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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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417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29 01:02
第十四卷 人生易老天難老 第六十三章 開拓

  「同中書門下三品……」

  「杜秀才這是老樹開花啊。」

  春明樓內一時間感慨聲此起彼伏,如何都沒想到,杜正倫一把年紀,居然還真的就翻了身。

  雖非宰相,但也是有資格繞過部門直接跟皇帝面對面討論事情,這參政議政的檔次,比一般人高得多。

  不過毫無疑問,努力集權的皇帝,不可能讓杜正倫有太大的權柄。宣政總制院講到底,也只是個管理「海外」唐人的機構,至於駐軍也好,榷場也罷,都不是宣政總制院可以染指的。

  而且杜正倫還很給面子,老頭在南海能夠站穩腳跟,要不是有人支持,早死在南海的風浪中。各種老天保佑,才讓他順順當當返回了中國。

  其中馮氏、冼氏的情分要給,李道興的人情要還。

  好在馮氏、冼氏跟李道興之間早就有默契,馮氏拿到了「南海宣政院」的位子,而「蒼龍道」南岸一塊土著密佈的地區,則是給了一個加盟店的名額。

  冼氏出了一個提督在「蒼龍道」南岸,北岸那個海上高速公路收費站,則是另有提督人選。

  雖說馮氏內部也有些不甘心,只不過馮智戴很理性,沒有去爭這一時的長短。

  皇帝尚且要吃癟,他們這些仰仗皇帝威權才能鎮壓地方蠻子的土豪,更是不可能太過囂張。

  「扶桑地一口氣出了二十幾個提督,除了四個是直屬,其餘的,都是掏錢買的帽子。每年還要在鯨海繳稅……」

  「換你有錢,你買不買?」

  「買啊,不買不成傻子了?」

  「……」

  冒著酸味歸冒著,但有好處,那還是真的要上的。

  這年頭,真傻子才是少數啊。

  只是朝廷這裡還留了扣子,一般人還真沒注意到。

  因為不管怎麼講,宣政總制院這個衙門有些不倫不類的樣子,按照規定,也不過是個管理海外唐人的部門。它並不是真正的州縣都道等各級政府職能部門,它不具備具體的施政權力。

  於是在國家實力強悍的時候,還不覺得如何,要是哪一天帝國衰敗了,或者分裂了,這些宣政總制院管理的地區,一旦對朝廷來說是個包袱,甩起來根本沒有任何心理壓力。

  扔了就是扔了。

  講白了,此時此刻的朝廷上下,都是「白嫖」心態,賺了最好,不賺他們也不負責。

  就這麼一個扣子留著,老張就斷定,一旦「海外」的唐人聚集區真正發達了,而且類似中國了,那麼,宣政總制院就別想再去碰哪怕一根毛。因為朝廷必然會直接設立州縣來管理,政府各級部門層層疊疊安排的妥妥當當,府兵警察盡數在編。

  這是一種比羈縻統治高那麼一點點,但又比直接管理低那麼一點點的奇葩制度。

  只不過,這一回帝國的精英們,都有著共識,都認為能夠從這個制度中,攫取驚人的可觀的利潤。

  「唉……只怕是苦了倭地之人啊。」

  夜裡,張德在杜如晦靈堂前,跟杜構杜荷兄弟二人一起喝著酒。

  「大哥,倭人苦了與我們何干?」

  杜二郎起身給杜構倒了一杯酒,也給張德滿上,最後才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重新坐下後,杜荷看著杜構道,「這幾年入唐的倭女,做『螺娘』的都是成百上千。繅絲廠裡的倭女都兩萬多了,真要是可憐她們,可憐的過來嗎?」

  「再說了,倭人不苦,就苦唐人,總要有人苦的。」

  說話間,杜荷還想起了一個見聞,「再說了,再怎麼苦,那些個入唐為奴為婢的倭人,至少能吃上飯。小弟在武漢,可是眼見著突厥奴、倭奴居然都能合得來,那些個本地工人,也多是跟他們親近一些。」

  聽到杜荷的話,老張嘴角抖了一下,只覺得荒誕不已。杜二郎這個混賬的觀察,反而要細緻入微一點。

  到了那工廠中做工,管你什麼倭人突厥人契丹人,累死累活簡直要命,唯一跟著自己累死累活的,只有自己的工友、同事。其餘的……那是什麼?!

  「為兄就是感慨一番罷了。」

  杜構拿起酒杯,一口悶了,然後將酒杯放回桌上,杜荷又起身給他滿上。

  盯著酒杯中的液體,杜構感慨道:「世道變換之快,為兄都快跟不上了。大人希望的,不是杜氏如何興旺,而是你我兄弟……能成器啊。」

  見杜構手指在兩人之間來回比劃,杜荷便道:「待我把公主弄回來,怎麼也算是個皇親國戚。」

  「可想好要尋甚麼事體做?」

  「既然要尚公主,那就不便走遠了。在兩京做點營生即可,倘使有個東海南海的物產發賣,也能過活。」

  杜荷也是看得很開,因為種種原因,如今他身上的職位都是沒有了。原本還想在武漢廝混,但計劃趕不上變化,自家老哥現在是「東海宣政院」的一把手,有這關係放著不用,這不是神經病麼。

  再說了,因為去武漢那回瘋狂集資,他在揚子江兩岸的人脈關係……還別說,真的挺雄厚的。

  別人不好講,但他杜二郎說是要在長安洛陽賣海產,還真是個不愁的。

  「那就好。」

  抄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咀嚼了一會兒,杜構才看著張德,「往後還是有勞操之多費心。」

  「自家兄弟。」

  張德沒有說多的話,指了指酒杯,「都在酒裡。」

  三人拿起酒杯,輕輕地碰了碰,然後沖杜如晦的遺像敬了一下,這才一飲而盡。

  宰輔人家有宰輔人家的變化,尋常街坊自有尋常街坊的命數。宣政總制院前腳成立,朝廷就又開始了新一輪的「鼓勵生產」,並且第一次有組織地補貼「海外」。

  比如說朝鮮道,現在種地,凡是有唐朝戶籍的,就能免稅三年五年七年不等。再比如說東海宣政院的第一份文件,就是關於減免各部提督治下「稅賦」的。而此時在扶桑地,農事稅賦是極低的,反而是商業「保護費」非常高,因為收的人多,一茬兩茬三四茬的。

  現在減免「稅賦」,等於就是唐朝作保,為本地區的工商貿易背書。至於誰能受到照顧,這毫無疑問的,肯定是唐人自己。

  那麼如何拿到唐人的資格,這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

  至於唐人之外,那毫無疑問還是要承擔舊有的「負擔」。

  「進奏院」方面提交上去的,表面上是成立「宣政總制院」,但因為東海諸地的「加盟」提督陸續到位,這可是掏了錢的,自然是要盡快地回本。

  於是乎,在「東海宣政院」一把手還在家裡「守喪」的時候,史上第一次大規模有組織的「淘金」……開始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 09:2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14:55
第六十四章 搾乾良心

  「鼓勵生產令」是朝廷第一次給「中國之外」的地區在繁衍上背書,但是面對貞觀二十二年的變化,中央和地方都是有著這樣強烈的意願。

  甚至朝廷還在太上皇的第三十八個兒子出生的時候,大張旗鼓地進行了慶祝,同一個月內,太上皇一共有兩子一女誕生,簡直是國朝楷模,生產先鋒。

  實際上中央更希望李董能夠做出表率,可惜啊……貞觀八年之後,這就是內外不能提及的敏感話題。

  「宣政總制院」要撈錢不假,作為國朝中央到地方的工具,它本身是不起作用的,起作用的是人。

  但人口「稀少」是國朝的心病,饒是武漢如此「變態」,也不過是堪堪在兩百萬人口的門外。

  而這兩百萬的分佈,還被一條長江分割,嚴格講起來,這是一個江北百萬江南幾十萬的城市集群。

  「今天就是講開了,公文上的門道,俺且不去說它,只說這個『生產』,便作不得僥倖。扶桑地你撿了金塊又如何?不納個倭女、新羅婢,你便是要多繳稅!」

  「納個女人倒是無甚,可還要養活這等『野種』,俺們去淘金,錢也不是天上掉下來的……」

  「愛幹幹!不幹滾——」

  抹了一把絡腮鬍子,講解公文的壯漢沖提出疑問的怒吼。

  隨後他罵娘了一聲,將手中的牌子摔在地上,箭步調到了一張長桌上,沖周圍黑壓壓的人群吼道:「誰他娘的都不准有疑慮!就算有疑慮!也不准提疑慮!」

  「……」

  「……」

  一群神色各異的漢子都是表情古怪,這他媽還說個屁,還不是要管著老子的褲襠!

  只是這些具備冒險精神的「好漢」,卻也不含糊,日個倭女的事情,算得了什麼?!到時候生下來,溺斃了了賬,誰還能說個不是?

  「誰敢私自溺斃嬰孩,除補繳『稅金』之外,還要罰款五倍!上不封頂——」

  站長桌上的壯漢獰笑一聲:「朝廷的公文,也豈是你們這等腌臢貨能戲弄的?!滾!要登船的按手印!不想去的滾回老家種地——」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不知道多少漢子都是臉皮抖動。溺斃「野種」在各地都是常有的事情,有時候莫說是女主人,怕不是「野種」的親媽為了繼續生存下去,下手比女主人男主人還要快。

  這古怪的世道,扭曲著抽筋,有人無比愉悅,有人卻無比痛苦。

  登州萊州,二州因老領導杜構前來視察工作,忙著清理著街道,二州官長吏員還不斷地前往碼頭港口查看,見港口碼頭依然熱火朝天,頓時滿意無比。

  想來,老領導看到這樣的局面,也會對登萊大地的工作,很欣慰吧。

  「這山東人家出身的行會,如今都在做生產貼補。」

  「甚貼補?」

  「東主私人掏錢,那些個淘金客,掛東主名下的,便是只管生,生了能拿錢貼補嬰孩。一月一二貫總歸有的。」

  「一二貫?!這是要瘋?」

  杜構聽到親隨說了這奇葩事情,驚呼一聲,「一個工地百幾十個工人,這要是出百幾十個嬰孩,一個月二百貫的話,一年不得兩千多貫?」

  「公爺,哪有這般算計的?」

  親隨小聲道,「眼下倭女抬價了,想要在倭地趁個女人,可不簡單。再者,頭一年哪能就有生產的,至多懷上。真正下崽,那都是第二年第三年光景。到那時候,淘金客已經幹了一年多,只要出了黃金,怎麼都不虧。」

  言罷,親隨有小聲道:「再者,這行當……倘使東主賺了錢,拍拍屁股走人,那些個淘金客還能如何?扶桑地再大,又有幾個礦?大礦根本不是他們能碰的,那些個雞零狗碎的,能撐到孩童撒歡不?沒了貼補,還不是得咬牙堅持。」

  「這些個外出的漢子,哪個不是心狠手辣,小兒扔了就是扔了。」

  「哎呀我的公爺誒……這要還是個貓兒雞仔襁褓中的,扔了也不覺得可惜。可要是大了,那一聲聲『阿耶』喊出口,不消三年五載的,但有個三五月,人心……不都是肉長的?」

  親隨感慨一聲,「縱使心狠之輩再多,捨不得孩子的還是多數啊。」

  一言既出,簡直讓杜構渾身炸毛。

  他哪裡想到,這些個打著「貼補」旗號,彷彿是要做好事的行會,居然是這等的狡猾,連江湖兒女最後的一點良心都在搾取。

  毛骨悚然的感覺,比入宮面聖還要強烈。

  甚至腸胃裡翻江倒海,直叫人噁心到了極點。

  此時此刻,杜構越發地佩服張德起來,這等狠人,每年每月每時每刻都要跟這等「人渣」打交道,還能過活的這般「瀟灑」,堪稱是一等強人!

  「眼下朝野之間,為了增長丁口,那是甚麼招數都使了出來。連太皇陛下,都成了招牌……」

  杜構感慨一聲,一時間都搞明白這奇葩的時代,怎麼就自己生存期間?

  小半輩子的見聞,這二十年的瘋狂,最是讓他感觸良多。

  「要是父親大人還在,那該多好。」

  能夠遮風避雨保駕護航的強者,還是要看杜如晦啊。他杜構,哪裡能撐住整個杜氏,別說是杜氏,就是這個家,還得捏著鼻子,讓杜二郎去接受皇族的「和親」,尚公主以事君王。

  「公爺,杜相已然為公爺為二郎開創了局面,剩下的,還要看公爺自己去打拼啊。如今公爺貴為『東海宣政院』院正,賜封副總制,東海之上,不知道多少豪強仰賴公爺鼻息過活。更何況,杜相給公爺留了張梁豐這個靠山,僭越說一句,公爺見了當今聖上,也是底氣十足的忠臣……」

  「說的對,是老夫太過謹慎太過小心。」

  「而且小的已經打聽過了,朝鮮道行軍總管牛公,亦是張梁豐的故交,此去朝鮮,公爺行事不論如何囂張跋扈,也是無妨的。既能震懾東海豪強,還能讓朝廷安心。」

  「牛進達居然和操之也有來往?」

  「那都是十五六年前的事體,說來話長。」

  杜構連連點頭,心中更是為張德惋惜:這等佈局,以天下為棋盤,怎地還想做個富家翁?操之真是個怪人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 02:0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14:55
第六十五章 如火如荼

  進奏院的第一次公推沒有給皇帝添堵,皇帝和弘文閣自然也沒有理由自己打臉,將來什麼時候塞抹布,不是眼下的人所要考慮的。

  洛陽第一次出現了官方的「債券市場」,雖說每一張債票彷彿都是在為帝國主義的偉大事業添磚加瓦,給大唐江山的基礎建設作出貢獻。

  但是連長安城做「醪糟連鎖」的老太婆都知道,這朝廷啊……又要打仗了。

  「這『生產令』莫不是在天竺也要施行?」

  「如今設有『河中宣政院』、『北天竺宣政院』、『北極宣政院』……除河中、北極二地已有人選,北天竺還未定奪。不過,李真人布道荒原,手持六道聖旨,想來……也是要看他態度如何。」

  「老子看了那些個矮腳倭女就想吐,真是想不明白怎地有人下得去鳥……」

  「你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莫說倭女,連崑崙女都有笑納的。你卻忘了,西軍偶爾做些業務,那也是幾百里外窩上數月,餓極了,莫說是黑皮女子,就是男的……莫說是男的,便是牛羊,也不是沒有。」

  「……」

  「……」

  一群豎起耳朵在茶肆中聽人吹牛逼的老漢,當時就大腦空白了一下。

  哎喲臥槽,還有這種玩法?西軍當真牛的不行啊。

  「俺家妻弟,手裡有二十幾匹馬,如今都一併去了敦煌。看來,朝廷這一回,是真要有甚大手筆。東南西北都不見消停啊。」

  「如今打仗,那也是要核算的,你當是打突厥狗,賠本也要打?」

  草原上打仗,那是淨虧損,若非安北都護府的設立,把草原上的雜七雜八力量統合起來,加上早年崛起的鐵勒,居然被一幫土鱉就給推了。整個草原還要混亂幾十年是一定的。

  但夷男被幹死,契苾何力率眾投降,帶給東西草原上各大部族的衝擊力,是空前的,是無可匹敵的。

  唐朝展現出來的力量,用言語不足以形容。

  這就是為什麼改遊牧為定牧,縱使各部有怨言有鬧騰,卻正經起來要反唐的不多。

  實在是以前起來鬧事,自己覺得是有機會的。

  而現在,起來搞事就是死路一條,全族上下都有這樣的清晰概念。

  契丹十部被幹的只剩二部,老大大賀窟哥直接全面跪舔,把部族的武裝力量盡數解除,求的也就是一個平安。

  活著,比什麼都強。死了,那就是什麼都不能做什麼都做不到。

  「阿史那氏餘孽,不是已經過了河中嗎?」

  「聽人說,河中出了黃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的假的?河中也有黃金?!」

  「河中金」這個事情,一開始就是嚴格控制在高層流傳,但事情要瞞,也不可能一輩子瞞下去,瞞了幾年,也差不多了。

  長孫氏、侯氏先後大撈特撈,要說皇帝沒有眼皮子急,連皇宮裡被人狂擼的波斯貓都不信。

  就現在,「榻上蘇武」左右都是景教「護法」,榻上顯露雄風的時候,背後幫著推腰的,還是波斯小王子。

  只要長孫沖一天在河中,這「河中金」一天就是唐人的。

  而西突厥現在是顧頭不顧尾,堅決一路向西。因為西突厥殘黨很清楚,漢人現在有點不尋常,兵力施展的範圍,已經超出了原本的控制。

  更加可怕的是,以往河中有什麼變化,中國有什麼反應,最少一個月之後的事情。通常都是三個月。

  如今讓突厥人膽寒的,便在這裡,河中略有動作,十天之內,敦煌宮的命令居然就到了西軍案頭。

  這是何等恐怖的時效!

  西軍在磧西積累了數年,兵力、錢糧、裝備、士氣、求戰慾望……盡數達到了巔峰,朝廷設置「宣政總制院」,恰好就是一個由頭。

  唐軍正式進入河中,指日可待!

  而這一回的「生產令」,朝野上下都在努力,中國自有太上皇這個招牌表率。西域河中,也不是沒有人的,大表哥長孫沖的生育能力有目共睹有口皆碑……

  「死人怕什麼?!死多少都不用怕!天竺奴多的是,修路死幾個就心疼,還你心疼得過來?!」

  「都是掏錢買的,自己的東西,死了如何不心疼?!」

  「死了就再買,買不到就搶,自己搶不到,就僱人去搶。僱人搶不到,就雇李仙人去搶!李仙人搶不到,還有程磧西!」

  敦煌東市中,扯開嗓門在那裡激烈討論的「商人」不知道多少。這些個「巨商」頭子,一個個膀大腰圓,行伍習氣極為濃重。渾身上下,那股子廝殺漢的味道撲面而來,慣有的商賈市儈,反倒是沒有的。

  只是有一樣,和大多數商人相同,這些個膀大腰圓的,也是沒甚憐憫之心。

  「今年要是北天竺的莊子再不起來,大家吃什麼?雇的那些個刀客,又有幾個好鳥?你要是不餵飽他們,信不信搶了你的莊子殺了你的人?!」

  「都是漢人,不至於吧。」

  「愚昧!有中國法度,才不至於。北天竺……那是有法度的地界嗎?無法無天之地,莫說都是漢人,便是鄉黨、親人,殺了就是殺了。倘使惡貫滿盈的,莫不是連子女都能叫賣給別家!」

  「都莫要再吵了,眼下王、蔣兩家那邊,說是能走通門路,打聽到的消息,是能出三十個『提督』。這地界不似東海,價錢要低一些,但上繳的要多一些。李真人是陛下的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那梳理北天竺的副總,到底是誰?」

  「聽說是個胡人?」

  「胡人?誰?姓安?姓史?姓李?」

  「契苾何力。」

  「啊?!怎麼是他?!」

  「鐵勒種在天竺怕不是會熱死!這不是胡鬧麼。」

  「你知道個屁!聽說契苾何力眼下要去蕃地安撫諸部,他身上可是擔著兩個差事。一是『理藩使』,二是『蕃地巡撫使』,陽關之後迎接王、蔣兩位大使的,便是契苾部的人。」

  「這契苾何力,不是在磧北的麼?」

  「大軍進入河中,凡事都要算計,他一個鐵勒人,難不成還要封他一個在西突厥故地的可汗當當?」

  茶肆之中的吃客們都是口無遮攔,說什麼都不怕的模樣。

  但是談天說地起來,倒是有模有樣,饒是有官吏在一旁桌子上,卻也不會指摘什麼。

  「莫不是要用蕃地之民?」

  「聽說原本蕃地有個吐蕃豪強,後來為李真人所滅,想來這散兵游勇,還是有不少的。」

  「可北天竺氣候相異,怕不是蕃地之人未必能吃住得住。」

  「老好人,你怕不是又忘了方才說的話。」

  「甚話?」

  「死人怕什麼!」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 14:5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14:55
第六十六章 威海

  「杜總,此地就是新建船廠,大工皆是武漢特派,還有石城小工一十九人。」

  前往朝鮮道之前,杜構正在視察登萊二州,東牟一干老部下都是跑來接待,跟著在二州轉悠。

  登州行情極好,新增船廠大多都能造大沙船,渤海沿海如今跑運輸的船,有一成多都是登州所出。

  不過毫無疑問皇帝和弘文閣受了刺激,不可能繼續拿「小船」濫竽充數,籌備新式船廠迫在眉睫。

  只是這一回,和以往遇到的情況不同,反而進一步刺激到了皇帝和弘文閣諸學士。

  連馬周都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因為籌辦新式船廠,發現朝廷居然無人可用。不管是將作監還是都水監,對能在海上搏擊的大船,居然都是一頭霧水。不但沒有設計師,連具體到各個工位的專家和技術工種都湊不齊全。

  沒有設計師可以請,沒有專家和技術工種可以徵召,可萬萬沒想到,連木匠都不是一回事。

  都是艦船龍骨,為什麼新式大船的龍骨要這麼密集。桅桿為什麼要這樣排列,海圖為什麼要更迭,星圖有什麼作用,六分儀怎麼用……

  一切的一切,都迫使著帝國的精英去改變。這是看不見的鞭子在抽著,明明沒有打在身上,卻莫名的,臉疼不已。

  「募工、奴工比例是多少?」

  「文登縣本地人士有七八百……」

  「具體點。」

  「本地雇工共計七百六十九人。奴工……契丹奴有兩隊一百人,突厥奴兩隊一百人,高麗奴十隊五百人,倭奴二十隊一千人,沒有零頭,都是整數。」

  「奴工這般齊整,是新到的?」

  「都是新到的,除了倭奴,其餘奴工都是做了多年的。突厥奴有六十七人快要脫籍了,明年八月就會脫籍。」

  「嗯。」

  杜構滿意地點點頭,「身籍會掛到何處?」

  「揚州要開冶銅廠,石城那邊把要脫籍的突厥奴,都掛到冶銅廠去了。」

  「嗯,很好。」

  一邊走一邊點頭,杜構背著手,步子很慢,只是隨同的萊州九縣官吏也不敢催促,反而跟蝸牛也似,緩緩地簇擁跟著。

  整個隊伍在文登縣的海港上,就像是堤壩上的螞蟻,瞧著極為滑稽。

  「杜總,如今新廠草創,還未定奪名稱,若是杜總不棄,不若命名題字,也好督促我輩好認真辦事。」

  「好!」

  大聲叫了一聲好,嚇的一群官吏都是哆嗦了一下。

  卻聽杜構露出微笑,連連讚歎:「好啊!能為朝廷分憂,能想著認真辦事,很好!這世上,怕就怕認真二字!老夫本是不願獻醜,不過諸君能有為君分憂的心思,老夫很高興,這次,就破例為文登縣題字。」

  文登縣縣令眼睛一亮,連忙躬身招呼身後,笑的眼睛鼻子都快沒了:「來人,上紙筆!」

  不多時,就見案桌被人抬了上來,筆墨紙硯專人伺候。杜構看著不遠處的浩蕩波濤,又見碼頭工地上的熱鬧場景,頓時豪情萬丈:「聖上威加海內,諸君能忠於任事,定不負天威。」

  提筆揮毫,只見筆鋒如刀,片刻就是兩個大字:威海。

  「天子威加海內,此處船港,就叫『威海』吧!」

  「陛下萬歲!多謝杜總命名題字!」

  「來人,命巧匠勒石立碑!」

  原本只是船港得名,大約是文登縣上下都要巴結杜構,居然連船港附近的交易之所也連帶著叫了這個名。

  那船市原本也不甚多熱鬧,只因為被杜構取名「威海」,沒曾想,威海市陡然就多了不少商賈到此地交易。

  文登縣此舉獲得的好處多的令同行羨慕嫉妒恨,而付出少之又少。不但拍了杜構的馬屁,還連帶著招來了想要拍杜構馬屁的人。

  沒辦法,誰叫「東海宣政院」院正就是這樣牛逼呢?

  更令人叫絕的是,那文登縣令見了杜構,只稱呼「杜總」,當真拿捏到位叫人讚歎。

  實在是杜構還有個副總制的頭銜,那文登縣令偏是不叫「杜副總」,可是揣摩了又揣摩,思量了又思量,當真是人精也似的人物。

  「噫……這文登縣王縣令,當真是讓人佩服!」

  登州州城,臨海的食肆越發熱鬧,什麼魚蝦龜鱉樣樣都有,連空氣中都洋溢著海鮮羹湯的香味。這光景從河北趕來登州吃上一通的食客多不勝數,已然是成了一個「熱鬧」一個「傳統」。

  只因登州這裡,每年都要掐著時節「開海」「趕海」,海中的物事,當真是極品絕品,除了一些入貢之外,大多都是自己消化了乾淨。

  「你是酸個甚麼?王縣令固然有些精於拍馬,卻也是做了好事。你看如今東牟的客商,不都願意走上五十里船,再去『威海市』麼?」

  「堂堂縣令,便似個家奴,豈不是有損朝廷威儀?」

  「這有損個甚麼威儀?王縣令哪裡要你這裡的威儀,上差來考評,也只看他做了甚麼,除非是傷風敗俗,何須計較恁多。須知道,王縣令私德有點小虧是不假,可今年文登縣,可是有七八百人入了船港做工,只憑這個,放河南,那也是最上等的『勸課農桑』。」

  食肆內談天說地的海客不少,編排一番文登縣縣令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連跑堂的小哥也笑呵呵看著客人們:「這有甚麼,房相公家的二公子就要返鄉,那黃河兩岸的州縣,都等著也讓房二公子題字哩!」

  「……」

  「……」

  一句話,頓時讓不少那地界的食客們面紅耳赤,害臊啊。

  杜總那畢竟是不一樣的,四品的大員,雖說實權也就那樣,但四品官身,天下有幾個?相較起來,房二公子那算個什麼?拍他的馬屁,更丟人啊。

  「這麼一看,王縣令還真是可愛了不少。」

  先前吐槽文登縣縣令的食客愣了一下之後,又來了一個吐槽……

  一眾見多識廣的都是笑而不語,這世間的道理,哪裡能清清白白的。美麼,都是比出來的。好麼,也還是比出來的。

  你不需要做得比別人多好,只要別人比你更爛就行。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 14:5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19:48
第六十七章 唱賣

  「犀甲新到,蒼龍道南岸新制,起價一百貫!」

  「是提督府所出?!」

  廣州的一處「唱賣行」,行會裡的檔頭滿頭是汗,撲頭不知道被扔到了哪裡去。他身上一身黑,顯然是公門裡也擔著差事的,只是這光景被叫來做個「唱賣」中人。

  旁邊還有幾個文書、書辦,同樣忙不迭地記錄著,手中的鉛筆時不時地斷了,旁邊還有年紀不大的小廝正在那裡忙著磨鉛筆。

  石炭混的不好,要麼太軟要麼太脆,若是不用棉線紙條捲起來,著實不太便當。

  廣州諸市的鉛筆,都要從江夏去進,揚州貨和杭州貨都是不怎樣,好用的太貴,遠不如武漢的便宜。

  「犀甲港馮提督親自蓋的印,諸位大可不必擔心!」

  「好!一共多少張?我們『巨鯨號』全包了!」

  「包你阿母啊!價錢都沒喊,包你個頭!蒲你阿母……」

  「兩百貫!」

  那被人咒罵的「巨鯨號」管事也不惱,看也不看周圍的人,直接喊了一個價錢。周圍那吵嚷的叫罵,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鴉雀無聲,都是被驚到了。

  從蒼龍道載貨過來的「船老大」也是來了精神,他喊一百貫也是有點吃不準的,可是萬萬沒想到居然有人翻一倍來買。

  「哼!」

  「巨鯨號」的管事不屑地冷哼一聲,這幫廣州人吵吵嚷嚷的又如何?還不是要看實力說話?!

  「兩百貫……大佬,『巨鯨號』還缺賬房嗎?小弟在武漢求過學,臨漳山讀了兩年,跟丁蟹是同窗……」

  「……」

  「……」

  轉折太迅猛,閃了不少人的腰。

  兩百貫的叫價,實在是太毒辣了一些。這光景不是不知道要開打,但正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除了糧草,裝備也是要跟上的。

  可天竺那地界,用鐵甲實在是浪費,氣候也不適合用鐵甲。反而皮甲最划算,哪怕是精銳,一軍有個兩三百人用鐵甲,就綽綽有餘。有個一千人左右掛著皮甲,就足夠了。最終開打,還是要看人。

  製作皮甲,這幾年用料非常複雜,有牛皮、鯨皮、鱷皮、象皮、犀牛皮……但最好用的,還是犀牛皮。

  而犀牛在嶺南自貞觀十五年之後,就進行了最後一波大規模獵殺,大約是絕跡絕種了。唯一離廣州最近,還能產犀牛的地方,也就是交州。

  交州犀甲也算是招牌,這兩年跟土著作戰,導致本地保有量極高,有時候外國「借兵」,會指名道姓要用「交州甲」。

  放以前,私自搞這玩意兒,也是要殺頭的,最不濟……本地流放肯定是要的。交州人被流放交州,基本操作。

  可惜現在交州地面野生的犀牛也不多見了,得去占城。

  伴隨著東天竺打亂,倒賣甲具的生意極為紅火,除了甲具之外,民間制備的弓矢也是一大出口產品。

  因為唐朝民間力量介入的原因,倒是天竺出現了歷史上第一次鐵製兵器擴散的高潮。

  東天竺十六雄國只有極個別的裝備沒有用上唐朝貨。

  「冼老哥,兩百貫……喊價還狠了吧,多少也給兄弟們留點嘛。」

  「不是做哥哥的不留情面……」

  「巨鯨號」的管事環視四周,「冼家看漲犀甲,往後這犀甲行市,冼家是賭漲的。」

  話沒有說透,但也點了不少東西出來。

  有些去過天竺的,思忖了一番後,頓時微微點頭。天竺那地界那氣候,皮甲的確是最適合一些。

  真要是換「羽林軍」那裝備,怕也直接熱死。

  「冼老哥,能否透個底,蒼龍道甚麼時候開船?」

  有老江湖大概是在南海漂的,問了一個很關鍵的東西。蒼龍道就是南海出入天竺的水道關口,以往大量物資進出天竺的時候,蒼龍道的港口就會聚集大量的船隻。數量數以千計,比東海的規模還要恐怖,只是船隻的質量層次不齊。

  「最晚年底。」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驚,朝廷動作快,地方動作那也是不慢。

  門路廣的,早就打聽到了長安的消息,眼下朝廷在敦煌宮已經籌備了大量的物資,磧南那裡契苾何力更是去了蕃地「募兵」。

  會弄多少「義從」出來,沒個底細,但就憑唐朝現在的威嚴,基本是上不封頂。而且有極個別,還是去過蕃地交易過犛牛寶石的,知道蕃地土王、酋長,大多都是李仙人的「弟子」,拜的是太昊天子。

  這些土王如今綾羅綢緞成倉成庫,水果罐頭塞滿了屋子,便是鯨魚肉乾都能掛滿了庫房。

  小日子過的很好,又不用打生打死,部族名義上自己還是老大,還有什麼想不開的?

  更要緊的,每次把牧奴扔出去打仗,李仙人都會給一筆「費用」。要罐頭還是要糧食哪怕是蜀錦,只要開口,沒有李仙人不能請神上身弄不來的。

  廣州的「唱賣行」內,頓時議論紛紛,朝野動作都這麼快,那些個看老大吃肉,自己跟著喝湯的「小門小戶」,也都是來了精神。

  「冼老哥,蒼龍道現在還在招募水手?」

  「缺額六七千,自帶傢伙的,包吃包住,有安家費,有開拔費,到母港落地一枚銀元。」

  「這麼說……也要不帶傢伙的?」

  「不帶傢伙的,自然也有不帶的好處。都是廣州刀,甲具是交州皮甲。不過用度要從工錢花紅裡扣。」

  「眼下一個人頭多少錢?」

  「我們『巨鯨號』收的話,一個開四十貫。」

  「四十貫!倭地現在起步都是六十貫!」

  「你也知道是倭地?那地界,咱們嶺南人哪裡能伸手過去?多是江東山東的口糧!」

  「四十貫……」

  不少人飛快地計算著,所謂的「人頭」,和軍方要的人頭不一樣。軍方的人頭是死人,但民間的「人頭」是活人。

  一個活著的奴隸,就是一個「人頭」。

  「巨鯨號」採購價是四十貫,實際已經不算少了。

  「要是不帶傢伙,這有點扛不住啊。」

  「自帶傢伙的還怕沒人請?」

  一時間,廣州「唱賣行」內,又一次人聲鼎沸。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 15:01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19:48
第六十八章 販賣人性

  「大人,這是摩芭氏的姻親之國,自來為范氏死敵。真臘為范氏屬國時,多在此處呼應。」

  歡州愛州以西,便是真臘之境,只是頂著真臘名頭的邦國極多。大者便是占城,有人口數十萬之眾。小者人口數千,散佈在山嶺河道之間,也以「國」自稱,其實就是村寨部落聯盟。

  「能賺多少,看你們的本事。」

  「是,范氏上下,願為大人效死!」

  「為某家效死大可不必,只需知曉,聽何人吩咐,當何等差事……如是而已。」

  「是、是……」

  嘀——

  急促的哨聲響起,幾個皮膚黝黑的披甲士猛地吹響了哨笛。四周七零八落懶洋洋的「土兵」頓時一個激靈站了起來,雖說站沒站相,但相較那些渾身上下就裹著一塊破布,比野生動物強不了多少的「民夫」,這已經算是不錯了。

  南海邦國的特色,士兵披甲的極少,往往兩國交戰,大多都是赤膊上陣,手中有個尖銳的棍子,就是兵器。

  唯有人口聚集的地方,才能有足夠的社會分工,才能夠篩選出工匠來打造器具。而那些靠著雞零狗碎來盤踞一方的「土王」,大多還不如廣州郊縣的村長。

  本地的范氏只是他們自稱姓范,實際上,這些以前朝王族血脈自居的土人,只是他們的姓氏發音,恰好和「范」相同。

  本地迥異中國的地方,便是在於不論姓氏一概是沒有的,只有名。

  而「范」這個姓氏,實際上是上代王朝的國名,還是兩晉及歷代南朝的賜名。

  很快,這個被稱作摩芭氏「姻親之國」的山嶺部族,就要面對來自「同族」的進攻。山間叢林密佈,督戰的歡州勇士早就安營紮寨,「民夫」們漢話說的不順,依舊還有歡州舊時土著的口語,交流起來效率不算高。

  只是這些歡州舊時土著是見識過唐朝威嚴的,於是相當的聽話。唐人讓他們挖好地洞,將尖頭木樁插入,他們便照辦。營寨架設的效率比不上國內,和土著們相比,卻是強了不知道多少。

  這幾年每次出來行動,留下來的營寨,大多都會成為「國都」,隨後就是歸順的「土王」以此為根基,跟外界交易。

  而「土王」並沒有管理營寨的權力,武裝力量始終牢牢地掌握在唐人手中。唯有捕奴時刻,才會讓他們參與。

  只是這種時候,往往也是一場交易,每一個被捕獲的奴隸,都是明碼標價的。

  呼!

  噗!

  一枚小小的尖刺突然扎入木樁,露出一小段尾巴,營地的披甲士臉色一變,吼道:「有吹箭手——」

  嘭!

  弓弦一聲震動,只聽一聲慘叫,就見不遠處的小小樹叢中,一個渾身塗滿顏料的土著吹箭手,直接被射爆了眼球。

  飛鳧箭從左眼攝入,貫穿整個頭顱。

  「冼老八好箭法!」

  「八郎這箭術,著實深得梁校尉真傳!」

  「原來八郎當真去過北天竺?在李真人駕前混過?」

  「你以為有假?」

  原來,這個冼八郎,曾經去過天竺,東天竺內亂時,誤打誤撞,到了北地,然後進入了勃律國。

  到了李淳風駕前受保護一陣子,期間跟隨梁猛彪學習箭術,一年多之後返轉東天竺,隨後在蒼龍道混了半年,靠一手「神射」闖出了名堂。

  他手中的不是硬弓,弓弦用的是鯨鬚,故此類形制的南海弓,便稱「鯨鬚弓」。而使喚「鯨鬚弓」的射手,也稱「射鯨客」,在南海頗有一番名堂。

  「來人!把那邊樹叢砍了!」

  「是!」

  為數不多能夠威脅到唐人的土著戰士,大多都是這種吹箭手。只是吹箭手的攻擊範圍太近,三丈光景才能有把握,離開這個距離,就是玄學。

  只有極少數吹箭手,才能有機會傷害到唐人,大部分都是死路一條。

  整個真臘地區,真正能有組織抵擋唐人進攻的,大概也只有榻上的女人……只是,願意拖了褲子猛幹的唐人,也是少數。

  大部分地區的戰士都是個位數,部落聯盟的總兵力很少有超過兩千。一個村寨,往往有一個隊的兵力,就已經是相當的可觀。

  要知道,想要養活五十個戰士,需要的糧食、裝備……光靠他們那點土地產出還有平日裡的漁獵採集,基本就是極限。

  所以,唐人商隊前去捕奴,遇到抵抗的次數是不多的。大多數願意抵抗的,基本上都是祖上闊過,那些本就窮困潦倒的部落或者村寨,往往除了頭人和那些掌管祭祀的「神職人員」,大多都會「望風而降」,有些時候,甚至會出現「聞風而降」,極個別時候,還有「追風而降」的狀況。

  「大人……」

  戰鬥開始的很快,結束的更快。姑且稱之為戰鬥,「范氏」為了邀功,很熟練地把捕獲的「奴隸」分門別類。

  有老年,倘若四十來歲算老年的話,那便是老年。整個地區能夠活過六十歲的人很少,這種人,在真臘地區屬於「聞名遐邇」的「宿老」。

  只是捕奴隊對於本地區的「名聲」,一向不看重,倘使年紀太大,又不願意效力,大多都是一刀了賬的事情。

  哭哭啼啼的聲音此起彼伏,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也有孩童。

  分門別類的老人孩子男人女人,被一根根交州產的麻繩捆紮著。這模樣,還是比較好的下場,換做六詔,大多都會把鎖骨穿個洞,然後繫起來……

  「這些女子膚白貌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

  「范氏」的人堆著笑,整個地區的人皮膚大多黝黑,頭髮捲曲,但是這個部落聯盟,不愧是摩芭氏的「姻親之國」,膚白的女子果然不少。

  「嗯……不錯。」

  微微點頭,連歡州披甲士都是眼睛一亮,這種膚白女子,瞧著就很有**。只是和褲襠裡的快活比起來,還是開元通寶更加可愛。

  「一百五十貫!」

  「多……多謝大人——」

  如此高的價錢,是頭一回,「范氏」一聽,頓時大喜,竟是忙不迭地跪在地上,狠狠地磕頭。

  看著他不停地磕頭,那些在他身後的奴隸們,哭的更加大聲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 15:0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22:38
第六十九章 修通之後

  遼東建安州,「環渤海高速公路」東段終於在這裡合攏,石城鋼鐵廠的工人參與了建安州到烏湖海這一段的修建。

  並且在中段築城「得利贏」,為積利州治所。因為工程緣故,南北工棚及一應房舍的瓦片,皆由「得利贏」縣石城鋼鐵廠所屬瓦窯供應,故「得利贏」縣所屬市鎮,又稱「瓦片市」。

  東段弛道貫通之後,整個遼東的一應物流供應,相較舊年,提高了十倍二十倍都不止。四輪大馬車能夠翻山越嶺,十輛大車就抵得上以往民夫四百。而現在一輛大車,只需要一匹大型挽馬,或者兩匹滇馬川馬。

  所需人工更是少之又少,一個十輛大車的車隊,民夫只需要三十人。押送所需府兵,也可以全部轉為騎兵,只需二十騎,就能滿足基本要求。

  「哥哥,這路修好之後,薛使君將來是不是要回河北?」

  「回河北?老弟,你可知道這是多麼大的功勞,回河北?倘若不回京城做官,哥哥俺這項上人頭,便剁下來給你當個球踢。」

  「俺要哥哥人頭作甚。」

  趕車的把式嘿嘿一笑,沖騎馬的府兵又打問起來,「俺就想著,這地界,修路有個甚用?到了冬天,不還是大雪封山?」

  「你能想到的,聖上想不到?大雪封山,俺們難走,別人就好走了?俺們人馬多,那些個喪膽的蠻子人少,都不好過,誰熬得過誰?再說了,只要開春,這路稍微翻修就能用,有一個團,便又是橫掃一片。」

  言罷,府兵忽地一愣,「喲,這就到了『得利贏』?真快。」

  「往東走,就能去燒炭廠。說來也是厲害,燒炭廠的炭,那是真好用。」

  「廢話,那可是王太史調教出來的。」

  「王太史恁大歲數,還能騎馬,也真是比燒炭廠的炭還厲害。」

  「廉頗老矣,尚能飯否……」

  那府兵拽了一句文,卻又覺得哪裡不對的樣子,撓撓頭,「球,俺都忘了這是從何處聽來的。」

  正說話間,忽地後頭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府兵回頭一看,立刻喊道:「靠邊!是加急!」

  不多時,就見幾個騎士疾馳而過,最後的那個稍微慢一點,過路的時候,還回身抱拳喊道:「兄弟多謝,少待去『瓦房店』吃一杯!」

  「好說!」

  見對方客氣,府兵也是爽快,遙遙地抱拳行禮,算是打了個照面。

  「瓦房店裡的酒可真是多,那些個靺鞨人,這幾個月都來交易。」

  「不交易怎麼辦?等著過年凍死?有口烈酒,少不得寒冬臘月能救你一命。哎,跟你們說個府裡才教的物事,跟這酒相干的,聽不聽?」

  「哥哥說來就是。」

  「哎……哪能白說?瓦房店裡一罈老酒……哎哎哎,又不是燒酒,急個甚麼。使不得你們幾個大錢。」

  「哥哥先說。」

  那府兵嘿嘿一笑,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小聲道:「告訴你們,這燒酒,能消毒。消毒懂麼?往常咱們受了傷,用燒酒……」

  「噫!俺還當甚麼哩,州里衛生課早就講了,還等哥哥你來賣弄!」

  「甚?!這不可能!前頭老子才在建安聽的,怎麼你們就知道了?甚麼衛生課?怎地老子沒聽說過?莫不是誆騙老子?!」

  「騙你個作甚,那是薛使君的手筆。不過聽說是從武漢抄來的,連小兒都有個『飯前洗手』的說道,說是甚麼病從口入……」

  「鳥鳥鳥,薛使君當真是管的寬,管天管地,還管拉屎放屁!」

  「哥哥只管說,小心薛使君不走了,留在遼東,看如何治你們這些當兵的。」

  「呸呸呸,老子嘴賤,莫要好的不靈壞的靈。」

  到了「得利贏」縣,界碑先是看到了積利州,州城城牆不高,但規劃的相當古怪,請的是安北都護府的工程隊。那城牆看著不大,卻是複雜的很,有稜有角的。俯瞰下去,當真是個符篆也似。

  報關入城之後,解送了此次押送的物資,清點過後,簽字畫押,領了賞錢花紅,便去了城內唯一一家酒品齊全的地界。

  早先「得利贏」縣還沒有雛形,便只有一個市鎮,其中有個貼補來的鋪子,用了石城鋼鐵廠所屬瓦窯燒製的瓦片,三間大瓦房的鋪面,又無甚名字,於是就被叫做「瓦房店」。

  說來也是好笑,原本那些個突厥奴契丹奴也學會了偷奸耍滑,上工那是有模有樣,幹活卻是偷工減料。豈料一碗烈酒出來,當真是開了竅,倘使不幹活的,那就沒酒喝。雖說酒也不多,可訊每日那點念想,就是這一點點一丟丟杯中之物。

  於是乎,監工的鞭子也不及這一碗酒,晃蕩的各路草原男兒,竟是神魂顛倒。

  「咦?那些是個甚麼人?瞧著不像本地的?」

  「去你娘的,這地界哪裡有本地的?不都是外來戶?」

  「老哥,那一桌,聽口音,似是南人?」

  「洛下音說成鳥語,不是南人,還能是北人?」

  「哪家地頭的?」

  「常州江陰人士,不過那領頭的,似是武漢來的,此次是要幫著做個甚麼,受薛使君所邀,特來相助。」

  「嗯?」

  一眾「本地」老哥便豎起耳朵,遠遠地聽著。

  只聽那邊有人問道:「三哥,咱們從武漢過來,不是給王太史做事,是給薛使君?」

  「我也奇怪呢,本以為是王太史要在鋼廠作甚,卻不想是薛使君。」張利也是一頭霧水,「這弛道也修通到海了,薛使君這光景應該返轉京城了啊,怎麼還留在遼東。總不能說是在遼東做官吧。」

  「……」

  「……」

  桌上一群人都是面無表情地看著張三哥,張利嘴角一抽,頓時不想說話。

  隔壁幾桌的「本地」人都是暗笑:立了恁大的功,薛使君要是還在遼東,這豈不是賞罰不分?皇帝老子哪裡有這般昏聵。

  沒幾日,整個「積利州」一片驚詫,便是瓦房店裡喝酒的酒蟲,都是奇怪:「哎呀呀呀,這是看不懂了,這『遼東巡撫使』,是個甚麼官?怎地薛使君還真就留在遼東了?」

  瓦房店中,來喝酒的武漢人一時無語,其中有個年紀輕的,還拿起酒碗,沖張三哥敬了一杯,差點被張三哥一頓好打。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9-30 22:39
第七十章 非一日之功

  能夠督建「環渤海高速公路」,不管是哪個朝代,不敢說位列三公,「九卿」之一肯定要混一個。就算不是正牌「九卿」,比照「九卿」也是起碼的。

  巡撫使?那是什麼東東?沒聽說過!

  旁人為薛大鼎抱不平的光景,「薛書記」自己倒是很淡定,老闆李世民不是沒給他選擇,回中央做個高官於他而言,毫無難度,一句話的事情。但選擇「留守」遼東,卻是「薛書記」自己的選擇。

  無它,有利可圖。

  「使君,怎地就願意留在這『苦寒之地』?」

  「『苦寒』個甚麼?入冬是不燒炭還是少了火炕?出行是沒有馬騾還是少了耙犁?便是甚麼都沒有,我薛大鼎還有御賜的熊皮來防寒,怕甚麼。」

  薛大鼎看著張利,風采很是瀟灑,讓張三哥這個見慣了「時髦人物」的,此刻也不得不承認,薛公著實不輸帥過城北徐公的張公。

  「老夫問操之要人,為的還是修路。這東段又不是只有兩條,除了通海,還要通鴨綠水。皇帝還在『巡狩遼東』的光景,那鴨綠水的路,算是修了。死了很多人,河口那墳頭不知道有多少枯骨。」

  言罷,抖擻精神的「薛書記」倒也沒顯露什麼惆悵,反而起身往外走了兩步,才回頭又道,「如今要修的,就是平壤城到漢州的路。還有漢州到熊州的路。」

  「不過……」

  語氣一頓,薛大鼎眉目有些擔心,「眼下朝鮮道東南還有小邦小國,諸如『展漆山國』之流,滅國容易剿平難。倘使修路,便是個磨人的法子。北地用人,要麼只會修路,要麼只會打仗,但有一二個既能修路又能打仗的,此刻都在西域,哪裡調得過來。」

  聽到這裡,張三哥一愣,瞧薛公這意思,怕不是還要跟土著幹架?不是說朝鮮道的蠻夷都已經全部干死了嗎?怎麼還有餘孽的?

  其實張利並不知道,朝鮮道並非只有高句麗、百濟、新羅,其餘諸如黑齒部之類的土著,也是自立為國的。還有海上島嶼,只要有人,便是一國,這和倭地極為相似。

  新羅被反手幹趴下,那女王也不知道流落到了哪裡去,更遑論公主王子之流,於是也成了朝鮮道管轄的地界。

  只可惜皇帝眼裡盯著的,從來不是白菜棒子鹹魚帶子,沒有金山銀海,豈能「巡狩遼東」?

  皇帝在鴨綠水釣魚那會兒,土著們聽得唐朝大皇帝在側,連個大喘氣都不敢。待唐朝大皇帝前腳剛走,便有人舉旗吶喊,似乎是要折騰一番。

  朝鮮道行軍總管又不是省油的燈,上去一通修理,或打或殺,倒也痛快,只可惜這些蠢蛋也是不長記性,流竄了一番,又起來熱鬧。

  如今攀著一個「展漆山國」,便在臨海的「釜山」嘯聚,共有山大王一十八人,聲勢不敢說大,卻也不算小。

  放在之前,那也就是幾隊人馬過去,三下五除二就了賬,當兵的賺人頭,做生意的也賺「人頭」。

  可也趕巧了,牛總管調派著人馬登陸扶桑,這種小雞小狗,哪裡回去理會,倒是顯得他們有些能耐。連扶余種的老鐵,都屁顛屁顛過去幫忙做個「參將」,似乎是要給唐朝人一點點顏色看看。

  牛進達是懶得搭理,可「薛書記」卻不一樣,他雖然只是「遼東巡撫使」,可皇帝還偷偷地塞了一個「朝鮮道黜置大使」,儼然就是要在朝鮮道好好地梳理一番州縣吏治。誰做官誰不做官,便是他說了算。

  不過大概是修地球上了癮,「薛書記」成了個唯GDP論的頂級官僚,上來就琢磨著加大基礎設施建設,把朝鮮道的民力徹底搾乾!

  但他老薛也不是搾汁機,一把年紀能當幾個人用?手頭合用的好漢都在中原,願意跟他闖蕩的狠人也不多,於是乎便想到從外邊借人。

  這頭一個想到的,便是張德張操之那裡。

  武漢當年是個什麼情況,「薛書記」還是知道的。李道宗被封「江夏王」那會兒,遍地的鱷魚,滿山的「獠寨」。武漢創業之時,那是下水斬蛟龍,上山除蠻獠,戰天鬥地人人佩服。

  十數年奮鬥,才有二百萬雄州傲視天下。

  倘若真要尋幾個合用的英傑,唯武漢不作他想。

  於是「薛書記」就把要求告知了還在長安的張德,老張也是爽快,點了幾人,便打包派了個快遞,送到了遼東。

  南人北上,適應水土就是個難題,好在張三哥數人都是走南闖北過的,抵抗力一等一的強,適應性讓北人也是讚不絕口。只看張三哥吃著龍蝦喝牛奶跟沒事兒人一樣,便是和中原老鐵大不相同啊。

  「使君,南方蠻夷和北地到底還是有些不同。獠寨的法子用在遼東、朝鮮……能不能相通,還不好說啊。」

  張三哥雖說知道此來肯定陞官發財,但他是個務實的人,也不會跟「薛書記」吹牛逼,如實講了自己的看法。

  見張利如此,薛大鼎更是滿意,連連點頭:「三郎放心,老夫非是要一日建功,汝安心就是。這熊州至『釜山』的路,終歸是要修的。也不瞞你,老夫受了欽命,要配合杜東海……」

  聽到薛大鼎說到「杜東海」,張利頓時反應過來。這是新設的衙門「宣政總制院」副總制杜構啊,如今杜相公家的大公子,可是「東海宣政院」的一把手。莫不是這「東海宣政院」……是要放在那個甚麼「釜山」?

  忽地,張利眼睛瞄到了堂前一副輿圖上,這輿圖形制不是朝廷規制,用的是武漢的路數。畢竟武漢製圖多用等高線,放朝廷那邊,等於是「看不懂」的塗鴉,對官吏們來講,這就沒有逾制,沒有逾制,那就放心的用就是。

  稍微看了一眼,張三哥頓時明白了過來,那「釜山」被人用紅筆瞄了出來,這地界,將將好就在「鯨海海峽」的一頭,而另外一頭,不是倭地還是哪裡?更要緊的,兩岸中間,儼然還有大島,簡直是一座天然門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3 02:3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 09:29
第七十一章 要做雞頭

  展漆山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算小,反正黑齒部要是沒有唐人扶持,想要滅了展漆山國,基本沒可能。

  實在是「釜山」周圍的地形比較特殊,凡是山脈高處,便有一國。除了展漆山國之外,還有萇山國、冥山國、丘山國等大小二十餘國。新羅宗室還在時,這些大小山裡小國,就是新羅的屬國。

  只不過人口太少,就顯得有點不倫不類。

  如今新羅覆滅,舊時國都成為州縣,離散的民眾,伴隨著「骨品神權」制度的瓦解,自然而然地流落到了各地。

  這也導致了舊時小國的第一次爆發式擴張。

  只是這種擴張非常野蠻,現實背景又是在唐朝大規模對倭用兵,於是朝鮮道東南此時此刻的景象,和大多數中原王朝的王朝末年,極為相似。

  亂世離人不如狗,朝鮮道東南的流民數量,一度膨脹到六七萬,幾乎將新羅「邊陲」的人口一網打盡。

  可惜此地道路實在是艱難,山谷溝壑遍佈,偶有河道,也是九曲百轉,聯絡兩地交通,腳力走馬,遠不如海上航行。

  「『熊津城』在熊津江江畔,此地往北,道路要好走一些,翻修官道,幾無風險,便是有甚野人,也不懼。」

  薛大鼎略作介紹,手指點了點「金城」,「難處還是在這裡,多山少路不說,部族複雜邦國林立。修熊津至金城,再至『釜山』的路,也是效仿渤海故智。」

  聽了「薛書記」的介紹,張利點點頭,他略作思考,便道:「下走還是準備前往實地勘察一番,再來回稟。」

  「三郎可先去平壤宮,牛總管此刻尚在平壤,年底才會前往鯨海。」

  「使君放心,下走自會小心行事。」

  「你有平獠經歷,老夫也不擔心這個。」

  張三郎沒有拿手頭這點資料就開始胡吹,準備親自前往實地走一遭,只憑這個,「薛書記」就知道找對了人。

  心中暗道:操之給老夫舉薦之人,果是英傑,如此晚輩,自當扶持一二。

  「薛書記」此時極為欣賞張三哥,準備把「遼東」基建的事情了結之後,定要保舉他一個差事。

  而此時,從「華潤號」收到消息的黑齒部少族長,已經從倭地回轉,帶著人馬便北上去了「遼東」。

  此時黑齒部已然鳥槍換炮,乃是正宗「唐人」,舉族改姓「黑」,對外號稱「黑齒氏」。原先收編到牛進達麾下的「義從」,不但混了個「校尉」,還能自帶乾糧打幾家不服天朝的土鱉。

  這光景聽說武漢張三哥來了「遼東」,黑齒秀頓時來了精神,如今倭地「人頭」的價錢連連上漲。新修的莊園沿著「鯨海」各大港口碼頭以及平原,簡直就像是一條珍珠項鏈,密密麻麻串成一串。

  那麼大的動靜,在權貴那裡,尚且是「僧多粥少」,又怎麼可能給他這種「外來戶」「非法移民」?

  若非「黑齒部」早就跟「華潤號」勾三搭四,滅掉百濟、新羅的時候,這小小的黑齒國也沒少出力,只怕是下場跟新羅差不多,反手就被唐軍一耳光抽翻在地。

  這光景「黑齒部」之所以去了國號,也是因為怕遭了這一茬無妄之災,對外只說是舉族上下愛做一點小生意。

  「少主……」

  「哎!叫俺甚麼?!」

  「少東主。」

  親隨臉皮抖了一下,只覺得這檔次格調簡直低的不行。不過既然當家人這麼說,他們做下人的,也只能跟著應景就是。

  「少東主,倭地雖說爭鬥激烈,咱們到底跟『華潤號』交情深遠,總能有個賺頭。何必回轉朝鮮,受人欺凌?」

  「受人欺凌?受誰?」

  黑齒秀冷笑一聲,「你以為俺這次尋的張三郎是甚麼來頭?他在武漢,那是張梁豐的本家臂膀,尋常人豈能請得動他來?便是張大哥,看著只是個『稼穡令』,可你曉得洛陽城外的上田,是誰家的?」

  「嗯?」

  親隨一頭霧水,種地而已,還能如何?

  「料你也猜測不到,那是皇帝陛下的私產!」

  「甚麼?!」

  陡然被嚇了一跳,親隨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好一會兒才穩住身子,連坐騎都被主人嚇到了,略微撩了一下馬蹄,好一會兒才安撫下來。

  「張乾張大哥做個縣令,又有甚麼難的?若非皇帝強行索要,豈能離了武漢,跑京城那是非之地去。」

  「少東主!不可口無遮攔啊。」

  啪啪啪啪……

  黑齒秀連抽自己幾個耳光,「俺這嘴便是笨的要撕了才行。」

  咒罵了一番自個兒,左右看了看跟著的人,沒瞧見異樣,這才鬆了口氣。他一個「非法移民」編排國朝首善之地,的確是在作死。

  好在「荒郊野外」,些許口無遮攔,倒也沒人拿他作弄。

  「依少東主的意思,跟張三郎做事,豈不是比跟著牛總管還要強?」

  「有道是寧做雞頭不做鳳尾,這話,也是『華潤號』老哥教給俺的。牛總管麾下精兵強將實在是太多了,只說俺們做先鋒那會子,唐五郎那是甚麼身份,甚麼來頭?他要立功鍍金,旁人哪裡敢爭搶?唐五郎又是個會做人的,更是讓人使壞也不得。俺們既不能使壞,又不能爭搶,這光景不藉著風頭趕緊走人,難不成真跟那些個破落戶一般,跑去做個甚麼莊園麼?」

  言罷,黑齒秀一臉理所當然的語調說道,「老老實實賺錢,哪裡有搶錢來的快!」

  「少東主說的有理,搶劫來錢快,來錢多,種地種到甚麼辰光去!」

  親隨也是大為認可,大傢伙願意跟著黑齒秀閃人,也是因為這個。

  無它,黑齒秀從「華潤號」那裡得到的消息,可是要稍微多那麼一丟丟的。

  張三哥現在是要擔著甚麼差事?那是要修路。可僅僅是修路嗎?要是光修路,他黑齒秀還真不願意來。

  實在是張三哥除了修路,還要砍人……

  砍人多爽啊,他黑齒秀別的不行,砍人還是有一點微小經驗的。

  再說了,砍的又不是唐人,什麼展漆山國、萇山國……撮爾小國,砍死就砍死,怕個鳥!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3 02:4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 09:30
第七十二章 經驗之談

  黑齒秀和張利並不認識,只不過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但是兩人也不是沒有親切的地方。比如當年張綠水還在江湖上廝混沒有退休的時候,黑齒秀就受過張綠水的「指點」,至於後來「華潤號」的那點經驗,反倒不令人印象深刻。

  「沒曾想,水哥居然和秀哥還有如此交情?」

  「當年北地弄來的突厥奴,若非水哥幫忙指使,也是不好拿捏。後來這些個突厥馬賊四處劫掠,壞了朝鮮諸地生產,也因此而建了一功。」

  「水哥為人爽利,我少年時,他便在太湖上行走。老宗長在世時,在江東跟江湖豪強爭鬥,他便是個急先鋒。如今,倒是跑去做了個『田舍翁』。」

  說笑間,兩人頓時越發地親近。張利也不因為黑齒秀是個蠻夷出身就歧視他,黑齒秀也沒想到江漢觀察使的本家臂膀,居然這般的好說話。

  平壤宮外已經恢復了不少生氣,往來的客商雖然不多,卻比高句麗時要多樣一些。雖說都穿著長衫,但只看習氣,就知道是北地諸族的出身。

  不但有靺鞨諸部,也有遠方室韋各部的,甚至還能看到個子矮小,卻千里迢迢特來「朝貢」唐朝皇帝的流鬼國之民。

  這些流鬼國之民,雖說身材矮小,卻著實「富庶」。偶有跟著唐朝船舶順流直下,從泥河口上岸的,大多都帶著「不菲」的身家。

  除了白熊皮之外,棕熊皮、海獸皮多種多樣,更是有巨大鹿角百幾十個,還有質地上乘的鹿皮,至於狼皮狐皮,反倒是成了「尋常貨」。

  這些流鬼國來的,見到平壤宮,還以為這就是唐朝皇帝的住所,是「天子」統率天下的地方。

  等得知這不過是唐朝皇帝征服一國之後,隨手建造的一處行宮時,其震驚著實久久不能平靜。

  不僅僅是流鬼國,大多數遍佈山嶺的部族首領,前來平壤宮「朝貢」的時候,都是有著這樣的震驚。

  如此奇觀,結果只是隨手建造的行宮?

  那正式的宮殿,該是何等的巍峨,何等的雄壯?

  即便是平壤宮的規模,以這些「野人」的眼光來看,也絕對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可偏偏還有比這等「神宮」還要巍峨還要壯麗的殿堂,毫無疑問,這超出了他們的想像力。

  看著這些「無知之輩」,黑齒秀很是欣慰,他並沒有去譏諷這些人,曾幾何時,他也不過是這些「無知之輩」中的一員。

  若非冥冥中自有天意,讓他脫離了窠臼,否則的話,豈不是一輩子就是「井底之蛙」,做那鯨海之畔的「夜郎國」?

  「秀哥怎地這般神情?」

  張利見黑齒秀發愣,於是問道。

  「想起陳年往事,只覺得這幾年,簡直就是天上地下的日子。」

  言罷,黑齒秀又話鋒一轉,面色凜然,「三哥此去熊州、金城,但有所用,秀……必定全力以赴!」

  見他如此,張利雖說心裡莫名其妙,卻還是感覺到這個黑齒部的少族長,是認真的。

  但不管想得通還是想不通,黑齒部和「華潤號」合作這麼多年,利益基礎在,現在依靠,還是很靠得住的。

  「總要實地走一遭,朝鮮道某家不甚熟悉,秀哥既為地主,此行就要多多仰仗。」

  「不敢當,秀竭盡所能而已。」

  「若能運作成功,這朝鮮道,便是徹底安寧了。」

  聽得張利如此判斷,黑齒秀不明所以,他雖漲了見識,還不至於能夠有全局的視野,能夠在行伍之間嗅出點氣息,便已經難能可貴。

  他哪裡知道,一旦熊州到金城的弛道修通,整個渤海黃海,當真就成了唐朝的一塊血肉,如何也不會再分離出去。

  過了幾日,張利和黑齒秀跟薛大鼎告辭之後,又會同了幾個從登萊趕來的南方精幹人士。

  這些從登萊趕來的人,有的在廣州廝混,有的在交州吃飯,有的在蒼龍道廝殺,總之,都是見多識廣之輩。

  「『廣交會』的用場,某雖在武漢時早就知道,可聽說有如此力道,還是有些詫異。」

  張利聽得南方來的「經驗之談」,頓時大感興趣。都是消耗地方土人民力,一個模式只要好用,就要試一試。

  「三哥有所不知,交州那地界,說是說『瘴氣』四溢,但那地界,到底還是個河口平原,良田不在少數。便是愛州、歡州,一年三季產稻,那稻種很是特別,雖說口感不甚好,可勝在產量高。我等較之土人,自然是要跟腳深厚一些,不吃這稻米,也能吃交州米、廣州米,實在是想要吃蘇州珍珠米,也不是吃不到。可這土人,莫說是這等稻米,就是一塊芋頭,也是珍饈美味。」

  「噢?如此說來,這糧食,還是關節之處。」

  「若是貴種高門,自然無甚用場。偏這莊園用人,又用不上這些貴種高門,只要是人,不分甚麼貴賤。」

  「有理,如此說來,這糧食,便是對著那些貧賤之輩的。」

  「正是這個道理。」

  南方來客點點頭,又繼續著自己的「經驗之談」,「故而這『廣交會』,多是收攏了那些土王、蠻帥之類。只消有個好處,出賣下人,於這些土王土公而言,連眨個眼皮都不需要。」

  「有理。」

  張利連連點頭,一旁黑齒秀卻聽的心驚膽顫,暗暗道:噫,這些個廣州佬,瞧著面相善良,竟是這般歹毒,好險俺投了個好胎,居然沒去了南海,還是在這東海。倘若去了南海,怕不也是個餵魚的飼料……

  正內心吐槽著,卻又聽那南方來客道:「南方莊園,產出要多樣一些,這北地走來,卻是大相逕庭,倘使效仿南方,怕是要『邯鄲學步』,此間計較,還望三哥曉得。」

  「若非幾位前來襄助,利何嘗不要試試南方的經驗,合該不跌這一跤。」

  「何當三哥這般說話,無有我等,三哥思慮縝密,也知一地一政的道理。」

  一行人說話間,卻見遠處有了一處界碑,遠遠看去,便見「漢州」二字。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3 02:4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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