薄賦,難道百姓就安居樂業了嗎?設置百官,不只是享受百姓的供養,還要為百姓做事情。陛下新的官制簡單明了,各部負責一攤,彙總內閣,內閣之上是御前會議,層層負責,權力明晰,比起大明,簡直天上地下。百官盡責,消耗一些賦稅如何?」

    「哼!」洪敷敎哼了一聲,還是不同意,

    張恪笑道:「嗯師,我除了設計官制之外,還要確定一個原則,那就是少數服從多數。凡是政令,經過充分討論之後,由內閣表決。今天兩派不妨就爭論一番,然後大家舉手錶決。」

    張恪說完之後,朱慶斌就搶先言,他也是力挺張恪的新官制。

    「洪老大人,如今的天下和以前不同了,商業繁榮,稅收複雜,軍隊擴張,對內對外,要處置的事情眾多,光是原有的六部根本不夠,不能為了一個輕徭薄賦的名聲,就把該做的使命給放棄了。把眼睛捂上不看,問題還在那裡,我們不能自欺欺人!」

    他這番話立刻引爆了討論,各方都加入進來,就連喬福他們都根據自身經歷,談了看法,一直鬧到了天明,大家臉紅脖子粗,口乾舌燥,最後張恪祭出了表決的提議。

    支持的人紛紛舉起了手,在清點之後,一共二十二票支持,十二票反對,錢謙益和阮大鋮兩個滑頭放棄了。

    第一條表決通過的法案就這樣誕生了。當眾人從會議室走出來,東方天空一片紅霞,太陽從地平線以下一躍而出,大地沐浴在朝陽之下,每個人身上都鍍上了一層金色。

    「不一樣了,真的不一樣了!士大夫與君王共治天下,聖賢的理想,終於實現了!」

    洪敷敎絲毫沒有因為表決失敗而氣餒,相反老頭子精神抖擻,摩拳擦掌,想要大干一場。經過連日商討,官制確定下來,第一屆的內閣人選也敲定了。

    相落在了王化貞身上,李之藻和洪敷敎同時入閣,此外還有崔呈秀,熊輝,王多聞和張宗衡,七位輔政大學士。御史台落到了楊廷筠手裡,樞密院則是有盧象升執掌。

    其餘各部尚書都是擇優錄用,一時間新朝是人才濟濟,氣象一新。

    至於很多屬官暫時空缺,就要等到恩科之後,招錄新人充實其中。

    改革在進行,有些人也必須處置,新成立的御史台和法務部聯合查辦了京城暴亂的案子,很快給出了官方結論。

    崇禎皇帝順天應人,主動交出皇位,理應嘉獎。無奈一些落魄貴族,失意官僚,加上對新朝不滿的士紳豪強,勾結起來,囚禁崇禎皇帝,致使他命喪深宮。冒名頂替,刺殺護國,殘害公卿百姓,焚燬京城房屋無數,數萬軍民因此喪命,罪惡滔天,罄竹難書……

    經過御前會議決定,犯徐弘基和袁崇煥,全部凌遲,其餘二十餘名官吏宦官腰斬,砍頭的足有數百人之多。

    事實上徐弘基在行刑之前已經病死,享受千刀萬剮的只有袁崇煥一人,而且也成為史料記載的最後一人!也算是達到了他名標青史的願望。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6
第六百二十五章 太子的決斷



    雖然拿下了京城,並且站穩了腳跟,但是距離掌控龐大的帝國,還有遙遠的距離。張恪控制的區域除了原有的地盤之外,只是增加了北直隸,還有河南,山西等地,算起來差不多黃河流域都被囊括其中。

    就算這些落入手中的區域,還有大量的流寇山賊,地方豪強存在,基本上都是權力真空,急需補充。

    經過首相王化貞等人的商討,確定了齊頭並進的方針。首先由軍隊剷平地方勢力,同時派遣新官吏,重建全新的地方行政體系。

    張恪選用的高官人品或許參差不齊,但是本事能力都是頂尖兒的,尤其是新朝草創,大家有著共同的利益,全都同心同德,做出來的計畫十分完美,張恪也沒有什麼可以修改的,他看過之後,只是增加了一條。

    「凡是掌控的區域,按照士農工商兵學僧道,各個行業選派德高望重的人物,每省三到五百名,一同進京。」

    大家都不明白張恪這是什麼意思,唯有崔呈秀眨眨眼睛,笑道:「陛下聖明,登基大典就該隆重一些,理應請這些人觀禮。我看把那些屬國的國王都叫過來,讓他們看看中華雄風,天朝上國又回來了!」

    不愧是當過海外的總督,崔呈秀的國際視野是一等一的,什麼時候都不忘了宣示天威。可是張恪卻搖搖頭,顯然他沒有猜對。

    「我讓這些人進京,是讓他們一同參與擬定中華憲章,作為帝國的最高法律,包括我在內,也必須遵守法律規定,在法制的範圍內管理事務。」

    張恪早就宣誓要做一個不同的帝王,不聽天命,聽在大家的耳朵裡。只當是張恪的設想和表態,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要玩真的。

    聽起來這個中華憲章類似大明的祖制,可是仔細想來,又完全不同。所謂的祖制是由朱元璋一人定下的,朱家子孫出於孝道,必須遵守祖宗的成法。而這個憲章是有各界百姓代表制定,也就是說對天下人的約束力更強,更有代表性。就連張恪都要接受憲章的約束,可見憲章的權威,也可見此事的重要!

    張宗衡尋思一會兒。躬身站了出來。

    「陛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法令乃是陛下所訂,由朝中重臣協商,豈可太阿倒持,權柄下放,交給那些一名不文的農夫?」

    「沒錯,老臣也以為不妥。」李之藻說道:「士人,學生參與擬定憲章。尚且可以商量,可是商人,農民,軍人。怎麼能參與?」

    他的話沒說完,盧象升,商貿尚書包士卿,都站了起來。

    「李相。我們軍人出生入死,沒有我們奮力殺敵,能有今天的江山。憑什麼我們不能參與?」

    「沒錯!陛下早就說過,士農工商,行業不同,沒有貴賤之分,況且財政稅收有一半來自工商,若是不讓我們參與擬定憲章,如何能讓大傢伙心服口服?」包士卿也反駁道。

    李之藻老江湖,可不怕他們,笑道:「二位,不讓你們參與,是因為商人重利輕義,軍人不通政務。不過請二位放心,我們擬定法令,自然要考慮商人和軍人的利益,你們不必擔憂。」

    「那可不行!」

    這一次站起來的是軍需部尚書孫元化,他先是向張恪拱手,然後傲然說道:「陛下主張務實,就拿我治下的軍工來說,工匠的技術革新,發明創造,都有專利。只是這些專利只在軍工系統有用,民間使用的時候,卻不用負擔費用,豈不是咄咄怪事!凡此種種,不一而足,光有士人和官僚來擬定法令,怎麼能照顧方方面面,一群高高在上的人怎麼能理解下面的真正呼聲?」

    孫元化這些年主抓軍功生產,功勞頗大,他這一表態,崔呈秀也忍不住站起來。

    「陛下,臣也斗膽進言,海外利益越來越大,可是我們卻沒有一部管理海外的法令,那些移民一直擔心他們會成為天朝棄民,臣以為此事不能不管。」

    在場的文武都加入辯論之中,你一言我一語,簡直要把房蓋鼓起來,張恪倒是很喜歡公平的辯論,讓大家開誠布公。

    可是現在時間緊迫,總是吵下去,就耽擱了大事。張恪咳嗽了兩聲,立刻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方才孫尚書提到了務實兩個字,我以為非常好。以大明為例,朱元璋留下的萬世不易的祖宗家法,越來越不合時宜,已經成了套在大明脖子上的枷鎖。至於朝廷制定的政令,也多數空洞無物,難以落實。」

    張恪笑道:「我捫心自問,不是聖人,在座的諸位也不是,唯有集思廣益,照顧方方面面利益,才能確保法令能夠落實。這種大會往後每十年還要舉行一次,名曰制憲會議!針對法令之中的缺陷,湧現的全新問題,修改制定法令。就像軍中的條例一樣,都要與時俱進!」

    這番話聽到了心裡去,不少人頻頻點頭,那些反對者也漸漸倒戈。只是王化貞一臉凝重。

    「首相,您有何高見?」

    「陛下,老臣以為您的說法很有道理。可是治大國如烹小鮮,最忌諱翻動,如果每十年改一次,又如何保證政令通暢呢?」

    張恪點頭,微笑道:「首相,制憲會議的人數要在幾千人之多,來自各個行業,各個地區。如果放開了討論,只怕一年也爭論不出什麼。我的想法是內閣和各部要多做功夫,在開會之前,圈定議程,然後凝聚共識,基本同意的就通過,爭議大的繼續研究。制憲會議權力最重,運用起來也必須嚴格規範,決不能朝令夕改,反反覆覆。」

    在場的都不是白痴,大傢伙漸漸明白了張恪的用心。

    從各地各行業召集人選,制憲會議的權威和代表性不容置疑。某種程度上,取代了以往的皇帝,神聖無比。

    就像神仙不能天天顯靈一樣,制憲會議只有在擁有共識。和絕對的把握之後,才做出決定。否則出了太大的差錯,制憲會議的權威就會受到強烈的懷疑。

    有人看出了這種設計的高明,也有人看出了張恪的弦外之音。

    從古至今,都講究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平心而論,哪個皇帝也沒有做到這個程度。

    偏偏張恪卻邁出的步伐比誰都大,不光是士人,其他的各個行業都能參加。有了這個訴求的管道,紓解民怨。可以極大遏制百姓造反的衝動。

    就拿當下來說,那些在野的士人,地方的豪強,聽說能參加制憲會議,他們弄出來的東西,皇帝都要遵守,這幫人打破頭都要加入其中,誰還有心思反對張恪啊。

    想通了之後,在場的這幫高官只剩下伸出大拇指。不停稱讚。

    張恪就是能拿出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大家都乖乖跟著他的指揮棒起舞。有人要問,那以後皇帝的位置在哪呢?是不是就成了擺設,當然不是。老子說得好,外其身而身存,後其身而身先。

    歷代的皇帝都可以用超然的態度,調解各方的利益。作為這套秩序的最終裁決者。比起事必躬親,累得死去活來,絕對是高明一百倍的控制方法。

    御前會議終於通過了張恪的提議。選拔制憲會議代表的命令很快傳達下去,與此同時,張恪也頒布了三道有關軍事的安排。

    張峰加封晉王,帶兵鎮守宣大薊遼一線,防禦蒙古入寇。在離京之前,張恪還給大哥一道密令,擇機消滅林丹汗,儘可能把疆土向北推,越遠越好。就算暫時沒法控制,也要派遣探險隊,釘下木牌。

    這就叫自古以來——神級大殺器!

    另外兩路人馬,吳伯岩加封樞密副使,奉命率領五萬人馬,從山西進入陝西,掃蕩流寇,擴充地盤。至於另外一路,則是喬福率領,從京城沿著運河南下,直逼江南。

    就在張恪大肆改朝換代的時候,南方已經出現了變故。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龐大的明王朝豈會輕易退出舞台。與北方被衝擊破壞,人心思變不同,南方還有龐大的守舊勢力。

    在聽聞崇禎喪命之後,經過短暫的混亂,南京的百官擁戴唐王朱聿鍵即位,年號隆武。

    唐王朱聿鍵並非朱棣的子孫,他是朱元璋第二十三子唐王朱桱的後人。說起朱聿鍵和混吃等死的藩王不同,他還有些血性,流寇圍攻他的封地南陽期間,朱聿鍵親自率領人馬嚴防死守,打退流寇攻擊。

    還曾經率兵北上勤王,只是按照大明的祖制,藩王不得私自離開封地,惹得崇禎大怒,將他廢掉,王位落到了他的兄弟手裡。

    也正是這個舉動,竟然無意救了朱聿鍵。喬福在領兵進駐河南的時候,就讓手下假冒流寇,攻佔了唐王府,結果沒有王位的朱聿鍵僥倖逃脫,他知道北上都是亂兵,斷然沒有希望,因此靠著討飯南下,一路到了南京,才吃上了幾天飽飯。

    誰知道運氣來了都擋不住,崇禎和幾個皇子傳說都被張恪殺了,皇位一下子沒了繼承人。偏巧福王,周王,魯王全都喪命,朱棣的一系的子孫幾乎死光光,還有個桂王朱由榔遠在廣西,解不了近渴。

    南直隸的官吏爭吵幾天,最終推舉一無所有的唐王即位,新鮮出爐的隆武皇帝很有志向,上台第一件事就是調兵北伐,替死去的崇禎皇帝報仇。

    擁戴唐王即位的大臣之中,馬士英算是資格最老的,他當過鳳陽巡撫,腦筋比較清醒。想要北伐報仇,當個口號喊喊可以,要是當真了,純粹二五仔。

    最好的局面就是能守住長江,同張恪隔江而治,能學一個南宋王朝,也算是不錯了。

    只是要想偏安東南,也不是那麼簡單的。自從松江開闢市舶司之後,蘇松巡撫落到了張恪的姐夫鄧文通手裡,蘇州和松江兩個最富庶的府都在張恪掌控之下,再加上杭州等地,江南半數的財賦都歸了張恪。

    要想守住長江,必須有錢有兵,蘇松兩府必須腰刀手中。

    馬士英說服了隆武皇帝,同意了他的作戰方案。船破了還有三千釘子,如今駐防東南的還有四鎮總兵。

    包括原為流寇,後來歸降的高傑,廬州總兵黃得功,遼東的敗將劉良佐,原山東總兵劉澤清。

    這四個人統御的人馬有多有少,其中戰鬥力最強,人數最多的是黃得功,差不多兩萬出頭的兵力,四鎮總計有六七萬人。

    聽說要攻打蘇州和松江,這四個人都大喜過望。

    雖然義州兵強大無比,他們難免害怕,可是如今的蘇松根本沒有大將,唯有張恪的姐夫鄧文通一人,根本不通軍務,守軍也不過一萬出頭。

    兵力懸殊,怎麼可能不贏呢!

    一想到有勝算,他們就坐不住了。開玩笑,蘇州和松江,那是什麼地方?天底下最富庶的所在,遍地都是金子,錢淹腳面,哪管佔領幾天,也能撈夠下半輩子的花銷。順帶著弟兄們都能過一個肥年。

    怎麼算都划算,四鎮一致同意出兵。六萬多人馬,加上輔兵民夫,浩浩蕩蕩,二十萬人馬從金陵出發,途徑鎮江,直撲蘇州。

    「怎麼辦,這可怎麼辦?」

    消息傳到了松江,鄧文通正在吃早飯,一小碗粳米粥落在地上,濺得衣角都是,恍然未覺。

    「哎,都怪我啊!」

    鄧文通沒有想到竟然會冒出一個唐王,快速結束了亂局,並且新皇登基的三把火直接燒到了他。

    一想到對方的二十萬大軍,鄧文通就天旋地轉,他突然想起一事,急忙起身,腳步倉皇,到了跨院。在院子中,一個少年正在拿著寶劍聯繫,腦門上滿是汗珠。

    「殿下,大事不好了。」

    年輕人收起寶劍,笑道:「是姑父來了,您有什麼吩咐?」

    「哎,我的殿下,南京的那幫豬頭不知道發了什麼瘋,竟然要攻擊蘇州。我眼下缺兵少將,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您聽我的安排,立刻乘坐船隻北上求援。」

    年輕人正是張琰,他早就聽說江南繁華,央求奶奶沈氏才跑到了江南,哪知道接下來風雲突變,張恪起兵造反,他也就留在了蘇州。

    「姑父,眼下的情況是不是很糟糕?」張琰不動聲色問道。

    鄧文通眉頭深鎖,說道:「只要能擋住幾天時間,海上的援兵,還有山東的人馬都會趕來,最難的就是這幾天。」

    「那好,就交給我吧!」張琰劍眉豎起,拍著胸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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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六章 小鬼當家



    身邊的親人都清楚,張恪最討厭的就是家裡頭內鬥。在外面已經是刀光劍影,勾心鬥角。家就是溫馨的港灣,恢復心靈創傷的地方。要是家宅不寧,天天鬧得雞飛狗跳,張恪怕把自己逼瘋了。

    為了安穩家宅,張恪也有主意,他把身邊的女人都分開,堅決不讓她們碰面。偶然小聚,然後也立刻分開。

    王府的正牌女主人只有小雪一個,而小雪和張恪的長子張琰,就是當之無愧的繼承者,絕對沒有人爭搶。對張恪來說,兒子有沒有才能並不重要,他有足夠的把握,設計出萬全的制度,只要能受規矩,就能一生平安。

    正因為如此,張琰最喜歡和父親在一起,爺倆可以像朋友一樣,喝酒聊天,甚至討論哪個小丫頭更漂亮。

    不過張恪在家的時間並不多,張琰在大多數的時間裡,要不停的學習各種各樣的東西,四歲開始就要背誦神童詩之類的啟蒙讀物。到了六七歲,就有專門的武術教官,帶著他扎馬步,打拳騎馬。

    後來更是有傳教士加入其中,可憐的小張琰足有二十幾個各式各樣的老師,這些人全都是他的娘親安排的。一貫和藹可親的娘親,唯獨在學習的事情上,沒有一絲一毫商量的餘地。

    小張琰漸漸長大,他明白了母親的用心,母親的眼裡,父親張恪就是最完美的男人,她要把兒子打造成和他爹一樣,允文允武,通曉古今中外,詩詞歌賦的超級學霸。似乎小雪忽略了。張恪並沒有那麼多本事,只是在她的眼睛裡,張恪才變得高大上了。只是苦了小張琰,直到王府搬到了天津,一切才有了改觀。

    張恪知道兒子情況之後。果斷出手,直接把張琰送到了軍營避禍,躲了一年時間,又准許他坐船南下江南,放開心胸,領略大好河山。玩一個痛快。

    就連張恪也想不到,一場旅行竟然徹底改變了張琰……

    「姑父大人,蘇松是父親一手打下來的基業,如今京城已經落入父親手裡,大軍不日南下。

    蘇州和松江就是屯軍的跳板,萬萬不能丟失。身為父親的兒子,我必須守住,不然有什麼面目去見父親?」

    還真是個犟種啊!

    鄧文通都快哭了,揉著眼睛說道:「張琰,琰兒!你就當給姑父一個面子,趕快走吧,打仗不是玩笑。你一個小孩子不成的!」

    「怎麼不成?」張琰拳頭攥緊,怒道:「姑父,我都十七了。想當年的時候,父親已經在大清堡訓練士兵,痛擊蒙古韃子了。」

    「哎呦,我的小祖宗,張永貞只有一個,再說了當時你爹也是被逼無奈。不能不拚死一搏。你現在不一樣了。」

    「怎麼不一樣?」張琰毫不退讓,說道:「我是我爹的兒子。蘇松駐防的部隊都是我爹的部下。大敵當前,我要是當了逃兵。我怎麼面對父親,怎麼面對忠於職守的士兵?姑父,要是我爹知道,你讓他的兒子當了逃兵,你看我爹會如何?」

    「還能如何,他還敢把我砍了?」鄧文通急得額頭冒汗,在地上來回轉圈。

    這時候外面又跑進一個報信的士兵,神色慌張地說道:「不好了大人,呂城鎮的守備王大翔挑起白旗,已經向朝廷的人馬投降了。」

    鄧文通臉色驟變,急忙跑到桌子前面,仔細看去,找到了呂城鎮的位置,頓時一陣天旋地轉,差點趴下。

    呂城鎮位於蘇州和常州之間,是咽喉要路,一旦落到了朝廷的手裡,大軍直接南下,就能打到蘇州。要是速度快,不過兩三天的時間而已。

    但是屈指計算,援兵最快也要七天時間才能趕到,這中間有五天的時間差。如果讓朝廷大軍進入了蘇州,後果簡直不敢相信。

    這些年下來,蘇州遍地都是織機作坊,商行商社,甚至還有鋼鐵和水泥的工廠,最新的橡膠提煉也都放在了松江,船廠還有大量等待下水的船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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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不客氣地說,蘇州和松江代表了當今世界最繁華的所在,遍地都是金銀。惡狼一般的士兵殺進來,燒殺搶掠肯定是免不了,眼看著天堂變成地獄,就算鐵石之人也受不了。

    更何況鄧文通沒有說,在市舶司的地下,還埋藏著數千萬兩的金銀,那可是維繫金融安全的根基,一旦失去,可不只是地動山搖,簡直天崩地裂!

    其實當初張恪在調走吳伯岩的時候,也詢問過鄧文通,要不要再派遣幾個干將給他。鄧文通以為改朝換代更重要,就沒有同意。現在想起來,簡直後悔不迭。

    「唉,都怪我,都怪我啊!」鄧文通拍著桌子說道:「永貞進軍京城的時候,我就該出兵,直接拿下南京。雖然只有一萬人馬,可是那時候南京空虛,人心浮動,絕對能一鼓而定。真是不該,不該啊!」

    鄧文通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人都有擅長,他精通金融,卻對戰爭有著天然恐懼。平白錯失了良機。

    「姑父,我要是你,就不會為了過去的事情而後悔。」張琰用不符合年齡的口氣說道:「我認為黃得功等人的雜七雜八的軍隊根本沒有那麼可怕,憑著蘇松兩府的軍力絕對能打贏!」

    鄧文通皺著眉頭,懷疑地問道:「真的能成?」

    「能行,要不然父親也不會放任我跑到蘇州來玩,父親說過,蘇松的力量遠在遼東之上?」

    「什麼?開玩笑,遼東有幾萬百戰精兵,蘇州有什麼?」

    「工人!」張琰輕輕吐出了兩個字。

    「工人?他們除了做工,還會幹什麼?能打仗?」鄧文通是萬萬不敢相信。

    張琰卻十分篤定說道:「父親的話絕對不會錯,姑父大人,眼下最緊要的就是穩定軍心,爭取時間。
conad3();盡快組織反擊力量。不然您和父親的心血都要毀於一旦了!」

    「關口是如何穩定軍心?」

    「不是有我麼!」

    張琰突然笑道:「父親做了皇帝,我就是太子是吧?天底下小命最金貴兒的就是我了,我都不怕,那些商人還會怕什麼?」

    「所以——姑父大人,你是萬萬不能趕我走的。想要保住蘇松非我不可!」

    鄧文通腦筋轉得再快,也被張琰給繞住了,竟然想不出如何反駁。張琰卻越想越興奮,眼睛裡面冒著光,狠狠一揮拳頭。

    「沒錯,繼承父業。姑父你放心,我一定能成!」

    說著小傢伙轉身就跑了出去,鄧文通起身急忙阻攔,可是張琰已經跑得沒影兒了。這小子哪有什麼緊張害怕,簡直比起過節還高興呢!

    「永貞啊。永貞,也不知道琰兒有幾分你的本事,可千萬別出事啊!」

    張琰對眼前的局面還沒有什麼認識,只覺得胸膛裡有一把火在燃燒。他先是跑到了自己的府邸,把小夥伴都召集起來。

    陪同張琰一起南下的人並不少,其中年紀最大的是喬桂的兒子喬安文,另外還有唐畢的幼子唐桓,沈岳的侄子沈浩然。毛文龍的孫子毛曉光,盧象升的兒子盧斌,最小的要數包士卿的兒子包一鳴。小傢伙還不到十三,兩筒鼻涕,和他爹一點都沒法比,倒是小眼珠黑豆黑豆的,非常有神。

    作為地頭蛇,包一鳴負責帶著張琰上山下海。到處遊玩,見張琰急匆匆回來。包一鳴站起了起來,吸了下鼻涕。說道:「殿下,蘇州咱們都玩夠了,要不去金陵,聽說秦淮河挺好的,要不去揚州,瘦馬天下聞名……」

    沒等說完,後腦勺就挨了一下,喬安文狠狠瞪了他一眼。

    「毛都沒長齊的東西,那是你能去的?」

    「我不能去,殿下總能去吧,我在外面放哨!」

    「閉嘴!」

    喬安文伸手摀住了他的嘴,弄了滿手的鼻涕。

    「臭小子,要是讓娘娘知道了你教壞殿下,就等著五馬分屍吧!」

    這句狠話倒是嚇得包一鳴一縮脖子,不敢多說了。可憐兮兮看著張琰,心說殿下早就說要去看看,學壞也輪不到我這兒啊!

    張琰沒理會包一鳴的腹誹,深深吸口氣,「兄弟們,最危險的時候到了!」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張琰一陣挫敗。

    「你們聽著,南京的偽朝廷派遣了二十萬大軍,要打蘇州和松江,眼下蘇松沒有將領。咱們的機會到了!」

    幾個臭小子還沒適應張琰跳躍性的思維,沈浩然想了想,才問道:「殿下,你是說咱們去對付二十萬大軍?」

    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大家全都不自覺搖頭。

    「廢物,說好的上刀山下火海呢!」張琰怒道:「你們不是要子承父業嗎?不是要建功立業嗎?以前說過的話都忘了?」

    包一鳴搖搖頭,小聲說道:「我爹是經商的……」

    「你閉嘴!」張琰突然沉下來,殺氣騰騰說道:「咱們沒時間廢話了,必須行動起來,守住蘇蘇松,把朝廷的雜碎打回去!」

    大家終於聽明白了,一幫小子突然眼睛裡冒光,初生牛犢不怕虎,最大的才二十歲,這幫小崽子就沒什麼不敢幹的!

    喬安文說道:「殿下,我看沒問題,明廷的兵都是廢物,就算來再多,也不是咱們的對手!」

    「要等著挨打啊?」包一鳴眨巴眨巴眼睛,幾乎哭了。

    「殿下,不能在蘇州打啊,都是俺家的桑田作坊,要是打壞了怎麼辦?」

    毛曉光滿不在乎,笑道:「沒事的,反正你們家底子厚,破財免災吧!」包一鳴淚珠子噼裡啪啦往下落,這幫損友太不義氣了!

    張琰眉頭深鎖,說道:「一鳴說的有理,我們要保護蘇松,就不能讓黃得功他們殺進來,一定要禦敵於外。大家想想,有什麼辦法?」

    這幫小子起鬨沒問題,可是真正想主意,一個個抓耳撓腮,都沒了主意。

    倒是包一鳴,眼珠轉了轉,說道:「殿下,我爹說過,沒有錢解決不了的事情,如果沒解決,一定是錢給少了!我想著,咱們去金陵,多給那個皇帝一點錢,他就不打我們了!」

    「放屁!」盧斌破口大罵:「什麼餿主意,也虧你說得出來,去,蹲牆角去,沒問你,別出聲!」

    包一鳴不服氣地質問:「有本事你們也想一個,欺負我算什麼好漢?」

    喬安文突然眉頭一皺,說道:「殿下,一鳴說的的確是個辦法,只是咱們不是給皇帝佬送禮,而是送終!」

    張琰腦筋一轉,似有所得,笑道:「你說該如何辦?」

    「咱們偷襲金陵,讓朝廷回師。」

    沈浩然搶著說道:「我明白了,這叫做圍魏救趙!」

    碼頭之上,三十艘快船站滿了士兵。鄧文通和張琰站在大家的面前,沒等鄧文通說話,張琰邁了一大步,站在大家的面前。

    「大家都是我父親的兵,張琰在這裡求大傢伙,為了蘇松的父老,為了人間天堂不落入牲畜的手裡,大家務必要辛苦一番!」

    說著,從包一鳴的手裡接過了酒碗,六百名士兵手裡都捧著酒碗,倒滿了美酒。張琰率先舉起,仰脖喝乾。

    耳邊聽著噼裡啪啦的破碎聲音,豪情在大家中間湧動。

    「請殿下放心,我們走了!」

    「慢!」

    盧斌和包一鳴幾乎同時喊道;「殿下,讓我們跟著去吧!」

    張琰一愣,隨即笑道:「好,盧斌,打仗的事情你懂,沿途遇上麻煩,就交給一鳴,他機靈,不會吃虧的。」

    「好嘞!」

    兩個小鬼跳上了船隻,在暮色之中,船隊揚帆起航,秘密向著金陵駛去。

    「姑父大人,走吧,該去會會那些人了!」張琰轉身之間,鄧文通突然有種錯覺,彷彿當年的張恪就在眼前。

    「這對父子還真像啊!」他搖搖頭,苦笑著隨著張琰,回到了巡撫衙門。

    就在進府門之前,張琰許是喝了一碗酒,小臉蛋紅撲撲的,別提多好看了。他突然跑到了馬路中間,叉著腰,沖對面酒樓高聲吶喊。

    「裡面的人聽著,我知道你們都在看著,不敢出頭表態!都他娘的看清楚,我,張琰!就在這裡!天下都是我爹的,憑著一些殘渣餘孽,就想翻盤,那是做夢!你們都想好了,是老實配合,還是繼續坐山觀虎鬥,隨便!」

    說完之後,張琰挺著胸膛,昂首闊步走進了衙門。

    就在他消失的一剎那,酒樓的雅間裡的人都鬆了一口氣。

    「我的娘啊,太子爺還在呢!」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別杵著了,趕快去表忠心吧,不然啥都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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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七章 更飯桶



    見到張琰在街道上大喊,嚇得鄧文通魂都飛了,往裡面走著,不停的搖頭,念叨著:「不該,不該,真是不該啊!」

    「姑父,您老說啥啊?」

    鄧文通狠狠一跺腳,怒道:「我怎麼就忘了你們家人的德行,你爺爺,就是我岳父,他老人家,還,還是放一邊。你爹,膽大包天,沒有什麼不敢做的,沒有人不敢得罪。好麼,我的小祖宗,你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膽子也太肥了。你知道不,萬一那些商人怒腦起來,勾結黃得功等人,你爹可是說過,堡壘都是從裡面破裂的,咱們可就麻煩了!」

    張琰小臉漲得通紅,剛才的幾句話把心中的鬱悶都喊了出去,別提多舒服了。他似乎找到了意思把天下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的奇妙感覺,老爹應該最擅長這個吧!

    身為老爹的兒子,可不能把看家的本事給弄丟了。

    張琰突然換了一副笑臉,對鄧文通說道:「姑父,我剛剛也覺得有些過分了,你這樣吧,等一會兒來了人,我就收斂一點,保證不添亂。」

    「你說的是真的?」鄧文通一臉不敢置信。

    「嘿嘿,姑父大人,我的話你還不信啊!」

    「信你就怪了!」鄧文通狠狠瞪著張琰一眼,無奈說道:「我估計那幾大家的代表很快就會趕來,你只要別亂說話,一切都交給我。」

    「好嘞!」

    張琰痛快地答應了,只是他的眼神深處閃過一絲狡黠,顯然,這位太子殿下可不是聽話的主兒!

    鄧文通來不及多想,外面已經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管事的急忙來通報,說是有人前來拜會。

    此時府衙的大廳之下,陸陸續續來了一大幫人,他們很自覺地找到了位置。來巡撫衙門開會,本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只是如今的時機太要命了。

    從京城傳來的消息,張恪已經改朝換代,做了皇帝。按照道理,大家應該歡迎新君登基。爭著做從龍功臣,在新朝廷搶一個位置。

    可麻煩的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明廷還有大量的勢力,誰知道張恪要多久才能拿下江南?

    開海這麼多年,在座的商人各個腦滿腸肥。腰纏萬貫。不光有大量的作坊,還有桑田,還有棉田,都是不動產,根本沒法隱藏躲避。

    要是一場戰亂襲來,苦心積攢的家底兒可能頃刻之間就完蛋了。擺在大家面前的就是暫時的利益和長遠利益的選擇。手心手背都是肉,這道題一點都不容易。

    原本還想著看看局勢,哪知道張琰的那幾句嚇得大家不敢遲疑,太子爺的面子不能不給,全都跑來了。

    帶頭的還是高貴方和葉永鑫。下面有二十幾位豪商和代表,可憐兮兮地看著鄧文通。

    高貴方偷眼看看,鄧文通臉色並不好。

    「大人,我等來遲了,還請大人贖罪!」

    「無妨!」鄧文通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喝口茶,卻發現水是涼的,氣哼哼放在了桌上,目光掃過所有人,沒一個人敢和他對視。

    「諸位。廢話不說了,逆明的隆武帝不知天數,自尋死路,我會安排人馬守禦。不讓他們殺進來。你們放心,很快陛下的天兵就會到來,到時候殘明的這點人馬不堪一擊。」鄧文通說著,突然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你們能有今天,全都靠著陛下的支持。事到如今,不求你們知恩圖報,請你們一個個都記住自己的富貴是怎麼來的,不要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鄧文通發火,還是相當駭人的,葉永鑫抓著短鬚,思忖一下,急忙站起。

    「大人,我等自然是忠於陛下,只是奈何掣肘太多,不只是蘇松,很多家族的產業遍及南直隸,甚至到了江西,湖廣,我們是真沒有辦法。」

    在場不少人頻頻點頭,一個個搖頭嘆息。

    「鄧大人,我們就盼著陛下能快點拿下整個天下,到那時候,我們就不用發愁了。」

    「你們還是繼續愁下去吧!」

    突然從外面傳來一陣輕笑,大家急忙閃目看去,只見一個少年穿著寶藍色的衣服,在一群年輕護衛的保護之下,走到了大廳。

    鄧文通差點噴了口老血,他是拉攏威脅,好不容易安撫了這幫人,怎麼這個小祖宗又跳出來了,你是嫌麻煩不夠大是不?大庭廣眾之下,他又沒法發火,只能氣哼哼看著張琰。

    張琰絲毫不理會姑父的目光,大搖大擺走到了鄧文通面前,笑道:「姑父,我都準備好了,咱們可以走了!」

    「走,去哪?」

    「當然是回京城了,你不是說準備了船隻,咱們一起走嗎?」

    「我什麼時候……」

    「就在剛剛啊!」張琰無辜地眨眨眼睛,看起來萌態十足。鄧文通徹底被弄出內傷了,我的太子爺,讓你走的時候你不走,當著這麼多人,你又提了出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張琰的這句話可徹底嚇傻了在場的所有人,瞬間議論之聲就響了起來。相比鄧文通,大家更願意相信人畜無害的太子爺。

    這時候大家心裡都罵了起來:好一個鄧文通,還想騙我們,敢情你們早就要走了,你們都跑了,我們又有什麼咒念,還不如早早投降呢!

    葉永鑫強壓著惶恐,問道:「殿下,您說的可是真的?」

    「當然了,君無戲言。」張琰呲著小白牙,笑道:「我爹已經下了命令,和朱明的皇帝隔江而治,我自然要回去。」

    什麼?隔江而治!

    簡直好像巨型的炸彈,在人群炸開,把大傢伙炸得鮮血淋淋,屍骨無存。

    葉永鑫甚至兩條腿都打顫了,他們擔心明廷對自己的產業動手,不願意幫著鄧文通,可是他們同樣不敢想像,要是隔江而治之後,蘇松就完全落到了明廷手裡。到了那個時候,貪官污吏。兵痞惡霸全都上來,他們還能有如今的好日子嗎?

    這不是要命嗎!

    高貴方已經上了年紀,鬚髮皆白,他緩緩跪在地上。老淚縱橫。

    「殿下,不能走啊,您要是走了,我們這些人就成了予求予取的肥肉。當年陛下可是許諾過的,要保護我們的。」

    其他人也都跟著。西里呼嚕跪了一大片,紛紛哀求。

    張琰毫不以為意,說道:「北方有流寇,有蒙古韃子,亂七八糟的事情一堆,我爹爹說了,江南顧不過來,你們自求多福吧。」

    拉起鄧文通,就要往外走。

    一看張琰玩真的,可把眾人嚇壞了。葉永鑫咬咬牙,撲通跪在張琰面前。

    「喂,你幹什麼,敢攔路不成?」

    「小人豈敢!」葉永鑫吸了口氣,說道:「殿下,小人願意出錢一百萬兩,用作軍資,懇請大軍能留下來。」

    有一個帶頭,剩下的人心中的天平不停衡量。

    眼下對大家最好的就是張恪能派出大軍,神兵天降。打退明軍,大家什麼風險都沒有,一點也不用付出,如此最好。

    稍微退一步。能守住蘇松也可以,至少大部分家產不會受損。

    偏偏走到了最糟糕的一步,如果真按照張琰所說,張恪的人馬都撤走,他們就成了送到虎口的小羊,想想都讓人害怕。

    往日崇禎在位的時候。照顧士人,顧及士林清議,不會動他們,可是崇禎沒了,對於殘明來說,生存是最大的問題。隆武皇帝一上台,重用的是黃得功等四人。不用想,往後還會是武夫吃香,搞不好還會弄成軍閥化。

    天底下的軍閥可不都是張恪,事實上張恪就是千萬年的異類。如果黃得功他們得勢,今天勒索銀子,明天搶奪女人,沒有多久,大傢伙都會被生吞活剝,連骨頭都剩不下!

    「我也願意出錢!」想通了之後,又一個商人跪了下來,簡直像傳染一樣,瞬間跪滿了一地,一個個都張口出銀子,把數額計算起來,差不多有上千萬兩。這幫孫子還真有錢!張琰嘴角翹起,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看著鄧文通,分明再說:「咋樣,我的主意厲害吧?」

    鄧文通悶哼了一聲,那意思是說:「小子,你別得意,光有銀子還守不住蘇松。」

    張琰心裡清楚,冷笑道:「諸位,眼下蘇松守軍有限,江南都是水鄉,再多的銀子,也變不成城牆,擋不住賊兵。本宮可不敢在這冒險,失陪了。」

    「慢!」

    葉永鑫再度攔住張琰,鄭重說道:「殿下,江南市舶司是陛下的心血,身為陛下之子,您可不能甩手不管!小人不才,願意竭盡所能,還請殿下不要離開,不然我們都完了!」

    他說著,以頭碰地,咚咚作響。

    也不嫌疼,張琰冷笑道:「你一個人也不成,他們的意思呢?」

    高貴方和眾人互相看了一眼,把心一橫,也說道:「我等誓死追隨殿下,願意全力守衛蘇松,決不讓逆賊殺進來半步。」

    張琰總算是露出了笑容,他看透了這幫商人,不把他們逼到牆角,這幫傢伙不會輕易鬆口。

    「本宮不想聽空口說白話,你們要是真想出力,就立刻下令,把手下所有工人都集中起來。凡是會射擊的,打過火銃,接受過訓練的,作為主力,隨時待命。其餘人等都組織起來,保證軍需供應,不得有誤。還有,記得把你們莊園的工人都通知下去,隨時做好堅壁清野的準備。」

    幾條命令下的果斷有力,眾人似乎又找到了勝利的希望,身體重新湧出了力氣。為了能夠延續家族的榮耀,大家鬥志昂揚,紛紛下去準備。

    眼看著所有人告辭,匆匆離開,張琰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有些疲憊,眼神滿是喜色。

    「姑父,我表現的如何?」

    「有永貞的幾分樣子,這幫混球都動了起來,能不能打贏,就看你的本事了!」鄧文通欣慰地笑著。

    ……

    「啟稟公子,前面就是新河關了。」

    包一鳴一聽,嚇得忘了吸鼻涕,張開小嘴,都流了進去。盧斌氣得踢了他一腳:「你還能更噁心不?」

    包一鳴委屈地扁扁嘴,嘟囔道:「人家也不想,可是前面就是南京了,你說要是咱們偷襲不成功……」

    「你給我閉嘴!要是失敗了,都是你小子的烏鴉嘴!」

    盧斌狠狠瞪了包一鳴一眼,可是他的手指卻不停顫抖起來。往日他最羨慕的就是能征戰沙場,真正到了這時候,卻臉紅心跳,渾身不聽使喚。

    「你,你也怕了?」包一鳴小聲問道。

    盧斌不置可否,拍了拍包一鳴的肩頭:「等著我們上了岸,你就在船上等著,見勢不好,就趕快走吧。放心,我們不會怪你的,替大家好好活下去。」

    包一鳴似懂非懂點點頭,小眼睛裡泛著淚光。

    前面的船隻紛紛停了下來,他們到了新河關,進入南京的門戶,負責收稅的官吏攔住了他們。

    包家的領隊經驗豐富,但心中也難免砰砰打鼓。

    「官爺,您拿著喝茶吧。」

    悄無聲息,一張五十兩的銀票就塞到了對付的袖子裡。對方斜著眼睛看了一下,撇著嘴冷笑道:「就這麼點銀子,打發要飯的嗎?」

    「豈敢豈敢,小的一時疏忽拿錯了,拿錯了!」

    從另一個袖口又掏出了二百兩,塞了過去。檢查的官員把眼珠子一瞪,怒罵道:「蠢材,你給本官二百五十兩銀子,你拿我當傻瓜是嗎?」

    「不不不,小的該死,小的真是該死!」領隊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臉都紅了。

    「行了,本官沒那個閒工夫,再拿一百兩,放你們過去。」

    「成,成。」又是兩個大元寶,官差終於滿意地點頭了。「學聰明一點,現在這是京城了,例銀也該漲了。」

    銀子開路,順利進入了碼頭,船隻相繼靠岸。

    盧斌扒著艙門,向外面看去。只見碼頭上只有少數兵丁,懶洋洋的來回巡視,還不時欺負一下運貨的力巴。往遠處看去,黑壓壓,霧氣騰騰,就是金陵城!

    成敗在此一舉!

    「弟兄們,殺!」

    盧斌搶先跳出了船艙,殺上碼頭,手裡的腰刀揮動,兩個巡邏的士兵就稀里糊塗沒了腦袋。

    後續的士兵紛紛湧上來,槍聲大作,霎時間碼頭被殺了一個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明軍面對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得扔下武器,一溜煙兒的跑沒影了。

    「比兔子還快啊!」不少剛剛閉著眼睛放第一槍的士兵,看到這一幕,全都來了精神。原來明廷的兵這麼菜啊,還等什麼!

    「殺啊!」大家嗷嗷怪叫著,衝向了城門。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7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不可思議的勝利



    包一鳴趴在船舷上,伸著脖子望去。只見盧斌一馬當先,砍瓜切菜一樣,明軍就死在了他的手上,簡直比玩遊戲還簡單。

    要不是滿地的屍體,刺鼻的鮮血,他還當是演習呢!

    「天啊,大明的兵太飯桶了吧,不用盧斌,就算是小爺去了,也能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啊!」

    包一鳴摸了摸腰間的匕首,攥著小拳頭,下了三次狠心,到底沒敢衝出去。要是濺了一身血,那可不好了。

    小眼珠轉了轉,包一鳴急忙叫道:「快,貼近城牆,把神火飛鴉都拿出來,給我往城裡打!」

    由於是隱蔽偷襲,商船上沒有裝備火炮,但是神火飛鴉卻帶了不少。預備著在長江遇到水師,可以用神火飛鴉對敵。誰知一路順暢無比,一顆也沒用,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船隻漸漸接近水門方向,包一鳴聽著遠處的喊殺聲,早就急不可耐,上躥下跳。看著甲板上的大殺器,包一鳴口水都流出來了。

    聽說這玩意在對付倭國的時候,大顯神威,把船隻都炸到了海底,今天也能一樣,所向披靡。

    包一鳴鼓足了勁頭,輕輕觸及引信,火星亂竄,嗖的一聲,一枚火箭劃過完美的拋物線,砸在了城牆上面。

    轟!

    一聲巨響,驚天動地,磚石亂飛,沙塵漫天。包一鳴和船上的水手都覺得耳邊嗡嗡亂響,什麼都聽不清了。

    「好厲害啊!」

    包一鳴興奮得一跳,大聲喊喊道:「還等什麼,給我打!」

    他一聲令下,船上的水手和士兵全都忙活起來,把火箭對準了城牆,他們也不太懂瞄準,大致差不多就行,像是過年放鞭炮一樣,點燃之後。捂著耳朵,就躲到了船艙,興奮地看著戰果。

    城牆上一團團白煙,騰空而起。別提多壯觀了。他們就覺得自己和神仙差不多,竟然能弄得地動山搖,竟然越來越起勁了。

    包一鳴和興奮的手下並不清楚,如果真正的水軍見到他們這麼浪費東西,一巴掌扇到江裡餵魚。

    哪有這麼敗家子的混球?

    火箭對木製的船隻有殺傷力。可是對著幾丈厚的城牆根本就是撓癢癢。別看城牆上塵土滿天飛,最多就炸壞了外層的磚石,對裡面一點傷害都沒有,要想轟開金陵的城牆,要用巨炮實心彈,轟十天半個月的或許有效。

    包一鳴不懂武器,只圖熱鬧,自己鬧了笑話全然不知,還撅著屁股打得起勁。還真別說,他的這番作為。竟然收到了意想不到的結果,畢竟金陵城的守衛者,比起他這個小毛孩子,也高明不了多少……

    隆武皇帝朱聿鍵自從即位以來,簡直比崇禎還要勤政,宮中更是只有髮妻一人,他不穿新衣,不吃珍饈,甚至連蠟燭都不肯多點,節省下來的銀子全都花在了軍隊上面。

    面對著馬士英等人。朱聿鍵吐露心聲,對眾人說道:「朱家失德,黎民受苦,才給了張逆乘虛作亂的機會。如今大明千瘡百孔。唯有君臣一心,共圖光復。趁著張逆還沒有安定後方,拿下蘇松,有了市舶司的財源,在調集湖廣,四川。兩廣的勤王之師,保住東南一隅,進而北伐,倘若有生之年,能重見祖宗陵寢,朕含笑九泉!」

    在朱聿鍵的搭理之下,剛剛成立的小朝廷看起來一切運轉良好,百官各司其職,市場穩定,除了偶爾有些議論,一切都十分正常——直到喊殺聲響起!

    「不好了,張恪殺來了!」

    從碼頭上,無數人蜂擁跑向了城門,成百上千的人,只有狹窄的吊橋,又怎麼通得過。有人仗著身強力壯,就往上面沖。你推我擠,不停有人落到護城河裡,簡直和下餃子一樣,撲通撲通的,水都沸騰了。

    潰逃的士兵也跑過來,他們沒勇氣和追兵拼,但是對老百姓可不手軟。腰刀舉起,瘋狂地砍殺,嘴裡不停罵著。

    「滾,都給老子滾開!」

    死傷的百姓落到護城河,鮮血將河水染成了奪目的紅色。吼叫聲,哀嚎聲,咒罵聲,啼哭聲……都彙集在了一起,就像是地獄降臨一樣。

    潰兵不顧一切,衝過了吊橋,這時候城裡的士兵卻舉起了弓箭,對準他們。

    守城的把總聽說張恪殺來,他們都傻了。這些年下來,誰不知道義州兵的厲害,戲台上天天唱的就是「復遼東」「戰倭寇」之類的段子,在藝人的嘴裡,張恪的手下個個都是趙子龍降世,武力爆表,萬馬營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聽得多了,假的也變成了真的。

    城門的人馬哪裡願意放潰兵進城,萬一混進來敵人,豈不是麻煩大了。再說他們也不知道來了多少人馬,全都一頭霧水。越是害怕,就逼得他們越瘋狂。

    「弟兄們,別怪我們無情,放箭!」

    嗖嗖嗖,弓箭如蝗蟲,穿透一個個潰兵的身軀,他們紛紛落到了護城河,步了百姓的後塵。

    箭雨越來越猛,吊橋上宛如煉獄,鮮血染紅了一切。好不容易當最後一個士兵被驅逐下去,就要收起吊橋,關門閉戶的時候。

    突然,轟!轟!轟!

    驚天動地的響聲傳來,是大炮,開炮了!

    包一鳴放得火箭聽在把總的耳朵裡,就成了大炮。毫無疑問,既然大炮都來了,肯定是大部隊到了。

    要了命了,不是說張恪還沒動靜嗎,怎麼說殺來就殺來了,難道他們真能從天而降不成?想到這裡,把總一陣激靈。

    「快,收起吊橋,關城門!」

    就在他遲楞的時候,情況已經變了,聽到炮聲,潰兵們再也不管不顧了,他們可不想成為炮灰,一個個紅了眼睛,拼著命往城裡沖。

    「殺,殺啊!他們不讓咱們活,咱們也不讓他們好過!殺進城去!」

    潰兵叫喊著,再度擁上了吊橋。頂著密集的弓箭,一個衝鋒,竟然殺到了城門口。手中的兵器揮動,霎時間斃殺了好幾個士兵。不知從哪來的弓箭正好射中把總的脖子。鮮血狂湧,死在了當場。

    沒有了當頭的,一切都亂套了,明軍瘋狂踐踏,死傷無數。有些則是見勢不妙,乾脆悄悄跑了,甚至有人闖進民宅,大肆搶掠,懷裡裝滿了金銀細軟,找個沒人的地方,把軍服脫下,把武器扔掉,乾脆裝老百姓。

    改朝換代又如何,只要兜裡有銀子。到什麼時候都是大爺,就算張恪再壞,也不至於比大明朝還差吧!

    面對明軍的潰敗,就連始作俑者的盧斌都嚇壞了。

    他領了任務,襲擊金陵,是想吸引隆武皇帝的注意力,迫使他調兵回援。來之前盧斌甚至做好了殉國的準備,這六百弟兄,人人都寫了絕命書,是存了奮死一搏的念頭。

    可是自從發起攻擊。竟然容易的超乎想像!

    擺脫,這是京城,你們演也要演的像一點,要敬業啊!

    當盧斌不費一絲力氣。站在吊橋上時,甚至都覺得荒唐。說不定城裡就是一個埋伏,等著他往裡跳呢!

    「死就死,小爺拼了!」

    盧斌一揮刀,喝道:「沖,給我殺!」

    「首輔。到底是怎麼回事?張逆真的殺來了?」朱聿鍵小臉煞白,驚駭地問道。

    馬士英同樣神魂不定,點頭說道:「陛下,的確是有人攻擊京城,不過想來不會有多少人馬,偏師而已。」

    轟!

    接二連三的炮聲響起,金殿上的文武嚇得一哆嗦。

    偏師,偏師有這麼多大炮嗎?快聽聽,響聲一刻不停,恨不得要把金陵城夷為平地啊。保證是張恪帶著大兵來了。想想關於張恪的傳說,這幫人更是篤定,搞不好這就是一個大陰謀。

    先是調虎離山,然後神兵天降,大家都落入了包圍,插翅難飛,這下子完蛋了,定策功臣沒當幾天,就成了階下囚。怎麼就不多長點心眼,一說當官,就傻乎乎跑來,明知道是火坑,還要往裡跳,怎麼這麼蠢,怎麼這麼蠢啊?

    大臣們在心裡頭哭天搶地,哀鴻遍野,要是讓朱聿鍵知道,他保證能把這幫東西挨個剮了,都不會皺眉頭。

    「首輔,你看該如何是好?」

    「這個……」馬士英哪有主意,眉頭皺了皺,說道:「微臣以為可以讓兵部史可法大人帶兵守城,可以力挽狂瀾,殺退賊兵。」

    朱聿鍵不由得將目光落在了史可法的身上。

    「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臣這就統帥人馬,勢必殺退賊人,保全社稷。」

    「好!」朱聿鍵神情激動,大聲讚歎道:「史愛卿忠君愛國,朕心甚慰。賞你尚方寶劍,節制京中文武官吏,從內帑撥銀五十萬,犒賞士兵。」

    史可法領命,就要下去,朱聿鍵突然喊住了他。

    「史兵部且慢,如今敵兵圍城緊急,朕身為天子,要和士兵同甘共苦,共同禦敵。眾卿,隨著朕一起去各城門巡視,免禮三軍,同心同德,共遇強敵。」

    天可憐見,朱聿鍵是真想扭轉乾坤,可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草率決定竟然斷送了他的小朝廷。

    當文武百官護衛著朱聿鍵出離皇宮的時候,那些宦官和宮女都看見了,他們的心頭都升起了一個念頭:「皇帝跑了!」

    不怪他們如此想,外面敵情不明,自從成祖之後,除了英宗兵敗土木堡,再加上荒唐的武宗正德之外,明朝就沒哪個皇帝有勇氣御駕親征。現在皇帝帶著文武出宮,不是逃跑能是什麼?

    皇帝都跑了,大傢伙能如何,還不趕緊溜了。

    心思靈巧的太監宮女紛紛往懷裡塞金銀細軟,搶點好東西,就往宮外跑。一個如此,兩個如此,恐慌就像是傳染一樣,太監、宮女、侍衛全都加入了搶奪的行列。也不知道哪個混球,竟然點起了火。

    這下子可了不得,接著風勢,火光蔓延,宮殿房舍都被籠罩其中,周圍的民居也被點燃了。

    百姓們哭喊著跑了出來,抬頭一看,皇宮都燒了起來,嚇得癱倒地上。

    「完了,大明朝完了!」

    恐慌就像傳染一樣,迅速蔓延全城,百姓到處亂跑,士兵無心作戰,乾脆化妝成平頭百姓,有些喪心病狂的就加入搶劫行列,趁著混亂,想要發一筆橫財。

    那些隨著朱聿鍵去慰問三軍的大臣,沒走出多遠,就注意到皇宮失火,亂成一團。

    「皇爺,大事不好了,賊兵殺進來了!」

    小太監這一嗓子可嚇死了一堆人,那幫大臣早就不想送死,紛紛學黃鱔魚溜邊了。朱聿鍵還想著當一回英雄,可是後院失火,不能不管。

    他帶著人往回跑,一路上不少大臣偷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成了逃兵。回到皇宮,朱聿鍵身邊的人沒了一大半,等到他覺醒的時候,一切都晚了。

    說到底,是朱聿鍵糊塗了,他的江山根本就是沙漠上的城堡,看似輝煌,根本不堪一擊。其實他要是把都城放在湖廣,或者是江西,都會比金陵好得多。

    自從松江開海以來,來的不只是海外的商品和商人,還有大量的書籍,全新的思想。這些年的光景,民眾的想法已經不一樣了。

    他們不再是愚忠愚孝,不再唯皇命是從,甚至限制君權的論調大行其道。幾百年的大明朝在大家的心頭已經成了沉重的負擔,不符合時代的要求,應該結束。民心如此,軍心更是如此,誰都不想給大明朝陪葬。

    尤其是黃得功等四鎮人馬被派出去之後,隆武朝廷就成了空虛的紙老虎,只要輕輕一戳,甚至一陣大風,就能吹得稀巴爛。

    朱聿鍵還沉浸在憤怒之中的時候,槍聲隆隆,盧斌率領著人馬已經衝了進來。城中到處都是混亂不堪,明軍見到了他們,不敢阻攔不說,還替他們指路。

    「大人,快過來吧,就在這呢,偽帝就在前面。」

    盧斌暈暈乎乎的,當看到一群人中間,黃羅傘高懸,頓時打了雞血。就算他再迷糊,也知道天大的功勞就在眼前。

    「殺!」

    他爆喝一聲,手下弟兄紛紛殺過來,來不及裝藥,大家就用刺刀,瘋狂地刺殺,盧斌更是忘情殺戮,渾身浴血,距離朱聿鍵越來越近。身邊的侍衛紛紛逃命,太監嚇得趴在地上,朱聿鍵茫然四顧,竟然不知道往哪裡跑。他猛地抓住劍柄,將龍泉寶劍架在了脖子上,順著眼角留下了兩滴清淚…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3:2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7
第六百二十九章 登基



    江陰扼守長江咽喉,是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明朝也不例外,在這裡修築堅城,駐防重兵。當然了,所有防禦的準備都便宜了張琰。

    在獲得了蘇松士紳豪商的支持之後,張琰也兌現了自己的承諾,他率領七千人馬進駐江陰,守護蘇松的門戶重地。

    喬安文一身明亮的鎧甲,緊緊跟著張琰的身後,其他的小兄弟都率領著人馬,嚴防死守,等著明軍的進攻。

    一面走著,喬安文眉頭擰成了川字,別提多難看了。

    「殿下,我看情況不樂觀,當初派到江南的兵雖然都是精銳,可是經過了這些年,骨子裡的銳氣都消減沒了。你看看,一個個膘肥體壯,都成了豬頭,也不知道還有幾分戰鬥力?如果他們不成,就要指望那些工人了。」

    接下來的話喬安文雖然沒說,但也十分明白,工人之中,除了兵工廠出來的接觸過武器之外,其他的人可能連雞都沒殺過。

    這幾天拚命教導,勉強會打槍,可是平時和戰時完全不一樣,誰知道他們能不能經受住考驗,心裡是真沒有底兒。

    張琰抓著刀柄,面色嚴峻,看著眼前的比烏合之眾強不了多少的士兵,苦笑了一聲。

    「喬大哥,我爹說過,只要有三成把握,就值得一搏。」

    「是六成好不?」喬安文默默說道。

    張琰臉上一紅,怒道:「不管怎麼說,我們和明廷是麻桿打狼兩頭怕,不過我相信這些百姓是不忍自己的家園淪陷,他們會拚命的!」

    「不好了,殿下,大事不好了!」

    偵察兵到了張琰的面前,單膝點地,說道:「明廷的人馬殺來了,離著江陰只有十五里。」

    「早就等著他們。傳令,準備戰鬥!」

    轟轟轟!

    大炮的嘶吼,拉開了戰爭的序幕,明軍吶喊著。潮水一般,湧向了江陰。

    黃得功和高傑親自在前線督戰,他們坐在高頭大馬上面,得意非常。只要拿下來江陰,就奪取了通向天堂的鑰匙。

    上有天堂。下有蘇杭,開海之後,財富彙集,要什麼有什麼,可是他們唯獨缺少的就是勇氣!

    「殺,拿下江陰,金銀是你們的,房子是你們的,女人也是你們的,弟兄們。給我衝!」

    戰鬥從一開始就進入了血腥的攻防,潮水一樣的明軍,雨點一般的槍聲,進入了瘋狂的消耗戰。密集的彈雨摧殘著明軍的隊伍,屍體越來越多,雖然如此,後續的明軍像是瘋了一樣,不顧一切地往上衝。

    到了城牆下面,豎起雲梯,他們奮力攀爬。眼睛之中,冒著野獸才有的光。

    咫尺之隔,他們想要的一切就在江陰城中,近了。很近了!

    啪!

    一顆石頭扔下,人頭碎裂,彷彿爛西瓜,落在了城下。

    唐恆小臉煞白,這是他第一次上戰場,也是第一次殺人。投出石塊的一剎那。害怕不翼而飛了,不就是殺人嗎,有什麼了不起的。男子漢大丈夫,就該如此。

    他緊握著腰刀,正好又有一個明軍爬上來,他手裡的刀一橫,正好劃過咽喉,鮮血狂噴,通紅的顏色遮蔽了眼睛,世界都變成了可怕的紅色……

    想像中的一鼓而定並沒有出現,黃得功指揮著部下,已經第三次發起攻擊,在江陰城下,堆積如山的屍體,一層接著一層,簡直成了小山。

    鮮血將護城河都染成了可怕的顏色,濃重的血腥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讓人不寒而慄。張琰握著刀柄的手不停顫抖,他想給自己一個耳光,父親在這裡一定會嘲笑自己,連這麼點陣仗都害怕,還是不是張恪的兒子,簡直給張家丟人!

    不過在很多士兵的眼睛之中,太子殿下卻是心中的支柱,只要看到了太子殿下的旗號,心中就有底兒了。

    甚至有人看到了張琰,恍惚之間彷彿張恪就在身後,那個神奇的男人帶領著大家贏得了一場場的勝利,如今也是一樣,勝利依舊是他們的!

    信心是個很玄妙的東西,大家漸漸忘記了害怕,甚至找到了曾經的感覺,射擊的速度越來越快,大家的神情也越來越專注,從屍山血海爬出來的人,沒有道理被人家小瞧。

    突然,城角爬上來幾個明軍,連續砍殺了好幾個士兵,有個胖大的把總沖上去,攔腰一刀,對方輕輕躲過,揮手一刀,砍在了他的肩頭,把總吃痛,摔在地上。明軍又是一刀,刺入他的腹中。刀尖穿透厚厚的脂肪層,稍微一頓。把總沒有立刻喪命,可是力氣在迅速衰減。曾經的自己手刃過建奴,何等瀟灑敏捷,哪像現在這個蠢樣子。

    不過老子曾經是英雄,現在也不是廢物,他猛地使出全身力氣,五官猙獰,向前跑去,利刃穿透了腹部,他的手臂抓著兩個明軍的脖子,從城頭的垛口重重摔了下去……

    「殺!」

    不知何時,張琰和喬安文已經率領著親衛衝上來,他們不停的砍殺,不停投擲手榴彈,到了後來,張琰甚至不敢停下來,他擔心只要稍微鬆懈,就會癱在地上,再也不想起來。

    原來打仗並不是那麼容易,說不定父親也承受了同樣的壓力,他能挺過來,我也可以!

    張大了嘴巴,卻沒有聲音,張琰只能猛地一揮刀,一個明軍被劈到,他手上的刀也斷裂了。幾個明軍瘋狂衝過來,就在此時,突然一排長槍刺出,這些明軍紛紛倒地抽搐。

    一個三十左右的小吏手裡攥著長槍,刺到了對方,高聲喊道:「江陰巡檢司巡檢閻應元拜見太子殿下!」

    張琰喘口氣,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好,很好,你們來了多少人?」

    「啟稟殿下,江陰的百姓都做好了準備,哪怕拼到最後一個人,我們也不會讓明廷的軍隊殺進來!」

    閻應元說的斬釘截鐵,就在剛剛的戰鬥之中,高傑的部下竟然驅趕著普通百姓,充當攻城的炮灰。消息傳到城中,江陰百姓徹底被激怒了。

    這麼多年來,明廷一直在橫徵暴斂,視百姓如草芥。肆意踐踏,那就讓你們看看草芥的力量!

    居住在江邊,江陰人的性子就像是長江,平常時候,百般忍耐。可是一旦暴怒起來,就能翻天覆地,破釜沉舟。

    曾經的歷史上,江陰人高喊著「頭可斷,發決不可剃」的口號,同滿清鏖戰八十一天,斃殺七萬餘人,何等壯烈,何等剛強。

    閻應元,陳明遇。馮厚敦三人領頭,召集數千太倉丁壯,拿著最簡陋的武器沖上了城頭,協助軍隊死守。

    百姓的加入極大鼓舞了城中的士兵,與此同時,從江面上大量的船隻駛來,運送成千上萬武裝起來的工人大軍,投入了戰鬥之中,

    三天時間,三萬工人。超乎想像的動員能力,就連那些豪商都感到吃驚,他們頭一次意識到自己竟然擁有如此龐大的力量。

    三萬人送上了前線,後續還有五萬。十萬的人馬正在等著。

    兵工廠晝夜不停生產,召集起來的士兵,只要學會射擊,就會被帶上戰場,投入到保家衛國的戰鬥之中。

    江陰已經不再是戰場,而是新興工業集團展示實力的舞台。武裝起來的工人同明軍殊死搏殺。先是包圍城池,接著他們利用夜色掩護,發動短促偷襲,將明軍打得節節敗退。戰爭進行了第五天,城內城外的工人軍隊已經聚集了十萬人,黃得功等人以引為傲的兵力優勢蕩然無存。

    更令他們惶恐不安的是一天多之前,僅僅六百名士兵就殺進了金陵城,隆武皇帝朱聿鍵自殺殉國,皇后在宮中蹈火而死。首輔馬士英率領文武投降。

    消息傳來,讓正籌備著大戰一場的黃得功,劉良佐,高傑,劉澤清四人瞬間像是戳破的皮球,徹底沒了精神頭,

    「完了,一切都完了!」

    黃得功默默念叨著,他回到了帳篷之中,等到半個小時之後,部下看到的是他的屍體,黃得功同樣自殺。

    劉良佐等人不甘心為大明殉葬,他們經過短暫掙扎,選擇了投降。

    三日之後,太子張琰率領著大軍進入了金陵,與此同時,張恪派遣的大軍已經渡過了長江,雙方勝利會師。

    隆武朝廷滅亡,東南已經再沒有可以匹敵的力量,大軍迅速進入福建,江西,湖廣。當地的勢力不是投降,就是瓦解冰消,在三個月之後,喬安文率領的前鋒殺入了四川。

    白桿兵統帥秦民屏率眾請降,並且作為先鋒,一路攻城克寨,順利拿下了成都……

    不到一年時間,從北到南,除了雲貴和遙遠的兩廣之外,張恪已經順利拿下了天下,他也創造了最快統一天下的記錄。

    「琰兒,在東南幹得不錯,為父甚是高興啊!」張恪笑著讓兒子坐在了身邊,仔細端詳,彷彿就在昨天,小東西還穿著開襠褲,牙牙學語,如今已經長成了大人,能夠果斷領兵作戰,當父母的沒有不喜歡兒子有出息的,張恪同樣不例外。

    「琰兒,打了大勝仗,可有什麼心得?」

    張琰撓了撓頭,小臉發紅,偷眼看看,爹爹的臉上露出鼓勵的笑容。

    「爹,我覺得打仗沒什麼難的。」

    張恪眼前一亮,笑道:「說說看,為什麼不難?」

    「只要手上的力量足夠強大,按部就班,平推就是了。雖然東南看起來很危險,可是蘇松有千萬百姓,有兩百多萬工人,他們都不願意被明廷統治。只要把這些人動員起來,哪怕是用人命拼,用銀子拼,用火藥拼,就一定能打贏!」

    張琰激動之處,揮了揮拳頭,增強自己的氣勢。對他的這個簡單粗暴的碾壓戰法,張恪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開懷大笑。

    「琰兒,那你覺得一個領袖該做什麼?」

    「把百姓組織起來,然後信念堅定,直到勝利!」

    「哈哈哈!」張恪終於仰天大笑,欣慰地摸著張琰的頭。

    「好孩子,你明白了就好,以後的戰鬥越來越看國力的較量。什麼女真兵滿萬不可敵的鬼話就是放屁,很不湊巧,我中華就有取勝的絕對力量!」

    ……

    張恪登上護國的第二年,廣西桂王朱由榔在黨羽的擁戴之下,登基稱帝,想要憑藉西南和張恪周旋。

    大將吳伯岩率兵南下,攻破桂林,一路追殺,朱由榔丟盔棄甲,逃到了安南境內,苟延殘喘。吳伯岩有心繼續追殺,不過卻被張恪叫停了,因為更大的戰鬥開始了。

    經過長期籌備,張恪在九邊調集了二十七萬士兵,外加牲畜十五萬頭,組成龐大的遠征軍團,分成三路,猛撲草原。

    中軍由張恪率領,會同喀爾喀部,兀良哈部,東土默特部,總計人馬超過三十萬,一路碾壓,敖漢和奈曼兩部率眾數萬,投降了張恪。

    這兩部投降非比尋常,他們是汗庭的堅定支持者,隨著他們的投降,林丹汗的統治基礎已經瓦解。林丹汗不敢和張恪硬拚,只能帶領插漢部主力,攜家帶口,向著大漠以西撤退。這是一場注定悲劇的大遷徙,十幾萬的部眾,根本走不快。

    偏偏冬天來得又比往常都要早,漫天的飛雪,將草原染成了白茫茫的世界,每天從宿營地離開,都會留下不少屍體,吸引來大量的草原狼群。野狼吞食死屍,並且學會了跟隨人群,輕易獲得食物。

    戰爭對於張恪來說,已經變成了接收俘虜和戰利品的旅行。就在過程之中,林丹汗派遣使者,送來了傳國玉璽和108卷《甘珠爾經》,這兩件東西被林丹汗視作保佑他的法寶,能召喚祖先的英靈,幫助他脫離困境。

    經過連續的失敗,林丹汗對祖宗已經沒了信心,轉而祈求張恪的饒恕。

    張恪大方收下了兩件寶物,只是他的大軍卻沒有絲毫停頓,經過一個冬天,林丹汗身邊只剩下可憐的幾千人,狼狽退到了漠北。大明一直沒有解決的北方禍患基本剷除。

    攜著天大軍功回到京城的張恪受到了熱烈歡迎,十餘萬民眾夾道歡呼,瞪著閃亮的眼睛,看著繳獲的戰利品,拍手稱快。

    短短三年時間,從西南到西北,帝國的疆域超過了明朝鼎盛時期,南北各省的代表齊聚京城,登基大典已經迫在眉睫。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6-3-22 23:23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7
第六百三十章 北極熊



    皇帝的登基大典迫在眉睫,可是有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還沒解決,那就是帝國的約法。張恪早就說過,要君權民授,登基之時,他要對著約法宣誓,可是這部法律卻遲遲難產,讓不少人愁白了頭。

    事實上自從三月份以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甚至包括海外的屬地,全都共推出各界代表,少則十幾人,多則三四百,包括軍隊在內,全都選出人員齊集京城。

    六七千名代表,加上助手和侍從,另外有恰逢恩科,還有數萬的學子,都趕到了京城,人員之多,遠遠超出了京城的承受能力。

    為此張恪不得不下達命令,將一半的人員暫時安排到天津,正是這個安排,使得人們迅速分成了兩個派別,針對帝國約法展開了空前的辯論。

    作為商業新興城市,天津聚集北方大半的商人,他們聯合商界代表,還有心學士子,主張帝國約法要保護私有財產作為核心,要按照對國家的貢獻,給予不同的權力。簡言之他們要做的就是按照納稅的多少分配權力。

    這樣做的好處是少數豪商巨賈能夠獲得更大發言權,進而左右朝局,影響帝國走向。同時他們還要求支持海外擴張,支持工業發展,用帝國的軍隊開拓市場,林林總總,一共一百多條。

    和他們針鋒相對的人是帝師洪敷敎。

    洪敷敎的核心主張是君權民授,此民乃是士農工商,三百六十行,人人生而平等。帝國的權力是所有百姓權力的讓渡,作為帝國的執政,必須對所有民眾負責。這種主張自然得到了農民和軍人的鼎力支持,

    他針對保護私有財產的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要想真正保護私有財產,就應該立法不准兼併,分配到百姓手裡的土地不能買賣。如此才是真正的保護。

    洪敷敎身為帝師,又在遼東辦學多年,門人弟子遍天下,他的主張自然有無數人支持。大家還翻出張恪的若干言論。提出歷代興亡交替的根本是土地兼併,失去了田地的百姓淪為佃農和流民,一旦天災**,必然走向造反的道路。誠如頒布一法,永遠不准兼併土地。則萬民安居樂業,天下永享太平。

    且不管這套邏輯成不成立,不准兼併就觸及到了士紳集團的利益。與此同時,他們也看不慣商業派的那一套,這些人迅速變成了中間派,遊走在兩個極端之間,某些議題支持商業派,某些則是支持帝師派。

    三大派論戰,最熱鬧的就要數報紙了。張恪最初仿照邸報的形式,在軍隊推行過文化報刊。後來東南又發行了商報。經過多年的儲備,如今報紙飛速發展,這一場大論辯又給報紙提供了最好的題材。

    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文章投遞到報社,不斷刊登出來,各處發行。閱讀報紙的群體也不侷限於士人和商人,普通市民也能接觸。像樣一點的茶館酒樓都會訂閱十幾份報紙,還安排專門的人員讀報。

    由於市民的加入,原本那些晦澀的的文字迅速被白話取代,只有讓大家聽得明白,才能爭取到足夠的支持。誰要是還之乎者也。弄一大堆故作高深的典故,對不起,沒人搭理你!

    各派的學者不得不學著放下身段,甚至跑到茶館宣揚自己的理念。有更著急的則是站在路口,菜市場,找塊空地就開始大講特講。

    孔老夫子講究君子訥於言和敏於行,如今他的徒子徒孫卻不得不學會口若懸河,舌綻蓮花。說得好的,自然引來無數掌聲。說的不好的,只能灰溜溜下台,等著準備更加充分,再來報一箭之仇。

    如此行徑可嚇壞了一群人,湯若望作為傳教士,和他的夥伴鄧玉函,羅雅谷經過兩年的漂洋過海,來到了澳門。當時剛剛爆發了南京教案,中華大地,幾乎沒有他們的存身之地。湯若望不甘心前功盡棄,他率眾北上,再度效仿當年的利瑪竇,帶著西洋的曆法、算學、機械到了京城。

    靠著精湛的天文學造詣,他成功預測了月食和日食,一舉成名。不少士人開始關心他們,甚至有人加入了耶穌會,幫助他們傳教。

    可是好景不長,龐大的帝國迅速出現了危機,無計其數的農民加入到了造反的叛軍之中,接著一個強勢的統帥迅速消滅了叛軍,同時也幹掉了皇帝……

    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湯若望都在在油燈下書寫他的筆記,將所見所聞,全都記錄下來。對於他來說,東方的龐大帝國就像是一塊璀璨的鑽石,每一個面都透著奪目的光彩。

    這裡有世上最豐富的食物,最好吃的料理,富庶有禮的百姓,睿智聰明的官員,最亮麗的絲綢,最精美的瓷器,有著幾千年綿延不絕的歷史,隨便拿出一本家譜,可以追溯的歷史都被歐洲很多國家要長……

    最令湯若望讚歎的還是東方的管理方法,雖然還有貴族存在,但是真正管理這個國家的則是從讀書人之中通過考試,脫穎而出的智者。不管你的血統如何,只要擁有才能,就會身居要職,多麼完美的制度,多麼了不起的設計!

    相比之下,歐洲的那些愚蠢透頂的貴族,除了所謂的血統之外,和東方的官員相比,簡直就是一堆狗屎。

    湯若望懷著激動的心情,把東方選拔官員的做法一絲不漏地寫下來,傳回歐洲。他敢說,這些東西一定會震撼西方。

    「老朋友,我想你的筆記必須要修改了,東方,神奇的土地,又在探索全新的治國方式了!」鄧玉函笑道。

    一臉大鬍子的羅雅谷卻不這麼看,他晃著腦袋,一口流利的京片子,說道:「我不這麼看,東方出現的這些現象,在西方全都出現了,比如選拔議員,比如制定法律限制皇權,比如保護私有財產,這並不是什麼新鮮的東西。相反,東方世界落在了我們的後面。我認為這是西方值得驕傲的地方,至少我們不是一無是處!」

    一口氣說了一大串,羅雅谷喝了口茶。淡淡的苦澀劃過咽喉,他笑著看向湯若望。

    「嘿,老朋友,該你發表看法了!」

    湯若望聳聳肩,笑道:「很抱歉。你的看法應該是錯誤的,所謂英國的大憲章,只是國王和貴族之間訂立的條約。事實上這種條約在東方的世界早就存在了上千年,他們的說法是『君王與士大夫共治天下』。就拿已經滅亡的明朝來說,皇帝想要下達命令,必須經過內閣的票擬,還要由六科廊審核通過,才會正式成為不可更改的旨意。皇帝想要隨便徵稅,對外作戰,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羅雅谷還不服氣。質問道:「老朋友,既然東方世界有了制約,為什麼他們還要召集這麼多人,來探討一部法律。」

    「哈哈哈,你終於說到了關鍵!」湯若望笑眯眯說道:「東方世界正在完善他們的制度,不只是士人加入政治,就連普通百姓也投入其中,新的法規要體現所有人的利益,這是多麼偉大的設想,我真的希望這部法律能快速制定出來。我會立刻翻譯成拉丁文,送回西方。任何一個想要名垂青史的國王,只要按照上面執行,就完全可以了。」

    熱烈的討論持續了三個月。見火候總算差不多了,張恪召集各派代表,會同京中主要官員,召開了正式的擬定約法的大會。

    在會議期間,各方依舊爭吵激烈,鬚髮皆白的洪敷敎精力比年輕人還要旺盛。每天蒐集各種資料,親自上陣辯論,大殺四方。其實老頭兒心裡清楚,這是他一輩子最後能做的事情,把政治理念變成金科玉律,對從政之人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和他針鋒相對的則是包士卿,高貴方,葉永鑫這些商人,大家從早吵到晚。對於他們的爭吵,張恪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寬容。

    他幾乎不發一言,就是默默聽著大家的意見,不時做一些筆記。

    又是長達十天的討論,終於在王化貞等人的協調之下,大家商討出一些共同的原則。比如取消士農工商的分別,一切百姓身份平等。大明朝雖然不是奴隸制度,但是還有很多半奴隸的存在,比如買賣的侍女丫鬟,地主僱傭的長工,豢養的小妾,全都一律廢除。

    針對爭議巨大的私有財產問題,張恪採納雙方建議,規定了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同時張恪也嚴格限定土地兼併。

    比如任何一筆土地買賣,必須經過核准,限定最高擁有土地限額。當然只是針對內地,在廣闊的海外屬地,開拓的越多那是你的本事。在保護財產的同時,張恪把專利權也寫了進去,這一條得到了孫元化的高度讚許。

    還有出於人人平等的理念,約法廢除了宗法的存在,原本那些族老家長甚至可以刑罰,乃至處死後輩兒,對後輩擁有絕對主導權力。這一點在約法之中,不復存在,不論任何人,侵犯他人權力,都要受到處罰。

    廢除了千百年的宗法,大量的爭端必然要落到朝廷的身上。張恪經過一番思索之後,將大理寺升格,與御史台平齊,統領天下司法系統,在各地分別設置分寺,安排精通法律條文的人員充當法官,處理案件。如此一來,司法權從行政權剝離出來。

    另外還確定了大一統的原則,比如西南存在的土司,在約法之中就規定要逐步廢除,改派流官管轄。

    隨著約法逐步完善,一個全新國家的體系已經浮現,張恪雖然話語不多,但是這部法律毫無疑問浸透了他的心血,高度體現了他的意志。

    就在約法完成的前夕,張恪專門把兒子張琰叫到了書房。在爺倆的面前擺著一塊巨大的沙盤,兩京一十三省,九邊,草原,全都出現在面前。

    龐大的疆域,一億五千萬的人口,世界上最強悍的帝國,握在自己的手中!

    就連張恪都渾身血液沸騰,更別說年紀輕輕的張琰,拳頭攥著,仔細盯著每一處山川河流,不時瞪大眼睛,露出驚嘆的神色。

    「琰兒,在你的面前,不時可以揮霍的祖產,而是你肩頭的責任。為父訂立約法,召集天下代表,就是讓天下人和你一起扛責任,建立責任內閣,對你既是限制,也是保護,你明白嗎?」

    張琰用力點頭,說道:「嗯,孩兒明白。」

    「嗯,琰兒,為父不會一直坐在皇位上,打天下花了二十年,我坐天下也不會超過二十年。」

    「父皇!」張琰驚呼起來:「您春秋鼎盛,可不該這麼早談皇位啊!」

    「有什麼不能談的,傻小子,為父也不是現在就要把皇位給你,就算給你了,你也做不好!」張恪望著沙盤,笑道:「歷朝歷代,諸如漢武帝,唐玄宗,坐皇位久了,就難免昏庸出錯,於國於己,都不是好事。另外呢,過早繼承皇位,就像天啟和崇禎,還是個毛孩子,根本不懂如何行使權力,主少國疑,更會壞事。」

    張琰默默聽著父親的話,忍不住問道:「父皇,您有什麼辦法?」

    「就如我剛剛說的,我最多坐二十年,趁著還沒昏庸犯錯,就早早退下來。這段時間,為父會培養你的本事,到了三四十歲,你也成熟了,接掌天下,繼續培養我的孫子,二十年後,你也要退位。不過這也只是推遲退化而已,早晚有一天,張家的子孫會失去對帝國的控制。」

    「那又該如何?」張琰追問道。

    「更簡單了,就什麼都不管,一切推給責任內閣!」

    張恪和兒子的談話被列為帝國第一機密,這套辦法保證了連續五代皇帝,勵精圖治,帝國蒸蒸日上。直到出現了一個愛美人不愛江山的小混球,內閣才基本取代了皇帝,又過了上百年,皇帝基本上就淪為國家的象徵……

    就在張恪積極籌備登基大典和帝國約法的時候,突然滿達日娃帶著一對兒女跑到了京城,他們並不是給張恪添亂的,而是送來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父皇,從北海方向,出現了一群大鬍子,他們火器犀利,戰力凶悍,襲擊了車臣汗部,擊殺林丹汗。他們將人頭獻給父皇,想要和天朝通商……」玉戈跪在地上,大聲報告。
Babcorn 發表於 2016-3-22 20:28
第六百三十一章 第四次黃禍



    玉戈比起張琰還要大幾個月,是張恪的長子,不過相對於接受東西方全套教育的張琰來說,玉戈更像是個徹頭徹尾的野小子。彪悍,粗魯,野性十足。

    *歲的時候就能騎野馬,在草原馳騁,殺惡狼,斗猛虎,沒有什麼是不敢做的。

    從小到大,在他的心中,最敬佩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父親張恪,另一個就是蒙古人的驕傲,成吉思汗!

    「父皇,孩兒打聽過,那些大鬍子是來自遙遠的西方,那裡曾經是成吉思汗子孫的牧場,那些大鬍子都是蒙古人的奴隸,他們在幾百年的時間裡,都要服從蒙古人的號令,要把每個女人都獻給蒙古勇士享用。如今他們竟然殺死了蒙古的大汗,雖然林丹汗不配作為黃金家族的後裔,可也不是那些大鬍子能殺戮的!」

    玉戈越說越怒,猛地單膝跪地,怒吼道:「父皇,請給孩兒十萬大軍,孩兒要去殺光那些大鬍子,讓他們重新匍匐在蒙古人的腳下,成為父皇的奴隸。」

    什麼跟什麼啊!

    張恪聽著這小子的話,眉頭不由得深鎖。

    「玉戈,你說的這些都是誰告訴你的?」

    遲楞一下,玉戈老實回答道:「是我娘,還有外公,他們說我身上有黃金家族和張家的血液,兩種最高貴的血脈,我的使命就是征服,像您,還有成吉思汗一樣,讓世界臣服在腳下——父皇,難道有什麼不對?」

    張恪看著還稍顯稚嫩的兒子,一陣頭疼,自己的蒙古媳婦兒還真是壞事。怎麼就教出了一個好戰分子呢!

    尤其還是自以為是的小子,要是不給他點教訓,只怕早晚要壞事。那些殺死林丹汗的多半就是越過烏拉爾山的俄國人。

    他們雖然曾經被蒙古征服,可是時過境遷,俄國人接受西方文明。軍事力量飛速增長。再加上他們適應寒冷氣候,作戰能力相當強悍。雖然人數不算多,可是戰鬥民族的稱號不是白來的。

    而且隨著俄國人進入西伯利亞,世界已經進入了全新的時代,不由張恪不重視,伸出手抓住兒子的手腕。將他拉到了碩大的沙盤前面,指了指龐大的草原地區。

    「琰兒,你對草原的情況怎麼看?」

    張琰面對比自己高出半個頭的大哥還是有些發憷,不過老爹問話,他不能不說。

    「啟稟父皇。孩兒以為打草原容易,治草原難。」

    「繼續說下去。」

    「是!」張琰沉吟一下,說道:「在歷史上,漢武帝與匈奴大戰,霍去病燕然勒功,殺到了北海。可是大漢王朝並沒有真正統治蒙古草原,遑論更北部的地區。遠的不說了,明成祖朱棣也幾次攻擊大漠。雖然頻頻獲勝,但是終究沒有吞併草原的能力。」

    張琰越說越順,笑道:「縱觀歷史。中原幾次攻擊北方,都是為瞭解決禍患,可是打贏之後,又無一例外都退到了長城一線。孩兒以為並非偶然,而是有著深刻的原因。」

    「講。」

    「嗯,我聽姑父講過。做什麼事情都要講究投入和回報,一個人如此。國家也是如此。」張琰若有所思說道:「任何帝國都有擴張的極限,這個極限就是財政承受的壓力。就拿漢朝來說。傾其全力,打贏了漠北之戰,可是大軍折損七成,損失牲畜十幾萬頭之多。說起來也是殺敵一千自損八,額不,是自損一千五!」

    張恪聽著兒子的話,漸漸露出笑容,他對於張琰的培養是全方位的,就希望這個兒子能用理性的頭腦來看問題,現在趕腳還不錯。

    「玉戈,琰兒,你們可知道為什麼對草原作戰,往往得不償失嗎?」

    玉戈撓撓頭,說道:「父皇,是草原上都是馬背上的勇士,英勇善戰?」

    「琰兒,你的看法呢?」

    「父皇,騎兵飄忽不定,消耗補給很少。而中原的人馬,要想對抗騎兵,不論是以騎兵對抗騎兵,還是用車陣,方陣,都要大量的人馬抱成一團,才能打得贏。如此一來,後勤補給消耗驚人,補給線綿長,加上水土不服,損失慘重,難免承受不住。」

    張恪滿意點點頭,對草原作戰的確不容易。雖然剛剛張恪集中了幾十萬人馬打跑了林丹汗,那是因為他經營日久,加上林丹汗的駐地在漠南一帶,如果把戰場放到漠北,他就不會那麼輕鬆了。

    「千百年來,打草原容易,佔草原難,可是如今的情況卻不一樣了。草原出產有限,供應不了太多的軍隊。偏偏在冷兵器時代,騎兵又是最強大的兵種,中原派出的人馬要幾倍,甚至十幾倍與草原,搶回的一點牛羊戰馬還不夠路上消耗的。不過……」張恪笑道:「如今進入了熱兵器時代,火器的發展使得騎兵優勢大大降低,只要用少量的人馬,就能擊敗數量更多的騎兵。」

    身為張恪的兒子,玉戈也不傻,相反他很快抓住了老爹話中的關鍵。

    「父皇,天下間火器最厲害的不就是您的人馬嗎?為什麼您不給孩兒派遣軍隊,殺掉那些大鬍子,掃蕩草原呢!」

    「傻孩子啊,我說了那麼多,其實是想告訴你,那些大鬍子同樣精通火器,而且狡猾過人。他們和我一樣,都有征服草原的本事,絕不是一個輕易能對付的角色!」

    張恪面色嚴峻,語氣冰冷地說道:「玉戈,你提議什麼十萬大軍,為父是絕不會派遣的,虧本的生意我不會做。要想對付那些大鬍子,你就必須學得比他們還要狡詐,把手下的人馬練得比他們還凶狠,用最少的兵力,去贏得戰鬥。只有收穫大於支出,這樣的勝利才能維持下去!「

    圍著沙盤。父子三人一直談到了後半夜,玉戈生平第一次聽到這些東西,徹底顛覆了他的固有印象。真正的戰鬥不是英雄史詩,而是充滿了殘酷和計算的智力遊戲。他也終於明白,父皇不只是征服者。更是一個精算大師。一番徹底的談話,讓玉戈不光瞭解了草原的歷史,更看透了草原的未來。大破大立,在那一瞬間,略顯青澀的少年迅速成熟起來。他並沒有討厭戰爭,相反變得更加迷戀。

    「父皇。孩兒不要您的十萬大軍,可是孩兒希望您能支持我,沿著成吉思汗的道路,征服一切!」

    兒子身上透出來的勃勃野心,讓張恪都不由得吃驚。

    「玉戈。你可要知道,這不是一條陽關大道。當年蒙古人遠征,死傷的人員無計其數,你不怕嗎?」

    「身為男兒大丈夫,馬革裹尸,是最榮幸的事情!偉大的父皇,請您成全孩兒!」

    張恪長長嘆口氣,緩緩說道:「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我本想讓你知難而退,沒想到……罷了,與其讓別人做這個征服者。到不如讓給我的兒子!」

    ……

    從這一天起,張恪在喜峰口外,專門辟出二百里的草場,作為專門的訓練基地。也從這一天開始,大量招募適應寒冷氣候的年輕人,有漢人。也有其他的部族。每一個士兵都要接受最嚴格的訓練。

    不光要精通各種火器,學會構築工事。修建城堡,會說各種語言……甚至還要進行專門的抗寒訓練。每天都有人被凍傷凍死。面對如此殘酷的訓練,作為皇子的玉戈出人預料的都承受了下來,甚至比起普通人更加嚴格。

    整整三年的時間,神兵利器經過了磨礪,露出耀眼的光芒!

    玉戈親自率領著八百名士兵,帶上三千匹馱馬,向著草原深處進發,這些年不斷有「大鬍子」出沒的消息,他們已經盤踞了北海附近,勢力還在快速向東發展。

    父皇說的一點不錯,大鬍子也擁有了征服蒙古部族的能力,不斷有草原部族被征服吞併的消息,那些來去如風的騎兵頻頻在火器面前吃虧。遊戲規則已經改變了,傳統的蒙古騎兵不能跟上時代的潮流,只能被無情淘汰。

    玉戈已經不是曾經的衝動青年,他更像一個成熟的獵手,耐心等著獵物出現。

    「啟稟殿下,有一夥大鬍子襲擊了外喀爾喀部,殺死部民三百有餘,掠走上千馬匹,還有大量的糧食。」

    玉戈默默念叨著:「這是兩個月間,第四次偷襲了吧,真是夠猖狂!我就拿你們開刀!」

    經過一番分析,玉戈確定了這夥人的下一個目標,八百士兵埋伏在了斡難河畔,這裡正是當年成吉思汗即位的地方。

    玉戈的埋伏地點選在了一處山谷,他們足足等了三天,一夥有六七百人的隊伍,帶著數千匹馱馬的戰利品,瀟灑走來。為首的俄國人叫托兒布津,他的鼻子頭通紅,手裡拿著銀質酒壺,不停往嘴裡倒著烈酒,食道湧起一陣陣火燒火燎的暢快。

    托兒布津是沙俄的軍中的小官,依舊保留貴族和農奴制度的俄國,沒有任何背景的托兒布津想要陞官是絕對不可能的。他不得不選擇劍走偏鋒,離開被貴族把持的軍隊,走向更廣闊的天地。

    自從十幾年前,東方的貨物突然大量流向了西方,茶葉,絲綢,瓷器,三大拳頭商品,無往而不利。

    西歐的國家紛紛淪陷,社會的上層無不以擁有中國商品為榮,甚至在畫家的筆下,眾神手裡使用的也是精美的東方器物,穿著輕盈的絲綢。

    此時的沙俄還是一片野蠻,貧窮而落後,他們沒有出海口分享貿易的暴利,也沒有足夠的金銀換來夢寐以求的商品。

    如此刺激之下,結果不難可知,大量的俄國人選擇越過烏拉爾山,用手上的武器去征服遼闊的土地,一路打到東方,從那裡拿到他們想要的一切。

    張恪這只蝴蝶的動作,終於引來了龐大的風暴,俄國人比起歷史上更早進入西伯利亞,而且規模也更加龐大。

    在俄國人的心中,蒙古還是一個噩夢,最初進入西伯利亞的時候,他們還表現的十分克制,可是經過一些戰鬥,俄國人很快看清了蒙古虛弱的本質。

    他們已經沒有了成吉思汗時代的勇敢,戰術也更加落後,可是俄國卻今非昔比,他們輕鬆搶奪蒙古部族的土地,搶掠財富,俄國人的貪婪自然不用說,西伯利亞的各個部族都遭到了空前的浩劫。

    托兒布津滿心歡喜,只要再幹幾次,他就能積攢足夠的財富,去僱傭更多的人馬,到時候吞併蒙古的部落,向南殺進傳說中的天堂,還有什麼比這更美好的事情!

    酒精讓他迷迷糊糊,突然砰地一聲。

    托兒布津瞪圓了眼睛,怒吼道:「哪個蠢貨?誰讓你們開槍的?」

    話音還沒落下,從四面八方響起了槍聲,子彈如同雨點一樣,向著山谷中的俄國強盜打來,瞬間屍橫遍野,骯髒的鮮血染紅了山石。

    「怎麼可能,卑賤的蒙古人怎麼會有厲害的火器?」托兒布津大聲咆哮,一定是哪個無恥的俄國敗類,將火槍賣給了蒙古人。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要是讓我知道,一定要吧他活活燒死!

    托兒布津在心中不停發誓,突然地面傳來驚天動地的怒吼,托兒布津就覺得自己彷彿在大海上一樣,身體不停搖晃,猛地被拋上了天空,重重摔下,淹沒在了一片硝煙之中……

    這只是一場小規模的埋伏戰,玉戈並沒有看在眼裡,解決了俄國人之後,他立刻讓手下清理戰利品,休整之後,迅速投入下一場戰鬥。

    他不在乎,可是史書卻對這場戰大書特書,他們認為這是東方征服者向西拓展的開始,是改寫世界的時刻。

    在其後的二十年時間,皇子玉戈率領著他為數不多的人馬,連續作戰,前後殺戮俄國人數以萬計,並且最終帶領著八千人馬越過了烏拉爾山。

    沿著當年成吉思汗的足跡,重新徵服歐洲,他的人馬向西攻擊,一路殺戮,一路征服,最終越過了多瑙河,殺到了萊茵河,征服距離之遠,甚至超出了當年的成吉思汗。

    即匈奴,突厥,蒙古之後,玉戈的遠征被稱為第四次黃禍,西方的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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