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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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388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6 09:25
第十五卷 一年一度秋風勁 第三十四章 仗劍

  狗窩裡的女郎多有機靈聰明的,只是哪怕生了七巧玲瓏心的武二娘子,也不及阿奴這般通透靈性。

  「阿郎,怎地長安回轉,還胖了一些?」

  張德反過來伏在浴缸一側,阿奴手指有力地給他揉捏著背脊肩頭。原本就被熱湯拋開的毛孔血管,這光景簡直是連肌肉的酸楚都一併散了去。

  「就憑你這手藝,當年把你撿回家,不虧。」

  「嘻。」

  得意地笑了笑,抬手給老張背上輕拍了一下。面帶嗔笑,手指交錯壓著張德的脖頸,手法很是嫻熟地將兩條肌肉揉捏的彷彿有什麼電流貫通了頭顱脊柱,那叫一個舒服!

  「呵……對,對對對,就是這裡,再來點勁。你是不知道老夫是有多累,累極了的辰光,當真想一走了之算了。老婆孩子熱炕頭,有甚不好的?可惜,不成……好,就這個勁。」

  阿奴畢竟是女郎,氣力小,張德個頭又大隻,脖頸短粗,用手指想要捏到位本就很難,還要發力妥帖,這讓阿奴不得不選擇用指關節頂著肌肉來回滑動。

  「家裡藏的那些詩,不去賤賣了,只拿來招搖撞騙,不也是一世富貴?」

  「老夫缺那點富貴?吟詩也好,作賦也罷,這事體老夫見了就煩,讓那些個風流才子作罷。似老夫這等粗鄙之人,若不能解了癮頭,這輩子還不如多弄幾個美嬌娘。還快活一些。」

  「呸。」

  「哈哈哈哈……」

  趴在那裡的張德逗趣大笑,阿奴卻是不解地問道:「小時候便想打問的,如今都是老夫老妻,也不知問不問得?」

  「甚麼事體,你只管問就是了,老夫能瞞你多少東西?」

  「噢?『好漢多如狗』的默罕默德·完顏湯姆·巴普洛夫斯基也不算瞞麼?偏你一個十歲的小郎拿這等昏話來騙人……」

  「這你還記得?事後三郎不是燒了『千金一笑樓』了嗎?還有甚不滿意的。」

  聽老張如此說話,阿奴氣鼓鼓地在背後嘟著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問阿郎的事體,偏說著妾的故事作甚?」

  「好好好……你問你問,你只管問。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面帶微笑閉著眼睛,下巴擱在手背上的老張這光景愜意到了極點。要說這大保健,還是得知己來上手,換個場所,不但不方便,就他這臉皮……放不開啊。

  「適才阿郎說那癮頭,是個甚麼癮頭?」

  「網癮。」

  「……」

  聽得一頭霧水的阿奴頓時憋氣,撇了一隻,繞過張德肚子,便向下握了過去。隔著溫湯,卻見她手臂晃動,讓張德頓時嚷嚷道:「你這是作個甚麼怪,老實點!」

  「哼。」

  收回了手,阿奴本想繼續給他按摩揉捏,忽地眉梢一動計上心頭,狡黠一笑,卻是整個人兒似一條又白又軟的絲絹,輕輕地合上了張德的寬闊背脊。

  老張這光景正舒爽著,毛孔又被溫湯泡的擴張,忽地一愣,感覺背上彷彿有兩個小點兒在那兒遊走滑動,似硬非硬,似軟非軟。鼻尖還嗅到了一股淡淡香氣,正是阿奴平日裡保養秀髮用的香味。

  「且住,老夫真是沒甚氣力,在長安城,差點死在榻上。老腰差點被搖斷,那梅蘭竹菊四個姐兒,當真是沙場驍將,根本不留活口。」

  噗。

  阿奴聽了,頓時沒忍住笑,輕拍了一下張德肩膀:「阿郎平素不是有鍛煉麼?怎地四個小娘,便吃不住了?」

  「四個小娘?你說的是輕鬆,四個輪流上天天來,我就算是堅硬如鐵……人家那是皇宮調教出來的女俠,耍的就是斬釘截鐵的劍術。這大寶劍啊……不好玩。」

  感慨萬千,甚至有點感動落淚了。

  「若不是阿郎愛極了公主,卻也不至於此。」

  「她自小就是這麼個心思,你又不是不知。如今她還不知道我跟芷娘生了張滄……興許知道,興許是假裝不知道。」

  「也是她的福氣,若是『和親』,也不知道嫁個阿貓還是阿狗,倘使嫁個表哥,豈不是了無生趣?那些個公主,說是說金枝玉葉,和平康坊的都知,有甚分別,不過是一個貴氣些,一個下賤些。」

  「嘿……你這小妞還能說出這般厲害的道理,不簡單。」

  「那是,我也不是每日白吃白喝的呀。」

  阿奴有點小得意,揚了揚下巴。

  轉過身來的老張背靠著浴缸邊緣,笑道:「能吃是福,你看看你那武姐姐,吃肉怕胖,吃菜怕瘦。你這能吃能喝能睡的,當真是羨煞了她。」

  「噯,阿郎,說到武姐姐,我一直覺得奇怪,她怎地在自己房中還掛了個鞦韆?」

  「……」

  一臉懵懂的阿奴不止一次問過武順,然而武大娘子從來都是面紅耳赤回一個「愛坐鞦韆」,旁的言語,那就是半點沒有的。

  老張哈哈一笑,拉住阿奴,湊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一通,只見阿奴眼睛圓瞪神色詫異:「還有這般的招式?武姐姐如何吃得消?這真是個稀奇古怪的玩意,甚時候,阿郎拉我去武姐姐房中玩耍一回可好?」

  「園子裡不是有鞦韆麼?」

  「春寒料峭,是要凍死妾麼?」

  瞪了一眼張德,阿奴忽地笑的狡猾,兩條白玉也似的大長腿,一左一右跨開,接著腿彎一收,便整個人兒纏住了張德的粗腰:「倒是來了興致,阿郎辛苦一些,可好?」

  「老夫是真累啊。」

  「說的興起,總不能眼見乾柴烈火,由得自生自滅?莫不是還要妾去江陰借個『不求人』?」

  「你可饒了老夫吧,偏你溜進來作怪,老夫回府,就想好好睡個飽。」

  「不行,待你出了浴室,怕不是還沒到書房,就被拽去哪個雅間好一頓炮製。」

  不依不饒的阿奴扭著腰,一陣摩擦,便是老張明知道「腰斷牛死」,此刻身體來了感覺,又有溫湯那點浮力,倒是也有了不少膽氣。

  多虧了阿基米德,老張倒是來了點「雄風」,誰曾想阿奴急不可耐,本就扭著腰身,還反手探了過去,小手兒握著個物事,自是身手不凡,手指捻箭何須瞄準,伴隨嘩啦一聲水花濺射,當即正中靶心。

  「呵,輕些,輕些,老子的皮是不是破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6 15:0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6 15:11
第三十五章 春耕

  發春的貓好治,發春的女人那就厲害了……

  本以為回府能好好地「休養生息」,萬萬沒想到又一次差點被搾乾。和武漢狗窩的女郎相比,家住長江東的李芷兒簡直是可愛到了極點。

  無奈之下,請了三天的假,假期一過,張德又開始了連軸轉。除了各處工坊的視察之外,發春的長江這時候因為支流水量暴漲,也會出現「汛期」。

  蒲圻到武昌的長江大堤又一次經受住了考研,山上的塘壩也大多蓄水成功,今年在灌溉上,是不成問題。

  港口碼頭現在分門別類管理也越來越科學,糧食轉運碼頭和倉庫,徹底和工業品區分開來。專門的商品糧運輸船隊,一年四季都在揚子江上跑。其中又細分了一些諸如專做黃豆、綠豆、赤豆、胡豆的。

  尤其是胡豆,因為這幾年揚子江江心逐漸都冒出來不少沙洲,這種土地種稻麥收成都有限。反而豆類頗為高產,典型就是胡逗洲,蠶豆產量伴隨著沙洲的擴大,產量歷年增加,如今已經是全國最大的胡豆生產地,也是全國唯一一個專營胡豆的交易市場。

  武漢的商品糧船,如果不在宣州揚州停靠,大多就是一口氣跑到胡逗洲。

  在這裡,會有大量的糧船集結。繳納費用登記報備之後,有的船就要北上,因為其中不少糧食是供應給遼東的,胡豆價錢便宜,出粉率低一些也不打緊,但能剩下不少麥粉,對遼東的煤鋼工人來說,這也算是個福利。

  畢竟,豆粉雖然粗糙一些,但是便宜。倘若沒有豆粉,煤鋼工業體也不會提供多大量的麵粉,更不要說糜子、稻米,吃糠咽菜才是主流。

  除了供應東北,朝鮮道和扶桑地也是重要的商品糧航線。其中的緣由,跟遼東情況差不多,唐朝不可能給底層受統治的「蠻夷」精細糧食。最極端的情況,有個牛進達麾下的火頭,發現豆粉混了木屑,那些倭奴居然也能吃下去,有一段後勤比較緊張的時間,大量倭奴壯丁,吃的就是混合木屑、粗豆粉、豆子、鹹菜的糊糊。

  那破爛玩意兒裡面還混合了大量魚皮以及動物內臟,牛進達自從出道以來,也就是隋末最艱苦的時候,吃過和這個差不多一樣稀爛的「狗屎」玩意兒。

  可倭奴吃的還很嗨,這讓牛進達歎為觀止。

  而提高了胡豆輸入量之後,牛進達居然就被倭奴當作「上國神使」,這讓牛進達都出現了幻覺,這他娘的倭奴以前在倭地貴種底下,吃的到底是什麼狗屁玩意兒,才至於多吃了兩把能放連環屁的黃豆,就對他感恩戴德?

  番邦的「蒼頭黔首」生存殘酷,牛進達是知道的,當年幹突厥的時候,那些個牧奴在突厥豪帥手中,跟畜生沒有區別。豪帥若是興起,隨便殺個牧奴取新鮮的人頭骨做酒杯,也不是沒有的事情。

  後來突利歸附唐朝,上層有些突厥貴族哭爹喊娘,底層偷偷摸摸往河北道流竄,哪怕給唐朝的土鱉莊稼漢做長工也願意,不是沒有道理的。

  唐朝的蒼頭黔首日子是慘,但番邦的「蒼頭黔首」,那是慘絕人寰……

  不過牛進達也不敢真的去探究倭奴們的承受底線,社會學上的成就,他一個都不想達成。

  好不容易做一回總管,他不想又把到手的功勞做成罪過。

  連續兩年的豆類採購量,一單最少都是三十萬石,總量相當的恐怖。但朝廷大政放在那裡,由得他去做,也是朝廷上下的公議。

  畢竟,挖金采銀用人極多,糧食光靠扶桑地的那點產量,只能說相當勉強。要不是活動在海上的捕鯨船數量大大增加,食物壓力將會前所未有的大。

  除了支持遼東、朝鮮道、扶桑地,揚子江兩岸的「雜糧」,還要支持南海、蒼龍道。

  江漢觀察使府統計的過手雜糧,貞觀十九年開始,每年都要超過一千兩百萬石。武漢能夠直接控制和影響的雜糧產出田地,總數量超過了六百萬畝。

  農業上的科學管理,即便沒有化肥農藥,其效果也不可謂不明顯。大量原本無法利用的土地,隨著水利設施的延伸或者興建,這些土地從生地到熟地,短短數年就有數量可觀的糧食產出。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也就是有些山區很難減少農業人口。這使得不少「莊園主」選擇種茶種桑來配合,茶農和桑農往往一人多勞,等於是額外地還要被壓搾一回。

  只是從結果來看還是不錯的,相較傳統模式,山區的農業人口需要,還是大大地下降。

  因為水利設施比較完善,武漢地區的糧食產出可能不是最高的,但卻是最穩的。

  連續視察了幾個農業片區之後,也算是摸了底,今年苜蓿、草頭都不錯,基本能保證武漢本地馬繼續擴大種群,還能增加不少牛羊數量。

  「今年大牲口數量增加,飼料能不能保證?」

  「貞觀十八年的那種精料不行,但新制飼料還是不錯的。」

  「噢?這是為何?」

  張德有些好奇,在貞觀年間生產飼料,需要的條件更加苛刻。畢竟,飼料生產是個高投入,但它並不能保證高回報。

  多少斤飼料才能轉化成一斤牛羊豬肉,以前是沒有這個概念的,男耕女織散養散種,不需要有這種概念。

  但是伴隨著農業技術的提升,能夠更多地養活工商業人口,這就不得不考慮。

  畢竟,這也是一種「定量」分析。

  「增加了大量的螺螄,原本入夏都是河裡捕撈,江夏這裡,一組一天也就是兩千斤光景。現在都是養殖,前年是一年收兩茬,一茬一畝約莫兩千斤光景。去年就是三茬,一茬一畝能有兩千五百斤。」

  「噢?怪不得。此事本府之前只是聽說你們要搞,沒想到已經搞成了。」

  「也是借鑒河套故事,再者,本地茭白、茨菇、蓮藕都是一起的,深水出藕、蓮子還有魚蝦蟹。淺水淺塘,多出茭白、茨菇。之前又改進了粉碎機,螺肉沖洗之後,螺殼沉澱多給了窯場。」

  「倒是一舉多得。」

  張德對此相當的滿意,肉類供應也是相當要緊的。武漢要支撐兩百萬人口,光靠米麵糧油,無異於癡心妄想。但是有了肉類供應,生存保障的條件就有了,還能保證工坊工人不至於缺少肉類蛋白的攝入而早早嗝屁。

  最重要的是,現在蠱惑著「多子多福」,地方補貼如果是實物,牲口、絹布還有現金,是最直接最有效的。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6 15:5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6 23:11
第三十六章 追求數量

  十幾年的積累,武漢地區的大部分丘陵都被初步改造,壘砌的梯田數量,從最開始的萬把畝,擴張到現在的一百二十多萬畝。先進組織配合先進工具的威力,可想而知。

  換做舊時代的地方州縣操作,最少是一年發動三次民夫,每次都要兩萬役以上,然後手提肩抗五十年以上,才會達成現在的效果。

  而且,這還只是理想狀態,因為一般情況下,似沔州、鄂州這種地界,一年發動六萬人次的力役,早就引起民變,鬧不好就打下州城去了。

  武漢是為數不多非農人口遠遠超過農業人口的帝國「大都會」,工人天然地組織度要高,更何況,這還是受過特別加強的工人,在這個時代而言,絕對是「先進」的不能再「先進」。

  這十幾年,增加的不僅僅是梯田,江夏、漢陽等地興修水利,增加的水田數量直接翻了十幾倍。「圍圩造田」和「沿江大堤」工程,更是保證了稻田的穩步高產,伴隨著「雲夢澤」的消失,歷年優質田畝的增加,最少也是三萬畝起。

  緊著點花,玩配給制的話,武漢糧食自給自足自產自銷也是不成問題的。但實際上「江夏米」如今也算是一種招牌,是可以入貢的檔次,品質上能夠勝過它的,也只有「鄱陽米」「太湖米」還有「朝鮮米」。

  而「朝鮮米」因為種種原因,產量低不說,價格還相當的昂貴。所有上檔次的優質大米,只有「江夏米」是絕對能夠保證高產且穩定出口的。

  這也使得揚子江兩岸,自從貞觀十八年之後,每十條在揚子江上航行的稻米糧船,就有四條運輸的是「江夏米」。

  出口最遠的地方,能直抵南海周邊地區,因為「廣州米」「交州米」產量高但是口感不佳,「廣交會」上南海地方豪強的重要大宗物資之一,就是「江夏米」。等於說就是嶺南地區消費市場中的「高端商品」。

  「廣州米」「交州米」同樣銷往北方中原乃至遼東,但大部分情況,都是補貼給「新附軍」中低層軍官的「俸祿」。固然達官貴人覺得口感不佳,但對「新附軍」來說,他們以前在高句麗或者其它什麼區域強權混飯的時候,稻米是絕對沒可能吃到的。

  能夠保證每天都能吃到麥飯,就已經非常不容易。

  貞觀朝這種大江南北糧食高頻貿易無比繁忙的狀況,是歷朝歷代都沒有過的事情。只沖這一點,貞觀朝短期內想要看到某個地區大面積的災荒出現饑民流民,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事情。

  到皇帝「巡狩遼東」的時候,各地「常平倉」的重要工作,已經從實物調撥為主,改變成了政策調控為主。只要大唐朝廷的威權還在,這種調控的效率,短期內還是能夠保證的。

  只要能保證糧食供給,那麼在這個基礎之上,才能延伸出超越「果腹」的需求。以「鼓勵生產」這個政策為例,工商巨頭為了保證婦女能夠順利生產,給保證給予崗位保留,雖說沒有發展出帶薪休假,但在這個時代來說,簡直是「飛躍」。

  儘管實際上不過是工商巨頭在佈局未來二十年甚至五十年,但包裝這個「福利」的時候,往往伴隨著各種「良心」「道德」,彷彿這世上的體面良知,都窩藏在了其中。

  受限於眼界知識,往往這種非常有「欺騙性」的小恩小惠,就能把一個工人拴在一線崗位最少五年。這是一個耐受度奇高的時代,換做某條土狗非法穿越之前,別說五年,五個小時都沒可能……

  而一個婦女生產過後,她的後代,想要改變自己的階層,可能性不大,當然市面上固然有各種「白手起家」的故事在流傳,也不是沒有「胡商維瑟爾」如何如何的傳奇,但這就是一個希望,千幾百萬人中,才難得出現了一個維瑟爾,才出現了一個安菩,才出現了一個沙欣。

  更大的可能,不過是這個孩子長大之後,跟他或者她的母親一樣,在工坊中謀求一份苦差事。雖說一旬的工錢也夠吃喝,絕對不至於餓死街頭,但是,想要活得像模像樣體面起來,卻是相當的艱難。

  長安洛陽讓中小貴族都覺得居行大不易,但在武漢,工人想要置辦個物業,何嘗不是難度奇高?

  固然有工人出身的「武漢人」在本地置辦了物業,但大多都是不大,而且之所以能夠置辦,興許就是冒險做了生意,或者舉債借貸,將來如何,不可預知。

  隆慶宮之主在長安城的動靜,從來不會說只是影響一個都城一個街坊,聰明之輩看一眼,便是學了一個招式,依葫蘆畫瓢,坑蒙拐騙偷……公主殿下大大的,商賈賤業小小的,大的吃肉,小的吃蝦米。

  那些個要謀求「公主門生」「帝國未來」的,甘願被隆慶宮之主宰一刀。而武漢或是淮揚、蘇杭等地,大大小小的工坊之間,便是一把又一把的蝦米。

  商賈賤業多是胃口「不大」的「小魚兒」,吃些蝦米,也能「溫飽」。

  面對這種狀況,張德固然有所調控,但也效果有限,市場不但敏感,還滑不溜秋。

  甚至為了讓孕婦產婦們在產後放心上班,民間自發形成的「托兒所」在武漢南北不敢說比比皆是,但大大小小加起來,也有二三百個。

  即便如此,還是供不應求,大的「托兒所」甚至出現了連鎖,從漢陽到汊川,從江夏到武昌,從咸寧到蒲圻,「托兒所」也有了招牌,往往這些「托兒所」離嬰幼兒父母上班的地方還很近,簡直是貼心到了極點。

  「托兒所」的標準下限之低,老張固然有點看不下去,但卻是市場所認可,並且嬰幼兒父母們也不覺得哪裡有問題。

  標準只有一個:不死。

  認真來說,老張想追求的,是擴大受教育的人口總量。但對市場,對工商局頭,對地方權貴,甚至對旬日勞作的工人們而言,量就是唯一,多就是最好。

  其它的一切,都是排在「數量」之後的。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7 16:59
第三十七章 小行會

  「使君,茶。」

  「放下。」

  「是。」

  衙門裡有類似「生活秘書」的崗位,別看就是端茶遞水打掃衛生,卻也是個「機密」人物。而且還是有編制的,屬於「流外官」,儘管也就是個流外八等,可因為能夠親近府內官吏,這種人物隨便聽個消息,家裡賺個千兒八百貫不成問題。

  比如說武漢馬上就要開建新式醫館,吳王府牽頭,朝廷太醫署配合,加上同仁醫學堂支持,地方「國手」參與,這個項目涉及的業務海了去了。只要「生活秘書」靈醒點,隨便找個馬甲,專門做藥材生意或是接個新式醫館某些子項的單子,當時就發。

  新式醫館一直在進步,不管是管理上還是技術上,分科越來越細,新時代成長起來的年輕學者,往往都具備「定量」的思維。兩百萬人口必然對醫療衛生有其現實需求,也就反過來迫使醫療衛生技術和條件去提升。

  不過毫無疑問,這同樣是自上而下,非是自下而上發生的。

  「這個新成立的行會,是個甚麼意思?」

  掃了一份件,跟農林水產有關,老張喊了一聲,就有幕僚進來跟著解釋。

  「前幾年養魚收效不大,無意中發現養『田雞』倒是收成不錯,除了田雞,還有黃鱔、鰻鱺,尤其是鰻鱺,江邊捕撈幼苗效果不錯。雖說死的多,一畝也能出個七八百斤。」

  「養殖的事情,還是要放一放。這是真正的靠天吃飯,正所謂『家財萬貫帶毛的不算』。當然了,『田雞』鰻鱺都不帶毛,可也到底是畜生,這些個物事,只有等技術成熟了,我們再去給他們扶持,眼下的要緊的,還是先管住口糧。」

  大唐現在市場種極多,自然而然地就形成了各種行會。專業行會的出現,並非只是為了自己市場內部搞小團體,朝廷推動「票稅」,在物價上也要略微調控。貞觀一二三年各大巨頭哄抬糧價的事情歷歷在目,李皇帝當時被瘋狂打臉,怎麼可能不記仇?

  眼下當初搞事的地方巨頭摁死了兩三家,保不齊長孫皇后現在還要幹幾家玩玩,沒有哪個行會會跳出來說老子這行當的價錢老子說了算……找死也沒有這麼衝動的。

  朝廷除了要從行會瞭解市場行情之外,也鼓勵行會加強技術,至於能不能在進奏院成立法,那都是看運氣如何。

  大部分行當普遍都搞了一些行業技術標準出來,似造船業還推動了地方法律法規,比如說「八年造」不得出現在「海外域外」的造船廠。朝廷是給這個地方法規背書的,弘閣沒有駁回進奏院的建議。

  畢竟,中央王朝不介意「殖民地」各種瘋狂,但很介意「殖民地」瘋狂地壯大。

  和那些技術能夠看得見摸得著的行當不同,養殖業經過一二十年的發展,真正有所總結的,只有大型牲口。牛馬豬樣此類養殖是混出頭的,家禽養殖也是看天吃飯,固然有土黴素加成,但效果並不明顯,該死的時候,也是成千上萬的死。

  皇帝「巡狩遼東」的時候,滄州出現過規模極其龐大的雞瘟。病雞死雞的確有被焚燒的,但更多的,都是製作成了鹹雞,然後喂到朝鮮道地方土著的嘴裡……

  高句麗、百濟、新羅時代的朝鮮道土著,又有幾個人吃過好東西?這玩意兒,當時就成了大皇帝陛下的一個「功績」。

  對李世民感恩戴德的土著,沒有一百萬,五十萬總歸有的。

  有鑒於此,江漢觀察使府是有清晰認知的,養殖業短期內沒有太大的意思,只能是農業副產的補充。

  只是本地既然有人願意跳出來組建行會,自然也是有點門道斤兩。

  其中最具有特色的,就是「田雞」養殖。

  開腦洞的「養雞」強人是獠寨出身,算是龍昊的堂兄,原本是個種稻能手,但因為張德的緣故,漢陽江夏人看張德喜歡吃黃鱔泥鰍之類的「雜魚」,一時間風氣就跟著起來。

  後來江漢觀察使府又流露出來一碗「田雞粥」,「田雞」也就跟著大火。當年一百多萬人口,野外的田雞哪裡經得住這般糟蹋。乃至一度入夏之後,連「聽取蛙聲一片」都做不到。

  別說「田雞」了,連「水雞」都摸了個乾淨。最後搞得大量南昌「田雞」出口到武漢,而武漢反過來出口「瓦罐田雞粥」,一來二去,江西諸地的「田雞」大概都是內心罵娘。

  張德初到沔州的時候,本地「田雞」最大能超過一斤。

  從前年開始,野外能有半斤重的貨色,就是上上極。

  眼見著「田雞」市場一片「藍海」,龍日天的堂兄就尋思著:為什麼我不養一點「田雞」呢?既能田間吃蟲,還能賣它賺錢。

  連續試了幾年,龍日天的堂兄為了「田雞」,還養蛆養蚯蚓,手中掌握的連片稻田,從畝產五百斤「田雞」,逐漸增加到現在的兩千多斤。

  更神奇的是,大部分「田雞」死亡,主要是因為有水蛇流竄作案。而為了對付水蛇,龍日天的堂兄日了幾隻刺蝟和黃鼠狼,順利培育出原本對付水蛇就很有門道的新一代刺蝟和黃鼠狼……

  到貞觀二十二年的時候,不管是運氣也好還是實力也罷,揚子江兩岸沿江大中城市的「田雞市場」,他佔據了最大份額,基本上每一罐的「田雞粥」中,都有他養的「田雞」在裡面泡著。

  只是這個吃貨市場雖然大,養殖業的風險還是放在那裡,張德手頭的資源,不可能對它進行傾斜。說到底,還是養殖業風險不但大,對土地侵佔也不小,還無法推而廣之。

  講白了,興許武漢的環境適合養殖「田雞」,但可能同樣的方法,放在蘇州就是全面嗝屁。

  這和造船、煉鋼是兩回事。

  更何況,他玩小霸王學習機的時候,最多就是喝個汽水,誰喝「田雞粥」的?

  不過老張大概沒想到,龍日天的堂兄,大概是叫龍日雞,就是跟「田雞」幹上了。

  只聽幕僚道:「使君,這個龍四郎的意思,就是給個牌子,剩下的事情,他自己去跑。資金也好,技術也罷,乃至田畝,都是行會自行料理。」

  「如此的話,倒是無妨。一個小小行會,也不會影響大局。」

  幫忙立法為「田雞」做點啥,老張是一點心思都沒有的。興許「田雞」快被吃光的時候,給立了「田雞保護法」。

  「如今此類小行會甚多,但能成事的極少,使君,下走愚見,若是龍四郎此事能成,倒是能樹個典型。」

  養殖技術也是技術,涉及到的東西多了去了。僅僅是管理上,就得弄個幾套書出來。至於育種、培養、消毒、配種……門類繁複,不比造一條船簡單。

  只是重要性太矬,老張一直都是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桿的心態在做,只要能保證大型牲口有產出就行了,剩下的,死了不可惜,賺了最好。

  不過幕僚的話,倒是提醒了張德,技術上的事情,光靠府內大力推動,還是欠缺了點。要是各行各業自發性地研究更多,甭管死多少行業,存活一個就是大賺。

  「言之有理。」

  張德微微點頭,然後道,「這樣,此事你跟進一下,進奏院那裡,可以提一下。」

  「是。」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7 19:5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8 13:28
第三十八章 暢想

  嗤——

  永興煤礦的一處作業區,白色的水蒸氣宛若大霧,瞬間就把作業區暈染了一片。伴隨著嘎啦嘎啦的絞盤轉動聲,鎖鏈緩緩地收緊。坡道一處有不小的落差,但是一隻特製的箱籠,就從低處被拖拽到了高處。

  「成了!」

  歡呼聲逐漸響起,抹著汗的幾個大工都是咧嘴笑:「這物事果然是能成的,往後只要把『巨靈神』造的再大力一些,一定能拖拽更重的物事。」

  千幾百年後,人們司空見慣的東西,在這個時代想要實現,相當的困難,成本也極其高昂。

  僅僅是特製的絞盤特製的鎖鏈,就需要從搭建一個合格的鋼鐵廠從頭做起,還要強化鉚接技術。

  「雖說就是個實驗,但也論證這條路是對的。只是將來是不是還要用『象機』或是『巨靈神』,便不必去管。」

  「將來架橋,便當得多啊。」

  「之前內廠設計了一條新船,準備特製一隻『巨靈神』上船。也不知道比當年那個廢物如何。」

  「路子肯定是對的。」

  「都知道是對的,只是想要實現,還不是要一次次的試。」

  大工們身上都沒有乾淨的地方。籐條做的安全帽也多是一些泥灰,這地界還有個水泥廠,離煤礦並不遠。從永興煤礦延伸出去的板軌,已經新修了一條比較特殊的,牽引力在實驗蒸汽機而不是牲口。

  為了提高承載量,原先的木製板軌已經徹底不足以滿足需要。路基改造、軌道改型、施工方法……都是挑戰。

  「今年山區的索道、鐵索橋安裝妥帖,就差不多了。讓『象機』正經上路,還早著呢。」

  「這兩年精鐵精鋼用量實在是高,關鍵還有蠻子偷鐵,這索道兩頭,現在都要設卡,多出來的津口大使都不知道有多少。」

  「廢話,野地裡的鋼鐵,不偷那還是人嗎?」

  「……」

  眾人在那裡胡扯著,倒也不是說笑。這年頭野地裡的鋼鐵,不被惦記才是怪事。民間大量農戶,能有一把鐵器農具就很了不得了。一般農具,壞了不是扔了,而是修修補補又三年。

  老牛用個兩三代人不稀奇,農具用個四五代人更不稀奇。好些水車、磨盤、風車,都是漢朝用到唐朝,保養的極好。

  民間大量的鐮刀、柴刀,往往劈個幾下,刀身都彎了,用石塊敲直了之後,才能繼續用。

  這種農具,大部分過一段時間就要回鐵匠鋪升級一下。

  村裡之間多有鐵匠、石匠鋪子,也是這個原因,小農想要提高農事效率,離不開工具就離不開跟工具打交道的匠人。

  武漢能夠保證稻米穩定輸出,除了其它各種各樣的原因之外,僅僅是農忙時搶收,就算沒有收割機、脫粒機,光靠人力,武漢出幾十萬把收割用的鐮刀,根本不成問題。

  而且這些鐮刀也不會用著用著就軟了,一直堅挺這是必須的,收割稻子如果不利落了,找個河床石隨便磨兩下,立刻又鋒利如初。

  「這要是象機上了板軌,這得是何等的厲害。」

  「當年那機子,就是山長用玻璃造的那個,放軌道上,著實能跑。」

  「象機實在是費鐵費人工,要緊的地方,還是不夠小,力道不夠大。」

  「造這物事,就是個虧本買賣,也就是山長捨得,換做朝廷,玩鳥去吧。」

  「也不是這般說的,如今朝廷也做了學堂,跟以往大不一樣。」

  「難不成你還要去做個先生?」

  「哎,還別說,長孫老令公還真是派了人來請我。」

  「呸,請你,是不是還車接車送啊。」

  「你怎麼知道?」

  「怕不是驢車……」

  「日娘的滾!」

  「哈哈哈哈……」

  一幫大工在那裡胡扯閒聊,說話間工地鈴聲響起,不遠處的食堂大棚已經忙活開來。

  「吃飯了吃飯了!」

  「老子吃菘菜都快吃吐了!」

  「不是有肉麼。」

  「全他娘的大肥肉!吃吃吃,吃個屁!」

  「噫!放幾年前你肥肉搶的比狗還快,倒是嫌棄了。」

  「你也說是幾年前嘍!」

  「才過了幾天好日子,就這般模樣,你這是要進京做官的命。」

  「老子真想進京,那邊真是在招人,聽說也是要造機子,比『巨靈神』還大力,想來也是要在板軌上用。」

  「兩京的板軌,現在應該也是不夠用了。運貨的馬車,天天在跑,板軌就算運力大,可這到底是牛馬拖拽,上限就那麼點,再有一二年,怕是比不過新修的弛道。如今弛道上的四輪馬車,不要太多。」

  「兩千斤三千斤一趟,十里有個站,算下來,倒也真是不比眼下的京洛板軌差多少。」

  朝野內外的有識之士,都知道「蒸汽機」是個好東西。也都琢磨著,怎麼把蒸汽機安放在軌道上,這樣只要兩條路線,人要休息,機器又不要休息的,旬日在跑,這運力一下子就是十幾二十倍的增長。

  而且外朝那些全靠嘴炮混飯的老鐵,還開了個巨大的腦洞,琢磨著全國要是都有機器在跑,這天下還不是固若金湯?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偷鐵的刁民實在是多。

  就眼下京洛板軌,每年都不知道多少人偷配件,管理起來真心要人命。為了維護板軌和弛道,道路上的「巡查」實在是太多,能在這裡混飯的府兵,都是拿雙份糧餉,絕對是個肥差。

  然而京洛板軌養活幾張嘴,根本沒有任何壓力,光運費一年下來,都夠再幹一場局部戰爭的。

  「這機子要是能上船,才是真正厲害的。東海盡頭,就能常年跑,那地界物產也不算低,礦石品相極好。可惜,隔著何止萬里,望洋興歎啊。」

  「你琢磨這個作甚?連永興煤礦都沒搞明白呢,還想著東海盡頭,吃甚飯呢?」

  「吃你們的飯,閉不上嘴是怎地?」

  「吃飯吃飯,下午還有兩個實驗要做,這機子調試一下,還要還給礦上的,不能耽擱了礦上的業務。」

  「都吃飯,都吃飯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8 16:40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8 13:29
第三十九章 拚搏

  「貿,市也。」

  京城,進奏院內有院士捧著一本新刻《爾雅》,很是玩味地環視四周。這幾日進奏院又發起了一個案子,關於地方雄州的「市易權」。這個不是對內的交易,而是出口貿易。

  原本這個權力,是由朝廷統一調劑。哪裡定市舶大使,哪裡沒有,都是小心小心再小心。畢竟,「勾連中外」這個名頭,不好聽,容易被上司喊一句「借汝項上人頭一用」。

  而且李唐皇帝有個小黑點兒,當年從突厥那裡借過力。這事兒當然現在是揭過去了,可是為了撈錢發財,那微妙的「唐人主義」冒了出來,事情就有點不好說。

  漢人包容力極強是不假,可有什麼事兒,記事本上都會記下來,隔個一百年兩百年,早晚是要翻本的,而且是變本加厲換回去。

  這世上本就沒有無緣無故就源遠流長的民族。

  「這個案子,怕是不好過。」

  「所以改個名字,好聽有些。」

  「市易改貿易,這不是自欺欺人麼?」

  「噯,話不能這麼說。」

  進奏院內有人笑了起來,「大家一起自欺欺人,那就不是自欺欺人。」

  「……」

  道理很正確,就是聽著不舒服。

  「民族主義」並不是樸素的「愛國主義」,也不是什麼「愛國心」。它是一體雙面的,有進步的一面,自然也有破壞力極強的另一面。

  當它的破壞力對外時,那末,唐朝權貴對外剝削的瘋狂,就可以用這個方法來包裝成一種對內的「美好」願景。

  這個願景就像是一個泡泡,當唐朝無力繼續擴張的時候,就會砰的一下爆炸。且未必是由外而內,很大概率是由內而外。

  只不過萬幸的是,這個時代地多人少,唐朝真正意義上實現了「地大物博」。哪裡的土地有價值,哪裡的土地投入成本過高,朝野內外,皆有一本賬。

  「往後十年,只要丁口繁盛,這行市,就是不愁的。」

  「總有人愁的。」

  「那這個案子……可要遊說哪位閣老?」

  「除了閣老怕是不夠啊。」

  能在進奏院內大嗓門嚷嚷的,都不是菜雞。這光景,背後金主們早就跟他們交了底,只要案子能過,錢不錢的都是無所謂。

  至於願意砸錢的,自然都是天下間貿易繁盛的地上雄州。

  蘇杭、淮揚、武漢、廣交……誰都想自己搞點小金庫。原本這些地方就有市舶大使,但市舶大使那是中央的,跟他們地方有個屁的關係。「貿易權」到手,這錢,才是真正到了地方走一遭。

  否則按照眼下的體制,越是發展,越是繁榮,也就越只能乾瞪眼。

  「皇后陛下既為女中堯舜,自是明見萬里。」

  「……」

  「……」

  總有老鐵講話太直白,只是皇后的胃口有多大,五百多條惡狗都是心裡沒有底。因為皇后財雄勢大,地方雄州上,除了武漢的某條狗王,還真沒有能跟她「鬥富」的。

  連「國庫」都有渠道把錢掏出來放皇后的小金庫,跟她「鬥富」,這不是找抽麼?

  但是進奏院的院士們自從來了京城之後,也知道一個事情,那就是皇后有口皆碑,從來都是收錢就辦事。

  這一次搞地方的對外貿易權,弘文閣諸學士的遊說資金是能估的,畢竟已經有了經驗。但皇后那裡,沒有標準。因為皇后有時候要的不僅僅是錢,興許還有別的東西。

  有厲害的進奏院院士琢磨著「女中堯舜」,便想了個主意,找了幾家會館,一起坐下來開會。

  「諸君。」

  揚州進奏院院士沖四周拱了拱手,「女中堯舜,不能全靠說的。依老夫愚見,地方百姓,當有所表示啊。」

  「總不能立個生祠吧。」

  「誒?!」

  「嗯?!」

  「……」

  「……」

  說話的那人忽然慌了:「我就是這麼一說,可不是我首倡啊!」

  毫無疑問,他隨口這麼一說,大家還真就這麼想了。

  這個可以有啊。

  真的可以有啊。

  腦洞一開,眾院士臉皮先放下,就開始琢磨著用什麼樣的方法來拍馬屁。錢……皇后陛下當然是要的,可這名聲……她老公都要「千古一帝」,她混個「千古一后」,可以理解。

  再說了,縣官不如現管,皇后現在「垂簾」,皇帝老子反正也縱容著,連太子都沒召回京城,可想而知,這大唐的夫妻店啊,還得繼續開。

  有人琢磨著從佛門入手,比如說「鳩摩羅什」的套路往皇后陛下身上靠。皇后有天生的菩薩相嘛,整個當代觀世音,靠譜!

  但有人就反駁了,我大唐本就是地上神國,要你個雞兒的宗派來蹭熱點?還是整個硬菜,上生祠。

  也有跟阿羅本老神父關係近的,弱弱地扯了一嘴「聖母皇后」,當場就被扇一旁讓他閉肛。

  這些個地上行者實在是不上檔次,吹的牛逼再大,大唐還不是把他們摁在地上摩擦?

  不夠給力。

  「要是能和當年鐵杖廟一般熱鬧,便是妥帖了。」

  「怎可能,當年那是『禮義』之爭,朝堂講禮,江湖稱義。乃是非常時期,豈能複製?」

  麥鐵杖封神一事,中央朝廷就是個不反對不支持的態度。當然實際上,就是默認發展。

  效果也是斐然,江湖上對朝廷的「忠誠度」大大提高。鐵杖廟後來還延伸出了麥公祠,圍繞這個樸素的「忠義」觀念,社會上的惡性事件顯著降低。

  時代是發展的。

  吃第一隻螃蟹的人肯定比後來吃的要被人記住,麥鐵杖的套路,沒可能放在長孫皇后身上複製。

  除非她死了之後,還有人要拿她做文章,但基本上都是後來的皇帝或者外戚才會這麼幹。

  「此事還需細細思量。」

  「不若前往揚州,詢問『李狂人』?」

  「有理!」

  李奉誡在院士們心中的地位極高,而且讓他成為院士的呼聲極高,儼然就是只要「李狂人」成為院士,就是進奏院的扛把子。

  實際上也是如此,江左江右江南江北,李奉誡的名聲非常響亮。「門生」更是遍佈各行各業的巨頭,諸多會館的當家人,都要賣他一個面子。

  以前說李奉誡,那是「李涼州」之子,現在說到李大亮,那必須是「李狂人」之父。就算李大亮現在是工部尚書,那也是差點意思。

  揚子江入海口的筆桿子,絕非是浪得虛名。

  換別的利益,未必會去請動李奉誡,但事涉地方雄州的對外貿易權,錢袋子厚不厚,地方鄉賢們昂首期盼,掏錢給李奉誡潤筆,根本是不在乎的事情。

  不多時,地方個會館的話事人以及淮揚進奏院院士,就聯袂到了揚州,在揚州都督府長史的陪同下,一起前往「李狂人」的宅邸。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8 17:0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8 17:14
第四十章 科學拍馬

  江湖老鐵嘴上喊著整個「硬菜」,結果上桌就是兩盤撒了孜然的大烤腰子。氣氛一度尷尬的時候,「李狂人」出來救場,當時就擺平了八方來客,正所謂皆大歡喜。

  「老夫聽說陛下班師回朝之際,途徑滄州,增補了一個水寨?」

  披頭散髮過了一條毛毯就出來見客的李奉誡打著呵欠,眼屎還掛在眼角,旁邊還有個婢女站著,手裡拿著帶柄的熱水杯。

  見李奉誡停當說話,她便把熱水杯湊到李奉誡嘴旁,略作漱口,又有一個婢女過來,手中用了一支軟毛刷子的牙刷,上面已經沾了牙膏。用鴿子花和薄荷調製的,走半道就讓人聞到了那股清爽味。

  呼嚕呼嚕刷牙,又用溫熱的毛巾揩面,整個人略作拾掇,李奉誡裹著毛毯就往桌子邊走。周圍十幾二十雙眼睛盯著,他倒是面不改色,落座之後,從毛毯裡面伸出一隻胳膊,攥著根油條就往嘴裡塞,叼著油條,那隻手又縮了回去,大約是覺得冷……

  因為沒穿衣服,兩個袖子都沒有,光著的。

  「李公說的可是『天津』?」

  「嗯嗯嗯嗯嗯……」

  李奉誡含著根油條,用力地點點頭,噶啵噶啵噶啵……就見一根油條在他嘴裡慢慢地縮短,不多時就消失的無影無蹤,吃下去之後,他才看著四周,「就是這地界,這地界好啊,去石城、朝鮮、登萊,都是便當,有船還能來揚州。噯,諸位吃了沒有?不如一起吃個早點?」

  蛤?

  早點?

  瞄了一眼屋子裡擱著的擺鐘,時針差不離就要往十點鐘去了。

  這他媽是早點?

  「郎君,奶茶好了。」

  「加糖。」

  「是。」

  一壺奶茶還是熱的,倒碗裡顏色很是漂亮,裡頭還有桂花。香氣撲鼻不說,瞧著就很有賣相。

  毛毯裡面又伸出了一條胳膊,拿起奶茶,往嘴邊一湊,抿了一口:「噯,不必加糖了,正好。」

  「是,郎君。」

  乖巧的新羅婢把糖罐放下,然後退到一旁。

  「天津,好名字啊。」

  李奉誡感慨一聲,「說起來,老夫在滄州,也是有些門路的。這幾年出海跑路,多是求神拜佛,就怕船沉人亡。東海邊上,又怕來大風甚的,這要是海水倒灌,甚麼糧食都種不出。但願海波平啊。」

  「哎呀,李公這句『但願海波平』著實境界高遠,我等萬萬不及啊。」

  「此句立意極高,不知李公可有周全?」

  「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李奉誡面帶微笑,看著眾人,「這是老夫少年時買……聽來的佳句,非是老夫所作,不過卻願以此為志向。想來,諸君亦是如此的。」

  「豈敢豈敢……」

  「也不知是何人所作,竟是有如此氣概。」

  李奉誡笑瞇瞇地看著他們表演,心中暗道:妖僧智障大師肆虐曲江池之時,你們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這海波平,難啊。故而海上男兒,再是不信邪,多少也要求神拜佛,圖個心安。前幾年,有船上掛個青龍的,到東海就沉了;還有擺佛像的,還沒下水呢,船就起火少了,當時涅槃。」

  「……」

  「……」

  到這時候,圍觀李奉誡吃早點的老鐵們哪裡還反應不過來,原來這就是李奉誡給支的招數。

  「天津」跟天子有關,拿來給皇后拍馬屁,那不是恰到好處嗎?

  「哎呀,我等唐突,叨擾李公用餐,著實罪過。此來李公這裡,也帶了一些土特產,還望李公不要嫌棄,就是些許鹹魚,用來佐餐,也算開胃。」

  言罷,很有靈醒的這位老鐵就笑呵呵地抱拳,「我等就不叨擾了,李公慢用,慢用……」

  反應慢的這時候也領會了精神,頓時連連告別,陸續離開之後,整個庭院中,多的是土特產。

  也的確都是一些鹹魚,不過鹹魚黃澄澄金燦燦,瞧著份量就不輕。

  李奉誡身上又沒有差事,別人來送禮,他憑什麼不收?

  憑本事收的禮,難不成還要充公罰沒?

  「女中堯舜,百姓無不敬仰。出海以求保平安……很正常嘛。」

  「人之常情,言之有理。」

  「天津還是遠了些,這要是近一點,那該多好。」

  「愚昧,此事起頭,必是天津。換做淮揚,不過是死路一條。」

  「天津還得換個『解』。」

  「作何解?」

  「天帝津渡。」

  「哥哥高明,當真是提醒了我等。」

  「這挑揀的舟船,我看還要仔細琢磨,不可輕用河北道的。」

  「噢?依老兄的意思,用哪裡的?」

  事情不能太簡單了,太簡單,反而會噁心人。

  「效仿斛薛部故智,得讓蠻子來幹。蠻子們信了,上頭肯定高興。四夷歸附嘛,如此也算有理有據。」

  「可有甚門路?」

  「有倒是有,還不少,不過挑揀起來,得細細琢磨。」

  「且說幾個來聽聽。」

  「一是契丹大賀氏,如今改姓的多,也有在河北道跑船的,還有在遼東的;二是靺鞨雜種,黑水三星洞舊年有個索尼,只是腦子不靈光,被人整了,但底子還是有的;三是朝鮮道黑齒部,少主黑齒秀關係很硬,不說華潤號,就是跟唐五郎,也有袍澤情誼。」

  三個選擇各有各的好,大賀氏主要是半個自己人,溝通起來方便;靺鞨人勢力小,容易控制;黑齒秀門路廣,還能賣一個人情出去,但想要硬吃黑齒秀,基本門也沒有。黑齒部又不是今天才給華潤號帶路的,眼下某條「狗王」的助手就在朝鮮道辦事,陪同的就是黑齒秀。

  「想個屁,找些船貨,直接去朝鮮道,找黑齒秀。」

  「不錯,莫要想著通吃,還想琢磨,敢抗這件事的人,也得有那膽量。大賀窟哥那群喪家犬,豈能成事?靺鞨雜種更不消多說,扶不上台面的玩意兒,將來若是此事返轉,惹惱了天家,怕不是反咬一口。」

  拍馬屁不是沒有拍錯拍馬腿上的,萬一長孫皇后不鳥你,治你一個大罪,這他媽上哪兒說理去?

  所以哪怕是演戲的「蠻夷」,也必須也有底氣和實力面對這個問題。

  幾經討論過後,定了黑齒秀,只是也不是說他們自己自說自話就成了,還得派人前去朝鮮道。

  而去朝鮮道,想要跟黑齒秀說上話,還得用張氏的人才靠譜。

  一事不煩二主,李奉誡在揚州沒少接待江陰來的張氏子弟,這光景張利又在朝鮮道,江陰去個人幫忙帶個話,反而是最合適的。

  李奉誡收了錢也是辦事的,當下寫了封信到江陰,江陰那邊,立刻出了兩條船,帶著貨物就奔朝鮮道「勞軍」去了。

  過了幾日,天津那地界又多了一支工程隊,有人一打聽,說是朝鮮道跑船的黑齒部土鱉,準備在天津修個神宮,為了紀念他們海上無事故安全航行五百天……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8 17:18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29 16:15
第四十一章 天后宮

  「會玩。」

  抖了抖手中的信紙,是李奉誡給他的來信。詳細地描述了一下某些「高風亮節」之輩是如何「為民請命」的,一個震天響的馬屁,直接在天津炸開。

  黑齒部那土鱉地方,能琢磨著給皇后陛下修個「天后宮」?關鍵是水泥用料如此之多,都夠蓋十好幾座學校的。

  還能想到去京城請閻立本的門生去幫忙塗個顏料,怎麼不說是要畫「飛天」呢?

  老張把信紙遞給了女秘書們看,武二娘子掩嘴笑道:「這光景,想來皇后也是高興,不會回絕。」

  「那是,四夷皆伏的架勢,還不是順水推舟?怎地黑齒部也是海東『忠良』,這可是牛總管作保的。」

  換別人,還真沒黑齒部好用。新羅王族想都不用想,沒殺光就已經是「皇恩浩蕩」,還想給個機會翻身?

  「倘使以前,皇后是要做『賢后』的,定不會受了這個。」

  「你也說以前啊,老夫還說以前皇后未必能活到現在呢。」

  「……」

  女秘書們大腦小小地當機了一下,對「老公」這種口無遮攔,還是非常的不適應。理論上來說,也是「老公」的丈母娘吧,就這樣編排詆毀?

  老張自己卻是無所謂,袖袍一抖,往椅子裡一坐,然後道:「我看啊,這些個趕趟子拍馬屁的,也是眼見著皇帝身體不好。雖說上朝也是陪著皇后,不過卻是個從旁協助,縣官不如現管啊。」

  忠心耿耿的大臣哪兒那麼多,全都是噼哩啪啦打自家的小算盤。這要是王朝末年,保不齊一群朝臣就琢磨著改個鋪面,換個老闆,管你「千古一帝」還是「萬古一帝」,為了自家興旺發達,「千古一帝」弄成「千古一弟」的事情,這過去還沒多少年呢。

  「阿郎可要回應則個?」

  「回個屁,老老實實幹活,埋頭發展才是硬道理。沒瞧見皇帝那裡也開始鑄『九鼎』嗎?早晚是要幹一場的,你死我活。」

  「……」

  直白,太直白。粗暴的讓女秘書們有點不能接受,武二娘子臉蛋微紅,略微提高了聲音:「卻也是未必的事情,將來如何能預料?」

  「小娘子,你在這府裡錦衣玉食指點江山,難不成是天上掉下來的?還不是工坊田地之間的蒼頭黔首苦出來的?倘使讓你跟繅絲廠的倭女換個位子,你可願意?你必是不願意的。為何?」

  看也不看武媚娘,老張悠悠然道,「屁股決定腦袋,懂?」

  「你這都是說的甚麼渾話!」

  「老夫說的是道理,歷朝歷代,根基在田地之上,這爭的,便是田地裡的產出。爭來搶去,各種兼併,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沒得吃了,不得活了,就要造反,就要殺人。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懼之。民哪裡不畏死了?都畏懼死亡的。只是沒活路必死無疑的時候,就不畏了,因為一無所有,還怕個鳥?子曰: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

  「……」

  「……」

  一旁幫忙謄錄公文的武順聽了竊笑,俏臉憋的通紅,見慣了張德編排聖人,只今日講的最是讓人覺得荒誕。

  不過老張話糙理不糙,武媚娘並不是沒有聽懂。貞觀朝的土地兼併不過是套路更多更繁複,中央朝廷說是說要抑制土地兼併,什麼「永業田」還搞得有模有樣。可皇帝老子自己都帶頭搞「職業化」軍隊,「永業田」給誰看?新式皇莊悄悄摸摸地玩的比誰都凶殘。

  但這並沒有出現什麼大亂子,反而更加安穩了一些,更多的勞力被用在了產出更高的行業中去。

  至於這些行業是不是辛苦是不是殘酷……大朝會裡面唸經的有一個算一個,肯定是肚子裡念叨著: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

  沒錯,冠冕堂皇,就是這麼的樸素。

  為數不多家庭成分比較「艱苦」的相公老大人馬周,如今不也是兩眼一閉就是天黑麼?

  「莫要說些沒用的,這『天后宮』一事,將來武漢可要跟著建一個?」

  「怎地,府內有人起了頭?」

  「揚州來了人,把這個事情說了出來,江夏漢陽,都有想在碼頭修一個的意思。畢竟,信則有,不信則無。興許『天后宮』裡的『天后』真能保佑出行平安呢?」

  「……」

  這種思維,老張是不具備的,貞觀朝的人就很自然,他就很彆扭。

  打量著武媚娘,盯了好一會兒,武二娘子臉大一紅:「怎地這般眼神看我。」

  「好看啊。」

  老張隨口應著,心中卻道:我要是讓武媚娘去修個「天后宮」,會不會太惡趣味了一點?

  想到這裡,臉上邪邪一笑,虎軀略微一震,虎目盯著武二娘子:「媚娘……」

  見他笑的淫賤,武媚娘眉目羞臊嬌軀溫熱,只覺得這死鬼在辦公室裡竟也敢如此放浪形骸,卻沒想「死鬼」接著道,「要不,你去修個『天后宮』?」

  「啊?」

  武二娘子一愣,眼睛眨了眨:「你便是要說這個?」

  「嗯?」老張眼睛也眨了眨,「不然呢?」

  「……」

  「……」

  正在整理文件的蕭姝原本偷偷地打量著這裡,聽了他們對白之後,跟一旁蕭妍對視了一下,頓時跟武順一樣,低頭竊笑起來。

  拍馬屁這種事情,只要起了頭,而且老闆沒反對,那必須是「全員拍馬」,一個都不能少!

  武漢這裡搞一個「天后宮」,那也是早晚的事情。

  只不過府內是「悄悄地進村,打槍地不要」,選址先選好,工程項目先立起來,但是不是叫「天后宮」,看風向。

  這萬一皇后不爽了,不還是「全員撲街」?到時候武漢這裡,把「神像」也立了起來,也不用叫啥「天后」,改叫「湘妃」又不是不可以,不落人口實不是?至於「湘妃」到底怎麼就保佑出行平安了……這不就是改個設定的事情麼。

  要啥「神力」,武漢的筆桿子隨便就給加,別說保佑出行平安,保佑一窩能生十幾個都可以。設定加好之後,後續就是砸錢狂吹的事情。

  吹的久了,風口上就是一頭豬,也能飛……

  老張的那點惡趣味,也是為了順便應付一下將來可能遇到的情況。大家要拍馬屁,他應個景,不給人添堵,其樂融融,很美好,畢竟,「天后」還是表妹的親媽,還是李雍的親祖母。

  不過老張尋思著,就皇后現在的狀態,有人拍馬屁,她肯定都得接著,「立威」得有名聲,甭管是什麼名聲,只要鎮得住,就是好名聲。

  果不其然,長孫皇后人在家中坐,喜從天上來,一聽「蠻夷」都這麼愛戴她,那還有什麼好說的,賞。

  「天后宮」還沒建好呢,正在朝鮮道幫張利搞「統戰」工作的黑齒秀就收到了一個好消息,說是要給他加官進爵,還能混個賜姓。

  這光景在朝鮮道東南的「統戰」工作是很好做的,所謂「統戰」,就是「統統戰死」,然後張三哥就騎著自行車跑去打掃一下戰場,跟「俘虜」們講一講自己這裡的政策:優待俘虜啊,給飯吃。

  於是兩人的工作,配合的相當不錯。

  一聽說黑齒秀居然撈了這麼大一當口,張三哥喝了點酒對黑齒秀說道:「如今傳說的是『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老弟,這封侯你是沒指望了,可這封個開國縣伯,十拿九穩。」

  合作這麼久,少族長自然曉得張三哥的「功力」無比深厚,封爵這種事情,他是從來不抱希望的,別說公侯了,能混個開國縣男,那就已經美滋滋了。

  這光景一聽張三哥說他能混個伯爵,當時嘴巴笑的咧到腦袋後頭,連乾三大碗之後沖張利道:「承三哥吉言!多謝三哥!」

  「謝我作甚?我就是那麼一說。」

  「應該的,應該的……」

  黑齒秀笑的眉飛色舞,前所未有的痛快。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29 16:2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30 10:50
第四十二章 平海伯

  天津一通熱鬧,便傳到了京城。洛陽內外都是議論紛紛,老百姓也聽個響,真要說能編排個花兒來……還得看說書先生。

  南市北市新南市,又或者南城幾十個街坊,鼓吹「封侯非我意,但願海波平」的本子多得要死。儼然江湖市井裡頭,個個都是忠臣,人人都是良民。

  朝廷就差印發「良民證」再撈上一筆。

  都是說好話,還能塞抹布到人嘴裡不成?

  「這『天后宮』說的是個甚?」

  「說是東海有個黑齒國,那國主治下有個海妖,專食往來舟船。國主本是要來天朝進獻白鹿皮,是給皇后陛下的。海妖聽說是給上國女聖的物事,有感女聖德行,這便收了妖風,罷了惡浪,受了德行感化,棄惡揚善去了。」

  「呸!這世上哪有這般……好聽的故事!」

  茶肆裡的食客眼見著幾個「城管」路過,當即嘴一歪,「聽一段著實不夠!」

  「……」

  京城裡的「百姓」自然是不信的,可天下十道多的是愚夫愚婦。更何況海上男兒求神拜佛的,拜誰不是拜?誰給錢拜誰唄。

  這年頭,龍王爺都受著皇帝老子的管教,想提高江湖地位,皇帝老子不御筆勾一下,你就是個蟲兒。可稍微抬抬手,興許還讓你跟了國姓。

  市井裡頭熱熱鬧鬧,這洛陽城,泥腿子本就越發地少了。連續幾年的淘汰,真正的苦逼要麼遠走他鄉,要麼為奴為婢,要麼死了個乾淨。京城內的一磚一瓦,權貴們玩起花活來,管都沒法管。

  城市是如此之大,人口是如此之多,關係是如此之複雜……

  皇城,應天門外衛士如林,旌旗招展。這些個日常拱衛皇城的衛士,舉凡身披金甲的,大多都是儀仗兵。唯有套著銀甲的,才是正經執戟士,高手中的高手。

  長孫皇后喜好金黃,青銅鎧甲便做出了花樣來,繁複瑰麗的花紋蝕刻其上,新制的青銅甲,便是好看到了極點,金燦燦的宛若黃金,陽光下一片絢爛。門內門外的大臣,只是掃一眼,便覺得這是天下間的「富貴」。

  太特麼富了!

  滿朝文武的印象中,「賢后」的品味應該是很超然脫俗的,但是萬萬沒想到,「賢后」的品味,俗的簡直讓人無法直視,可又不得不承認,金燦燦的衛士杵在那裡,不用問都知道,這當朝之人啊,實力雄厚。

  弘文閣大學士馬周署理朝政多年,他跟幕僚屬下在治國上的總結,一共有三點。

  第一,要有錢。

  第二,要很有錢。

  第三,要非常有錢。

  先賢說過的,治大國如烹小鮮。

  這小鮮不還是得買嗎?不買就得自己撈,自己撈得有工具,工具也得買。真要是什麼都自己幹,那還要「國」幹啥,做野人最爽快。自己也不能撈小鮮,那就只能搶,搶的話得有刀子,刀子得買……

  所以,馬相公的總結很到位,幕僚下屬們領會精神,在「錢」這個事情上,做的很堅決。

  皇后陛下把拱衛皇城的儀仗兵換了一身行頭,馬相公還沒說什麼呢,底下的人當時就準備投靠皇后娘娘了。

  沒辦法,這麼有錢的老闆……不多見吶。

  似李董那般扣扣搜搜假大方的,實在是受夠了。

  而皇后娘娘也明裡暗裡說了,待遇不是問題,就算朕這裡木有,還可以殺豬過年嘛。這話傳了出去,中原老世族瑟瑟發抖。原本他們也不用瑟瑟發抖的,還琢磨著皇帝老子得拿一幫土狗做菜。

  可誰知道他娘的杜如晦這個死鬼居然玩喜劇葬禮,這下好了,墳頭蹦迪一通炮響,直接把董事長的瘋狂念頭打消。

  不能殺狗,那肯定是只能殺別的牲口畜生。

  也不是沒有朝廷老鐵求情,說老闆你也不能盡逮著一隻羊薅啊,這薅的跟興福寺的老法師似的,被人看出來,多沒面子。

  李董一半憋屈一半忿怒就懟了回去,你們這幫老世族薅帝國主義羊毛還有理了?就不需老子反薅?

  一路薅到底!

  李董定了基調,後來麼……生病了。然後皇后過來「垂簾」,表示治國什麼的老娘不懂,不過我老公說要幹啥,老娘肯定跟著幹啊。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垂簾」的皇后再三強調,對付中原老世族,必須「錘臉」。

  只是長孫皇后之前的聲望,主要是刷「賢良淑德」,這是對外刷的聲望。對內,李董的後宮們沒有省油的燈,不是前朝餘孽,就是軍頭之後,要不哥哥是大戶,要不舅舅是重臣……好不容易長孫皇后選秀了一批小娘,結果被某條土狗截胡了三四五六個。

  於是乎,李董的後宮主力,依然是貴族「含金量」相當高的。

  這反過來更加襯托出長孫皇后對內刷聲望的難度是何等的高,關鍵是,她還刷成功了。

  後宮諸妃見了她沒有哪個不是服服帖帖和和氣氣的,便是家庭聚會的時候,諸妃所生子女,見了長孫皇后,也是喊「阿娘」。

  什麼是霸氣?這就是霸氣!

  但這些聲望於國朝而言,還不夠,「立威」得有聲望度,名聲傳的越響亮,被人認可越高,鎮壓朝臣的效果也就越好。

  裹挾民意麼……老娘就是「民意」,老娘的老公是「民主」!

  有朝臣心說這貞觀2.0到底是啥狗屁遊戲,怎麼盡出bug,長孫皇后表示不服不要玩!

  在長孫皇后想著如何刷天下聲望的時候,渤海東海之濱的一個小漁村,出了一隻名叫黑齒秀的人才,那是真的秀啊。

  「『天后宮』……」

  暖閣內,沒有繼續「垂簾」的長孫皇后含笑念叨著,一旁身材發福的李世民也是笑著咳嗽了一聲道:「倒是會選地方,也是很有想法。還十分婉轉地吹捧了一下朕。」

  對面坐在團凳上的馬周同樣微微點頭,這一手看似拍皇后馬屁,何嘗不是更加抬高了李皇帝的地位?

  既然長孫皇后是「天后」,那她老公豈不是「天帝」?

  這些年因為某條土狗的折騰,有識之士對「天」的敬畏,那是越來越沒有底線。勃律國某個牛鼻子道士還弄了個「太昊天子」出來,蕃地、北天竺那些雜七雜八的邪教根本幹不過它,沒辦法,因為李仙人搞得就是最暴力的邪教。

  理論上來說,李皇帝本人是「太昊天子」,那他就是這個邪教的實際教主。

  敬畏?

  新南市那些王八蛋喊出「天變不足畏」的時候,旁邊就有錢老闆那些個收稅的手下,喫茶吃的比誰都精緻,看幾個「日天」「破天」「霸天」的戲碼怎麼了?

  「如此總要有個封賞。」

  「既是『但願海波平』,不若就賜封『平海伯』,黑齒部改置『平海州』。」

  「賜姓呢?」

  「如此行事,豈不是自己人?讓他姓李吧。」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30 16:1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30 10:51
第四十三章 進階版本

  得封平海伯,全家還改了姓,黑齒秀跪謝天使之後,連續宴請張三哥三天三夜。

  如今也不能叫黑齒秀,而是平海州刺史李秀!

  「平海伯,何時前往京城叩見二聖?」

  醉醺醺的張利打了個酒嗝,手持個酒杯,笑著問李秀。

  黑齒部只要是族長這一系的,全都改姓了李,放朝鮮道南部土鱉群裡面,那是蠍子拉屎——獨(毒)一份!

  平海伯也不是啥厲害爵位,屬於雜號中的雜號,要是封侯,倒是有點意思。

  可惜之前喊出來的口號,那是「封侯非我意」,這要是再封侯,就有點說不過去,彷彿是要「侮辱」海東壯士的志氣。

  於是乎,不能封侯,就只能封伯。得失兩說,但總體而言,自朝鮮道成立,這是第一次土著揚名。黑齒部,如今的平海州,可以說全體與有榮焉。

  李秀現在在朝鮮道的江湖地位,比流竄的高句麗餘孽強了不知道多少。新羅舊時「骨品神權」有類天竺種姓,那些個破落戶,都想著高攀黑齒部,在李秀這個上國「親戚」面前好賣個萌。

  可惜,李秀那是真的秀,新羅老鐵只要露面,立刻全家老小被一波帶走。李秀對外說的是帶老鐵們一起去洛陽宮朝聖,聽著很給力,老鐵們只需要雙擊就完事兒了。可唯有操作此事的張三哥知曉,李秀是沒打算讓這些人從中原回來。

  國朝販賣奴隸這個事情,是不能上台面的,有違天和,還跟國朝的「忠孝」社會價值有衝突。皇帝就算知道,但也不可能公開說,朕現在準備做人口販賣貿易,這不等著下台,什麼時候下台?

  只是髒活總得有人幹,李秀早些年就跟華潤號合作,當年突厥馬奴被扔到百濟、新羅做馬賊,就是他牽線搭橋外加做後勤工作。後來朝廷攻打東海,鎮壓扶桑,牛總管麾下先鋒官,他是其中之一。

  於朝廷而言,這種人要不是忠臣,那實在是沒有忠臣了。

  彼之英雄,我之仇寇。

  反之亦然。

  「自是要先佈告先祖,祭祀一番之後,再行前往。」

  李秀嘿嘿一笑,笑的無比暢快。這麼多年的折騰,今天總算是發了家,往後他就不是什麼狗屁百濟新羅土鱉,而是正經國朝大戶。

  就現在的行情,那是進亦可,退亦可。就算大唐完蛋,他也不用跟著完,畢竟,這平海州就是個鄉下地方,中原亂上一二十年,興許才能看到這裡,保不齊連看都不想看呢。

  這中原之主不看這裡,平海州的土霸王自立了就是,到時候「人皇」駕臨,再去請降,不又是美滋滋?

  興許那時候的「人皇」,還會說朝鮮李氏,自來忠良……

  「若是平海伯信得過我,不若就推脫一番,說是在平海州還有要事。」

  「噢?」

  李秀一愣,「還請老哥指教。」

  三哥酒喝多了,他可沒喝多。雖說封了伯,李秀也不敢小覷張利,這位背後的大佬,那是能打皇帝臉的人。就算不看大佬的面子,就是現管……薛大鼎和牛進達,也不是他一個土鱉敢擺譜的。

  再說了,今天能封伯,若非江陰有人牽線搭橋,未必就選他,選別人不是選?

  內中底細,都是心知肚明,機會抓住了即可,過了就是玩火。

  別人能給你這個機會,自然也能毀了。

  「待明日再見天使,平海伯就說還有兩件要事還未完成,待妥帖了,再去面聖。天使必會問你,說這是甚麼要緊的事體,比面聖還重要?」

  嗝!

  又打了個酒嗝,張利眼睛放著光,側頭小聲對李秀道,「你便說,這一是要為國分憂,剿撫土著;二是要在平海州修建『天后宮』。」

  「嗯?哥哥詳細指點則個。」

  李秀沒搞明白,這兩件事情,為毛要放在一塊講,這能是一回事麼?

  「嘿……這話看似是說給天使聽的,實則是說給聖人聽的。倘使天使要待返轉京城再稟報,縱有怪罪,也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還會嘉獎一個『忠於任事』。可若是天使先行讓人回京稟報,這光景,旁的不好多說,天后必是大喜……」

  笑的有點雞賊的張三哥眼睛一瞇,「國家大事和為其立像……並列一體,嘿嘿。」

  說話間,張利兩手各伸出一根食指,緩緩地湊到了一起。

  高啊!

  李秀當時就來了精神,這中原英傑果然不同凡響,拍馬屁也是不同凡響的。本來他以為之前在天津的操作已經夠騷的了,萬萬沒想到張三哥這裡,還有進階版。

  這要是成了,他李秀在皇后那裡,豈不是天字第一號大忠臣?

  大大的忠臣!

  正要再感謝張利,卻見張三哥倒伏在一旁案几上,竟是鼾聲乍起,居然是睡著了。

  「來人,換幾個手腳輕巧的小娘,前來伺候三哥。」

  「是,伯爺。」

  伯爺……嘿,聽著真爽。

  這幾日為了感謝張三哥,李秀金錢美人可沒少準備。一應服侍,全是精緻可人的朝鮮小娘,調教雖說不如淮揚。可畢竟也是準備出口的高端商品,國朝新羅婢中的高端貨色,李秀整個家族都在經營著。

  弄幾十個質量上乘的出來送人,咬咬牙,也不算太難。

  原本給張利還覺得有點肉疼,這光景聽了三哥的囑咐,李秀尋思著,再多給百幾十個小娘,也是不虧,只要三哥腎不虧,反正他也心不虧。

  「高人」給了指點,李秀也不含糊,第二天就跟傳旨的天使面前演了一出。演之前就早早地讓人在碼頭圈了地,該有的物料都堆了起來,連牛進達批給他的一批水泥,也放在了氈布底下。

  連夜搭起來的工棚,那是化了大價錢的,保利營造、順豐號、華潤號臨時把一批工人叫醒,然後連夜一通忙。

  倒也像模像樣,看上去是那麼回事。

  加工好準備出口的石材,這光景也是從石料碼頭調到了「天后宮」工地,看上去場面就很大,用料極為紮實。

  外行人一看,還覺得這工地是忙活了好幾個月呢。卻哪裡想到,白天出來亮相的工人,都是苦力,真正的工人,都回宿舍補覺去了。

  天使一看新晉「平海伯」居然是這樣的一個人,當時就感動了,收好了「平海伯」遞過來的金條,熱淚盈眶地跟「平海伯」再三保證:像「平海伯」這樣的忠臣,一定得讓聖人知道啊。

  「平海伯」李秀受了「高人」指點,這時候也是有如神助,當時也感激涕零地回了一句:我出身卑賤,本是朝鮮野人,也是沐浴在聖人的德行光輝之下,才有這樣的舉動啊。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31 09:12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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