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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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405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1 15:31
第十五卷 一年一度秋風勁 第四章 遛彎

  保利營造在長安城有幾處物業,早先在東市的物料房,如今都搬出了東市,不過離得也不算遠,就在東城牆外。

  延興門附近也有幾處高坡,原本用來做物料房有點不合適,但勝在便宜,場地還大,原地主舉族遷往京畿,還捎了一套新昌坊的房子,再不合適,那也是合適的。

  新昌坊又素來是東門客舍聚集的地界,除各等客舍之外,寺廟也是婆羅門教而不是佛教。其中有個婆羅門教的小支異端,拜的是一隻白色神犬,因此漢人多稱呼寺廟為「白犬寺」。

  整個新昌坊的客舍,大多都弄個白犬掛件以保平安,等到婆羅門教的僧人陸續過世。白犬寺也就衰敗,貞觀二十年成了眾多客舍之一,其中一半地皮,還被保利營造用來做加工廠。

  此地的加工廠,主要做的是來料裝配,整個新昌坊的客舍,以及延興門城外的那些高檔大車,用的輪軸,就是白犬寺廠生產的。

  張德在長安城遛彎時,也多會來這裡看看。

  「這輪盤現在甚麼價?」

  「回使君,九貫半。」

  「恁高?老夫看過你們廠的銷量,不差啊。恁高價還有人來買輪盤?」

  老張嘴裡說的輪盤,其實就是輪子,白犬寺廠跟著客戶這麼叫的。關中大車行這麼叫,於是名字就跟著叫開了。

  看著很簡單的東西,卻也用到了滾子軸承、鋼圈、杜仲膠、牛皮……絕非是一家單位可以包圓了生產的東西。

  生產崗位不但有鍛工,還有木工、皮匠等等,價錢賣得高可以理解,但九貫多接近十貫,這已經不是貴,而是昂貴。

  差一點的獨輪車、大車,也要不了這麼多錢。

  而且杜仲膠並不適合用來做輪胎,老張非法穿越之前,只有極少數的設備上的消耗件才會用到杜仲膠。

  大部分時候,天然橡膠就是爸爸,幾近不可替代的材料選擇地位。

  不過這不是張德關注的重點,因為按照長安城這些年的道路條件,也根本用不上杜仲膠輪胎,一般外面包一層木頭也就夠用了,至多再敲一層皮子上去。

  白犬寺廠的輪盤也是如此,杜仲膠輪胎外面,還有一層特製牛皮包裹,顯然是保護其中杜仲膠的。

  略作考察,老張才知道,白犬寺廠的輪盤,主要供應的客戶,並非是長安城內的權貴之家。反而是有長途運輸需求,又要遊走鄉間土路的行腳商。

  有了這種輪盤,再掏錢置辦一個木製車廂,就是一個略微形制怪異的板車。而這樣的板車,相較木製輪轂,可以拖拽三千斤左右的東西。即便只是人力拖拽,百里之內也是不成問題。

  要是長途,連挽馬都不需要,只需要一頭騾子或者一隻驢。

  「使君有所不知,前幾年關中多有鄉賢修路,雖說大多都是土路,可也是夯實過的。牛馬能走,這輪盤碾上去就無事。但有雨天,有些坑坑窪窪,也比木頭物事扛得住。真要是算起來,九貫半也不算甚麼大錢,忙上一年,那些行腳商不但回本,興許還多賺了一輛大車出來。」

  「也是,舊式大車一套下來,怎麼地也要三五貫,相較這新式板車,不過是翻了一番,拉貨份量,卻是天壤之別。」

  「舊年那些燒炭賣的,一車只敢拉一千斤。便是一千斤,也只能是南城那條大路才趕走。俺們白犬寺的物事,三千斤……穩穩的。」

  見他說的自豪,老張哈哈一笑,也是覺得有趣:「能因地制宜發現商機,你們這個白犬寺,人傑地靈啊。」

  原本的婆羅門教寺廟痕跡已經蕩然無存,唯一剩下的一隻白犬雕塑,結果還是漢地風格的。

  似這等宗教支脈,旋即而興旋即而滅,能夠有這麼一個名字流傳下去,就是極為幸運的事情。

  「多謝使君誇獎!」

  白犬寺廠的人也是機靈鬼,一看江漢觀察使老大人都這麼說了,那還有啥不好意思的?明天廠門口就豎個「人傑地靈」的牌匾,萬年令還能派人過來拆了不成?

  似白犬寺廠這樣主動發現市場的新興商社並不在少數,尤其是前幾年為了混鄉賢名聲,修橋鋪路的人不在少數,京洛之間的鄉間道路質量,也是在那個時候得到質的飛躍。

  道路好走,人就會去,人能夠去的地方,商品就能去。

  兩個地方的東西進行交換,交易就誕生了。交易的次數頻率高了,市場自然就形成了。

  只是能夠捕捉到這種變化的人,毫無疑問是少數的。

  但是伴隨著這個奇怪的時代在瘋狂扭動著身軀,這種人只會越來越多,而不是跟以往一樣,僅僅是集中在高門之間。

  時代的弄潮兒或許很少,但是冒險者,卻永遠不會缺席。

  某條土狗的亂入,導致唐朝的畫風出現了劇變,可在這種劇變之下,看似明哲保身之輩極多,然而那些死了的活著的冒險家卻幾倍於前者。

  要是沒有隱藏起來的「瘋狂」,大約這「中國」,還龜縮在一片小小的黃河流域,跟豺狼虎豹玩過家家。

  結束了又一次的長安城遛彎行為,老張並不介意白犬寺廠拿他做個廣告,反而心情不錯地返回了隆慶宮。

  逐漸入冬的時節,長安城的樹木也多是光禿禿的,再有小半個月,就要開始跨過一年。

  貞觀二十二年的各種瘋狂,不管如何讓人猝不及防,過年的氣氛,終究還是一樣的。

  昂貴的紙張價格終於下降了,貞觀二十二年的長安城,已經多了許多用來裝點用的彩紙。

  原本非法穿越之前極為司空見慣的東西,在這個時代,總是要讓它重新走一個輪迴,才能回歸「常識」。

  入眼的「常識」逐漸變多,離小霸王學習機,大概也要更近一些。

  看著越來越接近自己印象中的「年味」,老張很是高興地笑了笑。

  「宗長!大喜啊!」

  「嗯?!」

  老張一愣,心說我內心暗爽你也能看出來?

  卻見那衛士一臉討好地壓低了聲音看著他:「殿下剛剛生了個小郎君!」

  「……」

  我特麼……

  老張差點沒站穩,老子出去遛個彎,特麼的兒子都生好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2 09:46
第五章 和藹可親我李氏

  每天例行遛彎,本來也是消遣,同時也能消除一點緊張感。畢竟,表妹越是臨近生產,老張也就越煩躁一些。就算狗崽也不是一隻兩隻了,經驗也很豐富,該緊張的時候還是得緊張。

  然而萬萬沒想到的是,表妹居然給俺洪七玩一出「喜當爹」?

  人生大起大落像尿尿一樣,太刺激了!

  還好「喜當爹」只有字面意義,否則滋尿的地方,大概是有點高……

  「順產?這也太順了吧!」

  回到隆慶宮的暖閣,表妹裹的嚴嚴實實,正慢條斯理地喝著粥,還是自己拿著碗在那裡喝,除了嘴唇有點發白,整個人居然氣色還不錯。

  臉蛋依然紅潤似玉的,簡直不像是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

  雖說老張在武漢廝混這麼多年,也不是沒見過生完孩子就去上班的底層婦女,可像李麗質這種身份的,能夠這般「硬核」,絕對是鳳毛麟角。

  「說甚麼怪話,予在武漢見了恁多,一直有鍛煉身體。」

  喝了一碗粥,氣色又更好了一些,那種氣血兩虧的狀態,貌似就沒有。老張心裡就尋思著,這妞像她媽,底子不差。

  「就沒有……不適的地方?」

  老張還是關切地看著李麗質,隆慶宮之主頓時露出一個微笑,甜的讓老張眼皮一抖:「作甚笑的這般讓人肉麻?」

  「見你回轉了,便只追問予的安危,自是高興嘍。」

  俏皮地沖老張眨眨眼,「這小郎,當真姓李?」

  「你生的,由得你去料理。」

  「呸!」

  伸手拍了一下狗頭,「把你大卸八塊,料理了去。」

  「老夫肉柴,不好吃……」

  嘿嘿一笑,老張握著李麗質的手,看著她道,「你想取甚麼姓名,都是可以的。莫要計較我這裡。」

  輕描淡寫一句話,讓表妹笑的更甜,洪七當時就醉了,甜的發膩啊。

  「倒是想要姓李呢,怕是宗室都不依。」

  長樂公主殿下生孩子就已經是「秘密」,當真再來一個跟著姓李,雞飛狗跳的絕對不是姓張的,而是更多姓李的。

  不過老張卻是無所謂,有錢難買我樂意,於是就眉頭一挑:「有甚不依的?只要你想,老夫先砸錢砸到全國宗室閉嘴,再砸錢砸到他們裝瞎。」

  「……」

  周圍梅蘭竹菊四個宮婢都是一臉無語,這種把綱常當廁紙,把道德當垃圾桶的人渣,怎麼就能勾搭了冰清玉潔的長樂公主殿下?

  四大宮婢因為隆慶宮之主的緣故,早就不能用尋常的宮婢來看待,她們也有了政治思維,但此時此刻,總覺得某條江南土狗就是在亂搞。

  一口氣得罪多少宗室子弟?

  然而她們就算懂其中厲害,卻不懂某條土狗的心思。橫豎只要不影響小霸王學習機的發育,得罪多少宗室又有什麼關係?反正連李皇帝都得罪了,再得罪多少關隴李氏,那也就是閉著眼睛往後寫零,多少是個緣分。

  工科狗的心思其實很單純,想法也很簡單粗暴,偏偏長樂公主殿下很吃這一套,頓時有一種自家男人為了自己可以與天下為敵,簡直是帥到爆棚。

  然而老張並不知道的是,李麗質早特麼跟宗室們溝通過。跟老爹李世民一個輩分的宗室叔伯一開始表示門而沒有,野種都該死,九族六親就沒有奸生子的,就算你是皇帝的女兒那又怎樣?

  長樂公主殿下很難過,然後掏出了一條絲巾,絲巾裡面掉出來一本名下物業的清單。

  宗室叔伯們一看大侄女這麼難過,頓時就和藹可親地表示,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一筆寫不出個李字,誰跟誰啊。

  怕風評不好?沒問題,錄入的時候,就一筆帶過,不著痕跡,誰還能盯著這個破事兒胡咧咧?

  沒人議論的事情,那就是不存在的!

  不存在在事情,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至於說貞觀朝名臣的錚錚鐵骨……不怕,都是一把年紀的老傢伙,熬死他們有個屁的難度?再說了,名臣固然是鐵骨錚錚,可名臣的兒子們,未必就也是鐵骨啊?說不定先天性軟骨病,也未可知啊。

  更何況,名臣的兒子們,這不是還跟大侄女兒子的親爹「交情深一口悶」麼?

  被宗室叔伯們這麼一開導,長樂公主殿下當時就想通了不難過了。為了表達謝意,就弄了一片學區房出來,說是給長輩們每年收收租子,也好搓個小麻將什麼的。

  皆大歡喜,家庭和睦,實在是貞觀朝之楷模,李氏全體皇族拍手稱快連連叫好。

  表妹並非真的要糾結這個姓名,問題並非在姓名上,而是在「合法」上。然後建立在這個「合法」基礎上,表妹思考著百年之後的事情。

  誰來繼承隆慶宮。

  隆慶宮是她一個人的,但是,一旦她跟著某個江南土鱉一起在黃泉撒狗糧的時候,想要把隆慶宮收歸「國有」的老鐵,絕對不會少。

  可能是她爹,可能是她嫡親兄弟,可能是她大侄子,可能是她大侄孫……

  所以,為了不讓至親們難做,長樂公主殿下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把這偌大的產業,給自己兒子繼承下去。

  只是這一通操作,李董夫婦捏著鼻子,看在寶貝女兒的面子份上,也會點頭。但是肯定心裡不痛快,會讓人出來做惡人,而李麗質幹的事情,就是提前把惡人給抹平了。

  於是乎,當老張準備大出血,好好地讓廣大李氏皇族知道知道什麼叫做有錢任性的時候,「李雍」這個姓名,毫無波瀾很是順利地在宗正寺錄入。當然了,除了生辰,就沒提他親爹是啥玩意兒。

  後來人要是考據,大約會腦補出一套「日耳曼骨科」的劇情出來。

  事情的結果,比表妹順產讓工科狗「喜當爹」還讓人震驚。

  老張當時就有點錯亂:這尼瑪李氏老鐵這麼好說話了?這是轉性了還是母豬上樹了?老子這麼多年就沒見過這麼好說話的李氏皇族啊,這不科學,這不符合邏輯啊。

  等到元宵節給「李雍」辦滿月酒的時候,老張才知道真相,頓時感慨:現實要啥邏輯,爽就完事兒了。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2 11:05
第六章 其樂融融

  大家都是姓李,為什麼你就這麼優秀?

  襁褓中的李雍每天的主要工作就是睡覺-喝奶-睡覺,但他已經成為帝國疆域之內,龐大資產的繼承人。真要是繼承了他老娘的家產,帝國富豪排行榜,想來前十總歸是有的。

  「聽說了沒?隆慶宮……嗯?」

  茶肆中,一向膽子大的長安老鐵,這光景也只能揚揚下巴,用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眼神進行交流。

  「那往後這隆慶宮……不是,這學宮,就成一家的了?」

  「難不成還想讓朝廷收了去?」

  「罷了,老夫都買了一套宅子,全族都指著老夫把子弟送進去讀書,這般就好,這般就好啊。」

  「那是……」

  茶客們內心要說冒酸,還真有點兒。這野種也能繼承偌大基業,那野爹是誰?這麼牛氣,居然敢把皇帝嫡親的閨女都給上了,也沒聽說誰被誅九族啊?

  隆慶宮的繼承問題得到解決,對大多數買了「學區房」的土豪來說,也是安心了不少。至少不用擔心幾十年後這隆慶宮發生劇變,到時候這物業還值當不值當,真沒法說去。

  如今雖說光彩上有點不光彩,可有道是「平平安安就是福」,不折騰就是最好的。

  原本還尋思著大出血的老張在滿月酒上一臉懵逼,一群李氏老哥哥特別親切,時不時還跟老張聊聊武漢的風物……這他媽叫什麼事兒?

  連「尋歡公子」李元祥都是驚呆了,為自己的家族前輩感到羞恥,這麼不要臉的樣子,以前怎麼就沒發現?

  上官金虹則是喝著酒摟著「李尋歡」,一臉的羨慕:「皇族氣象,不愧天下第一!」

  「……」

  泥奏凱!

  皇族氣象就是不要臉?

  李元祥內心有點受挫,心想家裡這些叔伯兄弟,果然沒有武漢的工友來得爽快。工友們多親切啊,講話又好聽……

  來得宗室各種各樣的都有,有老一輩的郡王,也有太皇生的親王,公主更是一窩又一窩,駙馬們一個個笑而不語的樣子,看老張眼神更是羨慕到了極點。

  有好些個公主老張都認識,當年在宮裡,調戲他的就有好幾個,結果就一個安平膽大包天,衣服一脫就是敢上。

  滿月酒,原本外祖父外祖母肯定是要來的,然而皇帝皇后肯定不可能來,來了那真是把醜聞佈告天下,就不要做什麼天下表率。

  就現在的狀況,那也是睜一眼閉一眼,沒人逼逼就是沒有發生,皇帝皇后的金身,還是很牢靠的。

  鎮場子的人不多,太上皇算一個,琅琊公主算一個,唐儉這個老年「流竄犯」也算一個。

  老唐拉著武士彠,跑太皇那裡敬酒,武老頭還很不好意思,畢竟,他現在住的地方,是當年梁豐縣男府……房契還不在他手上呢。

  八十三歲的太上皇呵呵一笑,比眼下更加糟糕的醜聞他都見識過,別說這個,各種亂倫他李淵見得多了。和那些亂倫比起來,「野合」「淫奔」就是個屁……

  「信明的氣色不錯。」

  「調理的好。」

  武士彠拿著酒杯,跟李淵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說話間,老唐呵呵一笑:「這偌大的隆慶宮,將來也不知道哪家女子有福啊。反正你武家是沒戲了。」

  「……」

  「……」

  被老唐開涮,李淵和武士彠都是臉皮一抖,武老頭想了想,也沒跟老唐一般見識,反而豁出去了,略有得意地看著老唐:「隆慶宮這般的,也就是在長安城瞧著大,在武漢,不算甚麼的。」

  「……」

  老唐一聽,差點當場去世。你他媽賣女兒還上癮了?

  正胡扯著,那邊女眷聚集的地界,琵琶聲錚錚響起,帷幕之後,似有妙人在撫琴。不多時,又有女子清唱,大約是一些吉利話,說是孩童早日長大成人之類的意思。

  一曲完畢,餘音繞樑,時不時地就有讚歎兩聲不愧是「洛陽才女」之類的話。

  老張豎起耳朵,遠遠地聽著,哪裡不知道這是李葭和李月在聯袂演出。

  心中暗道這兩個公主倒也不算太笨,恰好就是長樂公主生了野種辦滿月酒,這種罪過都沒事兒,還能自己人一起樂呵,她們亮個相怎麼了?難不成還能綁了去「和親」?

  多年未曾露面,不少李葭的兄弟姊妹都差點忘了還有她。更不要說太上皇能生多養的,那些個屁大點的親王公主,還真是沒見過這個風韻十足「才氣滿溢」的姐姐。

  李雍在襁褓中收禮的當口,跟李雍一樣還在襁褓中的「小外公」也有好幾個。太上皇的生育能力,當真是無可挑剔……

  入眼處皆是「其樂融融」,李淵興致也高,看著不遠處被人不斷敬酒的張德,忽地想起當年要是咬咬牙,把安平塞過去……想到這裡,李淵又覺得不塞還是很好的。有名有份於帝王家而言,反而是受累。

  見老爹悠然自得,還時不時地催促薛婕妤給倒酒,李蔻有些意外,笑著問道:「阿耶現在,最是快活的。」

  搖頭晃腦的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老董事長呵呵一笑,一手握著酒杯,一手很有節奏地拍著大腿:「人生難得一快活,老夫……知足矣。」

  能聽見他說話的人,都是微微詫異,然後起身,舉杯行禮,敬了一杯之後,各自都是有些感慨。

  似他們這些皇親國戚,尤其是宗室子弟,一輩子都要折騰。不折騰,就跟當年的李道興一樣,陸續被削掉爵位。

  要不是李道興咬牙弄了個兒子,又咬牙在交州堅持,哪裡有現在「李交州」的風範?貞觀朝這一頁史書,原本應該不著痕跡退場的死跑龍套,如今誰敢說他不是貞觀名臣的一份子?

  能夠像八十三歲的李淵一樣悠然自得,超脫出去,少之又少,少之又少啊。

  既然不能夠像太上皇那樣不折騰就能安享晚年,那就只能繼續折騰。哪怕明知道這個滿月酒,是給一個「野合而生」的野種辦的,但也要樂在其中,不但樂在其中,還要跟野種的野爹攀交情拉家常,哪怕多年以來的道德,使他們無比的噁心。

  可惜,再噁心,也不過化作一句話。

  「使君,請再飲一爵。」

  「請。」

  「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2 11:14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2 15:50
第七章 令人拜服

  皇族老鐵也是正好逮著個機會熱鬧熱鬧,這時候不聯絡感情,什麼時候聯絡?再說了,外界也不好說什麼,誰叫今天正好元宵呢?

  熱鬧了一陣,吟詩作賦唱詩余的輪流上場,老董事長很愉悅,笑的極為開懷。權力場中能夠這麼酣暢淋漓地無所顧忌,上一次都是三十年前剛開國那會兒呢。

  「承乾,怎麼興致不甚高?」

  李淵一看暖男太子臉色不太好,便問道,「可是夜裡凍著了?」

  「去咸陽巡查麥田,大概是吹了風。」

  「你常年下地的人,居然吹不得風……」

  見祖父還有心開玩笑,李承乾也是莞爾,心情也好了不少:「牛馬下地,也難免有個勞累時候,何況是人?」

  這是個玩笑話,意思就是拿人和牲口比。這等玩笑,李淵當年和武士彠經常開,開得最多的,是裴寂。

  可惜大唐帝國有限責任公司的首任CEO早早地嗝屁了,眼下能跟李淵一起吹牛逼懷念往事的人,真心不多。

  「老夫還以為是京城沒召你去做事,你便心裡不痛快。」

  八十三歲的李淵當真是什麼都敢說,畢竟,都八十三歲了,你就算弄死他……也減不了他多少受命。

  此話一出,圍著的人都是臉皮發抖,一群駙馬跟著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不該接這個話茬。

  換做以前柴紹還活著的時候,他倒是能接兩句嘴。現在麼,柴哲威也好,柴令武也罷,那都是沒毛的鳳凰……在這宗室之間,當真是不如雞。

  「阿耶說的甚麼話,承乾真要去京城,還用誰召見不成?想去就去想走就走,堂堂儲君,還計較這個?」

  忽地,有個相當有范兒的聲音冒了出來。

  眾人目光看過去,都是暗道一聲佩服。

  琅琊公主李蔻一身華服,不過是男裝,還像模像樣地戴了頭冠,手中托著一隻酒杯,卻是個玻璃款的,裡面還裝著溫熱黃酒,用些許生薑煎煮過的。

  「噫!要你這女子來打圓場,你那丈夫怎地不來長安?縮在湖北作甚?」

  「他是總督,豈能隨意走動?」

  李蔻站了起來,自顧自走到李淵身旁坐下,薛婕妤見狀,給她讓了位子。李蔻坐到李淵一旁,把自己的酒杯放下之後,給李淵滿上一杯,然後塞到李淵手中:「阿耶如今,當真是越過越年輕,八十三了,倒是像個三十八的。」

  「找打的女子!」

  李淵抬手就給李蔻腦袋上拍了一下,然後拿著酒杯晃了晃,「這是甚怪味,換葡萄酒。」

  「滿月酒,喝甚葡萄酒。」

  「老夫想喝甚麼,還要問你?」

  橫了一眼李蔻,旁邊唐儉倒是麻溜兒地弄了一瓶葡萄酒過來,還捎了一隻水晶杯,給李淵滿上之後,老唐狡猾地笑了笑:「陛下,聽『御醫』說不可貪杯,這一杯也就剛剛好,剩下的,臣就勉為其難啦……」

  「……」

  「……」

  老唐眼力極好,今天備用的葡萄酒,那都是禁苑特供,一般人哪裡喝得到。橫豎撿了便宜不說,別人還要道他一聲好。

  「老匹夫不是去荊楚廝混了麼?怎地還逗留長安?」

  見唐儉這老東西想要黑裝備,李淵頓時橫了他一眼。

  作為一個常年從事外交工作的老江湖,不要臉沒下限是標配,老唐「媚眼如絲」,親切地對李淵笑著說道:「哎喲陛下啊,臣這不是想念陛下,捨不得走麼。」

  「……」

  「……」

  能跟突厥可汗談笑風生的人,果然不是等閒之輩啊。

  更牛逼的是,李靖在那裡開打,他居然跑的比突厥可汗還要快,還能零件完整地回來繼續為封建帝國主義事業添磚加瓦,這也是沒誰了。

  「呵,你這老貨能有這般良心?說吧,老夫今日心情爽利,便要聽你有甚要求。但有方便的,與你一個方便,又有何妨?」

  言罷,一臉得意的李淵拿起酒杯,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葡萄酒。他倒是沒有一飲而盡,畢竟不遠處薛婕妤正盯著呢。

  宮中的老娘們兒,現在都是希望他活得越久越好,只有他命長,她們也才能跟著命長。命長了好啊,命長了有福利。

  「陛下都這麼說了,那臣就說了。」

  「……」

  「……」

  周圍一群駙馬當時就被這種臭不要臉的外交官震驚了,知道老唐下限低,可萬萬沒想到低到連太上皇的油都要揩,如此對待一個八十三歲的糟老頭,實在是過分!

  不過很快,一群駙馬就後悔了。

  只聽唐儉很是諂媚地看著李淵,躬身道:「陛下,臣家裡都好些辰光沒有肉食啦,吃了半年多的素,如今搬去南方,又是吃不慣恁般鹹口的物事。糖價多貴啊,買不起,就指著那點朝廷犒賞舊年俸祿,全家老小大概是正月裡要餓死幾個……」

  「住口!」

  李淵原本是打算把酒杯砸過去的,但一看酒杯裡還有酒,先抿了一口,然後輕輕地放在案几上,瞪著唐儉,「老匹夫焉敢在老夫這裡饒舌,如此良辰吉日,也不說言語幾聲討彩的話,卻來老夫這裡化緣?」

  噗!

  一個駙馬沒忍住,剛到嘴裡的魚翅湯,直接噴了出來。

  「陛下好歹先支援些許,臣拿來應應急,最遲年底就還上。」

  「……」

  臥槽!

  一群人都被唐儉的厚臉皮給驚呆了,都到這個份上了,居然還要繼續借錢。環視四周,不知道多少雙目光盯著他看,偏老唐巋然不動,別說臉紅了,眼皮都不帶眨的。

  唯有熟悉他的才知道,唐茂約大場面經歷過的,比眼下這點目光,那是多了幾十倍幾百倍。

  身後李靖坑他,周圍幾十萬突厥大軍,他不照樣跟突厥可汗稱兄道弟吹牛逼?一邊喝酒還一邊跟突厥可汗划拳,三五瓶下肚,當時就兩人逼兩拳樂呵樂呵。

  眼下氣氛這麼好,對老唐來說,這就是小菜。

  什麼是硬道理?達成目的就是硬道理!

  「你要多少?」

  忽地,李淵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周圍駙馬們眼珠子都鼓在那裡,臥槽這也行?不是,臥槽這也能答應?

  然而更加讓駙馬們紛紛拜服的是,老唐笑呵呵地看著李淵:「陛下有多少?」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2 15:5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3 22:11
第八章 瓜分無份

  似劉世龍那人脈關係,借錢就沒必要,但老唐開口借錢,還真是有點門道名堂的。

  老唐家中老五唐善識自從從軍之後,基本就是開元通寶開道,不噁心上峰,也不虧待下屬。能夠在牛進達麾下做登陸先鋒,還能跟黑齒部老鐵一起組團刷怪打東瀛副本,沒錢玩尼瑪……

  不敢說家底掏空吧,賺頭一直都有,但現在大買賣來了,就有點捉襟見肘。而且唐儉也打定主意,跟李唐皇室,保持關係可以。「苟富貴勿相忘」什麼的,能趁三代人就了不得了。

  唐老頭可不覺得自己比前往黃泉渡假的杜總統牛氣,杜如晦這般折騰,臨死還要玩偌大的場面,才給子孫搏了一個出路。他老唐且不說沒有這樣的能力,就是勇氣,也是遠遠不夠的。

  旁人只當唐儉是在開玩笑,趁著熱鬧一起樂呵樂呵,但知道點唐氏內情的老張,當下就琢磨出味道來,這老唐,怕不是生出了「求人不如求己」的念頭。

  「操之,依你之見……這唐老漢,是個什麼意思?」

  邊角上,江夏王李道宗湊了湊身子,不著痕跡地問了一句。

  「怎麼?郡王想把景仁兄收回去?」

  玩笑了一句,讓李道宗臉色頓時尷尬,都是江湖老鳥,又是靠著揚子江混飯。雖說李道宗是江夏王,可在江夏,他說話還不如張德放屁有用。

  就算沒有張德南下,李道宗在江夏也不敢搞什麼事情。皇帝是什麼性子,作為宗室子弟,作為郡王,李道宗比誰都清楚。

  李神通之後都是過的什麼日子?

  李道彥被整那都是貞觀十年之前的事情,李孝慈、李孝友跟李道宗的兄弟李道興一樣,現在哪裡是王爺?就是個公爺。

  人李孝慈在山東沒少給李唐朝廷背黑鍋,但甚為宗室,你能幹就是錯。

  李道宗以前是想得明白,現在是想得通。前幾年市井有編排他的傳奇故事,反正不是什麼好聽的東西,原本他跟人急眼,現在江夏王淡定的很,你編排好了,你只管編,本王怒了算本王輸。

  宗室地位變現的難度太高了,除非是親王,而且只能玩一代。

  第二代之後……聽天由命吧。

  「求人不如求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但是行伍出身的李道宗明白一個道理,戰略上定好一個目標,他只需要按照戰略制定者的意圖去執行就行了,沒必要自作主張,尤其是身份還敏感的時候。

  江夏王認準了張德牌人生巔峰,就指著老張能夠帶他全家一起裝逼一起飛。

  指著李皇帝良心發現或者「恩榮親近」,還不如指望自己閹了進宮。

  「從何說起啊。」

  李道宗面帶微笑,收拾了尷尬,然後小聲道,「操之,這『海外』的利潤,想來還是首先人力物力吧。」

  見江夏王當真是有別樣心思,老張拿起酒杯,略微抿了一口掩飾神情。跟這種宗室打交道,他從來都是要絞盡腦汁打十二萬分小心的。

  鬼知道這些宗室的下限在哪兒,而二十幾年交道,唯一有點下限的,居然是太子李承乾和吳王李恪,像魏王李泰這種讀了書的……連裸貸都能豁出去,還有啥不敢的。至於江夏王李道宗,不看他看他兄弟李道興,就知道全家沒一個好鳥。

  「扶桑地,我看王爺就不要打主意了。」

  「哎,可不敢稱王爺!」

  李道宗伸手一擺,然後看了看周圍有人暗中觀察他和張德,反而一掃小心,笑的極為燦爛,開口道:「這船,太遠了不好吧。遠了管不住。」

  「與其惦記東海,不如往南看看,李交州現如今,可不比從前哦。」

  江夏王的胃口是不差的,但還是那個問題,身份!搞什麼大動作都被盯著,賺錢賺多了也會有陰陽人死太監過來問候,開口就是王爺身體還好啊,最近吃的怎麼樣啊,陛下很想念你喲。

  喲霍霍霍霍霍……

  能把人給嚇死。

  可讓李道宗一心做鹹魚做到死,他又不甘心。

  現如今要說設施完善人員齊備而且還有一定市場的地方,對江夏王這種體量而言,扶桑是最好的。

  那裡有東海出大唐之外最完善的港口碼頭還有物流運輸團隊,還有非常健全的奴隸貿易市場,每年從扶桑出口「螺娘」就是一筆非常可觀的進項。至於礦產資源、林木資源……更加不用多說。

  中央上座李淵跟唐儉在那裡談的,不就是這個?別人以為唐儉在胡扯,他李道宗可是知道唐五郎現在是牛進達手中的先鋒官,過手的戰俘成千上萬。就算是佔領的耕地,那都是二三百萬畝,就算種地,那也是何等驚人的利潤。

  唐儉想要在中國內部重新興旺發達,難度係數不小,可老唐畢竟是老江湖,人脈廣面子大,家底也還算豐厚,兩代皇帝跟他關係都不錯。軍方十二衛也好十六衛也罷,沒有哪個大將軍跟他臉紅過。

  因為沒必要臉紅,像李靖這種,坑就完事兒了,犧牲老唐一個,幸福大唐萬家……

  老唐跟張公謹關係不錯,這就讓唐氏跟張氏有了交情,說一聲世交是不差的。這麼些年,老唐日子雖說的確也不太好過,但整個唐氏是穩中有升的。

  正是因為這種「撈偏門」反而能振興家族,才讓老唐看明白了問題。

  體制內想要發達,熬死皇帝才有希望。

  只不過,老唐自忖一把年紀連太上皇都熬不過,還熬啥皇帝啊。於是乎,趁著有「海外關係」,老唐就生出了借錢做點國際貿易的念頭。

  「東海當真沒機會了?」

  李道宗眼見著唐儉和老董事長談的越來越興起,頓時有點急躁。

  「都瓜分完了,連如今扶桑地的小朝廷,都是暗中扶持不讓它垮臺。」

  都是漢朝玩剩下的套路,可誰叫它好用呢。現如今的東海狀況,就跟漢朝時候的西域一樣,整個一軍政勢力的角鬥場。但凡能耀武揚威的民間「巨頭」,哪個不是朝廷大佬的馬甲?

  連牛進達這個軍方「新貴」都要套個皮才能搞創收,還能有多餘的份額讓給江夏王李道宗,這不是做夢,什麼是做夢?

  「南海……」

  念叨了一會兒,李道宗看著眉飛色舞的唐儉,還是有點不甘心。不過,和張德連喝了兩杯酒之後,江夏王似是有了決定。

  其實他和李道興之間,因為李道興被降等的緣故,是有嫌隙的。但兄弟關係還在,維持一定的利益糾纏,也是有的。可現在想要大規模搞事,要說李道興會買賬,怕不是要被啐一臉狗屎。

  一時間,李道宗想到了那個過繼出去的兒子,大概還是覺得有點恥辱,竟是連悶了好幾杯酒。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3 22:33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4 13:27
第九章 皇后讓利

  貞觀二十三年的正月還沒有結束,慣例賀新年的捷報陸續從諸邊傳達入京。其中一份的捷報有特殊意義,因為它不是通過傳統手段來報捷,而是通過信號機。安菩在貞觀二十二年的大年夜,攻下前隋時期安國故都阿濫謐,至此,河中局面發生了質變。

  一條烏滸河,兩岸的橋頭堡,一明一暗,盡為唐朝控制。

  以此為界,唐軍再要想更進一步,除非敦煌宮放任程處弼做大,否則很難繼續擴大成果。

  不過唐軍高層自己也很有見識,當然也不僅僅是見識,而是經驗。

  這十幾年針對西域的處理方式,不斷摸索又不斷演進,不敢說多麼成熟,但效果卻是斐然。

  郭孝恪的樂觀預計,就是再幹二十年,西域就是今天的甘隴,而河中,就是今天的西域。至於烏滸河以西,毫無疑問,就是如今的河中……

  戰果其實不大,但意義相當重大,不管是軍事上還是政治上,亦或是技術升級上,都有著特殊地位。

  這一次的捷報,快馬傳遞到磧西州用了一天半,而磧西州傳遞到京城,也只用了一天。

  天公作美,沒有下雪,也沒有北風捲狂沙。密碼是由敦煌宮自己擬定的,抬頭是程處弼,抵達敦煌之後,敦煌宮再以敦煌宮為抬頭。留檔文件,不管是程處弼還是敦煌宮,都要簽字蓋章以作憑證。

  技術上的事情,一旦看破,自然就會演進出各自的變化,都不需要教,文明世界無師自通的事情。

  捷報萬里,一日而達。固然是有所誇張,還撇去了快馬傳遞那一段,但如此「效率」,還是震驚了朝野。

  正旦大朝會上,貞觀朝的棟樑們腦海中冒出來的念頭千奇百怪,但大抵上都是殊途同歸的。

  不管這次安菩傳遞消息是多麼的僥倖碰上了完美的天氣,其效率依然是穩穩地勝過傳統手段。

  僅此一項,朝廷可以直接有效統治的疆域,將會大大拓展,尤其是現行的大多數羈縻州縣,在硬件上,已經具備納入體制直接統治。

  每增加一個州,不管是東南西北哪個邊地,固然其疆土無甚產出,甚至可以說相當的貧瘠。但增加一個州,增加的不僅僅是州,增加的是編制,增加的是官帽子,增加的是錢袋子……

  一個合格的官僚,是可以在貧困縣刮出十萬雪花銀的。

  更何況現在邊地羈縻州的「貧困」,僅僅是局限在土地產出上,如果把貿易納入產出,這是一筆相當驚人的財富。

  以劍南為例,六詔地區雖然貧瘠不堪,優質耕地少的可憐,可還是有幾十萬人口混居。這幾十萬人口本身,就是錢。

  龍昊為什麼跟張德什麼都不要,偏偏一個價格昂貴的信號機一定要。無腦的暴力野蠻是沒有卵用的,但科學的暴力野蠻……充滿著驚人的破壞力。

  「如今江湖上也都知道,朝廷除了『九鼎』,還有『千里眼』『順風耳』。今年正旦大朝會是皇后從旁主持,你可知道皇后做了一件大事?」

  不甘心的江夏王,在元宵節過後,還是找上了張德,亂扯了一通,還賣了個關子。

  老張沒去京城,留在長安城陪李麗質母子,李道宗這位「老叔」上門,隆慶宮之主也不好轟他走。

  想明白事情的江夏王功力精進,臉皮又厚了不少,任你四大宮婢都給了臉色,他還是厚顏無恥地找張德拉家常。

  「能有甚大事?再大還能比馬相公給票子蓋章還大?」

  老張白了一眼,跟李道宗拿起茶杯,隔空碰了一下。

  「馬相公天人之姿,朝廷白撿多少錢……不是,這江湖商賈白送朝廷多少錢。你說馬周這是甚麼腦袋,這等尖損的點子都能琢磨出來。」

  「……」

  聽李道宗這麼一吐槽,老張差點沒被茶水給嗆死。

  印花稅這玩意兒,還真是市場越大求著送錢的越多。商人誰都信不過,就信拳頭大的。因為拳頭大的不用講信用,只需要攔路搶劫就行了。現在讓拳頭大的不用勞心勞力去搶,大家一起給他送錢,讓他幫忙做個中間人,有何不可呢?

  與其被權貴動不動打秋風……當然了,現在也還是會被打秋風,但這秋風掃的落葉,終究要少一些不是?

  「操之,皇后在大朝會,留了狠角色,給了一條財路。」

  「她能有甚財路?」

  不是瞧不起長孫皇后,她就算有財路,願意讓出來的,未必那麼好拿。

  「冉氏,操之可是知道的?」

  一聽李道宗意味深長的,老張頓時反應過來,感情皇后這是既要坑人還要大賺一筆?

  江夏王一說「冉氏」,老張就知道,這一定就是西南的「茶馬道」。這麼多年建設,持續投入不知道多少錢,若非主力貨物是金沙銀錠寶石,根本沒辦法回本。但即便如此,風險還是很大。

  龍昊為什麼沒有盯著「茶馬道」?因為風險太大,遠沒有就地搶劫搶人來錢快,還穩定。

  黑吃黑要是能給五險一金,那強盜也是選有福利的不是?

  「『茶馬道』固然有利可圖,不過……也不是誰都能賺個富貴出來的。怎麼,王爺有這意思?」

  「哎哎哎,說過多少回了?可不敢稱王爺,操之願意,叫一聲郡王也行。」

  李道宗一副客氣的模樣,老張心中暗笑,這廝還真是半點讓堂兄弟琢磨的「小黑點兒」都不給染。

  不過李道宗剛客氣完,就愣了一下,他陡然發現,這特麼自己還沒說,張德就一清二楚啊。

  洞若觀火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大朝會之後能留下來跟皇后一起發大財的,朝野地位都是硬的不能再硬,消息絕對沒那麼快到處擴散。

  事涉財路,誰那麼腦抽。

  那麼問題就來了,要麼張德門路廣,要麼張德思路廣……總有一個牛逼的。但不管哪個牛逼,都足夠震懾一下江夏王。

  李道宗一把年紀,有心想自稱「小王」,可到底還有那麼一丟丟下限,跟李思摩那條瘋狗比起來,他的「覺悟」還是差了點火候。

  當下江夏王就小心翼翼地問張德:「操之既然知道……那可否告知老朽,這『茶馬道』如何?」

  「六詔」這地界,問題倒不是在地理上,而是人。貞觀二十三了,這地界人口不但少,還分散;不但分散,還很原始。

  大自然的危險遠比「諸爨」更加讓人頭疼,鎮壓這幫往萬山老林裡鑽的土鱉,威逼利誘一向管用,只要跑去鎮壓的大將不是腦抽一定要玩什麼稀奇套路,成果從來都是斐然的。

  諸葛丞相就是標桿啊,依葫蘆畫瓢,照著諸葛丞相來就是了。

  但這地理,真心是讓人絕望。沒有一定的規模,根本沒可能從這個地區攫取豐厚的利潤。

  現行能夠組織大規模馬隊在西南地區行走的,一隻手就能數得過來。

  「要說利潤,德實話跟郡王講,只要人手充沛,金山銀海不外如是。可此間消耗,一般人耗不起。郡王要是有心每年虧個二三十萬貫,連續虧個幾年,那只管去做就是。」

  山高皇帝遠的地方,一個郡王的影響力,還不如龍日天的一條狗。冉氏為什麼能混跡?還不是數代人在「諸獠」中的江湖地位?李道宗又不是李道長,有個卵用。

  當下聽到張德的話,江夏王當時臉色就不太好看,心中暗道:皇后這一手,怕不是要把諸王諸大臣都捲進去?

  原本想著皇帝生病,皇后一個婦道人家,應該坑人不會跟皇帝那樣。萬萬沒想到,描繪的是女兒國,實際他娘的是妖精洞?

  感覺被侮辱了智商的江夏王頓時就生了一肚子的氣,他又不能沖皇后發火,別說發火了,知道是個坑之後,李道宗背脊骨都在發寒,下次再去洛陽面見女聖,怕不是當場就哆嗦起來。

  見李道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的,老張頓時關切問道:「郡王這是怎麼了?」

  「無甚,無甚。老夫……老朽就想著,這家底也薄,還是去南海打個轉轉算了。金山銀海甚麼的,老朽要來作甚?能夠安享晚年,那便是最好的。」

  話雖這麼說,讓李道宗學太上皇成天玩「老頭樂」,他還不如自殺呢。要學太上皇,怎麼地也得六十歲……七十歲吧!

  「郡王能這般想,那是最好不過。李交州既為郡王兄弟,豈能不幫扶一二?有此門路,何必捨近求遠呢。」

  「說的是,說的是……」

  李道宗打著哈哈,心中卻是更加鬱悶。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5 11: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4 13:28
第十章 肥雞

  醫療衛生條件的改善提高,受惠於此的不僅僅是底層,權貴的表現更加突出。尤其是普遍存在的五六十歲見祖先的慣例,短短二十年就發生了變化。

  貞觀二三年那些五十而知天命準備等死的兩京老漢,有一半以上續了命,挺到了七十多……

  延壽絕非僅僅是時間變慢的錯覺,似李道宗之流,早先熄滅的拚搏精神,這時候,怎麼地也要死灰復燃一下。

  萬一自己跟太上皇一樣,其實也挺能續命的呢?

  「嘿!果然!」

  江夏王又一次造訪隆慶宮,神色之間頗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

  「老叔怎地又來了?」

  抱著李雍,李麗質很是不爽地看著他,心中暗罵:這老東西當真是厚顏無恥。

  能讓表妹表現得這麼「厭惡」,李道宗是頭一份。實在是為了那點利益,簡直是跟掉錢眼兒裡的小人一樣。

  「噯,這不是想著乖孫將來缺個伴當,老夫讓人從劍南弄了一隻小畜生過來。」

  中庭假山下,一隻熊貓幼崽瑟瑟發抖……老張看了嘴角微抽,他也是挺佩服李道宗的。簽親兒子轉讓協議眉頭都不帶皺的,過了幾年,還能厚著臉皮去求這麼個過繼出去的兒子辦事。

  現在更牛叉了,為了打聽消息,真心願意下本錢。

  「嘖,這貔貅要來作甚?老叔以為這是甚麼?這是熊!」

  「哎,雖說是熊,可它聰敏溫順,不咬人。」

  李道宗臉皮都不帶抖的,笑瞇瞇看著李雍,「將來乖孫玩耍,總不能挑揀貓兒狗兒的吧。這貔貅……方顯富貴。」

  「照王爺說的,還不如弄隻虎仔呢。」

  「誒!操之說的對!」言罷,李道宗轉身喊道,「來人,催一下,運虎仔的怎地還未到?」

  「……」

  「……」

  李麗質和張德面面相覷,當時就服了。

  不服不行啊!

  「還有啊操之,可不敢當王爺,叫郡王,郡王。要是不嫌棄,叫一聲『老叔』亦可,亦可……」

  叫尼瑪喲!

  李麗質實在是受不了了,帶著李雍轉身就走,留了四大宮婢在那裡盯著。之所以留四大宮婢盯著,實在是表妹很清楚,就自家老叔這性子,都厚顏無恥到拍嬰兒的馬屁了,給「老公」送美女算個事兒?

  還別說,李道宗還真是準備了十好幾個美嬌娘,準備給張德端茶倒水洗衣疊被的。只是大概懼怕李麗質,索性把這些女郎都寄存在了應國公府上。

  為什麼要放應國公府上?

  因為武士彠的一雙閨女,不都是給張德暖床的嗎?就算江漢觀察使府有秘書處,如今女秘書不少,可在李道宗這裡,那不好使,在他眼裡,這就是幫忙幹活的暖床婢。

  「郡王,你從京城回來,還給恁大的禮作甚?自己人,沒必要如此客氣。」

  「不客氣,不客氣!」

  李道宗拂鬚微笑,側著身子斟酌了一番說道,「操之,這皇后啊,果然是了得。如今二三十個親王郡王,還有弘文閣那幫老貨,都繞了進去。」

  「甚意思?」

  「那『匯豐銀』借錢給了不少親王郡王,又不是寫個借條就了賬。這些個夯貨,都拿自家物業抵了去,恁大一筆錢,砸『茶馬道』上,這不是要瘋?」

  「……」

  哎喲臥槽!

  老張頓時閃了腰,這他媽什麼鬼?!皇后還有這等騷操作?一幫王爺能有啥出路,不就是指著土地兼併好坑蒙拐騙中下階層嗎?可萬萬沒想到,皇后一片公心,是要給中低層老百姓撐腰啊。

  嗯,一定是這樣的。

  反正老張是不敢腹誹了。

  受武漢老鐵影響,江夏王現如今說話跟機關鎗似的,噠噠噠噠噠噠……非常接地氣,跟武漢茶樓裡的說書先生很像。

  「山東那幾個夯貨,也就指著那幾萬畝地吃飯,如今都抵給了『匯豐銀』,去琢磨甚麼『茶馬道』。那金沙,是這般容易到手的?那寶石,是這般容易挖出來的?」

  「聽聞皇后如今朝會,多用翡翠?」

  「正是。」

  猛地沒反應過來,李道宗剛應了一聲,忽然心中暗道:這廝又未入京參加朝會,怎地曉得這般清楚?

  當下按捺小心,更是面色堆笑:「那物事雖說好看,在老夫眼裡,就是個石頭。還有那天竺琉璃寶石,跟玻璃有甚分別?偏是有孱頭拿來當寶,還想誆騙老夫。倘使是個腦袋大的,倒也笑納了,指甲蓋一點,要來作甚?」

  「……」

  你不要給老子留著啊,老子拿去做廣告然後騙老婆不行嗎?

  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李道宗話鋒一轉看著張德:「依操之所見,這皇后所作所為,是不是要對宗親……嗯?」

  手掌比劃成了刀,緩緩地向下一切,頗有點要修煉特殊武功的意思。

  周圍四大宮婢耳朵極好,聽了李道宗的話,只翻白眼。

  「咳嗯。」

  輕咳一聲,老張打著太極拳,「這女聖陛下素來仁厚,兩京百姓無不稱道。想來……也是想提攜皇室宗親吧。」

  見老張這副鳥樣,李道宗也是急了:「操之,看在景仁的份上,你就拉老夫一把……」

  鐵汁,你可搖了我吧!

  看在李景仁份上……怎麼不說看在大家都是親戚的份上?

  老張一臉狐疑:「王爺何至於此啊。」

  「也不知哪個賤人,跟皇后說老夫在江夏撈了不少甚是富有,這『茶馬道』事業利國利民還有賺頭,理應江夏王作表率……這入娘的跟老夫有甚干係?天下宗親恁多,怎地便是老夫要帶頭?!」

  「王爺輩分高,功勞大啊。」

  幽幽地來了這麼一句,李道宗虎軀一震,顯然,某條土狗說話就是這麼直接,戳破了他幻想的泡泡。

  長孫皇后現在是女聖臨朝,皇帝親自給弄的「垂簾」,滿朝文武要搞點事情,還不是挑肥碩的一隻雞來殺?你李道宗這麼些年養的這麼肥,不殺多可惜?

  沖別人下手,長孫皇后還未必有膽呢。

  宗室……不就是用來殺的嗎?

  「此舉乃是呂后行徑!」

  江夏王很悲憤。

  「呂后拿甚麼跟女聖陛下比?」

  拿起茶杯,嘬了一口,老張悠哉悠哉地點評了一句,差點讓李道宗當場去世。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5 13: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4 16:58
第十一章 過分

  求生慾望很強烈的江夏王不想就這麼被「破家滅門」,好不容易攢了點棺材本,結果長孫無垢這個大唐縣令就要來敲竹槓,太過分了!

  正所謂破家縣令,滅門令尹,李道宗自忖也反抗不過,就只能想法子止損。

  掏錢是必須要掏的,辣麼多王爺都掏了錢,你不掏,你是啥意思?哭窮擺姿態裝清廉?一個王爺,你清廉你是要幹什麼?是要在地方上養望?

  這是一個無解的套路,長孫皇后就是要殺豬過年,你又有什麼辦法?

  李道宗能夠做的,也就是比別的豬跑的快一點。

  健身顯瘦,這是見識!

  要說行動力,戎馬多年的李道宗還真不是蓋的。上來就給李麗質一通大禮,甭管要不要吧,反正南海的大珊瑚好幾丈,也不知道怎麼弄上來的,反正就這麼給擱在隆慶宮做裝點。

  腦袋的珍珠,糊臉美白怎麼地也能用個十天半個月,玳瑁龜殼也趁了一對,用來做眼鏡腿兒是最好的。

  至於小黃魚大黃魚什麼的,那都是基本操作。

  在武漢送禮太搶眼,隆慶宮每天送禮的辣麼多,少他一個李道宗不少,多他一個不多。最重要的是,堂侄女是個知分寸的,拿錢也辦事,這一點,跟她媽一樣,是個好習慣。

  隆慶宮之主也不會嫌棄錢少,你敢送我就敢收。更何況,自家老叔,誰跟誰啊。

  「阿郎,老叔這前前後後,連八川的伴當都送了,怕不是有十好幾萬。他底子有恁般殷實?」

  「這才哪兒到哪兒呢。能讓皇后盯著不撒手的,十萬貫算個甚麼?當年你那東關窯場,如今是個甚麼體量?一件閻氏勾描的瓷器,在天竺能換一篇金葉佛經。」

  不提窯場還好,提了就有點心塞。以前懵懂無知,也不太喜歡去思考這個,等回過頭來,李麗質再回望當年,恨不得連續猛抽十幾個巴掌,把自己打成智障。

  「也沒見老叔如何斂財,怎地有如此家底?」

  「他是江夏王,在江夏給我方便,他就方便。武漢小二百萬人口,大多都要上工。不說物業如何,只說按照戶頭貼補,那些破落戶實封三百戶有個甚麼?江夏那裡來個三百戶,抵得上別處一個縣。」

  其實這都是小錢,真正厲害的,是因為李道宗作為江夏王給人方便,別人自然也會關照。

  和氣生財嘛,道理就是這樣。

  於是乎,只說各大工坊的食堂,小一半其實是江夏王府承包。而江夏王從外地拿陳糧根本不需要現錢,他是王爺,還不是一句話的事情。

  最不濟,宗室封王幾十個,好些除了種地就沒別的產出,能在李道宗這裡變現,他就是諸王的爸爸!

  再者,因為是「地頭蛇」,置辦物業就是不一樣,門店舖面只要不是太偏僻太過分,就憑兩百萬人口的市場,他買草紙都能賺成草紙業的龍頭老大!

  這是在長安洛陽完全不可想像也不能做到的事情,但在武漢,一切皆有可能,只要他不搞事,不給張德添堵,張德就抬抬手,由得他江夏王賺點零花。

  然而問題就出在這裡,以往還不覺得如何,等到發現「地上魔都」深不可測的時候,中央大佬們一看狗窩裡面居然有個奸細,心說你他媽不好好做臥底,結果混成了社團的白扇子,你他媽是警察你知不知道?

  江夏王也挺委屈的,心想說好的三年,結果本王等了三年又三年,三年又三年,混成社團大佬也不是本王想的,本王就是想做個好人……

  一般來說只要老實交代,還是能爭取寬大處理的。

  偏偏關鍵時候,四大天王之一的房天王跳了出來,說老夫這裡有「九鼎」,瞧著又粗又硬,感覺棒棒噠,陛下來一套?

  杜天王的墳頭聽了個響,李董心情是相當糟糕的,對揚子江兩岸的「刁民」頓時失去了任何信任。

  而原本應該是忠犬的李道宗和張亮,又一次上了黑名單。

  恰好李董身體不太舒服,加班狂生個病很正常,讓老闆娘出來幫忙管管,也是非常契合人之常情的事情。

  當然了,老闆娘辦事風格,大家也沒有見識過,有點不熟悉。但不管熟悉不熟悉,新官上任三把火,燒一兩隻菜雞都是可以理解的。

  有運氣好的,有運氣不好的,江夏王作為那只運氣不好的,按照規則,也應該願賭服輸。

  奈何旁人並不清楚,「悶聲發大財」的江夏王其實心在滴血……

  每天一早,都是從淚水中哭醒。

  「照阿郎這般說,豈不是老叔甚是富庶?」

  「房二郎在洛陽主持進奏院,他家大人又是江西總督,家底如何,你也是知道的。不過跟江夏王比起來,他算個甚麼?」

  老張淡然地笑了笑,「倘若石崇復生,跟江夏王鬥富,也是死路一條。你當他為何願意做個憊怠王爺?還不是日子好過,所以不爭?倘使日子不好過,早就來長安哭窮,問你大父借錢過年。」

  「那阿郎知曉老叔家底大概如何?」

  「別家王爺在『茶馬道』上,必定是要破產的。他那身家,虧個幾年不成問題,興許還真能挺到回本。」老張頓了頓,然後估算道,「硬要算計一番,四五百萬貫身家總歸是有的。」

  「……」

  李麗質雙目圓瞪,怎麼也沒想到一副窮酸模樣的老叔,居然是個萬元戶!這必須是薅帝國主義羊毛才發得家!

  「我這是往少了算。」老張很是淡定,李道宗這種級別的老王爺,有很多特權,免稅都是小意思,皇帝給的封賞按照慣例,比如山林水澤,一般是沒什麼卵用的。但這年頭真心就大不一樣,有個銅鐵礦那是要發,有個煤礦那是要瘋!

  再一個,揚子江上貿易,插江夏王王府的旗幟,誰還能不給幾分薄面?便是錢谷這個鱉孫,遇見江夏王的船,還能說不抬抬手?這其中的出入,海了去了。

  畢竟說到底,似李道宗這樣的王爺,全國也找不到幾個。

  也就是這幾年朝廷收入暴增,早先李道宗的身家,差不多就是歲入的十分之一,也是非常典型的富可敵國。

  這麼肥的雞,長孫皇后要是不殺,會引起公憤的。

  畢竟,和某條土狗不一樣,李道宗這個王爺,他沒有大規模殺傷性武器啊。

  當然了,江夏王也怕有人說他藏著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武器。這要是弘文閣有個老不要臉的開會甩出一隻鐵鍋,說這是江夏王府私藏的戰略防禦裝備,這他媽上哪兒說理去?

  「哼!如此說來,這老叔當著不爽快,區區十萬貫,就想打發了我!」

  聽老公這麼一分析,李麗質頓時來了精神,心想我老娘敲詐你,你讓我做中間人幫忙說話,結果就這麼打發的?過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5 13:56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4 17:25
第十二章 大韭菜

  劍南地區是一個進奏院院士都沒有的,有鑒於此,李道宗自救之時,就想著從中找補點東西出來。

  別的不說,院士總歸要混一個,但想要增加席位,難度係數不小。沒有特殊的原因,基本沒什麼可能。

  不過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別人興許沒辦法,但某條土狗那裡,橫豎一兩個餿點子還是有的。

  當然李道宗也清楚,皇后要殺豬過個肥年,正月裡還要給孤寡老人送溫暖,開銷肯定是大的。某條土狗這個節骨眼肯定不願意給他出頭,這也是基本操作。江夏王打的主意,肯定是想堂侄女先幫忙美言兩句,有了這個由頭,就能些微的,稍微緩緩,也好提前做好準備。

  也不是李道宗非要在張德這棵歪脖子樹上吊死,他也是沒辦法,有心找冉氏呢,結果他娘的冉氏早幾年就是皇后的臥底……資歷比他李道宗那是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冉氏現在的蜀錦專賣,其中有多少是姓長孫的,琢磨去吧!

  除非江夏王說本王好日子過的太爽,想要吃吃苦,體驗一下邊遠山區的艱苦生活,不如把本王封劍南去。那自然是誰也不用求,戰天鬥地全靠自己,猛就一個字。

  可惜,也快五十的李道宗哪裡有這個勇氣?有心跑皇帝哥哥那裡跪求放一馬,可轉念一想,萬一皇帝哥哥說老弟你要是過的不樂意,不如將來你跟哥哥我葬一塊兒,你看怎麼樣?

  這就有點小恐怖了。

  當然了,廣大人民群眾肯定會說,這是雨露啊,美滴很!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一看江夏「老鄉」張操之有個徒兒在劍南正在日天,龍日天專殺各種不服,門路廣面子大,是劍南的一霸。

  妖精洞再凶殘,只要妖精漂亮,上什麼不是上。

  眼睛一閉就是春天!

  「這老叔真是豁出去了,連龍昊的主意都打上了?」

  「龍氏兄弟很多,昊哥是個肯拼的,他識字不少,在學校裡也肯學。要說仕途,老夫看好他跟丁蟹。」

  「一個龍一個蟹的,都不算人。」

  丁蟹是老牌縣長助理,這幾年都是幾個縣的主薄位子兜兜轉,在蘇州常州名氣不小,江東諸縣願意請他過去的不少,有些山區縣城更是琢磨著讓他做縣令一把手。當然這操作一般以前跟地方無關,但現在不一樣,有進奏院在,江東土豪只要願意,還是能通過各種迂迴,在進奏院提一茬。

  事涉人事基本沒可能讓進奏院成功,但只要說某某行業需要立法若干,唯松江、昆山丁蟹如何如何,就能迂迴過來,把丁蟹調走。

  這套路一般弘文閣也不會封駁,只要公關到位,弘文閣大佬有一半收禮,就算過關。只是地方上想要這樣操作,沒點實力也是自討苦吃自討沒趣。

  龍昊現在掛幾個縣令頭銜都沒問題,羈縻州的主官官帽子不值錢,反而副官有點意思。龍昊現在有點掛「六國相印」的意思,劍南道搞政策,從中央到地方督府,都會諮詢他。

  至於龍昊年紀輕根基淺,在朝廷大政面前,那都不是個事兒。

  沒看見他老師十二歲就陪太子讀書?他們這個「門派」是有傳統的!

  李道宗找龍昊,放以前,你一個獠寨出身的土鱉,本王找你是看得起你。時事變幻,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正所謂莫欺少年窮,龍日天也算是功力小成,一般江湖上的名宿,還真不定幹得過他。

  更何況,龍日天的宗門也是「名門大派」,他師傅又是宗門一把手,論起來,怎麼地也是個土狗幫的「真傳弟子」。逼格也不差野路子小門派的護法長老多少,李道宗有心看不起擺譜,龍日天還未必要買賬。

  有種把他從劍南道摘出去……怕不是有人一聲令下,幾十把傢伙就扔過去,砍不死江夏王也要砍成重傷。

  「你家老叔這回是真拼了,他有個庶出的小女兒,雖說未曾封個郡君之類,可也到底是王爺生的,如今還想著跟龍昊結個親。獠寨出身能混到如此地步,龍昊當真是可以了。」

  「老叔真要是這麼幹,定成笑柄。」

  「他若是成了笑柄,倒是安穩得多。」

  老張意味深長,李麗質頓時瞭然。她媽現在幹得事情,當真是一舉多得,不知道多少人眼望得見的快活。

  偶爾搞幾個權貴給兩京百姓看看,也只會交口稱讚,說皇后果然是女中堯舜不畏強權,如是云云多不勝數。

  好聽的話不費錢不是?

  再說了,朝野之間,但凡有點實權的,想要公開撈錢,真沒那個膽量。可李道宗是個啥?在野郡王一個,就算屢立戰功,那屢立戰功的少了?李靖也戰功彪炳,那你看衛公老大爺他家富可敵國沒?

  不能比,一比就會有心理落差。

  一幫實權巨頭心中一琢磨,老子這輩子摸爬滾打門生無算,結果你他媽一個鄉下王爺撈的這麼爽,不就是靠著姓李嗎?

  心態一扭曲,就會讓人很難受。

  而武漢的老鐵們,平時捧李道宗是沒問題的,關鍵時候,一看能下刀子吃肉,誰他媽認識誰?

  在商言商,談感情……它傷錢啊。

  「龍昊可會應了老叔聯姻所求?」

  「他要是蕃地土王獠寨豪帥,自然無所謂。可如今,他是『朝廷命官』……借他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啊。」

  老張淡然一笑,「這光景,你這老叔還想著省錢,也是失心瘋。」

  「偌大身家,總歸是捨不得。」

  「他就是根大韭菜,偏偏還不自知。皇后要割他,弘文閣要割他,內府外朝要割他,諸王也要割他,揚子江兩岸誰不想割他?還想著省錢,這不是失心瘋,甚麼是?」

  「如此說來,便是我去京城說項,也是無甚用場?」

  「誰說的?你若赴京,只消一句話,便能拖延一陣。只這『拖延』的面子,也得值當個幾十萬貫。你當誰都能讓皇后抬抬手的麼?」

  老公這麼一說,表妹杏眼圓瞪,這世上,事情辦不成,居然也算是面子?更讓表妹驚異的是,偏偏還有人求的就是這個辦不成的面子。

  「老叔拖延一陣,又有何用?這臉面有甚用場?」

  「拖延一陣,便能有些回轉的餘地,旁的不說,只說這『茶馬道』。江夏王可以提前佈置茶園,茶樹種上,三年五年之後,茶園自然就了產出。這虧損,如何也能貼不回來。再說這『茶馬道』一路過去山高林密,此間各色皮子,都是堪比金銀,倘使僱傭人手,效仿安北都護府故事,組個狩獵隊伍,又是一筆進項。再說山中石料木料,早早勘察,就能早早知曉哪裡木料合用,哪裡石料上乘,一進一出,損失就能降了不少。」

  「如此說來,這『拖延』的面子,當真是大。」

  「否則,你家老叔瘋了,給八川弄一頭貔貅過來玩耍?你當這畜生是好抓的麼?」

  說了一通之後,表妹更是堅定了念頭,道:「老叔倘使再來,定要跟他好好說道,予也不去應承,只管拖著,著急的是他,想來更能搾上一筆。」

  「你只管做就是,之後他還有求上老夫的地方哩,到那時,你還能敲他一回。」

  表妹聽了,頓時大喜。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8-10-15 14:37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8-10-15 14:37
第十三章 舊年福地

  要說老張在劍南、六詔,還真不是沒有門路,連龍昊這個學生都不需要用,當年為了選育滇馬、川馬,這地界不少被「諸爨」打壓的小型部族、寨子,大多都選擇了大靠山。

  只是當時這些小寨豪帥,都把武漢這裡派出來的探險隊、商隊,誤認為是「上國天使」。

  將錯就錯之下,也算是結了善緣。

  小寨有小寨的好處,一是打交道容易,二是不必擔心做大。

  打交道容易,倒也不是小寨的特色,不管東南西北,但凡是依附在大型部落大型部族之下生存的小型部落,都有這樣的風氣。

  只有極個別在小型部落中也是「窮橫」的,才會出現「賊不走空」的性格。

  文化交流就是這樣,探險隊探勘隊商隊帶來的,不僅僅是令人大開眼界的物資,還有通往文明世界的渠道。

  而當時武漢方面沒有選擇暴力,把選擇權留給了這些謹小慎微的土著。

  樣板工程還是要的,模範村寨也是要的,至於「諸爨」至於「六詔」,隔三差五找個借口就是干。

  扶持次強,打壓最強,不過是歷朝歷代的基本套路。

  如果說西南地區是一片大海,那麼這些小寨,就是這片大海中的一座座孤島,而探險隊就是一艘艘在海洋中搏擊風浪的大船。

  船不可能一直在漂,總需要停靠,而這些孤島,自然伴隨著交流,就形成了市場,變成了補給站。

  本地區的寶石、礦物、皮革、草藥、木材、貴金屬、奴隶……都會成為商品,然後跟唐人交易鹽巴、糧食、器物、布料、衣衫、鞋襪、護具……

  雖然這些小寨土著生活在萬山老林之間,可論及竹木加工、籐條加工,粗製濫造和武漢精工比起來,根本就是天上地下。

  哪怕只是一個竹製斗笠,武漢竹製品的加工廠,每天都能生產成百上千規制一樣的產品,而在小寨,土著老手們互相之間製作的物件,都是大小不一。

  唐朝的威儀,除了探險隊那令人驚懼的武力之外,更是這數量驚人又品質上乘的生活必需品。

  一個竹製品,小寨的能手,可能需要一天兩天三天甚至十天,才能做好完善。但對武漢出身的商隊而言,這玩意兒就是生產線上極為靠後的項目,輪到生產小件小樣的竹製品,基本都要等到大批量大單子結束之後,才會輪上。

  因為消耗的工時很少,又缺少「技術」含量,競爭對手極多,利潤就很薄,沒必要在這上面糾纏不清。

  也算是歪打正著吧,前幾代中原王朝來宣揚威儀,大多都會用「富有四海」來形容自家,而武漢商隊,是真正把「富有四海」用實際行動來解釋的。

  拎著唐刀談友誼,效果很好,要是再弄點鹽巴,效果翻番,再弄點白糖,效果蹭蹭蹭蹭停不下來。

  於是不管「六詔」願不願意,在道路交通極為困難的情況下,武漢對劍南南部地區,其實也進行了一定範圍內的改造。

  當然這種改造並不算大,需要消磨時間,時間跨度還是兩年三年四年五年……

  因為早在冉氏在武漢叫賣蜀錦那時候,武漢方面本著「有棗沒棗打兩桿」的心態,在諸多小寨的山林地帶,有意種植三類油桐和茶樹。造船業的蓬勃發展,早在幾年前,武漢就有了這樣的預料。

  伴隨而來的桐油、木油的極大消耗,將會是一個極具挑戰性的事情。

  不管是油桐還是茶樹,對土地要求其實都不算高。武漢本地為了保證耕地,「圍圩造田」「圍湖造田」「清淤排澇」各種工程年年都在做,能夠分潤給茶葉種植的土地,其實並不算多,大多都是維持在丘陵和山區。

  但即便是丘陵和山區,壘壩建塘休整梯田,依然能夠增加糧食總產量。讓渡給茶樹,多少還是有些不甘心。

  貞觀十八年的時候,漢陽造船廠的桐油、木油消耗,就已經有點捉襟見肘。大量嶺南桐油被進口過來,價格昂貴不說,還不受控制。

  於是乎,西南山區這片大海,那一顆顆孤島也似的山頭,原本只是閒子,卻成了意外之喜。

  到貞觀二十一年,終於第一次大規模收穫劍南桐油,單位畝產固然比不上嶺南,但勝在不挑耕地不挑地區。運輸雖說艱難,但總體來說,還不算虧,因為除了桐油之外,就地生產的茶葉,十幾個山頭的產量,也不輸給蘇杭。

  最重要的是,蕃地和驃國諸部乃至「諸爨」「六詔」,對茶葉不挑。

  這些交易主要也是以物易物,大量的毛皮被集中在了戎州南和矩州之間的「茶馬道」上。

  這一條「茶馬道」,在武漢也多稱「金皮道」。因為主要硬通貨,就是金子和皮貨,利潤回報極高,兩邊平賬,一支馬隊的賺頭,差不多也能比得上一條南海貨船。

  而這些,還沒有把西南諸地的銅礦計算進出。

  老張為了小霸王學習機,大部分時候做的產業佈局,都是相當有計劃有意識地去偷雞摸狗。唯獨在西南這一塊,當真是靠天吃飯,不管是人還是物,都是好運不斷。

  冉氏、龍氏、諸爨、諸小寨頭人……簡直就是專門過來送金送裝備的。

  時隔多年,對於劍南、六詔地區的收益,老張從來都是不做過多的期望。但萬萬沒想到,多年之後,居然還能給他招來「大買賣」。

  要說這萬山老林窮苦地方不是他的福地,當真是說不過去。

  長孫皇后現在要噶韭菜,還是噶大韭菜,拿來做文章的地盤,將將好就是這豺狼虎豹到處流竄的破爛地方。那些個韭菜只要門路稍微廣一點的,豈能打聽不到這裡面誰在唱個台柱?

  人在家中坐,福從天上來。老張現在是穩坐釣魚台,等著這幫韭菜主動給他送錢。

  隆慶宮之主又敷衍了一通自家老叔,果不其然,不急不躁的李麗質沒怎樣,坐不住的李道宗終於受不了了,一咬牙,說是他做東,請堂侄女和「老鄉」一起吃個飯。

  請柬很實惠,純金的……折起來還能揉成一團,壓手的很,少說也有一斤多。

  江夏王大概也是到了極限,在永嘉坊弄了個園子,辦了一桌很實在的席面。金光閃耀的,讓人目不暇接。

  客人很客氣,主人很節儉。堂侄女和「老鄉」都是隨意,主人家江夏王就很有品味了,他吃的很獨特,正月裡吃韭黃,說是特供大棚蔬菜,相當可口。

  當然老張有點誤解,以為王爺這是有了覺悟,終於知道自己是大韭菜一根,不但是大韭菜,還是韭菜之王,韭菜之皇,簡稱「韭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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