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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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360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5 09:33
第十五卷 一年一度秋風勁 第五十四章 一個答案

  正如坦叔猜的那樣,往蘆葦蕩一鑽,刺客只要稍微摸熟一點方向,從水裡鑽出來就根本不用怕。長相普通的刺客,哪怕剛殺完人,只要沒人認出來,站人堆裡還是個流浪劍客。

  大部分時候,這種程度的趁亂行刺,對張德來說,和吃飯喝水一樣的普通。屬於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到了他這個位置,不被行刺才是不正常的。

  別說是他,十二衛每個大將軍,誰身上還沒背幾個「冤魂」?而比大將軍的仇家更多的,無非就是李皇帝。

  李皇帝不管是皇城內外,都遭遇過刺殺,最讓人緊張的時刻,刺客就在門外給他站崗值班。

  這是時代早就的狀況,老張原本不習慣,被刺殺的多了,也就習慣了。

  還是沔州長史的時候,第一次遭受正兒八經的刺殺,還有點小激動呢。

  然後他就搞了個「嚴打」壓壓驚,順便治理了一下治安。

  畢竟,遭受行刺,是很好用的理由。

  至於地方官長被人行刺上報朝廷的反應,其實只要不死,一般就是做個表面文章。大部分時候,也就是慰問一下,真要是抓個「江洋大盜」,難度係數大的驚人。

  孫師兄為大理寺卿的時候,一筆勾死的悍匪,其實少之又少。真正讓朝廷蛋疼的,還是反賊和潛在的反賊。

  「看刺客所持佩劍的形制,當是浙水一帶的兵器。」

  「會不會是假扮?」

  「快劍不便宜,再者,刺客形貌普通,身量短小但是精悍,有類山獠。浙水一帶出這樣的劍士,不奇怪。」

  能夠裝備優質佩劍的刺客,家底肯定豐厚。但毫無疑問,想要同時滿足刺客外貌和兵器的條件,假扮的可能性不大。

  再說了,能盯上張德的後代,這種仇,大多都是世仇。

  圍繞太湖討生活的人家,幾代世仇都是正常的。尤其是南北朝時期,各種跳反內訌,簡直是精彩絕倫。

  「不過,刺客知曉兩個小郎的身份,這讓老夫很高興。」

  坦叔拂鬚微笑,一旁桌上的女郎們都是臉色一變,老張也是有些尷尬,小聲道:「老叔,何止與此。」

  「甚麼叫何止與此?」

  坦叔面色凜然,「郎君不能張揚的事體,如今通過刺客之手,告知於江湖,有何不可?」

  不為人知的野種,那的的確確是野種。但被人廣而告之的野種,那就不是野種,而是兒子。

  一旁默不作聲的白潔雙手絞在一起,她是知曉坦叔是個忠僕,縱使有些偏袒張滄這個大郎,但總體而言,還是公平的。對白潔來說,張滄如何跟她無關,但張沔能夠「正名」,這場很有針對性的刺殺,也就很有意義。

  張沔遭遇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凶險」,總算也沒有「丟人」,回家之後也是相當的冷靜平靜,還能跟張洛水逗趣玩耍,較之尋常人家,的確是強了不少。

  只是張二郎回家之後,偷偷地打量過自家老子,張德不過是略作安慰,就沒有繼續,而是跟坦叔發生了爭執。

  又一次。

  坦叔很是不快地盯著張德:「郎君,郎君是老夫看著長大的。今日之事,老夫只想問一句,倘使刺客得手……」

  「有老叔在,豈會得手。」

  「郎君!」

  沒有給張德糊弄的機會,坦叔繼續盯著張德,「郎君知道老夫要問什麼,但老夫還是要問一句。若是刺客得手,挾持了大郎和二郎。拿兩個小郎來要挾郎君做些事情,郎君當如何?」

  「唉……」

  坐在椅子上,張德短歎一聲,看著坦叔,「老叔何必如此,某非是真的鐵石心腸……」

  「好。」

  坦叔打斷了張德的話,微微點頭,「老夫說過,郎君是老夫看著長大的。三十年以來,郎君同老夫問答,從來都是有一說一,絕不拖泥帶水。郎君既然說自己並非真的是鐵石心腸,那就是。別人不信,老夫卻是信的。」

  言罷,坦叔轉頭看著或站或立的一眾女郎:「諸位『夫人』也要信,哪怕有朝一日,哪位『夫人』所出子女為人脅迫,郎君卻不搭救,這,並非是郎君鐵石心腸。」

  這種話,一眾女郎聽得渾身難受。

  她們已經接受了自家老公是個「拔鳥無情」「鐵石心腸」渣男的設定,但是現在有人告訴她們,這一切,都不能按照正常人的思維去想,是假的,不是真的。

  她們不能接受。

  快快樂樂地跟渣男胡亂過一輩子,又或者提心吊膽地跟渣男過一輩子,都是她們曾經夢裡下的決心。

  此刻,卻發生了微妙的偏差,僅僅是因為一場看似簡單卻又不算簡單的例行刺殺。

  氣氛極其微妙,誰也不想貿貿然打破這種沉默。

  直到坦叔帶著張滄和張沔離開之後,一眾女郎才不約而同地簇擁在張德左右。

  「阿郎,老叔適才,是何深意?」

  崔玨小心地問了一聲,身旁武二娘子也一掃往常的英氣,反而極為溫柔地看著張德。

  老張神在在地往後一靠,在椅子中又歎了口氣:「怕張氏徹底滅亡罷了。」

  實際上,坦叔不過是進一步確認一件事情,張德對於張氏的存續,並不是放在第一位的。而坦叔又知道,自家郎君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的小命放在第一位。那麼顯而易見的,有一種「執念」超越了身家性命和血脈存續。

  老張「鐵石心腸」,又不是「鐵石心腸」。

  坦叔確認了這一點,便知道,自家郎君的血脈存續,靠郎君上心是沒可能了。他一把老骨頭,不過是重新揀拾起這份超過他能力的「責任」。

  他敬告狗窩的這些個女郎,也不過是希望這些女郎自己把自己所生的張氏子女管理起來,靠張德……大約只有一時半刻的感動,感動之後,該怎麼著還是怎麼著。

  想當年,坦叔看到張德看著「小豆丁」張滄一副「舐犢之情」的模樣,還滿懷希望,結果這種情緒維持了連一個月都沒有。「鐵石心腸」再度上線,李芷兒瘋狂地在武漢玩了一把,最終選擇回歸江陰。

  因為她最早認清「現實」,哪怕她和張德是「少時情愫」「互訴衷腸」「早早滾床單」「十來歲啪啪啪」,但毫無疑問,某條網癮土狗,既不愛江山,也不愛美人。

  姑且稱之為荷爾蒙在飛,激情上來擋也擋不住。

  但激情過後,頓時一切都索然無味起來……

  女郎們心裡其實還有個疑問,那就是張氏滅亡與否,土狗心裡是作何感想的。

  但她們其實也知道答案如何,都說李思摩是條瘋狗,但她們心知肚明,李思摩和自家老公比起來,那簡直正常到不能再正常。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5 13:48
第五十五章 天生孽障

  漢陽的臨江鐵杖廟,煙火氣雖然有,卻不重。做廟祝的中年漢子是何氏老人,收拾了一張桌面,讓坦叔坐下之後,才勸慰道:「叔父,您都這個歲數了,何必再置氣?郎君自小便有靈異,非是尋常人,何必期望等同尋常人家?」

  「您」這個帶有敬意的稱呼,因為房玄齡來了江西時常用老家方言,於是就叫了開來。但凡講點禮貌的,都是會用「您」來以示禮數尊敬。

  鐵杖廟多是何氏族人在打理,麥公祠則是變成了麥氏後人。兩邊的大門,各有不同的符號,鐵杖廟是一朵荷花,等同「何」;麥公祠則是用一支熟麥,表示「麥」。兩邊前來還願的「善男信女」也是不同,去麥公祠的,社會地位要高一些;去鐵杖廟的,大多都是尋常百姓。

  「老夫沒幾年好活的了。」

  坦叔看著廟祝,饒是當年遼東先登士,現在也是老態畢露,「先公與老夫有恩,該還的恩情,要說也還了。但如今,已經不是恩情,你也是懂的。」

  「是,叔父所言,小侄明白。」

  相較於恩情,坦叔其實更重視這一份來之不易的親情。張公義也好,張德也罷,張氏就是坦叔現在的最後念想。

  更何況,張滄是在他一雙老眼中,慢慢成長起來的少年。

  當年張德,何嘗不是如此慢慢長大?

  十歲入長安,一去二十年……

  物是人非事事休。

  「不管郎君如何,張氏族譜之上,大郎就是嫡長子。爾等就專心扶持大郎就是,其餘郎君娘子,不可旁生心思。」

  「是,叔父其實大可不必提醒。何氏又非世族門第,連讀書也沒出幾個靈光的,想要幫人遮風避雨是萬萬做不到的,也就是讓大郎少受些辛苦,如此,也就可以了。」

  「能這樣想,很好。」

  坦叔連連點頭,「郎君不說,老夫也是知道的,那京城的皇帝如果身體還好,倒也罷了。倘使快死,頂要做上一場。到那時,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夫當年遼東搏命,又何嘗是自己想要,不過是退無可退,只得埋頭衝鋒……」

  回想年輕時候,遼東廝殺歷歷在目。

  「聽京城的兄弟說,如今是皇后掌權,想來皇帝身體大不如前。倘使真要死了,臨死之前還想咬一口,自是不會讓李氏老兒得逞。」

  廟祝說的平靜,對皇權沒有太大的畏懼。實際上江湖人中的老油條,也大多對皇權相當藐視。一如老世族中的頂尖之輩,同樣是藐視皇權。

  殊途同歸的自負。

  「舊年還說指望北宗,若是平平安安過一世,倒也還好。沒曾想,這乾坤倒是顛倒了過來。唉……」

  相當的感慨的坦叔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張德少年時在江陰的表現,坦叔只以為這是老天賞的「聰慧」「膽識」。

  現在回想起來……這他媽就是天生孽障!

  偏偏這孽障,他還得小心護著,護了二三十年,到他老的快死的當口,還得繼續護著孽障生的崽子。

  一時間,坦叔覺得還不如跟著麥老哥一起死了算了。

  叮囑過了何氏子弟,坦叔也想通了,與其指望自家郎君有點「人性」,還不如指著下一代。

  自坦叔在家裡說了那一番話之後,家中女郎嘴上不說,心中卻是敞亮,生了一兒半女的,自然是慶幸不已。還沒有生的,則是想著早點生一個拉倒。

  「阿姊,我看還是早在懷上一個才好。」

  武二娘子在家中吃著甜品,燕窩蓮子羹,剔透晶瑩的甜羹,瞧著就極為有食慾。品了幾口,將瓷碗放下,看著一言不發的武大娘子,武媚娘秀眉微蹙,「阿姊作甚不發一言?」

  「不發一言,一言不發,有甚關係。」

  武順抬頭看著武媚娘,一向溫潤的女郎看著妹妹,「倘使當年入宮,阿妹當如何?或是嫁人,又如何?」

  「這天地恁大,跟著張郎,雖說不甚圓滿,卻是甚合我意。」

  那些個家宅婦,行事小小心心戰戰兢兢,武二娘子看了就想吐。讓她做那樣的女子,還不如去死。

  在武漢這裡,她也是有事業的人,而且地方女官編制,因為長孫皇后上台,今年入夏就陸續開始掛牌。

  管理女官的最高衙門,是掛在弘文閣名下,理論上是中央直屬。固然以後隨著長孫皇后下台,可能就會人亡政息。

  但這個部門的存在,武媚娘並不指望如何,只不過是方便地方行事。再直白點,不過是為了方便武漢發動婦女去參加各行各業的勞動。

  有官方背書,那末,武漢的女性官吏,就正式名正言順,而不是寄托在江漢觀察使的庇護之下。

  哪怕將來中央直屬的部門廢掉了,地方上的編制也是不能輕易取消的,尤其是武漢和別處不同,勞動力並非只有男性。女性同樣是重要的勞動力補充,這是由武漢的經濟結構決定的。

  如果兩百人口中的大部分女性和別的地方一樣,都成為了相夫教子的模範家庭婦女,那末,武漢的經濟運行,就會當場出現大問題。

  以紡織業為例,雖然武漢的絲綢不是最好最發達的,但是編織物材料多樣,門類齊全,蓄納的紡織工人總量是相當的驚人的。

  不管是毛紡、棉紡、絲紡、編織……把一二十萬女工剔除,整個揚子江的紡織業都要出現大問題。

  反過來又因為大量女工的存在,為了管理這些女工,天然需要女性官吏,這個社會基礎,就使得只要武漢的女性官吏站穩腳跟,那麼後繼者就不需要再去擔心中央的人亡政息。

  哪怕只考慮逐利,官商集團都不會「因噎廢食」。

  而現在,因為長樂公主的離開,整個武漢能夠在官場中呼風喚雨的女性,其實就是狗窩中的女秘書們。

  崔玨並不以實務見長,但武媚娘卻是不同,她下過工地進過學堂管過幼兒寫過通告,這種能裡能外的事業,滋生出來的事業心自信心,會讓她覺得自己活得極為有「意義」。

  這也是為什麼她對武順說「甚合我意」,天下間,除非長孫皇后讓位,她自認沒有武漢更是適合她的舞台。

  「自坦叔講了那番話,我只想生個兒子,將來臨老,能有個依靠,便是作罷。」

  要說讀書,武順讀書極多,而且聰慧不輸妹妹,但是性格相差太多,她並沒有妹妹那種衝勁。

  在武順看來,妹妹如何施展才華,也不過是依附在張德身上。都是依附,又何必區分那麼多,似青鸞還是金絲雀,又有什麼分別呢?

  「我兒子也要,事業也要!」

  聽得姐姐沒志氣的話,武媚娘杏眼圓瞪,語氣很是凌厲地說道。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5 14:1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5 15:36
第五十六章 用人

  原本土狗窩的女郎還心存僥倖,結果睡一覺第二天起來,張德又跑雙龍橋工地上視察,頓時斷了她們的念想。

  整個狗窩內部的基調前所未有的統一:趕緊生個一男半女。

  「土方量不大。」

  視察完清淤工作之後,張德對項目負責人如是說道。

  「修整『裡河』總體而言,工程量不小。此次也是藉著建橋,把『裡河』運力提一提,河堤修整妥帖的話,兩岸安置工坊也是要便當一些。」

  「是這個道理。」

  張德聽了連連點頭,能具備這種思維,比什麼都好。

  橋頭主梁的基座要澆築,水泥用量極大,加上還要修整「裡河」,實際的水泥用量會長期處於高消耗。為此,在「裡河」西岸,已經規劃了一塊區域,是用作新的水泥廠。

  「裡河」本身是不通長江的,但它的北部盡頭,向西還有一條渠道,勾連鸚鵡洲、白洲,就能進入長江。

  當年蒲圻縣修整長江大堤時候,這條渠道在入江口是被拓寬了一些,能夠數船並行,水深三丈左右,也是相當不錯。只是接入「裡河」北部盡頭的一段,並沒有作拓寬,勉強能跑兩條船。

  千幾百年後,「巡司河」是沒有什麼卵用的,但這年頭,每條河的運力都是珍貴的,浪費不得。

  沒有水路,純粹靠車馬拖拽,哪怕只有十里路,消耗也是不小的數目。

  「工段怎麼安排的?」

  「山長是指河堤工段還是雙龍橋?」

  「『裡河』河堤。」

  「苦力行用得多一些,也有北地來的工程隊,都是當地官府作保。大多都在南段,用人大頭在開挖土方上。」

  「北地的工程隊?」

  「比較雜,甚麼都有,大多都是世族的家生子。」

  話說到這個份上,老張瞬間就明白了,差不離就是狗窩裡那幫娘們兒的娘家。搞不好太有太皇的門路,狗窩裡的公主再怎麼窮酸,娘家好歹湊幾百上千號人總歸是有的。

  因為各地水泥都在投產,新材料衍生出來的新崗位多不勝數。僅僅是水泥攪拌或者說抹灰工,就是一個極為缺人的崗位。而為了方便抹灰生產出來的水泥刀、抹灰刀,又需要用到鋼鐵,而且質量還不能太差。

  武漢兩百萬人口,看似多,但因為「野蠻」擴張的緣故,合格的勞動力永遠是欠缺的。人才市場長期處於飢渴的狀態。

  如果說外界不來打擾武漢,「地上魔都」埋頭發育,其實也能將將好夠用。但實際上這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比如說程處弼要修築軍堡、軍寨,需要用到的工程隊,就不可能是西域的廢物,老張無論如何,還是會盡量滿足程處弼的用人需要。

  再比如開發流求,島北的莊園、田地,都需要大量抽調技術人才和普通勞動力,純粹靠奴工是不可能的事情。而為了維持莊園,防止土著侵擾,又不得不增加安保力量。

  哪怕亦農亦兵,也是需要合格的正規軍,退役老卒之所以在全國各地都能吃香,而不是像前隋那樣老卒如狗,罵人年紀大沒出息就罵「老兵」,正是因為官商集團的現實載體,需要這樣的人才來維持經濟穩定。

  這也是為什麼武漢官商集團,面對好說話的老卒,大多很有江湖氣地稱呼一聲「老英雄」。

  不管是工程技術、企業崗位還是說社會關係,一個小小的變量,可能就會發生一連串的變化。這種變化,老張就算是三頭六臂,也沒可能控制住,只能說盡量引導,然後保證武漢能夠持續發育。

  其它有的沒的,不作念想。

  「整條『裡河』兩岸清乾淨,能安置不少廠房吧。」

  「多肯定是多的,只是山長,若是在這裡蓋廠房,眼下的道路,就不夠用了。」

  「蓋甚樣廠房,還要再琢磨一番。原先臨江的工坊,那些個米粉廠還是甚麼,留在那裡不划算。」

  離碼頭近的工場,大多都是做大宗業務的。比如礦山,能靠近碼頭就靠近碼頭,這樣能節省大量的運力人力。再比如糧食倉,雖說靠近水源容易受潮,但如果只是臨時庫存,還是越靠近碼頭越好。

  不管是大批量的遠途貿易,還是說朝廷突然要幹仗的臨時征發,都能省不少事情。

  實際上朝廷徵收糧賦,麻煩的地方就是把糧食運出去,路上的消耗極大,一旦遭遇政策變動,又或者出現經濟動盪,底層承擔糧賦的人家,根本難以抵擋這種壓力。

  「山長所言甚是,『裡河』南端還有幾座土石混合的小山包,若是花一二年功夫推平,不但有石料產出,還能多不少田土出來。正好附近的梯田,非常缺田土填充。」

  「這個項目,都是要忙個一二年的。」

  「那……雙龍橋為何要趕進度?」

  項目負責人有些不解。

  「早點建好早點嚇人。」

  張德言罷,忽地看到遠處攔截「裡河」的堤壩下,有個工頭也在視察自己負責的工段。

  拿起望遠鏡看了一下,居然是李元祥。

  「這個『李尋歡』,你覺得怎麼樣?」

  「是個能幹事的,能吃苦。開工之後,就帶著人在工地上幹,沒見著回江夏城。怎麼,山長要調走他?」

  見張德提到「李尋歡」,項目負責人有些緊張。能夠管理好河堤工段的人才,這年頭都是優質人才。這其中涉及到的學問大了去了,僅僅是調動苦力的做工情緒,就是看天賦的事情。

  有的人天生就能跟人混成一團,有的人三拳打不出個悶屁,後者想要在管理崗位上發光發熱,可能性不大。

  「李尋歡」還不是外行,他在工坊也做過,還混過內廠,給苦工做分班也好,還是說看圖紙,都能輕鬆勝任,就憑這個,已經刷掉了不知道多少競爭對手。

  為了趕進度,爭取一年之內就把「奇觀」搞出來,工地上用人都是挑業務骨幹,「李尋歡」自然屬於精幹人員,雙龍橋項目負責人為了完成自己的任務,也不可能讓「李尋歡」走人。

  「嘿,好一個『李尋歡』,不玩飛刀玩鏟刀。」

  老張笑了笑,然後轉頭道,「不要你的人,怕甚?老夫就是問問。」

  「嘿……」

  一聽老張不要人,雙龍橋項目負責人頓時憨笑了出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5 17: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7 09:31
第五十七章 狗命不同

  只要入夏,武漢各行各業的業務量就會暴增。衙門的臨時工,也開始忙得不可開交,能不能「轉正」,就看兩個季度的活計幹得如何。

  除了正常的地方衙門市場公對公之外,大型採買主要還是看朝廷。每年遇到的情況都不同,比如西域要修路,就可能多要一些木材甚至石材,然後大量的裝備花大價錢進入萬里沙海。

  再比如可能馬匪到處都是,那就需要特殊的一批軍馬,專門為了打游擊或者掃蕩用。

  貞觀二十二年到貞觀二十三年入夏,西域諸軍寨比較緊缺的是合格好用的軍犬。

  專門培育軍犬衙門歸內府管,但批次少總量小,基本只能滿足京畿軍府使用,最多給尉遲恭配幾十條好狗。

  就算是西軍想要,也輪不上。

  所以這幾年兵部採買軍犬,主要還是問武漢。

  哪怕是養狗,武漢也就是要比別處養得好。

  狼犬基本沒有,主力是一種南方土狗,嶺南極為常見的一種白色土狗,短毛闊耳,追蹤能力極好,可以改良成山地獵犬。而且耐糙糧,還有不俗的耐力,配合骨粉,教養成本不算高。

  只是因為地理緣故,不是耐寒犬種。所以另外選育的一種獵犬,類似高加索型,耐力差一些,但爆發力極強,山地用也是夠了。畢竟河中一帶比較麻煩的地方,就是山地部落比比皆是。

  最後一種是雪橇犬,基本談不上培養,是武漢和安北都護府一起合作的項目。最大的成本是訓練費用,口糧反而是小意思,北地牧民可能吃不上幾回肉,但只要被兵部採買,獵犬、雪橇犬轉型為軍犬,三五天吃一頓好肉不成問題。

  不過能不能成為軍犬,武漢說了不算,兵部也不是直接採買,而是委託某些「專業部門」來調研,拿到「報告」之後,才能下訂單。

  而這個「專業部門」,還不是官方的,屬於民間機構。

  這個結構是竇氏掌控的,漢朝以來外戚輩出的竇氏,在養狗方面本就是「權威」,畢竟,竇氏不是只出皇后,也出「冠軍侯」。

  因為歷史和現實條件的緣故,竇氏就成為了軍犬採買的掮客。

  以往軍犬就是個小錢,但因為帝國疆域膨脹了一倍都不止,大部分地盤還不是沙漠就是草原,要不然就是高原和戈壁,山區更是連著山區,可正因為如此,用到軍犬的地方就多了。

  大帝國再小的「藍海市場」,總量一算,也不是小錢。

  原本在西域時,隨軍軍犬總數量不過是三百條不到,其中一半還是準備用來當「應急口糧」的。

  但隨著專業的事情讓專業的人(狗)去做,山區追蹤,人遠沒有好狗來得有用。長期的治安維護,一條好狗比安放三五個暗哨、游哨還要強。不僅僅是西軍,乃至到後來,敦煌宮都開始有意識地常備一些軍犬。

  因為當時在磧北一帶,敦煌宮的「治安戰」意味極濃,喬師望和郭孝恪簽發的行動命令,有一段時期,基本每一次行動都要帶上優良軍犬。

  於是連續數年,軍犬的需求量都是倍增式增加。哪怕一度出現過糧食壓力,但最終還是保證了軍犬增量。

  到貞觀二十二年的時候,為了經略河中,專門為河中準備的兩類軍犬,總數量就超過了三千。

  一個月的開銷,不比養一個軍的地方府兵要少。如果把採買總成本都折算進去,一軍兩千五百人的費用,還真未必比得上三千條狗。

  一條土狗是不值錢的,但一條獵犬的價錢,就能上到十貫到三十貫。一條能聽懂命令訓練有素的獵犬,身價都是最少兩條突厥敦馬起。

  兵部採買的獵犬,想要拿到軍犬資格,標準更高。

  當然這其中自然有掮客人為抬高價錢的緣故,竇氏從一條軍犬身上,僅僅是採買價格,最高吃過五十貫的回扣。

  也就是說,僅僅是回扣,就是萬貫的買賣。

  而除此之外,原本武漢並不怎麼願意推動的軍犬專用口糧,到竇氏這裡,就硬生生地在極個別地方「試運行」。

  即便只是「試點」,假假的也有五百條狗,專用口糧的價錢如何,用馬眼想也知道其中的貓膩。

  藉著帝國擴張的東風,竇氏玩狗算是玩出了花樣,武漢雖然也從中獲利,但能吃著香噴噴脆皮狗肉的,終究還是竇氏。

  而民間根本不知道,堂堂竇氏,居然靠狗賺錢……

  若非條件不如武漢,竇氏原本還想甩開武漢來單干。只是竇氏的資源,到底不如武漢,武漢想要什麼狗都能弄到。針對各類型的犬種定向選育培養,也有一貫以來的專用人才。

  竇氏即便有數百年玩狗的經驗,但只是專精「皇家獵犬」,跟武漢這種底子厚實人面廣什麼都能玩的「怪物」還是不能比。

  「今年派出去多少條小狗?」

  「已經破了三萬,好兆頭。」

  江漢觀察使府有專門的「生產司」衙門,以往產婦生產之後,官府會送一隻狗或者一隻羊。

  一開始羊比狗好,但後來羊和狗都差不多,於是選擇權就交給了產婦家人。

  這幾年因為生活條件大大提高,養狗就成了主流,願意選狗的就是多數。一年自然生產的新生兒大概三四萬,入夏就破三萬,這說明在武漢出生的嬰兒,已經有三萬。

  儘管和以往不同,如今在武漢生產的產婦,未必就是武漢人,很有可能是從成都來的,也有可能是從襄州來的,甚至還有從廣州來的。

  沒有別的原因,實在是在武漢生產的存活率更高。

  有條件的,都願意去大城市的大醫院。

  更何況,全國真正有醫院的大都會,攏共只有三個,哪怕是蘇杭淮揚,也沒有武漢這麼齊備。

  「居然有三萬?」

  「有不少都是外地來的,也領了狗。」

  面對張德的疑問,「生產司」的人解釋了一下。

  「這不合規矩吧。」

  「都是掏錢買的,算是求個安心。」

  老張先是一愣,隨後才明白過來,這大概是產婦家人塞給武漢的「紅包」,只不過換成了買狗這個形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7 13:5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7 13:56
第五十八章 狗官

  兩百萬人口的城市,且不說城市的階層分佈如何,僅僅是要維持兩百萬人口的穩定,就已經是相當考究地方政府的管理能力。

  貞觀朝以前的經驗,也就是百萬人口。這差不多就是農耕條件下的極限水準,超過這個數量,每增加十萬人口,需要配套的各種官吏、服務人員、資源……就不是按照十萬人的規模來增長。

  歸根究底,在農耕時代的各種工具水平約束下,交通物流是有物理上限的。牛車不可能拖拽十噸二十噸的貨物,烏篷船不能像重載列車一樣污污污幾十公里,土地產出也不會跟撒了金坷垃一樣畝產一千八。

  再加上官吏選拔需要的制度建設,背後隱藏起來的教育篩選,種種條件多重作用之下,才演變成了長安洛陽這種典型的古代帝國都城規模。

  當社會生產力大大提高,才能隨之而變,於是就能擴充城市人口,兩百萬、五百萬,乃至千萬人口規模的超級都市。

  但即便是老張非法穿越之前,真正能夠流暢運轉百萬城市人口的國家,也依然是少數。

  這也是為什麼當武漢人口踩在兩百萬這個數量上的時候,不管中央還是地方掌控教育的巨頭,無論他們願不願意,都認可武漢把教育權下放,甚至還進一步普及醫療衛生機構、加強基礎設施建設。

  現實需要會倒逼制度變革,這不是某條工科狗的個人意願,而是兩百萬人口的「集體意志」,哪怕明白其中道理的人,可能僅僅是武漢官商集團的精英。

  但是,想要阻撓這種「自然而然」的變革,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要麼和武漢兩百人口打一仗,通過暴力手段來強行抑制,要麼就只能放任自流。

  貞觀二十三年早就不是貞觀一二三年時期的「一窮二白」,已經頗為有些家當的地方巨頭,跟武漢這幫臭土鱉火並,大概是不情願的。

  倘若朝廷自己下場,他們倒也願意推波助流,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什麼都沒有,吆喝兩聲助威也是可以的。

  那麼,當選擇妥協的時候,「道德」上就會出現滑坡,尤其是精英階層。其心理轉變,大概就是從鄙視土豪變成和土豪共存最後變成和土豪勾結……

  正如竇氏玩狗,就是這個套路。

  沒有武漢,他們玩狗不如玩蛋。

  但有了武漢,他們玩狗,就能玩出開元通寶,玩出貞觀銀元,玩的就是一筆筆貨真價實的錢。

  儘管幹得事情實在是上不得台面,做「掮客」,原本是竇氏比較鄙視的事情。

  然而看在開元通寶的份上,只要錢到位,出來賣都行。

  竇氏在貞觀朝除了出駙馬、太常寺卿、民部尚書之外,捏著鼻子,在洛陽宮,也拿下了「狗監」的位子。

  整個大唐能被堂堂正正稱作「狗官」的人家,只有竇氏。

  當敦煌宮新的一批軍犬採購清單上報之後,竇氏當打之年的精英子弟,陸續抵達了武漢。

  其中就有前民部尚書竇靜之子竇孝正,放各堂口竇氏圈子裡,竇孝正都算得上正牌竇氏精英。皇親國戚、功勳之後、豪門公子……總之,江湖地位放中央勳貴圈子裡,也是不怵哪路豪強。

  竇孝正老子死得早,「窮人」孩子早當家,原本混個草原出口貿易,在河東河套,竇氏基本盤還是不錯的。只可惜,竇氏別人都可以,偏偏竇孝正不行。

  因為竇孝正他老子竇靜當年狂噴蠻子,「臣聞夷狄者,同夫禽獸,窮則搏噬,群則聚鹿,不可以刑法繩,不可以仁義教。」,當年竇靜就是這麼直接,跟溫彥博打過配合,也給長孫無忌打過下手,是個左右逢源但嘴巴很甜的老哥。

  就憑竇靜這麼噴,給李皇帝做了忠犬爪牙的李思摩,就沒可能給竇孝正好臉色,於是乎,「窮則思變」,竇孝正北上不行就南下。

  還沒到南方呢,就聽路上的武漢老哥時常感慨「老子真是日了狗了」,這讓竇孝正茅塞頓開,為什麼我不嘗試日狗……不是,玩狗呢?

  原本尋思著,就是為了生存,人是要生活的嘛。

  只是萬萬沒想到,做了「狗官」之後,這小日子還真就不一樣起來。偶然年入破萬之後,竇孝正虎軀一震,心說這日狗的買賣要得,年入破萬之後,還不得換個小目標?

  竇孝正心想我先定個小目標,比如掙它一個億。

  日狗想要掙一個億,難度係數不小,於是竇孝正又尋思起來:為什麼我不從武漢多搞點狗呢?

  然後竇孝正就以「狗官」的身份,跟兵部接了頭,還通過竇氏的關係,跟駙馬圈拉了家常,跑去太上皇那裡蹭飯辦年會的時候,認識了郭孝恪。

  老郭除了上馬能治軍下馬能治國之外,相聲也說得好,拍著胸脯就表示,老夫在西域怎麼說也是二把手,日狗這個事情,老夫比你熟。

  二一添作五,看上去虧了,但竇孝正的收入當年就翻兩番。

  誰叫兵部在敦煌宮做了「試點」呢?

  狗也有了專門的口糧,這上哪兒說理去?

  只是軍獵犬終究只是「高端市場」,想要賺更多,還是要看「沖量」,於是竇孝正到武漢轉了一圈做了考察。

  市場調研之後,竇孝正又尋思起來:武漢婦產科這麼發達,為什麼我不把外地的孕婦產婦送來武漢呢?

  這生意是典型的「一魚兩吃」,既賺了「掮客」的佣金,還通過武漢的地方政策,賣狗賺錢。

  畢竟只有武漢「本地人」才能免費獲得官方指定認證小狗一隻,而外來待產的孕婦產婦,就沒有了這個「福利」。

  竇孝正在賺取「待產」介紹費的時候,順道宣傳了一下武漢的政策,這多少讓孕婦家庭琢磨著,不能讓人小瞧了去。

  再說了,買狗得掏錢,怎麼地也算是為「地上魔都」事業添磚加瓦。

  至於狗的來源,買就完事兒呢,買狗還管狗主人是哪裡來的?

  玩狗的高端市場和大眾市場讓竇孝正盤活之後,貞觀二十三年入夏之後西南新政,讓竇孝正又看到了「商機」,於是乎,「狗官」按捺著激動的心情,找上了某條忙得不可交,聽到「狗官」來意之後一臉懵逼的某條工科狗。

  「孝正,照你的意思,莫不是要在矩州養狗?」

  「如今『狗監』沒甚意思,這光景,西南既然要開茶馬道,有馬就得有狗,山高路遠的,這林子裡還有豺狼虎豹熊羆豬玀,有狗沒狗,這是兩回事啊。再說了,我也打聽清楚,皇后拿捏著冉氏,這西南的營生,那就不姓冉。」

  「……」

  為了養狗,你他媽還真是挺拼的,不愧是「狗官」。

  雖說老張覺得這事情很蛋疼,他堂堂江漢觀察使,專門跟人討論怎麼養狗,這實在是有點滑稽。

  只是竇孝正說的不差,山區行動,狗當真是必需品,關鍵時候,就是口糧。雖說好狗難求,但大差不差訓練出來的獵犬,湊合著用,也是綽綽有餘。

  茶馬道上的山獠、土蠻極多,有些小寨子冷不丁會出來搞一把活,靠人來警戒,遠不如狗好用。

  思來想去,老張覺得這玩意兒也算是雙贏,狗利國家生死以嘛。

  於是老張便道:「武漢養狗場,孝正若是能弄幾個官帽子來,這事情,便好辦。」

  「包在我身上!」

  竇孝正胸脯拍的震天響。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7 16:51
第五十九章 狗局

  「這養狗的官,你也想著弄幾個?」

  崔總編從隔壁捧著一碗蓮子羹,抽空過來吐個槽。

  橫了崔玨一眼,老張一把奪過她手中的蓮子羹,胡亂吃了兩口又還回去:「你不當家不知柴米貴,養狗的官怎麼了?狗官就不是官了?只要能入體制,到時候換什麼位子不要便當些?」

  這幾年成立的衙門茫茫多,還有各種半官不官的民間組織。也就越發地體現出編制的重要性。

  就算是狗官,有了官帽子,將來調離什麼部門,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但是沒有官帽子,這事情就難辦。

  屬於零和一的關係。

  「說來這竇孝正也真是不簡單,他是竇氏二房出身吧,才幾年,竟是出手如此豪闊。較之李景仁,也不遑多讓。」

  自顧自找了個座位坐下,崔總編好奇地看著張德,「阿郎,你說這養狗,當真有恁多賺頭?」

  「想甚麼呢,竇氏是皇親國戚,去年竇誕過世,太皇還出來轉了一圈。不拘皇族世家,竇氏多有聯姻,你當誰都能養狗不成?就說這『狗監』,原本是內侍把持,這幾年不就落在竇孝正手裡去了?」

  「他如何騰挪,還不是要指著武漢吃飯?」

  「話是這麼說,但他不是蠢人。」

  頓了頓,老張感慨道,「他是知道武漢很稀罕官帽子的,『狗監』怎麼說也是朝廷正式的衙門,這光景竇氏親近長孫皇后,要推動『狗監』擴增,理由也是極為充分。外朝竇氏子弟不少,加上早年出過民部尚書,還有太常寺卿,不拘皇族朝官,都會賣幾分薄面。」

  「那合該他賺這狗錢。」

  「……」

  什麼叫狗錢啊,這話說的。

  錢比狗肉還香呢。

  「竇孝正許了幾個位子出來?」

  「武漢這裡,『狗監』出三個地方衙門。就是掛個牌子了事,養狗的物業,還是武漢的。汊川那裡的養狗場,大概能混個十七八人,九品的官帽子有個三五頂,剩下的,都是流外官。」

  「好大的手筆,這狗官陞遷,豈不是比科舉還要容易一些?」

  「……」

  總感覺這話哪裡怪怪的,這往後要是讀書不行,豈不是真的可以開口大罵「你讀書讀到狗身上去了」,好像也不算罵人了哈。

  老張一時間發愣,崔娘子笑道:「你倒是真去想著如何讓人養狗做官不成?」

  「旁的地方自然不行,武漢人多,本來就缺官吏,多幾個位子是幾個。沒瞧見老夫連親王府的主意都打上了嗎?去年在長安,老夫跟十七八個駙馬爺吃酒,要的不就是他們老婆家的幾個官帽子?」

  「公主府一個兩個的,又不作數。」

  「積少成多,太皇多能生啊,親王公主少說還能多個三五個,這就不錯了。」

  「……」

  輪到崔玨表情複雜了,感情養狗和太皇養兒子女兒是一個級別的?

  這太皇聽了肯定想打人啊。

  崔玨上班的時候過來打聽消息,倒也不是她自己好奇,而是崔弘道讓她問問看,這樣養狗的業務,在江淮能不能搞起來。

  實在是竇孝正是個做事「霸道」的強人,跑洛陽一通狂吹,說是河中軍獵犬的缺口,少則五千,多則一萬。又說遼東現在御寒,狗皮帽子很暢銷,狗皮褥子更是搶收,此時不養狗,更待何時?

  別人說這話,肯定是當放屁,說你這不是胡扯麼?

  可竇孝正是誰?前民部尚書家的公子啊,而且竇孝正也實實在在玩狗玩出了花,白花花的銀元又不是騙人的。

  敦煌宮還搞了「試點」,特制採買的狗糧,竇孝正賺的盆滿缽滿,竇氏幾個堂口和本宗諸房,論現金流,還真不一定能說比得上竇孝正一個人。

  「狗官」又不需要咬人。

  然後竇孝正在張德這裡承諾了官帽子之後,返回京城就是瘋狂運作,輿論宣傳也好,聯絡感情也罷,在李婉順那裡拍馬屁也沒少了開元通寶。官方用狗,現在大頭就在西域河中,局部地區變成「治安戰」之後,隨軍戰犬的消耗量就會大大增加。

  現在的三千五百條狗,未必能撐多久。

  竇孝正在洛陽吹的牛逼,就是西域五年之內,軍獵犬存有量超過一萬。高端產品他通吃的,內侍們也賣面子,一條狗身上,竇孝正賺的多,陰陽人死太監也沒少好處。

  而「低端產品」,主要是民間市場,不僅僅是即將爆發的西南市場,還有遼東和朝鮮道。

  尤其是遼東的「獵鹿人」,一次獵鹿,碰上一次野豬就要殘兩條狗左右。要是碰上猛虎,狗群全滅也是正常的,民間裝備想要輕鬆制服一頭成年虎,在山區密林之間,一個十人小隊,都不怎麼靠譜。

  這幾年優質皮子的需求量又大,光靠靺鞨人室韋人的貿易,已經不能滿足這種需求。大量的河北獵戶轉型,前往遼東冒險,也是常有的事情。

  而獵戶轉型容易,消耗品一樣的普通獵犬,卻不是家犬隨便就能轉型。

  於是根據市場前景,竇孝正吹的牛皮,也並非是胡編亂造,的確存在的養狗市場。

  只是大部分心懷雞賊的人,把軍獵犬培訓想的太簡單,也對養狗成本沒有預計。

  實際上之所以武漢能夠推行犬羊獎勵生育的政策,還是因為傳統家庭養狗的成本極低。都不需要一戶人,只要一家人,兩個成年人只要能保證生存,就能養狗。土狗存在的作用,除了看家護院之外,大部分時候,還是「牲畜」,也就是用來吃的。

  用這種成本去套現行兵部採買的軍獵犬,以及遼東、西南地區警獵犬,顯然就是「盲人摸象」。竇孝正知道武漢的成本,只是外地並不知道,這種信息差,足夠讓竇孝正在京城牛皮吹的震天響。

  至於被誆的人兩三年後發現養狗就剩一堆肉了,也只能說溫一碗酒,然後殺狗洩憤,還真不能把竇孝正如何。

  也就是跟張德打交道深的,才會想到先來武漢看看底細,崔弘道便是如此,否則真要是養了千兒八百條狗,別說一條狗都賣不出去,這狗肉吃個一年半載的,也夠他受的。

  崔娘子從老公這裡得了消息,自然曉得這是在「做局」,多拉人推波助瀾,也無非就是騙點狗肉錢和狗官帽子。她自是不會壞了老公的好事,將事情跟父親一說,崔弘道也是老江湖,頓時瞭然,在老家也跟著追捧養狗起來。

  只是他喊的響亮,那是半隻狗都不會去養的,「狗監」能不能在徐州搞個地方衙門,有就最好,沒有也無傷大雅。真要是落了一官半職的官帽子在手裡,還能隨手送給張德做個人情,何樂而不為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8 14:2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7 23:36
第六十章 搓你狗頭

  砰!洛陽西城外,有個校場,原本李董打算在這裡再蓋個宮殿,錢都準備好了,結果因為房玄齡進獻「九鼎」,這事兒就徹底算黃。

  整個大校場,現在就是擺了「九鼎」,時不時聽個響。

  「如何?」

  「這……」

  看著陣列的披甲豬肉被實心炮彈轟出一條溝壑,用腦子想也知道血肉之軀在這種「鎮國神器」面前,根本沒有任何抵擋的能力。

  「有此神器,何懼……」

  觀摩的主官,是重新披上吏部尚書官帽子的侯君集。陪同的是李靖和李績,「帝國雙壁」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李靖無所謂武器如何,李績則是想著如何運用這種兵器在野戰。

  神色有點難看的,只有侯君集一人。

  李衛公看著「九鼎」的效果,倒是坦然一笑:「老夫那兵法,回頭再改改。」

  一旁李績也是氣定神閒地跟著笑了起來:「這鐵甲可以少一點,鐵炮倒是可以多一點。」

  「九鼎」大炮要是小一點,拖出去野戰簡直是無往不利,配合騎軍,原本唐軍二三千精騎一般能攻克突厥汗帳精衛萬人。野戰唐軍一旦爆種衝起來,只要不出現天災,大抵上都能抵消一般的不利因素。

  如果統軍大將是李靖李績,兩三千精騎發揮出來的威力,遠勝三五萬步卒。

  「汪!」

  身穿常服的李績腳邊,坐著一條黑狗,肩高二尺多,體態修長,有狼種的頭型,並沒有被「九鼎」弄出來的動靜嚇到。

  只不過還是叫了一聲,讓李績低頭掃了一眼:「趴下。」

  黑狗迅速趴下,下巴抵著兩隻前爪,眼睛瞄了一眼李績,然後一動不動。

  「懋功這狗不錯。」

  「?」

  李績扭頭看著李靖。

  原本李衛公還奇怪為毛李績用這幅眼神看他,等反應過來之後,李靖居然露出一個相當猥瑣的笑容。

  胖乎乎的李衛公還一本正經地蹲了下來,拍了拍黑狗的腦袋:「好狗,好狗啊。」

  李績心想下個命令咬死這老胖子算了,但旁邊站著侯君集,不太好下手,於是就作罷。

  黑狗一看主人沒有下達指令,狗臉相當的懵逼。而李靖一看這黑狗還挺乖的,當時就來了興趣,摁住狗頭就是一頓猛搓:「看老夫如何揉你狗頭!」

  「……」

  「……」

  吏部尚書很心塞,心說旁邊「九鼎」還燙著呢,這是要吃狗肉還是怎麼地?

  都是行伍出身的大佬,根腳卻是有點不同,要不是隋末大戰,他們三人不同的出身,壓根就不會湊一塊。

  就李績這土鱉,還不如張公謹呢。

  「二位,少待還要面聖呢。」

  「然後呢?」

  李靖搓著狗頭,胖胖的身軀蹲下去也不容易,於是一屁股坐地上,就沒打算起來,摟著黑狗就是一通狂搓。

  狗頭被搓的奇形怪狀,黑狗一副生無可戀的模樣瞄了一眼主人,李績看也沒看它,於是只好繼續被一個老胖子蹂躪……

  「甚叫然後?」

  侯君集臉色有點不好看,「這『九鼎』大炮,二位也是看到了,面聖之後,如何回稟,依老夫之見,還是要略作斟酌。」

  「斟酌個屁,都是廝殺漢,糊弄鬼呢。有甚說甚,這行情聽好話有個鳥用。難不成我們幾個老傢伙還要去拍馬屁?比得過李敬宗還是比得過錢谷?」

  難得瀟灑的李靖一邊揉著狗頭一邊道,「陛下想要作甚,誰不知道?只是這『九鼎』既然是房喬那老匹夫進獻而來,也就是個點到為止。你也不想想,房喬既為江西總督,他能不知道這『九鼎』到底能產個多少?」

  「再者……」

  一直沒說話的李績忽然開口,「『九鼎』要造出來,不是說有鐵就行。這其中的門道,將作監上下都是一籌莫展。」

  之前辦學能夠迅速通過,也不過是中央的無奈,地方「州牧」遇到這麼個奇葩,誰都是無可奈何。

  多少因為「地上魔都」的緣故,武德老臣的自由度,顯然比早些年強多了。李藥師都敢坐地上搓狗頭玩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侯君集原本也就是應個景,見了皇帝皇后怎麼說話,聽聽「二李」的意見總歸沒錯。

  現在既然都說是有一說一,他也放心下來,到時候見了皇帝,直接就說這玩意兒牛逼,我們幹不過就完事兒了。

  皇帝是繼續心塞還是大發雷霆,關他屁事,反正現在侯氏也還行,沒必要幹生兒子沒馬眼的破事兒。

  他兒子侯文定當年趕趟子去抱大腿,當時還覺得腦抽呢,現在回想起來,老侯尋思著自己這運勢啊,著實不如兒子。

  「茂公這狗是武漢送來的?」

  那邊還在清理現場,剛幹了一炮的「雍州鼎」正在休息,侯君集心思也不在「九鼎」上了。打炮再怎麼爽,也不在他卵上,他一個划水尚書,急個鳥啊。

  於是乎,侯君集也蹲下來搓了一下狗頭。

  「漠北狼種,賈氏在河套配的。」

  「賈氏在河套的那點人,不還是武漢的?」

  「面上總歸要好一點,真要是追究起來,老夫說是李思摩或是楊師道送的,總歸無錯。」

  「這狗能配種嗎?」

  侯君集對這黑狗還真是有點歡喜,於是問道。

  「你要配種?」

  「……」

  正在搓狗頭的老胖子頓時又笑了起來,抬手指了指李績,心說這老小子也是壞。

  「這年頭,連養狗都是『地上魔都』數第一,當真是聞所未聞。」

  「竇靜家的不是在『狗監』當差麼?這小子跑武漢跑的勤,老侯你要是真要一條好狗,最好讓竇孝正好好淘換淘換。」

  「帶訓的?」

  「都是訓好的,你要狗崽,他也能弄幾個好狗過來,只是這費時費力的,還不如養一條養熟了的。」

  幾個軍方「大佬」聊著聊著,把「九鼎」都忘了,「雍州鼎」孤零零地架在炮台上,軍頭們看也沒看,一邊走一邊聊著如何養狗,就返轉洛陽城去了。

  等「大佬」們離開之後,一群內監面面相覷:這就完事兒了?

  侯君集也沒含糊,見了身材完全走形的李世民之後,直接就說:那狗……不是,那炮厲害,鐵甲扛不住。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8 14:3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8 14:16
第六十一章 回憶狗

  身材越來越胖大的李董聽完侯君集的匯報之後,最後的一點念想都打消了。那種莫名其妙的「無力感」浮上心頭,又無從發洩,揮揮手打發走了侯君集之後,緩慢起身的李董也出現了「老態」。

  「二郎是要去哪裡?」

  陪同的楊妃起身,扶住了李董。

  「立國三十年,明明開創了盛世,平突厥、鎮山東,威加海內,四夷拜服……怎地一夜之間,便成了笑話一般。」

  看著老公神情落寞,楊妃卻也不好勸慰什麼。橫豎她跟老公之間的感情,也淡薄的很,不過她還是道:「二郎終是功蓋炎漢。」

  「也是。」

  李董點點頭,面帶微笑,「陪朕走走。」

  楊妃沒有說話,只是點點頭,然後扶著李董,緩緩地前行。

  花園中各色花兒都有,路過的時候,聽到了狗叫聲。李董一愣,問道:「你養了狗?」

  「是個蕃地獅兒。」

  李董招招手,就見捧著一隻獅子狗的宮婢前來,行禮之後,楊妃點頭示意,宮婢把獅子狗放了下來,這時候,李董才看清楚,這獅子狗居然梳理的極為乾淨,還紮了兩條小辮子,看上去像個民間小娘。

  「小獅兒,還不前來參見陛下?」

  隨著楊妃一聲令下,這獅子狗到了跟前汪了一聲,然後老老實實地趴了下去,狗臉埋在了兩隻前爪之間。

  「霍!」

  李董來了精神,「這真是個機靈鬼。」

  「打個滾。」

  楊妃掩嘴得意地笑著,又下達了指令。

  那獅子狗立刻就轉身打滾,油光珵亮的狗毛上面,沾了幾片小樹葉子,看著就活潑討喜。

  「有意思!」

  李董擊掌笑道,「這真是個好畜生。」

  「甚麼畜生!」

  難得有脾氣的楊妃白了老公一眼,蹲下摟著獅子狗,「小獅兒可是妾的閨女。」

  「……」

  一臉懵逼的李董沒反應過來,你有兒子不寵,寵一條狗?

  可一看楊妃一臉慈愛的模樣,李董也不好說甚麼,反而笑道:「少年時在太原,朕也有一條蕃地『驍驍』,秋冬獵羊殺豬,甚是厲害。後來太原起事,隨軍中了一箭,它便死了。」

  「二郎何不再養一條?」

  「哪有恁般清閒。」

  鬥雞走狗輕薄兒,他現在又不是青少年,還能做個秦樓楚館中的薄倖人。

  「小獅兒是竇靜家的大郎送的,『狗監』裡多是大狗,他也是有門路,弄來不少精緻小犬在京城。」

  「都是這般聽話的?」

  「自是如此。」

  聽了楊妃的話,李董陡然想起來,最近老婆跟他說起過,兵部居然要買狗,說是打仗用得上。

  長孫皇后原本也不能理解,打仗又不是讓狗去打,怎麼還要狗?這才來諮詢行伍出身的老公,李董解釋了一番之後,長孫皇后才明白,軍中好狗的確重要。

  批復之後,兵部就委託「狗監」幫忙驗收一下,竇氏反手就賺了一大筆錢。這事兒沒敢細說,不過操辦此事的民部、兵部諸位「大佬」,也不在乎錢多錢少的,有得收就好啊。

  「那朕還想再養一條『驍驍』。」

  李董嘴裡的「驍驍」,其實就是鬆獅犬,漢朝以來,蕃地就有進貢「驍驍」,漢軍平推絲路的時候,隨軍軍犬,多有「驍驍」,屬於持續幾百年的名犬。

  至於江湖傳說的獒犬,反而很少使用。

  除了「驍驍」,河北山東也多用狼種犬,也就是俗稱的土狼狗。毛色青灰,肩高體長,不管是作為軍犬還是獵犬,效果都是不錯。屬於典型的「水桶狗」,沒有特別驚艷的長處,但絕對沒有短板。

  李董年輕時候畢竟還是豪門貴公子,養狗不可能養一隻土狼狗,鬆獅這種形象和體型,才能配得上身份。

  「若如此,妾讓李恪去給二郎物色一隻便是。」

  「都是跟小獅兒一般教訓好的?」

  「都是如此,竇孝正倒是還未砸了招牌。」

  李董頓時心中癢癢,暗道養條狗也是不錯的。自己老子在長安養矮腳馬養的那麼歡實,自己養隻狗怎麼了?

  人不聽話,自己又不能大開殺戒。養條狗還能不聽話?不聽話當場打死做紅燒狗肉!不是,狗肉還是得白切……

  李董一時間琢磨起來,這傳統的白切狗肉好吃,還是新式的紅燒狗肉更入口。

  想著想著,倒是把養狗的事情忘了。

  洛水南並沒有狗場,養狗的人家也多是把狗關在院子中,或是拴起來,很少有把狗放出去散養的。

  因為京城學著武漢,只要街面上有狗脖子上沒有項圈狗繩,這就是野狗,當街打死,充公紅燒。

  狗肉一般都是衙門裡的加餐,雖說平日裡狗肉不上席面,但狗肉也是滋補的上等貨色,養生有道的洛陽老警察,還會撒一把枸杞壓壓火氣。

  一旦入秋,吃狗肉就要吃到第二年的開春,小半年辰光,是狗肉市場最火爆的時期。漢朝傳下來的銅火鍋,洛陽這幾年叫賣最好的,不是羊肉牛肉,正是狗肉火鍋。

  實在是火鍋屬於入門級的「高端」聚餐,京城大富大貴人家,自然不可能吃狗肉火鍋。但普羅大眾聚餐,十幾個好漢,一條三五十斤的肉狗,也夠吃了。

  胡吃海喝的光景,推杯換盞彷彿自己是樊噲重生,幾塊狗肉下肚,北地秋冬的寒冷,也頓時一掃而空。

  整個洛陽最大的養狗場,也不歸「狗監」管理,這地方是竇氏的小金庫。竇孝正偷偷摸摸從武漢借了人過來辦的,一半是菜狗,這些狗子瞧著不起眼,賺頭比羊肉還高一些,只是旁人不知道細節,只以為是「狗監」給皇帝老子養的。

  剩下的一半,才是流轉達官貴人之間,聽話賣萌的寵物犬。

  賺頭最大的就是小狗,其中尤以獅子狗最好,調訓的好,獅子狗乖巧機靈不說,性情溫順極為適合宅中女子解悶。

  別人不知道底細,他竇孝正如何不知道京中「貴婦」是多麼的無聊?又不像「地上魔都」一樣,開河挑擔的婦人,袒胸露乳之輩也不少見,甩開雙峰的霸氣,不比甩開膀子的漢子少。

  解悶的寵物犬,在「地上魔都」這種「下里巴人」聚集的地界是賣不出去的,可京城是什麼地方?

  竇孝正還專門弄了個鋪面,是給寵物犬修剪指甲洗梳打扮的,每個月進賬都有七八百貫。一年下來,不比做軍犬「掮客」賺的少。

  整個竇氏內部,都不知道前民部尚書之子已經徹底活到狗身上去了。

  竇孝正也不跟人交底,反正他是「狗官」,隨別人吐槽,吐槽多了他是少賺一個開元通寶還是少賺一個貞觀銀元?

  美滋滋的竇孝正忙著賺狗錢,忽地宮裡來了人,說要一條「驍驍」,竇孝正還納悶呢,這後宮裡哪個妃嬪這麼寂寞,居然要大狗而不是小狗?

  然後來的人說了,這「驍驍」,得照著舊年太原起事時戰死的那條來尋。

  說著,前來辦事的內侍,還掏出了一張素描,這是太原舊人按照回憶,跟閻立本的學生描述,然後後者畫出來的。

  「大監,一點心意。」

  竇孝正頓時反應過來,這不是女人要的狗,而是老闆要回憶青春,於是掏出一條硬硬的物事,頂在了內侍的手裡,「舊年太原的那只『驍驍』,可有甚麼機靈處?」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8 14: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8 16:00
第六十二章 鐵路

  李董青少年時期的那只鬆獅犬是純黑色的,主要工作是在唐國公府邸抓老鼠。除了北都老人,大多不清楚這些跟腳。因為那隻「驍驍」死在亂軍中,便以為是一條「披堅執銳」犬,就會想太多。

  內侍要淘換這些消息,也得混個一條小黃魚。老閹人除了錢,一概都是不認的。

  竇孝正也是個心思縝密的,得虧先行打探了一下,否則到時候弄一隻逮著癟三就胡亂啃咬的「驍驍」,這不是拍馬屁拍馬腿上?

  萬一把「狗監」的「狗官」帽子都丟了,豈不是虧到姥姥家?

  暗暗慶幸的竇孝正也沒覺得賄賂中官有什麼丟人的,穩妥為上。

  「大令,這『驍驍』要個純黑的,哪裡去尋?黃色棕色的都行,便是白色的,也是有的。純黑的,甚是難找。」

  有些為難的「狗監」屬官們都是抱怨著,黑色的鬆獅犬不是沒有,但總歸帶一點雜色,或者有一點點漸變色,純黑是很難得的。

  這幾年為數不多純黑的畜生,只有當年李績府上的一匹「烏雲踢雪」,也就是「黑風騮」,傳說中的烏騅馬。

  後來落某條江南土狗手裡,從此開啟了樂無邊的後宮馬生。

  「現在北地找找,這『驍驍』北地最多。某再去漢陽一趟。」

  找狗這個事情是很煩躁的,如果不圓滿,那就不完美,皇帝老子要是不爽,未必就會讓別人爽。

  竇孝正尋思著,當年的玄甲鐵騎,這戰甲顏色,是不是照著狗毛來的啊。

  「唉……」

  拍馬屁難啊,這年頭。

  一聲感慨,竇孝正囑咐了一番「狗監」的小弟們,然後叫了馬車,直奔運河去了。緊趕慢趕,還是能弄一張前往武漢的船票。

  如今「狗監」風頭還挺旺,西南的龍日天也跟朝廷上表,說是這西南地區搞建設,沒狗不行。民部大佬們幫幫忙,弄幾條狗過來,好警戒「山魈」。

  老張尋思著西南也沒狒狒啊,龍日天表示這是他對蠻子們的蔑稱……

  這幾年龍昊深耕劍南,土地產出分幾個重要組成,一是游耕;二是梯田;三是採集;四是狩獵。

  不管是哪一種,都是在山區打轉轉,沒狗警戒,還真不能放心大膽地幹活。

  山地畜牧也許要狗,人就算是放牛,山道上浪,還真不如狗來得靈活。

  以前沒有武漢培養調教的好狗,還不覺得如何,等上手之後,才知道省時省力果然好用。

  就是價錢不便宜,但價錢再怎麼不便宜,攤在幾年的總成本裡面,這也就是毛毛雨。

  也不知道哪裡吹起來的妖風,竇孝正前腳剛走,「狗監」就來了不少人打探消息。不多時,民部的大佬冒出來一個聲音,說是既然有「馬政」,現在也可以有「狗政」嘛。

  聽著很彆扭,好像在罵人,又好像是要上下個月「炮決」名單的樣子,但民部的大佬說這「狗政」有搞頭,關西有個老鐵出手十萬貫買了一條鬃毛如獅的蕃地巨犬,震懾八方豪傑。

  消息傳到武漢的時候,正忙著在武昌鋪鐵軌的老張一臉懵逼:這啥玩意兒啊,貞觀朝就玩這套路?是不是有人偷偷溜到象雄吐蕃騙錢啊。

  十萬貫買「黑風騮」倒還有點希望,畢竟似「烏雲踢雪」這樣的優質種馬,實在是難找。咬咬牙的話,頂尖巨頭為了將來的偉大事業,十萬貫搞一批馬王也不算什麼。

  漢朝為了汗血馬,那花的錢可比十萬貫多多了。

  「三丈用鐵多少?」

  「一石半。」

  「現在京城鐵價多少?」

  「一石匹絹彷彿,差一點有個半貫。」

  「圍繞永興煤礦,大概要修多長?」

  「六十里左右。」

  「這就是保底十五萬貫。」

  「山長說的不錯,但新式鐵軌終究不曾修恁長,漢陽廠修的那段,不過半里地,看不出個究竟來。再者,六十里要多少人,現在也沒個准數,只能說修一段運行看看,往後的事情,邊造邊看。」

  「嗯,說的不錯。」

  連連點頭,張德也清楚一口吃不了個胖子。永興煤礦能夠順利運轉,大幅度提高煤炭產出運輸量,就是達成了目的。

  至於鐵軌衍生出來的一系列其它「產出」,不是現在要惦記的。

  武昌的這條「重載」軌道,保守估計能提升運力十倍都不止。原先的板軌,毫無疑問無法應對接下來的消耗量。

  美中不足的是,牽引力還是畜力,燒開水的罐頭想要移植上去,還有一段距離要走。

  只不過已經能夠看到希望,漢陽鋼鐵廠和內廠合作的項目,在那半里地的試驗台,也的的確確讓機車頭跑了起來。

  不過也就是跑,和造船廠的某條智障船一樣,純粹是技術存在,不具備實用的意義。

  一台連五百斤東西都拖不動的廢物,要來放炮?

  「對了山長。」

  「何事?」

  「關西真有豪客買狗花了十萬?這是甚麼神犬,值恁大價錢?」

  「東方神犬,一獒敵三虎聽過沒有?」

  「蛤?」

  「蛤你個頭!」

  一巴掌拍在對方腦袋上,「別想有的沒的,你不想修鐵路,難不成還想養狗啊。」

  「我有考慮過啊。」

  「……」

  武漢鋼鐵廠已經算是真正的達成批量出鋼鐵,實際鐵價理應是壓低的,但武漢各地用鐵,還是比照洛陽鐵價。

  這算是一個隱藏的利潤,可以說是合情合理地挖帝國主義牆角。

  至於武漢官商集團的那點小算盤,在這上面,老張從來沒有鬆過手,本地的基建用鐵,不會用外地鐵。

  畢竟,多地開始自籌鋼鐵廠,技術支持是來源於武漢。沒可能「送」了技術還要把市場也送出去。

  再說了,他這個江漢觀察使也不是擺設,官方採買,他說了算。

  他說行,那就行,不行也行;說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

  平素很少動用這種權力,時間久了,就會有人誤會什麼。偶爾抖一抖威風,也是基本操作,讓人打起精神來而已。

  權力的小小任性嘛。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1-8 16:1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1-9 16:15
第六十三章 好處

  鐵路架設短期內只在礦區、港區有意義,而且哪怕是礦區,也必須是水路發達,否則成本是相當的高。

  武漢幾個鋼鐵廠的模式,暫時還無法對外推廣,最少還要十年以上的積累,才有足夠的專業技工人才。

  同時,十年時間,按照現行的生育政策,如果總人口增長六百萬,那就是畫面相當美。只是這也是停留在紙面上的完美狀態,這年頭不可能像老張非法穿越之前那樣,充話費還送雙胞胎啥的。

  武漢的初級工科狗們自以為腦洞很大,也自以為很有想像力,尋思著著天下的港口礦區都鋪上鐵路,怎麼地也得有個幾千里的總鐵路里程吧。

  這是多麼震古爍今的壯舉!

  然而老張內心毫無波動,連笑的意思都沒有。幾千里……這是弟中弟。

  體會過從幽州出發到蘇州只要四個多小時的快感,一切都是索然無味。

  至於大秦線一次的運力,比南運河上茫茫多的破船加起來還要凶殘。

  不過老張也沒打算破壞這些小狗們的積極性,人總得有點夢想,也要切合實際,幾千里的鐵路,還沒有污污污的車頭,這的確算是一個不錯的「小目標」。

  永興煤礦的位置是比較特殊的,它的水陸交通都很發達,尤其是水運運力極強,加上這年頭湖泊到處都是,十幾年治理之後,湖泊和湖泊之間,都有了成熟的水道。

  似「南湖」「北湖」「龍王湖」,都有了河道聯通長江。這樣就使得永興縣的諸多煤礦,可以通過富水進入長江,再轉道武昌。

  而鐵路的作用,則是進一步保證燃煤的輸出。至於提高本地和外界的各類交流,都是自然而然的產物。

  按照武漢小狗們的預計,正式能拖著貨物污污污開車的車頭,三年之內肯定能實用化。拖個三百斤的東西,是沒有用的。有個三千斤,就有那麼點意思;三萬斤,那就有點搞頭;三十萬斤,終於不是廢物……

  眼下的鐵軌,達成三萬斤根本毫無壓力,而且只需要用幾頭牛。加個鎖止機構,也不怕溜車,一個手剎的事情。

  慢是慢了點,可運力真的是「驚人」。

  如果換成車頭,小狗們尋思著一天怎麼地也能運個百幾十萬人的口糧。

  「現在永興縣到樊港,陸路也是有弛道的,武昌縣這幾年都在忙著圍湖造田。河道疏浚做的也不錯,清淤之後,修路的條件是有的。」

  鐵路工地上,除了老張,還有江州、洪州、黃州、撫州的政府主官前來旁聽,鐵路這個物事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江西總督房玄齡自己就主持了南昌的一條板軌,更不要說南昌地北上的新式官道。

  技術和管理上,都有清晰的認知。

  這東西有沒有用是不用多想的,對官吏們而言,玩這個有沒有前途和錢途,才是最重要的。

  比如江州,就想修一條從永興過來的鐵路,畢竟永興煤礦的煤是最好的,張德手中攥著的,是為數不多南方的優質無煙煤,品位極高。

  江州地處彭蠡湖口,這幾年窯場也不少,除了各種磚瓦水泥之外,陶瓷也逐漸興起,雖說小一半跟內府掛鉤,去年開始,還出現了「陶瓷局」這麼個衙門。

  「陶瓷局」設有局令太監,專門鎮守潯陽。

  除此之外,在潐水北岸有個瑞昌鎮,這裡是江州為數不多冶銅的地界,銅礦一直都能開採,但因為時代發展的緣故,瑞昌鎮逐漸衰敗。但隨著「地上魔都」的興起,本地的冶銅工人和銅礦礦工,迅速又享受到了發展的紅利。

  整個瑞昌鎮從原先百戶左右的在籍人口,短短十年,迅速擴張為總人口超過八萬,在籍人口兩千戶的「超級」鎮。

  其主要「新興」的經濟構成,多以青銅冶金為主,其它冶金不同程度介入。

  「瑞昌青銅」在房玄齡上台之後,屬於江西為數不多屬於政績和實利雙重收穫的重要創收單位。

  在漢陽鋼鐵廠獲得突破之前,「瑞昌青銅」承擔了大量青銅件的生產。而最近幾年的銅火鍋,也多是由此地生產,然後行銷各大城市。

  又因為冶金技術和行業規模的提升擴大,使得在金屬工具加工製造上,也有長足突破。貞觀二十年前後,分別建立了「冶銅學徒」和「打磨學徒」制度。

  後者更是由江西總督府扶持,因為整個江西對建築用石料極多,在高端市場中,大理石逐漸增多,研磨拋光,就成為了一項「高端」技術。

  至於諸位鎂土發掘,以及金銀土提煉,都屬於不值一哂的行當。

  所以當老張前往永興煤礦視察鐵路修築進度的時候,前來參會的各州刺史、長史、縣令,同樣都想著法子如何把鐵路修到自己的「地盤」。

  像江州就打算把瑞昌鎮升格為瑞昌縣,畢竟,總人口超過八萬,怎麼地也算是個鎮。別管這八萬人口是不是本地人是不是中國人,數量擺放在那裡。每天人吃馬嚼的,也是不小的開銷,這樣的縣,只要設立,就是淨賺的。

  相較鐵路帶來的一系列好處,提高運力增加的人才交流物資交換,一個縣的官帽子反而沒那麼重要。

  畢竟,地處江西,江西總督房玄齡抬抬手,要什麼官帽子沒有。

  「張使君,若是本州籌措資金,委託江漢觀察使府修建鐵路,報價可否比照永興煤礦『重載』線?」

  「不錯,操之公,如今能保證鋼鐵高產的,天下唯武漢,其餘不作他想。鄂州佈告,言永興鐵路線,總計里程六十里,報價十五萬貫。倘使如此,彭蠡湖三面,多有這個條件。」

  這年頭的江西,其實相當的富余,但是這種富余隱藏的比較省。房總督來了江西之後,也是小心翼翼地玩「土改」,打擊豪強什麼的不過是基本操作,連獠寨都玩了十好幾種「威逼利誘」的套路。

  為了弄一點勞動力,房玄齡也算是豁出去了。

  最近幾年遭受刺殺的不是只有李皇帝、張使君之流,房玄齡這種也沒少了挨刺。好在像房玄齡這種級別的空降大佬,安保水準和土鱉不是一個級別的。

  再加上江湖上的英雄男兒越來越不好混,官方欽定的有活力社會團體越來越多,草雞字頭根本不禁打,這就導致江西的情況,雖然很複雜也很危險,但基本都是有驚無險。

  「十五萬貫,這也是府內先行預估,不能作數的。畢竟,都是第一次修,誰知道哪裡會多一點,哪裡會少一點。對不對?」

  老張這麼說,不過是留點餘地,這幫官場老油條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桿,萬一張操之沒長腦子呢?

  「再者,工程隊人手緊缺,這活計,也不是阿貓阿狗就能上手的。永興煤礦這裡不把『重載』安置妥帖了,也無甚多的人手。」

  言罷,張德又道,「府內計劃是明確的,鐵路一定會修,只是在什麼地界修,還是要就地考察,不是說指了一片地,畫個圈就算數。地處山區腹地的,短期內就不要想了,成本太高,別說地方,朝廷也負擔不起。」

  「那……如何修怎麼修哪裡能修哪裡不能修,可要開個會?」

  「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日在煤礦開個會好了。」

  老張兩手一攤,索性如是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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