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晉隋唐] 唐朝工科生 作者:鯊魚禪師 (已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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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臉龍王 2016-3-22 22:41:31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93 1836083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3 16:54
第十七卷 安得倚天抽寶劍 第三十七章 不殺

  哪怕張德還沒有真的做什麼,何坦之已經感覺到焦頭爛額。

  在張大郎這裡給予的厚望,一應的安排,張德連一根手指頭都沒有動,只是有個老婆從江陰走到武漢,從武漢走到洛陽,一切都是土崩瓦解。

  不在一個層面上的較量。

  可越是如此,何坦之也就越想不通,越想不通,也就越要堅持下去。

  在何坦之看來,哪怕現在自家郎君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可一旦撒手人寰,整個張氏豈不是要遭受一應強敵的反撲?

  到了那時候,他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已經死了。

  「唉……」

  一聲歎息,已經老邁的何坦之竟是難得失眠了。

  京城的動靜連夜傳到了武漢,張德收到消息之後,微微點頭。夜裡陪他的是阿奴,吃了一碗冰鎮的燕窩蓮子湯,阿奴大大咧咧地穿著絲綢睡裙,盤膝坐到老張身旁:「阿郎,怎麼有些嚴肅?」

  「皇帝傳召大哥去了長安。」

  「唔……」

  阿奴微微一愣,想了一會兒,突然道:「長樂殿下會不會殺了他?」

  「……」

  一個激靈,老張眼皮跳了一下,心中暗道:你……你真他娘的是個人才!

  李世民和長孫皇后才不會真的宰了張滄,可李麗質……還真不一定。

  換成別的兒子,興許李麗質看也不看一眼。

  可張滄不同,不僅僅是長子的問題,還是安平公主生的。

  其實長子都還好說,關鍵還是安平公主生的,這是最要命的。

  李麗質跟李芷兒那真是「什麼仇什麼怨」,原本兩人分隔東南和西北,倒也相安無事。

  現在麼,大概李麗質內心在狂喜。

  隆慶宮之主,還真是沒什麼不敢幹的。

  至於惹怒張德……隆慶宮之主有十成的把握,她構陷張滄致死,最終也不會有什麼變化。

  一如隆慶宮之主在張滄抵達長安之後,先給一份大禮,送無數金銀財帛,各種和和氣氣,但在張德那裡,同樣是沒有任何表示。

  這些手段、仇怨,在張德那裡,半點波瀾都不會有。

  「麗質最多嚇唬嚇唬大哥。」

  老張笑了笑,「殺了大哥,除了出口惡氣,跟芷娘徹底撕破臉,沒有任何收益。而且大哥要是死了,芷娘不會報復嗎?總不能麗質帶著雍哥,天天躲在隆慶宮吧?」

  要說報復能力,現在的李芷兒算得上一方巨頭。

  江陰老闆娘的赫赫威名,怎麼可能靠做生意做出來。

  所有威名,都是用血肉鑄就的。

  「叫我是長樂殿下,那就殺了大哥,躲在隆慶宮就躲嘍,天天吃好的用好的,最多把整個長安城都買下來,不照樣也能過?」

  「……」

  你這腦洞可以啊!

  「所以你不是公主啊,沒這個命!」

  抬起手指,朝阿奴腦門上彈了一下,「都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小娘一樣,你什麼時候能長大?」

  「不大嗎?」

  阿奴把銀耳蓮子羹放到一旁,雙手托了一下胸,掂了掂,「比鄭姐姐史姐姐差了些,可起碼也是第三大吧,還不下垂……」

  「……」

  老子要是能穿越回去,一定帶上你。

  「阿郎。」

  忽地,阿奴摟住老張的脖子,整個人趴在他的背上,「你是不是在擔心大哥?」

  「為何這般說?」

  「到底還是兒子啊。」

  「如果我說我既擔心又不擔心,你懂嗎?」

  「懂。」

  「嗯?」

  老張當時就愣住了,側過頭,看到那雙大眼睛,長長的眼睫毛忽閃忽閃,燈火照映在眸子中,水潤潤的極為漂亮,前所未有地……像是帶著智慧一樣。

  「薛氏破滅之時,父兄們,大抵也是阿郎現在的心思。」

  「嗯?」

  「薛氏想要留下來的,是先輩的文章禮儀,只是這文章禮儀,卻未必真的要讓薛氏血脈去繼承。父兄們會為薛氏血脈離散、斷絕而憂憤驚懼,可薛氏的文章禮儀依舊在,於是又不必憂憤驚懼。所以阿郎問我懂不懂,我說懂。」

  阿奴下巴壓在張德的肩膀上,兩人的腦袋緊緊地貼著,「因為阿奴經歷過啊。」

  一時沉默,就這麼緊緊地貼著,老張原本有些焦躁的心,頓時也安靜下來。

  半晌,阿奴打破了平靜:「阿郎。」

  「何事?」

  「我想要個東西。」

  「什麼東西?」

  「我想要個女兒。」

  「……」

  女兒是東西嗎?

  不過阿奴這時候眼眸流波,千言萬語一句話:幹我!

  去他媽的公務。

  辦公桌上的一堆文件直接不看,轉身把阿奴抱了起來,朝著臥榻去了。

  ……

  「麗質,呃,這個……」

  「有話快說,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隆慶宮中,李麗質不耐煩地看著自己的太子哥哥,一看到李承乾那副廢柴樣,氣就不打一處來。

  來隆慶宮的時候,李承乾雖然換了一身行頭,可是看得出來,他是剛從地裡回轉。那種勞作過後的疲憊感,根本就揮之不去。

  「自家兄妹,何必介懷嘛。」

  「何必介懷?我當然介懷!你從我這裡借了錢,說是要去武漢的呢?你去了嗎?」

  「這不是阿耶阿娘從京城過來,我也一時不好走脫麼。」

  「你放屁!」

  本就因為最近的一條消息而暴躁的李麗質,頓時暴怒地瞪著李承乾:「李承乾!你拿了我的錢去種樹,你別當我不知道!」

  手指指著李承乾,李麗質直呼其名,根本不在乎君臣禮儀。

  只是作為儲君的李承乾,卻是悻悻然道:「麗質,你有所不知,將來幾年,果脯、蜜餞、罐頭,一定大賣!而且白糖產量年年增加,這糖價越來越低,到時候天下雄州的百姓,一定都能買得起。如此一來,蜂蜜產量也會增加,而蜜餞的價錢,又會壓低,到時候出口天竺,是一樁大買賣……」

  李承乾說得起勁,卻見李麗質看傻子一樣看著他,頓時話頭一截,戛然而止。

  「說,說啊,繼續說啊。」

  「那錢花都花了,麗質你想怎麼辦,說吧。」

  「你說的。」

  「對,我說的,什麼條件都答應。」

  「好,你派幾個東宮衛士,去把張滄殺了。」

  「……」

  李麗質頓時嘲諷地看了一眼太子哥哥,「你要是真殺了張滄,說不定阿耶對你,會刮目相看。狠辣果決,一點都不沾,你當真是承乾宮裡生出來的?」

  「……」

  作為儲君,李承乾也有果決的時候,不過這種果決,要麼是因為種地,要麼是因為兒女。

  為了自己殺伐果決,李承乾還真沒做到過。

  正如李麗質說的那樣,這時候他派人把張滄殺了,李世民還真的會對他刮目相看。

  不管動機如何,哪怕是陰謀、算計。

  「麗質,你不會真的想殺了張滄吧?」

  李承乾小心翼翼地問道。

  「真要殺他,等到現在?」

  橫了一眼太子哥哥,李麗質這才道,「你去物色幾個人家,有合適的女郎,就去奏請阿耶,賜婚給他。」

  「我去?」

  李麗質看著他。

  「我去。」

  李承乾點點頭,隆慶宮之主的錢,從來不是那麼好拿的,哪怕是東宮之主……大概是東宮之主吧。

  離開隆慶宮的時候,李承乾正尋思著,這物色幾個人家,到底是幾個人家?是高門還是寒門?

  可隆慶宮之主沒給標準,作為東宮之主,也就只能先回去諮詢諮詢。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3 16:5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02:58
第三十八章 威懾

  「殿下,吳王府長史到了。」

  「噢?」

  轟走了李承乾,李麗質正準備去看看李雍,卻聽宮婢前來稟報,說是吳王府長史特意過來送禮。

  禮單非常厚,僅僅是禮單本身,就用翡翠為書骨,封皮用了大量的羽毛貼花。禮單打開之後,就是一疊金箔紙。而且這種金箔紙,並非是特意做薄了然後用來裝飾的品種,實際上與其說是金箔,不如說是金卡。

  每一張金卡上面,刻著禮物的名目。

  可以這麼說,這一本禮單,就是一個極為昂貴的珍寶。

  「傳。」

  「是,殿下。」

  此刻,在前廳等候的權萬紀打量著四周,越看越心驚。他並非沒有來過隆慶宮,但從未跨入長樂公主的地盤,因為他每次來隆慶宮,都是在外面學宮行走看看。

  瞄了一眼大廳中的柱樑,權萬紀只看一眼,就知道這種兩人合抱都圍不過來的木料,絕對不是長安本地能夠產的。

  當年成都修造王府,在蜀地本地運輸巨木,十八根巨木,動用民夫三千,靡費小十萬貫,這才把木料運到工地。

  而這十萬貫的開銷,和木料本身還無關,純粹是從尋找到砍伐到運輸等等費用。

  要知道,在當時李皇帝給太極宮、洛陽宮、九成宮的總預算,大概也就是六百萬到九百萬貫左右。

  當然了,後來隨著經濟發展,物價上漲,超支是肯定的,不過卻也沒有傷筋動骨,反而游刃有餘。但十萬貫找十八根巨木,還是相當的誇張。

  可權萬紀看了一眼這些隆慶宮中的柱樑,尋思著這些柱頭比成都王府的那是要粗多了大多了,怎麼看只會更貴不會便宜。

  這還只是前廳,隆慶宮一共有多少宮室?總房間數量大概在三千六百間左右。單體大型建築有十幾座,這樣的前廳,只是一個接待大樓的一部分。

  入眼望去,已經有十多根巨木矗立在那裡。

  越看越心驚,還好來得時候,權萬紀咬牙勸說吳王把禮單做得漂漂亮亮,全然沒有瑕疵。

  要不然,一份「寒酸」的禮物送到隆慶宮,說不定會被長樂公主鄙視。

  兩京權貴都很清楚,長樂公主是個相當溫柔好說話但是記仇的人。

  「呼……」

  一把年紀的權萬紀偷偷地擦了擦汗,心說還好沒辦砸。

  吃什麼飯,當什麼心。如今各大親王府的長史,幹的活都大同小異,而能夠在這年頭的親王府長史職業中出挑的,權萬紀算一個。

  「權長史,殿下召見。」

  「噢。有勞女師傅帶路。」

  「可不敢當師傅稱呼。」

  宮婢掩嘴一笑,卻也是聽得舒服。

  如今各大宮殿中,能夠當師傅稱呼的,最少也是外放的太監。這種宦官不敢說大權在握,但是影響力都不小,噹一聲外朝官吏一聲「師傅」稱呼,也不會讓人丟人。

  畢竟,如今想要外放做太監,業務技能必須過關,不是說光會拍馬屁,給皇帝摟錢,就算合格的太監。

  誰叫貞觀朝的閹人,撈錢本領還不如皇帝呢?

  「權長史隨我來吧。」

  「女師傅請。」

  權萬紀亦步亦趨地跟著,頭也不抬,一副非禮勿視的模樣。實際上他卻在計算著隆慶宮核心的規模,雖然知道整個隆慶坊都被長樂公主殿下拿了下來,可廊簷斗拱如此密集,假山花園如此繁複,還是在不停地震驚著他。

  當踏上走廊的時候,權萬紀嘴角都忍不住抖了一下,因為他走過的長廊,兩邊廊柱,居然是一尺以上的櫸木。

  且幾無下次,每一根的粗細都差不多,朱漆塗抹得也非常勻稱,看著就是渾然一體。

  這種木料,普通公侯家裡,用來蓋房子都夠了。

  至於尋常百姓人家,絕無可能用櫸木,大戶人家湊上七八棵用來做房梁或者頂樑柱,倒是有點可能。

  每一步跨出去,權萬紀都感覺耳朵裡叮叮噹噹作響,那是金錢交鳴的聲音。

  長廊走完的時候,權萬紀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入眼處,彷彿就是華潤銀元做成的。

  至於廊簷上的青瓦,權萬紀都不想再去思考它是從哪個窯燒出來的。

  因為隔著一個花園,斜對面有一座宮室,層層琉璃瓦差點閃瞎他的雙眼。

  「呼……」

  又一次平復心情吐了口氣,權萬紀繼續低著頭跟上了宮婢。

  穿過一個帶折角的前廊,終於到了宮殿的門口。

  不知道怎麼地,權萬紀有一種上朝的錯覺。

  「殿下,吳王府長史到了。」

  「進來吧。」

  宮婢這才轉身到了門口,對站在門外的權萬紀道,「權長史,公主有請。」

  「不敢。」

  權萬紀沖宮婢拱拱手,到了裡面,情不自禁喊道:「臣,權萬紀,參見公主殿下。」

  「免禮。」

  中央寶座之上,李麗質長袖一抬,然後伸伸手,「賜座。」

  頓時就有宮婢抱著一隻團凳過來,放在了大廳一側。

  「謝殿下。」

  作為一個老江湖,權萬紀今天的壓迫感非常重,和長孫皇后比起來,長樂公主顯然是另外一種上位者的風格。

  長孫皇后也好,李皇帝也罷,他們會有懷柔的一面。

  但是長樂公主李麗質,那種凌厲的感覺,權萬紀揮之不去。

  他知道,自己是因為受了隆慶宮規模佈局的震懾,明知道不應該有這樣惶恐不安的念頭,可還是控制不住。

  此時此刻,他總算明白為何房謀杜斷是頂級人臣,只他們那種臨泰山崩而面不改色的修為,就是權萬紀現在還無法達到的境界。

  「權長史,吳王近來安好?」

  「托公主掛念,吳王殿下家宅平安,一向安好。」

  「平安就好,平安是福。吳王兄博古通今,又擅工巧,也算是當代賢王。比太子哥哥,那是強了不少。」

  「不敢!不敢……」

  權萬紀原本就只有半個屁股坐在團凳上,這光景聽到李麗質的話,當時就嚇得從團凳上下來,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忙不迭地爬起來又說著「不敢」。

  必須不敢啊,哪裡敢啊,你長樂公主可以隨便大嘴巴亂說,可吳王府好不容易有幾天消停日子,都已經折騰顯微鏡望遠鏡好些年了,再去扯什麼跟儲君比大小,這不是鬧麼?

  「權長史?你這是作甚?都是皇家兄弟,予說說而已,又不是構陷吳王。」

  「是、是,公主殿下氣度超凡,所言甚是……」

  權萬紀一臉苦笑,顫顫巍巍地躬身彎腰,都不敢再去坐凳子上。

  「說起來,權長史來得也真是巧。予有一個晚輩,乃是洛陽白氏女郎所出,身家清白,前途遠大。今年十五歲,欲覓適齡良家,且先定個親事,權長史乃是吳王府首席,可謂見多識廣,不知可否幫忙?」

  「殿下既有吩咐,臣豈敢懈怠,自當盡力而為。」

  「噢?盡力而為……」

  「臣失言,臣必不負殿下所托。」

  「嗯,很好。」

  李麗質點點頭,「權長史,你能這樣說話,予很欣慰。予也先替那晚輩,多謝權長史費心。」

  「這是臣的福分,福分……」

  這光景權萬紀腦袋裡都是咣噹咣噹作響,說話都不利索,直接把出來時候打算說的話都忘到了腦後。

  等告辭離開隆慶宮之後,一陣冷風把他吹醒,權萬紀這才反應過來:「老夫他娘的過來送了大禮,結果忘了求人辦事,反而還要給人辦事?!」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4 03:19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03:19
第三十九章 做媒

  「老權,去隆慶宮談得如何?長樂可願意借些窯工出來?」

  回到吳王在長安的吳王宅,權萬紀久久不能平靜,李恪跟他說話,他還是一臉發懵的狀態。

  半晌,權萬紀才說了一句:「殿下,隆慶宮……逾制了吧?」

  「逾制?逾制個甚麼?長樂公主她就是『制』。」

  「……」

  權萬紀深吸一口氣,終於有點明白長樂公主在皇族中的地位了。以往的印象,並不深刻,去了一趟隆慶宮,什麼都明白了。

  「今年得燒一批瓷器出來,老權你是不知道,張德說了,『朝鮮道』『扶桑地』出了一批受封大兵,有錢有田,正是要花錢擺場面的時候。這瓷器要是能搞一批出來,也不消是何等華貴,不拘是白瓷青瓷,都能大賺。」

  舔了舔嘴唇的李恪拿起一杯茶,胡亂灌了一氣,「這顯微鏡、望遠鏡的生意,怕是要受挫。他娘的,居然不打仗了。」

  只要連年用兵,他的「千里鏡」就不愁銷路,兵部採買那叫一個爽快。他是親王,兵部也不會故意拖欠尾款。

  可惜啊,程處弼回來之後,李恪在宴會上偷偷地跟他聊了聊,知道朝廷打算要把河中這塊肥肉先消化掉。

  今明兩年,崑崙海一帶要遷走最少兩千戶,這就是一萬人。

  除了崑崙海,漠南漠北加起來一共要遷走四千帳。如今漠南漠北一帳等於一戶,也就是說,草原兩年內,最少也要兩萬人遷徙到河中。

  加上蕃地二三十個小部落,分別要遷徙勃律和崑崙海,這加起來也有三四萬人。兩年內的主要開銷,絕對不是軍費。

  「千里鏡」的買賣,大概也就是只能等下一回用兵了。

  還得是大規模用兵,否則光敦煌宮的庫存,都夠消耗一陣的。

  「殿下,長樂公主倒是吩咐了一件事情,讓老朽去辦。」

  「噢?」

  李恪一愣,「老權,甚麼事體,長樂還讓你去辦?」

  「說媒。」

  「嗯?!」

  李恪一驚,小聲問道,「給姓張的?」

  「姓張的?」

  權萬紀搖搖頭,「說是洛陽白氏的晚輩。」

  「那就是姓張的,張二郎,張沔。」

  言罷,李恪側著身子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擱在扶手上輕輕地拍打,「這事情,是好事。」

  聽到吳王李恪說是張二郎張沔的時候,權萬紀一雙老腿差點軟下去。他喜歡裝逼擺直臣架勢是不假,可不代表他沒眼風,得罪誰他也不會得罪張德這樣的大佬。

  張德的兒子,輪得到他去指手畫腳介紹小娘?

  這不是害人嘛!

  「老權你也別慌,此事當真是個好事。張操之那裡,倘若有甚說法,推到本王身上就是。」

  李恪拿起茶碗,又喝了一口,「有些事情,老權你不知道底細。你莫要以為張德那裡有甚麼嫡庶之分。那些個兒子,都是錄入宗譜,同為嫡系的。」

  「什麼?!如此荒誕……」

  「嗯?!」

  李恪冷哼一聲,眉頭一挑,瞪了一眼權萬紀。

  老權頓時閉了嘴,然後道:「如此豈不是諸子相爭?」

  「相爭?諸子相爭倒是爭不起來,那些個女郎,倒是要爭一爭。你可知道,滎陽鄭氏為了穩住鄭大娘子,又送了個小娘過去,叫鄭瑩還是甚麼,便是專門服侍張德日常生活的。聽說已經有了身孕,這要是再生個兒子,鄭氏定是要扶持的。」

  言罷,李恪眼睛一亮,「本王幾次前往張德那裡說親,為的就是想讓本王的兒子,能夠娶了張洛水。這可是當世罕見的女富豪,一出生就含著富貴,比我們這種親王……那是輕鬆愉快多了。」

  「噢?親王說親,張梁豐也看不上?」

  「本王差點被他打殘……」

  李恪突然幽幽地來了一句,「他娘的,看他也是個三旬老漢,居然一通老拳上來,著實有力。旁人見了,誰信他是個文官……要不是本王跑得快,這老貨真是要捶斷本王的肋骨。」

  「……」

  忽地,權萬紀愣了一下,對李恪道:「殿下不是也有女兒?若如此,不若聯姻張操之?」

  「你當本王沒有想過嗎?」

  李恪搖搖頭,「時機不成熟。」

  「時機……」

  仔細一想,權萬紀身軀一震,沖吳王拱了拱手,「殿下深謀遠慮。」

  有些話哪怕是私下裡,也不好說出來的。比如說,當兒子的盼著親爹趕緊去世。哪怕心裡明明是這樣想的,但是不管是公開還是私下,這話都不能說。

  且不見李董自己也是這樣做的?

  明明巴不得老董事長趕緊死了拉倒,可自己還是一副老爹千秋萬載就是好的態度。

  李恪這樣的「野生」親王,目前的人設就是愛好「奇技淫巧」以及小蝌蚪。但他只要敢聯姻張德,那麼所有人設都是擺設,所有人都會認定,這吳王他娘的是有想法啊。

  所以,就算有想法,也得等李董嗝屁。

  李恪說時機不成熟,關鍵就在這裡。

  再一個,現在是長樂公主讓權萬紀,或者說是吳王府長史幫忙,那長樂公主願意看到張沔幸福嗎?讓一個親王做自己的老丈人?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長樂公主殿下巴不得張沔娶他名字的一半,隨便找個女乞丐給張沔做老婆,當然是讓長樂公主殿最高興的事情。

  當然這也只是理想狀態,不切實際。

  「此事只要辦得漂亮,老權,本王保你一個七部位子。」

  「殿下,老朽並非是貪戀權勢之人。」

  「還有五萬貫現金。」

  「……」

  「老權,自己人,本王不會虧待自己人的。」

  「臣全力以赴,不辱所托。」

  「好!洛陽白氏那裡,只要老權你妥帖了,本王去說項。說不聽就砸錢,砸到他們答應。」

  李恪雖然想要做瓷器生意,可不代表他窮了沒錢了,正相反,親王裡面,他絕對是富可敵國數一數二的。

  和魏王李泰那種借小貸被人討債上門不同,李恪財務相當良好,目前最大的苦惱,就是錢太多沒地方花出去。

  而陶瓷,是李恪下一步投資的目標,不但要投資,還要做出口。

  但瓷器這個事情,正常情況下得給長孫皇后打交道,如今的長孫皇后,他吳王李恪可不敢上前巴結,老老實實窩在安陸拉倒。

  要不是來了一趟西京,他想起來隆慶宮之主還有門路可以搞到瓷器,都不會讓權萬紀上門送禮。

  只是萬萬沒想到,上門送了一回禮,居然還有這樣的際遇,當真是好運來了,擋也擋不住。

  至於張德次子張二郎張沔的人生幸福……這他娘的關他吳王什麼事兒?

  而此時此刻,在京城優哉游哉的張沔,正跟老阿公吐著槽:「阿公,大哥還真是不容易啊。」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13:11
第四十章 過山東

  京洛板軌幾經擴建,各州縣的分段也逐漸明朗。

  從洛陽出來之後,一路暢通無阻至峽石縣,然後就到了陝州治所陝縣。這一段路,是洛陽西行最太平最好走的路,哪怕沒有京洛板軌,也是如此。

  只是到了陝縣,就要往西南斜插過去,略微拐個彎,才能到弘農縣。而弘農縣又是在鴻臚水的西岸,也就是說,車馬到了這裡,原本是有個津渡,現在則是變成了道路橋。

  至此,就是虢州境內,道路就談不上有多好,一路到潼關,大抵上都是彎彎曲曲。潼關橫亙華州、虢州之間,要是打仗,潼關是必爭之地,也是因為地形地貌就是這樣決定的。

  不過京洛板軌的特殊性,使得夜裡過關有了特殊性,潼關有專門的通道,留給京洛板軌,而且不出意外的話,將來蒸汽機車上路,也是這個待遇。

  行至虢州境內的時候,歐文就對張滄道:「大郎,如今你的身份已經為人所知,過了潼關,你須萬分小心。」

  話沒有說透,作為內侍,而且還是年紀輕輕就外放做太監的宦官精英,歐文自有獨特的情報渠道。

  雖然是連夜把張滄接到長安,但畢竟跟張氏父子都有交情在,歐文也沒打算惡了張德,所以提醒了張滄。

  「歐監,西京附近,我家仇人甚多?」

  「漕渠上下,不知道幾千幾萬。過了潼關,這板軌是要繞一下路經過華陰縣,再去鄭縣。因『四夷懷德碑』一事,來西京的權貴極多。而且西京相較京城,藏龍臥虎也容易得多。」

  洛陽雖大,但實際上出城之後,日子還真不好過。尤其是「環京城無人區」的存在,使得即便有人在京中犯事,雖說就地找個山林一鑽,也能過活,但到底不是人過的日子。

  所以這幾年京中遊俠,一旦犯事,就是往長安跑,最不濟,也是往山東跑,哪怕是徐州也要好過得多。

  遊俠也是要吃飯的,也是要生活的,社會人不在社會,那就不叫生活,而是生存。

  「荒野求生」雖然很顯本領,可沒有觀眾,又顯給誰看呢?

  而長安附近,多少還是留存了不少坐地戶,永業田的破壞雖然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在華州、同州,府兵出身的農家,依舊是比比皆是。

  這樣的社會環境和條件,有本事的農家,藏幾個老戰友,根本就不是個事兒。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張德這麼多年得罪的人多了去了,老舊勳貴、各路豪強、戎狄蠻夷……直接和間接死在他手上的人,沒有一百萬,五十萬總歸是有的。因張德而家道中落乃至家族覆滅的,沒有一萬,五千總歸是有的。

  可張德是那麼好弄死的嗎?

  每年針對張德刺殺不知道有多少,比李世民還要多,可張德還是活蹦亂跳的,兒子女兒還生了一大堆。

  也不是沒有有心人想要衝張德的子女下手,可張德的子女,最矬最矬的,可能就是張幽,母親就是個犯官之後。

  可即便是犯官之後,薛招奴也不是沒有靠山,姑母好歹也是太上皇的昭儀。這種身份關係,針對薛招奴就是針對薛昭儀,針對薛昭儀就是針對李淵。

  再加上張德從來沒有結過婚,想要觀禮看一看張德大小老婆長啥樣的仇家,還真是一個都沒有。更不要說認出張德的子女,這還不如擲骰子來得概率大。

  這也是為什麼傳言「女兒國」東主是張德之子的時候,大多數人都是當笑話來看待,別說正常人,就算是張德的族叔張公謹,也完全不信。

  等到越來越多的證據,指向張滄就是張德兒子的時候,情況自然就發生了不同。

  世家豪門可能也會想著幹掉張滄出口氣,須知道,山東世族可不只有五姓七望,整個山東世族,「巨頭」級的世家,有一百不到的數量。儘管不是每家都能像五姓七望那樣龐大誇張,可比照清河崔氏徐州房,那是綽綽有餘。

  一個兩萬多人口的家族,萬里挑一,也能挑一兩個狠人出來。

  況且,世家豪門也未必需要自己下場,隋末大戰尚且都是一波波的代理人以及合夥人,何況是現在「太平盛世」。

  「歐監,過崤山了。」

  打起精神來的張滄,忽然在車廂內,對歐文說道。

  在陝縣換了車馬,前往弘農的這段路,基本跟東南方的崤山平行。

  這一帶從來都是古戰場,歷盡幾百年,還是能夠看到春秋秦漢時期的痕跡。

  所謂「山東世族」,這座山,就在這裡。

  「那就快到鴻臚水了,到了弘農,可要休息片刻?」

  張滄沒說話,而是握緊了隨身帶出來的橫刀,然後轉頭看著歐文,「車廂內可有弓矢?」

  「有的。」

  見張滄神情肅然,歐文指了指車廂的一側,然後道,「大郎不必緊張,這裡軍府留有重兵,五里就會有一處兵站,就算有強人想要行事,也不可能在這……」

  「墩兒!」

  嘎吱嘎吱嘎吱……

  輪轂因為減速,發出了特有的聲音。

  車廂外有個小黃門叩了一下門,然後隔著門喊道:「師傅!前頭有鹿角拒馬!」

  「嗯?!」

  歐文一個激靈,「嗆」的一下,就抽出了腰間的佩劍,黑著臉持劍靠近車門,「把燈火滅了!」

  「是,師傅!」

  小黃門得了命令,立刻喝道:「所有人聽令,滅燈!」

  不多時,車燈馬燈盡數黯淡,除了夜色中還有白白的煙氣飄蕩,周圍黑茫茫的一片,安靜到可怕。

  「吭哧!」

  挽馬打了個響鼻,車把式立刻撫摸著馬脖子,安撫著有些焦躁的挽馬。即便是很有經驗的挽馬,到底也不是戰馬。

  氣氛陡然凝重起來,張滄將弓弦快速上好,掛了一隻箭彀,又拎著一袋箭矢到了車廂後門,悄悄地拉開後門,然後鑽了出去。

  「大郎!」

  歐文聽到了聲音,立刻知道張滄已經下車,他雖然焦急,額頭上已經冒出了冷汗,可還是鎮定了下來。

  這種場面,這些年他經歷的太多。

  實際上,他的年紀跟張滄相差彷彿,只不過在宦官群體中,他是為數不多付出超凡努力之輩。

  於是脫穎而出,成為如今相當有前途的內侍中官。可惜朝廷改制之後,內侍想要單純地通過依附皇權而耀武揚威,已經沒太大可能。

  這年頭,當「太監」也是越來越看重學歷和能力。

  「給馬匹解套!」

  張滄已經下車,歐文也當機立斷,立刻讓人給挽馬解套。

  「好勒!」

  車把式聽到了歐文的命令,也是第一時間就給馬兒解套。

  「走,隨我去清障。」

  雖然最保險的方式,是直接走人,可是歐文現在身負皇命,一行人前往長安最快的方式,當然是騎馬。然而黑燈瞎火的,騎馬奔馳不切實際,板軌反而是最快最穩妥的。

  更重要的是,張滄依然下車,貓到哪裡去了,歐文也不知道。如果不能快速恢復道路暢通,歐文料定張滄不會冒頭。

  只是讓歐文萬萬沒想到的是,此行內侍、護衛前去清障的時候,突然傳來急促的破空聲,嘭嘭作響的弓弦震動,在靜夜之中極為明顯。

  「敵襲!」

  「豎盾!」

  夜班的護衛們,立刻豎起小圓盾,盡力地將歐文等人護在其中。

  只是令人錯愕的是,篤篤篤聲音響起的時候,才知道那些破空而來的箭矢,居然目標還是剛才留在原地的車廂。

  聽到聲音位置之後,歐文冷汗直接流淌了下來,要不是張滄果斷下車,恐怕他還會留在車廂內。

  這萬一有冷箭得手,豈不是死得冤枉?

  「師傅,怎麼辦?!」

  「順著板軌,走!」

  馬上就到鴻臚水,過河就是弘農縣,歐文就不信了,這些偷雞的強人,能有多少人,敢跑到弘農縣大開殺戒!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13:31
第四十一章 夜殺

  這種襲殺並沒有驚到張滄,稍微冷靜一下,就能判斷出對方人數應該不會太多,而且肯定不是從洛陽跟出來的。

  歐文抵達京城的時候,就已經說是臨時的旨意。

  就算有人消息靈通,能夠查探到一晚上所有離開長安的內侍身份,可這個過程,也絕對沒有那麼高效。

  分揀情報之後,還要再安排人手,倉促之下,調動的精英會非常有限。

  而且即便是精英,在夜色之下趕路,效率也非常低,大概率也會是順著京洛板軌行走。安全不說,也更容易佈置襲殺張滄的攻擊點。

  原本歐文想的是潼關,卻萬萬沒想到,這些人膽子倒是大,一口氣衝到古崤關。

  嘭!

  弓弦震動,篤的一聲,箭矢應該是射在了樹木上。不過這一箭,應該是把人驚到了。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張滄頓時心中有數,挎弓持刀,貓著腰立刻躥了上去。

  倒不是說他大膽,而是自信。

  正當張滄準備摸過去的時候,板軌的遠處,一隊人同樣正在疾馳。而且也應該是跑在板軌上的馬車,燈火在黑暗中,即便很遠,也非常的醒目。

  只看一眼,張滄就知道,這是自己人。

  「呼……」

  更是略微放鬆地吐了口氣,心中暗道:應該是阿公安排的護衛吧。

  「再射一輪,趕緊撤!」

  果然,看到夜色中疾馳而來的燈火,之前射中馬車的殺手,當機立斷,沒有打算戀戰。

  張滄舔了舔嘴唇,就地躺了下來,剛躺下,就聽到箭矢劃破空氣的聲音朝著一個方向掠去。

  一輪齊射過後,弓弦聲音開始雜亂起來。應該是弓手在那裡碰運氣到處亂射,一通亂射過後,這些人的腳步立刻凌亂起來,但還是朝著同一個方向跑路。

  不慌不忙地站起來,取了弓箭就是一箭。

  嗤!

  「啊!」

  一聲慘叫,讓張滄很是意外,他只是大概估了一下方向,居然真中了一個。要知道在麻城縣的時候,他能看到悍匪,結果卻怎麼射都射不中。

  現在什麼都看不到,結果才兩箭,就中了一個。

  照著剛才的感覺,張滄又連續射了幾箭,可惜弓弦也是震得響,半個人也沒有再射中。

  對方的腳步聲急促起來,看來是盡快要撤。

  張滄深吸一口氣,大約判斷了一下方向,直接跟了上去。

  而此時,歐文他們已經清障,車把式正忙著把挽馬重新套上。

  「師傅,快看,有馬燈!」

  「嗯?!」

  「亮燈!」

  「是,師傅!」

  小黃門聽得命令,立刻喊道:「止步,亮燈,亮燈,亮燈!」

  忙不迭地重新亮燈,有個警察衛的衛士,提著馬燈爬上車廂,然後開始快速地打信號。

  馬燈忽明忽滅,在夜色中十分顯眼。

  很快,疾馳的馬車也回了信號過來。

  「歐太監,是自己人!」

  「確定?!」

  「確定。」

  「可是今夜准許出京的班車,只有我們。」

  「雖說是如此,但還是能確定是自己人。如果不是路政司的,也是華潤號的人,因為懂這套信號的,只有這兩家。」

  「應該是華潤號。」

  歐文很快就確定了這一點,正鬆了口氣,卻聽到一聲慘叫。

  「那邊!」

  「摸上去。」

  「可是歐太監……」

  「上去!」

  歐文言罷,持劍道,「護著我又有甚麼用?聖人傳召的又不是我!」

  一句話就讓警察衛的人靈醒過來,幾個衛士立刻手持刀盾衝了過去。

  只是剛走兩步,又傳來一陣慘叫聲。

  「啊」

  「狗賊!狗賊」

  「啊」

  叫罵聲和慘叫聲交疊在一切,警察衛的衛士們都是冷汗淋漓。這種夜裡還能殺起來的,絕對是高手。

  嘭!

  警察衛的衛士們還沒有衝上坡底,卻突然聽到一聲巨響,似乎有什麼重物摔在了跟前。

  一個衛士上前一摸:「是人,熱的……死了。」

  有老練的上前摸了摸,摸到脖子的時候,頓時道:「勒死的……應該是弓弦。」

  「是自己人嗎?」

  「應該是攔路射冷箭的那一撥。」

  「誰上去了?」

  「我們都在,那就是歐太監車廂內的那個。」

  「走!」

  腳步聲凌亂又急促,衝上坡底之後,察覺到了動靜,帶隊的衛士立刻喊道:「爾等已經被包圍了!現在器械投降,還能留得性命!否則,休怪某家橫刀無情!」

  帶隊的衛士這樣喊,一是給放冷箭的賊人壓力,另外一方面,也是告訴張滄,他們要衝上來幫忙了。

  黑燈瞎火的,湊近了互相也看不見,這要是殺起來不停手,死了也是白死。

  果不其然,喊話之後,立刻有人叫道:「降了!降了!降……啊!」

  又是一聲慘叫,卻聽有人叫罵:「好賊子,不講道義!你們不得……啊!」

  「……」

  「……」

  坡下的警察衛眾人都是一陣冷汗,那邊狀況不出意外,應該是撞到鐵板了。萬萬沒想到,這種夜戰,居然有人如此了得。

  這要是稀裡糊塗摸上去,被人當做敵人,真是九死一生的境地。

  遠處的馬車燈越來越近,凌亂的腳步聲已經四散,看來是已經崩潰,開始各自逃竄。

  帶隊的警察衛頭子鬆了口氣,這種時候,別琢磨除惡務盡,什麼都別幹,全員活下來,就是成功,就是勝利。

  果然,好一會兒,不遠處徹底沒了動靜,才有一個聲音響起:「歐監何在?可還安好?」

  「歐太監安然無恙!」

  「呼,那某下來了,刀劍無眼,諸位收了兵器。免得誤會。」

  「好!」

  話音剛落,那邊車把式也罷挽馬重新套上,歐文帶著剩下的人靠了過來,他已經聽到了這邊的對話,所以直接拎著馬燈走了過來。

  看見光亮之後,警察衛的人才鬆了口氣,扭頭一看,之前摸到的那具屍體,正躺在不遠處。

  歐文嚇了一跳,不過很快鎮定道:「大郎,不宜久留,撤吧。」

  「這就來。」

  聲音傳來之後,就見一人從黑暗中鑽了出來,歐文沒敢把燈拉高,但即便在光影之中,也能清晰看到,張滄手中握著一把橫刀,刀鋒上還有液體流淌,嘀嗒嘀嗒,遲遲沒有流乾。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16:36
第四十二章 不是等閒

  甩了甩刀鋒上的血水,撩起衣袍,將刀身擦乾淨之後,張滄這才鬆了口氣,緊繃的身體略微放鬆了下來。

  「大郎,有無受傷?」

  「還好。」

  除了一點擦傷,刀劍傷一點沒有。

  噠噠噠噠……

  馬蹄聲傳來,張滄回頭一看,見東北方向來得馬車停了下來,陸續有幾個聲音傳來:「阿大阿在?」

  用的是江陰方言,張滄聽了之後,反問道:「啥人?」

  「龍家的。」

  橫刀終於入鞘,張滄對歐文和幾個警察衛的人道:「自己人。」

  一眾人又是疲憊又是鬆了口氣,來著提著馬燈走近,各自持著兵器。為首的是個小哥,張滄看清楚之後,笑罵道:「怎地讓你這個小子出來辦事?京中無人了?」

  「太師傅這麼吩咐的,這便過來了。」

  來得人是龍家的人,是張德前往沔州,最早收服的一批獠寨。

  改姓氏為龍氏之後,投獻到武漢、蘇揚的龍氏子弟極多,其中就有拜師學藝的。何坦之徒弟不多,但也不算少,這些龍氏子弟,就有在何坦之徒弟門下學習技藝,所以稱呼何坦之一聲「太師傅」不為過。

  只是龍氏子弟雖然稱呼何坦之為「太師傅」,但開餉吃飯,卻是從江陰張氏走,漕運碼頭上的狠角色極多,龍氏子弟能夠站穩腳跟,也是因為張氏願意掏錢養著,所以何坦之吩咐他們前來相助張滄,自有道理恩義在。

  「你們幾個,莫不是洛水漕渠行廝混的?」

  「好眼力。」

  打首的小子笑了笑,沖說話的一個警察衛衛士道,「倒也是打過交道。」

  「莫要閒扯了,上坡先把幾個屍體拉下來,少待留在弘農縣。」

  張滄說罷,龍家小子就帶著人摸了上去,馬燈照耀之下,自然就看的清楚。

  隨後張滄轉頭又對歐文和帶隊警察衛的人說道:「這些功勞,我就不要了,你們兩家少待割了耳朵分了吧。」

  歐文也不客氣,拱拱手道:「那就謝過大郎。」

  「還不過來謝過張大郎!你們倒是好福氣,跟某出來一趟,竟是撿了這等便宜。」呵斥了一聲還一臉懵逼的兩個小黃門,那兩個小黃門頓時反應過來,連忙小跑過來給張滄行了個禮。

  有這麼一晚上,兩個小閹至少評一個「辦事得力」綽綽有餘,歐文在上報一個「頗有勇力」,將來進學兵部、刑部或者大理寺、鴻臚寺,就不算太大的事情。熬個幾年,外放做「太監」也不是沒有可能。

  實際上歐文的路數就差不多這樣過來的,只不過歐文運氣太好,不能當做常例來看待。

  「謝過張君!」

  「無妨。」

  張滄擺擺手,又提醒了一下,「最好尋兩把橫刀,去屍體上戳兩刀,記得身上抹點血。」

  「多謝張君提點。」

  警察衛的人也是暗爽,能分到功勞,這個夜班沒白幹。而且他們的人也沒受傷,全員存活,可以說是運氣好的出奇。

  領頭的警察衛搓著手,對張滄道:「俺原本也是從京城過來西京暫領差遣,不曾想有這好處,張公放心,日後在京城,『女兒國』有甚腌臢事情,只管去南城警察衛官緳來尋俺。」

  有了好處,這個自報家門乃是孔總理遠親的軍頭,頓時來了精神。

  江漢觀察使的兒子啊,原本還想著怎麼攀扯關係,現在還真是誤打誤撞,當真是攀扯上了。

  今年開始,警察衛繼續改制的力度相當大,上頭的大佬,還有退休的幾個十二衛大佬,都想著十年之內,也能把警察衛運作成強力部門。

  只是一口吃不了個胖子,此事本就是水磨工夫,慢慢地打磨。

  收拾好了屍體,繼續前行,一路到了鴻臚水,過河之後,到了弘農縣的站台,這才鬆了口氣。

  弘農縣的站台,是一站多用,除了物流、客運之外,這裡也是驛站中轉,外官進出兩京,在弘農這裡的官舍,也是集中在站台,加上周圍村落集市形成的客舍,整個弘農這幾年,大多是圍繞著京洛板軌來發展。

  有人襲擊欽差,這個事情自然是驚動了弘農縣令,不過歐文和張滄沒有逗留,換了車馬,繼續趕路。

  留下來一個小黃門和警察衛的人跟弘農縣令解釋,路上龍家子弟進了車廂,陪同張滄。

  「大哥,適才摸了那些屍體,來源有點複雜。箭矢形制是大河工坊的,刀劍則是石城鋼鐵廠的。有兩個腿粗外擴,當是常年騎馬的,腳掌前掌厚實,牙口粗陋,大抵是漠南廝混的馬匪。」

  「除了這兩個,那個被勒死的,應該是常年使喚刀劍的,虎口老繭厚實,腰背寬大,我猜是河南本地人。」

  聽得龍家子弟的猜測,張滄微微點頭,看著歐文:「歐監,你怎麼看?」

  「此事我說了不算,得回轉詢問大師傅。」

  歐文的大師傅是康德,就算查到誰洩露內中,也是內監自我處理,不可能曝露出去。

  當年裴寂的一個罪名,就是把宮闈裡的事情拿出去亂講,歐文身份不同,作為皇帝家奴,他的自我意識,也就到此為止。

  「嗯。」

  張滄也理解歐文的難處,不過刺殺他這件事情,不能就這麼算了。

  固然知道自己老子時不時都要被人刺殺,但張德是張德,他是他。兩人所求都不一樣,對待刺客的態度,自然也是不一樣。

  拿起水壺喝了口水,張滄神色鎮定,內心卻是一團火氣,一旁龍家子弟瞄了一眼,內心暗道:怕不是大郎君有了想法。

  過了弘農,一路倒是太平了不少。

  不過畢竟經歷了刺殺,再如何太平,眾人也睡不著。

  到潼關之後,歐文把此事告知之後,就有騎士先行趕路,前往長安稟報。

  還沒有等到天亮,有些個熬夜打牌的閒散勳貴,便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一時間吃瓜群眾無數,都看著天亮之後,到底會上演什麼樣的戲碼。

  只不過天亮之後,第一時間得到消息的張公謹和秦瓊,都是不以為意,如果張滄死了,大概會有熱鬧。

  現在人好好的,怕不是「有驚無險」,便揭了過去。

  只不過,打人不打臉,李皇帝派人出去接一個搓澡工,也有人要去殺了。這不是跟張德過不去,而是跟李皇帝過不去。

  最重要的是,張公謹略微推算了一下,按照襲擊的時間,佈置這個事情的人,大概是在歐文出去之後三四個小時之內,就查明了歐文的動向,還有歐文要辦什麼事情。

  查明之後,還要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安排刺客進行刺殺……

  「都不是等閒之輩啊。」

  吃早飯的時候,張公謹啃著煎餅,喝著豆漿,沖一臉淡定的秦瓊如是說道。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4 17:38
第四十三章 求穩

  有些仇可以化解,有些仇就是不死不休,終究是要分一個勝負,搞一個你死我活的結果出來。

  老張人在武漢,卻對張滄遭受刺殺這件事情洞若觀火。

  一路行來,只說在土地上的爭奪,就不知道多少人命多麼算計。倘使張德帶人打金上分,倒也就罷了,只可惜有些時候不可能面面俱到。

  「忠義社」那百幾十號權貴跟著養活,已經殊為不易,總是要有人站在一旁羨慕嫉妒恨的。

  嘀

  「漢安線」工程的工地上,伴隨著一聲哨向,從工棚中出來的工人便成群結隊地上工。

  不時地有已經在軌道上跑起來的「手搖車」穿梭著,這些人力軌道車時速相當可觀,大概在二十公里每小時左右,運送六到八石的物資不成問題。只不過它是輔助工具,擔當原物料運送的主力,依舊是畜力軌道車。

  倘若在工段施工比較困難,難以進行物料投放的地方,則是直接蒸汽機車拖拽大量物資,一次性投放。

  這樣幹的目的,既有實驗蒸汽機車可靠性的需要,也有鍛煉列車班組的意思。

  「新到的施工隊怎麼樣?」

  拿起望遠鏡,看了看遠處的工地,張德開口問道。

  「李交州送來培訓的還算勤力,這些交州小工極為吃苦,也肯幹活,就是幹活不怎麼動腦筋,埋頭死幹,讓做什麼就做什麼,指派之外的,就是兩眼一抹黑,無從下手。」

  「李道興一個人給多少培訓費來著?」

  「五貫。」

  「那還行。」

  張德點點頭,倒是很滿意。眼下一個奴工,最矬的也是五十貫起。這種最矬的,往往都是瘦弱不堪,最多就是摘個棉花,還是摘不了一天的那種。

  如今不比從前,死了就是死了,現在奴工越來越金貴,大農場大種植園的風氣逐漸形成。

  尤其是在流求,原先張德就是開闢了島北種植園和農場,但跟攀上交情之後,吳王府通過長史權萬紀的關係,用了福州、建州的坐地戶為馬甲,在島西也開闢了相當可觀的種植園。

  總面積比島北還要大,就是受限於地形限制,大量種植園和農場,形成了一條島西種植帶。

  對於防禦山地土著來說,壓力就有點大。

  所以和島北有專門的職業武裝人員不同,島西則是「全民皆兵」的狀態,算是把府兵特色用到了流求這個小島上。

  這種變化不可能只是局限於一地,大唐現如今各地的經濟聯繫十分緊密,交州雖遠,但還是形成了「廣交會」這種利益團體。

  而李道興的宗室身份,又加強了交州和中國的政治聯繫。

  至少為了延續香火,李道興在交州還是蠻拼的,大有續命三十年,家業千千萬的意思。

  為了深耕,交州地方處理戰俘、奴工,也逐漸轉型,伴隨著全國的高壓政策「衰退」,「懷柔」手段浮出水面,也是應有之意,算是響應了國家號召。

  僅僅是李景仁自己,就大量納妾交州早先土著豪帥的女兒,再通過這些女兒,反向控制土著部落。只李景仁一個人,大概就擺平了七八個大型部族,整個交州地面早些年增加的熟番,都是通過這種方式。

  李景仁只是其中之一,更多的平民版「李景仁」隨處可見,甚至還有廣州出身的馮氏子弟。

  交州局勢穩定之後,成長起來的「蠻二代」,也全然跟母族沒有太大緊密關係,即便有,也只是母族需要「蠻二代」的關係。

  而按照中國慣例,「蠻二代」只要爸爸是漢人,那「蠻二代」即便在社會上有點受歧視,但在法律上,他就是漢人。

  繼承權是最明顯的特徵。

  高端的「蠻二代」組成了交州現行的中上層建築,至於底層「蠻二代」,能夠享受到一定的待遇就差不多了,大多數時候,就會被交州刺史府打包成「勞工」,輸出到內地。

  而李道興李景仁父子因為跟張德走得近,也算是有眼界的,「勞工」如果只是出賣體力,也不是長久買賣。所以李景仁幾經折騰,終於打通了武漢的關係,在輸出「勞工」的同時,掏一大筆錢,由武漢方面對交州「勞工」進行培訓。

  培訓費暫定是一個季度一個人五貫,「漢安線」因為工期漫長,又屬於技術先進的大工程,自然成了李道興李景仁父子的首選。

  單次派出五百名「勞工」,也是交州改制以來的最大手筆。

  一年僅僅是培訓費用,就有一萬貫。

  加上一應開銷交州刺史府還要承擔一半,總開支一年是朝著三萬貫走的。

  但這一切都是值得的,要知道從交州刺史府改制為交州都督府再到改回交州刺史府,幾經變化,都跟交州地面的社會經濟環境變化,有著密切關係。

  最早為刺史府時,是因為實力不濟,搞「無為而治」,說白了就是「無能而治」;後來改制為都督府,是因為實力上來了,可以搞武力鎮壓;現在又改為刺史府,則是因為環境極大改善,治所地區環境改天換地,大量生番轉為熟番,總人口通過聯姻極大增加,漢人當地比重極大增加。

  這種情況,能夠輸出勞動力賺取勞務費,既能緩解「人口爆炸」,又能為將來的進一步經濟擴展打下基礎。

  而且李景仁常年在武漢、廣州、交州活動,生父江夏王李道宗又有不少消息拿出來共享,他大膽猜測,只要「漢安線」成功,朝廷未來幾年,一定會大建鐵道。

  到時候,交州工程隊一把就能賺回本,還能翻幾番。

  此事在對交州刺史府不算大事,但對李道興李景仁父子,則是重頭戲,因為李道興李景仁父子不可能一直是「交州王」,總有挪窩的時候。

  於是乎,搞定培訓事宜之後,李景仁就一直跟著吃住在工地,時時刻刻盯著交州「勞工」,可以說是無微不至了。

  「操之兄,我得了個消息,西京來的。江夏王府那邊拿來的,絕對可靠,跟操之兄有關。」

  戴著籐條安全帽的李景仁急吼吼地趕到工程指揮部,這光景張德正在辦公,見李景仁火急火燎的,便笑著道:「恁大的日頭,出這一身汗,趕緊喝口茶。」

  「好。」

  李景仁喝了口涼茶,拿起一把蒲扇,胡亂地扇了兩下,喘著氣道:「羽林衛在密查襲殺大哥的事情,江夏王府有個老部下在羽林衛當差,正好攤上這差事,事情有了點眉目,你絕對猜不到有誰在裡頭。」

  「我不猜,愛誰誰。」

  老張搖搖頭,笑著道,「這等事體,不必去理會。」

  「那可是大哥,你真不管啊。」

  李景仁一臉錯愕,「皇帝那裡,可是打算給大哥一個交代的。」

  「交代個屁,我還不知道他,做給人看的。真要查下去,那就是掀起大案。雖說他也是不懼,不過這光景,求穩為上。」

  能夠洩露內中,還能查到中高級宦官身份,還能倉促之間安排人手行動,方方面面都表明,這不是一個人在戰鬥,而是一個群體。

  如果只是一個清河崔氏或者什麼什麼氏,幹了也就是幹了。現在這個狀況,搞不好就是皇帝的哪個小老婆親族也參合進去,掀起大案,必定會進一步激化成謀反。

  皇帝沒這個必要,一個張滄而已,又沒死,表面上遮掩一下裱糊一下,能夠讓各家滿意,也就妥了。

  苦主自己都無所謂,旁人何必急得跟個太監似的?

  「求穩……」

  李景仁略微品味了一下張德的話,又喝了一口涼茶,扇風的手也慢了下來。他幾經蹉跎沉浮,豁出去臉皮才有了如今的事業,人生的容錯率很低,他不像張德能夠那麼放得開。

  當下便琢磨著,興許是皇帝真的身體大不如前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4 17:4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5 09:11
第四十四章 面聖

  「這陣子就掛名在鄒國公府,你們隨同大郎行走,便以公府護衛自稱便是。」

  「是,多謝張公。」

  幾個龍姓小郎行了個禮,張公謹揮揮手,有些疲憊地說道:「去報備姓氏吧。」

  「是。」

  出去之後,張公謹揉著太陽穴好一會兒,然後對坐在一側的秦瓊道:「韋氏、楊氏、蕭氏……」

  「總不能就是為了出口惡氣?」

  秦瓊思考問題很少用人情常理,他大多都是當做打仗來看待。

  在秦瓊眼中,為了爽一把就搞事的世家大族,從來不存在。

  「叔寶有所不知啊。」

  張公謹正要說話,卻環顧四周,對一種奴婢道,「你們先下去吧。」

  「是,公爺。」

  等人走了之後,張公謹這才對秦瓊道小聲道,「操之那裡,蕭鏗有兩個女兒。蕭二自來胸無大志,能混吃等死就是很好。只是蕭氏想法,大抵是有些不同的。」

  「蕭氏恁多支,總不能一概而論吧。」

  秦瓊眉頭微皺,雖然都姓蕭,可蕭和蕭之間說不定就是什麼仇什麼怨。

  「楊氏都能並作一支,何況這個?這年頭,誰家不是盡力抱團。再大的仇怨,還能比皇帝和操之來得大?清河崔氏一夕之間覆滅,物傷其類啊。」

  秦瓊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看著張公謹:「難怪襄州離武漢如日之近,卻一副以鄰為壑的模樣。」

  「京城、武漢,能留給老大世族的肉湯,可是不多了。現如今,便是蕭鏗這個夯貨,居然成了蕭氏的中堅人物,豈能不讓人震驚?」

  其中的變化,不是三兩句就能解釋清的。但是隨著京城和武漢的發展越來越快,老舊世族就徹底會被甩在後面。

  轉型越拖只會越艱難,自來都是如此。

  「有人想挑動京城和武漢相爭。」

  秦瓊如是說道。

  「嘿……就算京城和武漢,最終沒打起來,你猜安平公主會如何?她現在就在京城。」

  張公謹冷笑一聲,「張滄是她唯一的兒子,就算不掀個天翻地覆……誰害她兒子,她就殺誰,這是天下到何處都能說的道理。」

  隋唐官方雖然一直在壓制漢朝時期的「大復仇主義」,但實際上民間的「大復仇」依然是為人稱道。

  典型就是博陵崔氏的崔慎崔季修,他如今雖然是聲名狼藉,可在江湖上,卻是人人稱道,這種兩極分化的評價,頗有點社會精神分裂的意思。

  而似揚州文人之流,還有意推波助瀾,大量話本、傳奇、小說,編排崔慎崔季修的時候,打響了一個「崔結巴」的匪號。

  越是接地氣,越是影響力更加強大,也就越難以抑制其內在的精神本質。

  「火中取栗呢。」

  秦瓊不屑地嘲諷了一句,「還以為是隋末麼。」

  兩人雖然一把年紀,可當年出道時候,日子著實不好過。長時間不是依附權貴就是依附豪強,至於世家……都他娘的不收他們的。

  「草根」出身的兩個老傢伙,對世家大族的怨念,並非全然理性客觀,摻雜了太多的屈辱、卑微的記憶。

  一時無話,張公謹和秦瓊居然不約而同地喝著悶茶,一句話也不想多說。

  而此刻,幾個龍家小郎到了偏廂,公府大管事給他們登記錄名。

  「幾位小哥,還不知道姓甚名誰?」

  「老前輩有禮,我是兄弟幾個老大,都是姓龍,單名一個炎,草字伯亮。」

  「這是二弟龍焱,字仲光。」

  「嗯?不會老三叫龍燚吧?」

  「……」

  大管事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尷尬地笑了笑,然後低頭繼續登記。

  「三弟……龍燚,字叔耀。」

  「……」

  「……」

  大管事久久沒有下筆,而是看著龍炎,他倒是想要看看,兄弟四個,還有一個老四,你還能整五個火出來?

  「幺哥龍奀,還未取字。」

  「……」

  「這個奀字,怎麼寫?」

  大管事有些好奇,問了一句。

  龍炎接過筆,在紙上寫了個「奀」字,大管事這才恍然大悟。

  瞄了一眼龍四郎,見他瘦瘦小小的模樣,還真是不大個兒,這是火還沒燒起來的意思麼?

  「咳嗯。」

  大管事輕咳一聲,「少待會有公府腰牌配發。」

  「有勞大管事。」

  「無妨、無妨……都是自己人。」

  說罷,收拾好了花名冊,大管事一臉活見鬼的模樣去了庫房,一邊走一邊嘟囔:「這名字嘿……」

  得了行走方便的身份,龍家幾個小郎這才前往皇城外候著。

  這光景,張滄已經被召見入宮。

  名義上,絕非是什麼召見江漢觀察使之子,而是聽聞「女兒國」有擅按摩技藝者,曾經獻技於太皇陛下,於是乎……皇帝就召他過來,再給做一套全家大保健。

  理由相當充分,也不用擔心有心人故意搞事。

  「陛下,『女兒國』東主張滄到了。」

  「傳張滄。」

  「是,陛下。」

  康德應了一聲,到了宮外廊下,然後對有些肅然的張滄道:「大郎,進去吧。」

  「有勞康大監。」

  打量了張滄一番,康德只能感慨,這張德的種,還真是長得像他,簡直一個模子出來的。

  「大郎放心,今日二聖心情不錯。」

  張滄微微一愣,瞄了一眼,卻見康德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彷彿什麼都沒說過。

  微微點頭,張滄這才跨入門檻。

  跟著康德入內,到了地方站定,張滄行禮道:「臣,張滄,參見陛下!」

  「噢?你是朕的臣?」

  「臣在麻城縣,有麻城電縣令的嘉獎……」

  「噢……是了,是有這麼一回事。」

  李董微微點頭,電縣令給的嘉獎,是帶有委任狀性質的,張滄等於就是不在編的吏員,但卻是隨時可以進編制的那種。比如只要張滄願意,就能在麻城縣當個保衛科科長。

  所以,張滄覲見皇帝,自稱為「臣」,在法律上來說,沒有任何問題。

  「你抬起頭來說話。」

  「是,陛下。」

  微微深吸一口氣,張滄直起身來,抬頭看著李世民,還有旁邊一言不發,端莊雍容的長孫皇后。

  這就是皇帝皇后麼?

  張滄頭一次見到這個帝國的君王,雖然表情上沒有反應任何心思,但是內心卻是不免的有些失望。

  眼前這個胖子,當真是那個身經百戰英明神武的「太昊天子」?胡人瑟瑟發抖,高呼萬歲的「聖人可汗」?

  倒是旁邊端坐,眼神極為冷漠的長孫皇后,倒是渾身透著一股子讓人張滄心悸的氣場。

  這就是「天后」麼?

  沒由來的,張滄居然發現自己「怕」長孫皇后要多於「怕」李皇帝。

  而李世民原本心情大概是不錯的,當瞇著眼睛看不清張滄長相,拿起老花鏡戴上仔細打量的之後,他直接把老花鏡扯了下來,然後沒好氣地看著張滄:「張滄,你可知罪?」

  「?????」

  張滄尋思著自己還沒幹啥呢,這就有罪了?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5 09:52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5 14:30
第四十五章 失望

  對君王來說,李世民此刻是有點失態的。

  長孫皇后也是有些詫異地瞄了一眼丈夫,然後看著一臉奇怪的張滄,竟是莞爾一笑,開口道:「你母親可還好?」

  「謝陛下,母親大人還算康健。」

  「那就好啊。」

  微微點頭的長孫皇后看著張滄那張臉,也浮現出了不少回憶。如今那個曾經的長安少年,也是人到中年了吧。

  一眨眼,居然二十年過去了。

  「滄,代母親大人謝過陛下。」

  「嗯。」

  長孫皇后很是滿意地點點頭,「你很好,麻城剿匪一事,顯你膽魄;新息縣往來,顯你智慧。能得兩位親王賞識,這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且你單槍匹馬,放在舊年前朝,也是一時豪傑。」

  聽了長孫皇后的話,張滄情不自禁地又微微欠身拱手。

  葫蘆裡賣什麼藥,張滄搞不清楚,不過對於長孫皇后,他是十二萬個小心。

  京中只要是有頭有臉的女子,就沒有一個是省油的燈。

  而且同一個位子上,往往女子要比男子優秀得多,多得多得多。

  因為她們要付出的努力,本就是男子的數倍,才能達成同樣的結果。

  環境使然,於是造就不凡。

  李世民沒有介意老婆「越俎代庖」,前方站著的康德像一尊泥塑的菩薩,一動也不動的,彷彿周圍的對話,他一句都沒聽見。

  「世人都道,乃父有類王巨君。今時觀汝隻身赴京,謠言不攻自破。」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張滄身軀一顫。

  他不是因為長孫皇后話裡話外的恐嚇,而是因為他很清楚,自己老子比王莽高到不知道哪裡去。

  在張滄看來,似王莽這等「崇古」廢物,匹夫一怒就能讓他報銷,那些個把王莽推上舞台的老世族,也不過是一隻隻只會敲骨吸髓的殭屍。

  不堪一擊!

  然而張滄也清楚,自己即便明白這些道理,可內心的野心、慾望、本能,跟那些敲骨吸髓的殭屍,也無甚差別。

  眼前寶座之上的兩個當世聖人……也是殭屍中的一員。

  而長孫皇后說「謠言不攻自破」,不過是又一次讓張滄靈醒過來,自己的老子,那是天生打殭屍的狂人。

  「陛下目光如炬、明見萬里。」

  張滄不卑不亢,沖長孫皇后說道。

  「你比你大人知禮!」

  李世民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神依舊厭惡地看著他。

  頓了頓,李世民又道:「他天生無禮!」

  「……」

  張滄沒有接話,譭謗君王其實問題不大,譭謗親爹問題就比較大。

  這就好比,眼前的這位皇帝,殺儲君親王兄弟問題不大,說自己武德皇帝是因為失德所以禪位,那就問題很大。

  武德皇帝禪讓帝位,那是因為身體不太好……這才是合格的理由。

  哪怕八十多歲的李淵還活蹦亂跳,哪怕八十多歲的李淵嘴裡也沒幾顆牙了,還能日啖牛肉丸好幾顆,還是手打牛肉丸,特筋道的那種。

  「不但無禮,還無恥,更無德!他就是無德,所以才以此為名!他……」

  「咳嗯!」

  長孫皇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連忙咳嗽一聲,提醒丈夫不要太失態。

  果然,見老婆投來不悅的眼神,李世民頓時輕咳一聲,收拾了心態,又重新恢復了之前的帝王氣度。

  而張滄對面,背對著二聖的康德,終於臉色大變,雙眼圓瞪,嘴巴微張。作為「閹黨」頭子,康德知道主人對張德有怨念,可萬萬沒想到怨念如此深重……簡直了。

  超出了康德的想像。

  要是換作別人,康德一定從旁拱火,配合皇帝出口氣。

  可惜,一想起修洛陽宮時候,張德那樂於助人的笑容,康德的表情就逐漸凝固。

  張滄也不知道自己老爹到底是幹了多麼「天怒人怨」的事情,才會讓貞觀大帝這樣的不顧身份,當著別人兒子的面狂噴……

  「今年已有十八?」

  「回陛下,十八了。」

  「嗯,不錯。卻是個少年英才,較之乃父,不輸當年。」

  「滄,愧不敢當。」

  張滄低著頭,表情有點不好看,他大約能猜到長孫皇后想幹什麼了。

  隱約間,他察覺到偏殿似乎有人行走,不多時,就有一個華服麗裝女人走了出來。即便沒有抬頭看,張滄也知道,這個女人絕對不簡單,因為二聖在朝,她卻大搖大擺地走了進來。

  「阿耶,怎地拖了恁久,隨便問問也就罷了。」

  「天氣恁熱的,你帶大哥出來胡亂走動作甚?」

  李世民突然就從皇位上站了起來,挪著胖大的身體,往一邊樂呵呵地伸手喊道:「哥兒,你手裡拿的是甚麼?給大父看看?」

  「大父……吃。」

  有個小屁孩鬆開母親的手,從一側扶著欄杆,踩著台階走上寶座。

  怕他摔跤,長孫皇后也是連忙起身,伸手抱過去:「慢些、慢些……」

  「大父,給。」

  小屁孩繞開長孫皇后,鑽到李世民那邊,將手中的透紫發黑的東西遞了過去。

  竟是滿滿的一把桑果,果實長大不說,汁水也相當的豐滿,小屁孩手中有個竹篾做的提籃,裡頭還裝著不少散開的覆盆子。

  「來來來,坐大父這裡。」

  將小屁孩抱了起來,張嘴一口吃掉塞過來的桑果,也不知道是因為太過美味還是如何,李世民笑得極為燦爛,和面對張滄時候的面孔,簡直是迥異非凡。

  「這哥兒,怎地跟二郎這般親近,這世上只見跟祖母親的,倒是少見往糟老頭子身上湊的。」

  言罷,長孫皇后扭頭看著站到一旁的麗裝女人,「麗質,莫不是你教的?」

  「我倒是想教呢,他便是野性十足,我教過的東西,一概記不住。」

  「略略略略略……」

  小屁孩躲在李世民的懷中,沖母親不停地吐舌頭翻眼皮。

  「下來!」

  李麗質怒喝一聲,伸出手指指著小屁孩,顯然是準備抽他。

  「哎哎哎,何必何必,小郎恁大懂個甚麼。」

  「這是天生的靈性,莫要打沒了。你在隆慶宮,便是這樣帶的孩子?」

  「不聽話就打,難道不對嗎?」

  李麗質的話讓二聖沒辦法反駁。

  「如此管教,怕也是不妥,不若帶去京城住上一陣……」

  「想也別想!」

  李麗質拂袖喝了一聲,然後轉過頭,看著大廳中孤零零站著的張滄,慢慢地踱步走了過去,仔細地打量著眼神向下的張滄,感慨道:「十二姑姑真是好本事,居然生了這麼一個跟大郎一模一樣的人物出來。只可惜,差了他父親太多,一副兩京勳貴的模樣,當真是讓人厭惡。」

  明顯很失望的李麗質沒有再看張滄,而是轉身問李世民:「臨近暑假,阿耶可要去學宮給學生訓話?」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5 14:35 編輯

九臉龍王 發表於 2019-4-16 09:01
第四十六章 教育大鱷

  教育投入如果把時間拉長為五十年或者一百年,它的回報率是驚人的。但是,當把教育投入的持續時間,縮短為五十年以下,或者二十年三十年,它大概率是血虧。然而當把教育門類細分,投入的持續時間縮短為十年以內,那又可能出現盈利。

  和蘇州類似,隆慶宮短期內大批量稱得上盈利的教育項目,其實就是職業技術教育,而且隆慶宮這種模式,有且只有隆慶宮之主可以做到。

  原因麼,就比較多樣化,比如說李麗質可以拿到朝廷的政策傾斜,凡是隆慶宮體系中出來的技工,就不太可能遭受地方學徒類似的歧視。

  天子門生談不上,公主門生還是不錯的,至少長樂公主只要還活著,基本問題不大。

  再一個,想要進行職業技術教育或者說培訓,師資力量要求非常高,整個關洛地區,能夠像李麗質這樣,直接從武漢、蘇杭、淮揚隨便請人的權貴,只此一家別無分店。

  拋開這些有的沒的,能夠保證在這種粗暴體系中,還能找到就業崗位,也只有長樂公主敢打這樣的包票,連李皇帝自己,其實也沒摸清楚這個崗位該是鍛工還是鉗工,或者那個崗位是放會計還是出納。

  於李皇帝而言,打鐵匠都一樣,賬房先生也都一樣。

  然而貞觀朝的市場分工,在局部地區是越來越細分。

  比如說製作煤球,以往小作坊各個工序都是全家老小一起上一肩挑。然而現在卻是大不一樣,粉碎有粉碎工,打孔有打孔工,曬乾有挑曬雜工,連裝卸都有了專門的裝卸工以及運輸工……

  最下層的市場,李麗質是從來不會多看一眼的,仨瓜倆棗的收攏,賺這種辛苦錢對她而言毫無意義,純粹是浪費時間。

  倘若她要安置一百個鍛工崗位,那麼就會有具備一百個鍛工崗位的工廠直接誕生。而訂單,也會在工廠誕生之前就會存在。

  道理很簡單,因為她是李麗質,是長樂公主。

  不管是揚子江兩岸還是中原東西,自有兩個男人為她掏錢買賬,更何況,她花錢如流水的同時,賺錢堪稱瀑布。

  只不過職業技術教育或者說培訓,在隆慶宮的體系中,終究屬於「卑微」的存在,而且主要的受教育環境,也並非是在隆慶宮,而是在城西。

  通常情況下,李麗質根本不會出現在城西,而如今,臨近暑假,李麗質打算讓皇帝老子走一遭,進一步穩住隆慶宮整個教育產業的盈利部分。

  發展到如今,為了獲得一些官方訂單,有時候一些民間大商,會刻意地聘用隆慶宮出身的學生,為的就是謀求能夠跟隆慶宮搭上一丁點的關係。

  概率不大,但有總比沒有好。

  再一個,隆慶宮職業技術教育出身的工匠學徒,的的確確水平要高一些,比上不足比下有餘。

  自攻略河中以來,高價聘請技工前往「崑崙海」和勃律山口的豪商,其大部分工匠來源,就是年齡在十四歲到十八歲之間,從隆慶宮畢業、肄業或者結業的學生。

  相對便宜,而且量大,最重要的是,那些個老油條老工匠,往往都會攥著某一項兩項「私傳」不放,而隆慶宮培訓的技術雖然都是「司空見慣」的常規技術,但對有些偏遠地區來說,依舊是相當的「先進」。

  而隆慶宮也樂於促成這樣的交易,畢竟「介紹費」佣金可不少,交州勞工委託培訓都要五貫一個人,何況隆慶宮出來的?

  只不過絲路利潤著實不錯,加上北天竺的香料、寶石、糧食、蔗糖產業,已經初步有了眉目,加上眾所周知的淘金業,十年前就開始經營西域、河中的貞觀武勳豪門,都是忙不迭地巴結隆慶宮。

  蓋因隆慶宮是為數不多能夠在絲路上提供大量優質工匠的地方,像侯君集每次籌辦大型比賽,「柳營」隊雖猛,遇上「隆慶」隊,大多數就是五五開,要不然就是小勝或者小負,場面極為「激烈」,比賽極為「好看」,其樂融融,拍盡馬屁。

  可以說自從李麗質「獻身」偉大的教育事業以來,隆慶宮跟各方合作的都還算愉快,只不過今年物價又漲了一些,而皇帝老子也親口告訴了她,打了河中之後,未來好些年可能都不會再主動往外打。

  於是乎,隆慶宮之主就認為,這物價都漲了,「介紹費」佣金也得漲啊。

  但漲價也得有名目,之前漲過一回,那是因為長樂公主殿下前往城西,讓接受職業技術教育或者培訓的學生們,成為了長樂公主殿下的記名弟子。

  公主門生嘛,應該漲價。

  現在公主門生再用來漲價,就有點不合適,本著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靠著皇帝爸爸吃爸爸的精神,公主門生不能漲價,那就天子門生……

  如此一來,漲價就非常合理非常合適了,誰叫這大唐江山,地多人少呢。

  而且李麗質也想好了,爭取三五年之內,就把城西的職業技術教育,正式納入教育部體系中。

  要說服別人可能很難,要說服教育部總理大臣孔穎達,長樂公主殿下的卻是有十足的把握。

  因為孔穎達現在沒錢,辦教育說來說去就是一個字:錢。

  沒錢辦尼瑪的教育!

  孔老漢對於中央原先的官學已經不再上心,主要是人望什麼的,已經不需要新一代的國子監牲口來提升。

  他作為教育部開派祖師,名聲什麼的,已經有了,而且千幾百年之後,投身教育事業的教育家,可能不會第一個想起他,但投身教育事業的大小官僚,那肯定頭一個要拜他。

  不拜孔總理,你還算人嗎?!

  吃水不忘挖井人吶!

  當然拜不拜什麼的,太過遙遠,貞觀二十五年的孔總理是比較糾結比較抓耳撓腮的,南方的錢不是不好拿,而是拿了咬手,還有點痛。朝廷摳摳搜搜,也就只夠教育部先維持運轉,然後重點打造幾個樣板工程出來。

  但孔祭酒尋思著自己也一把年紀了,別到時候自己辛辛苦苦耕耘,後繼者卻輕輕鬆鬆收割了果實,那多冤枉?

  現吃現用,這當然是最好的。

  而整個中原大地上,也就隆慶宮能夠保證「財源滾滾」,這不僅僅對孔總理有吸引力,教育部的大小官吏,同樣如此。

  畢竟,作為投身教育的官僚,自己不先吃飽喝足,哪裡力氣去搞教育?

  這就是長樂公主的底氣,孔穎達有求於她。

  只不過現如今李麗質並不急,她有的是時間,更何況,眼下時逢張滄在崤山被襲,表面上風平浪靜,背地裡二聖讓人明察暗訪,月內就會水落石出。

  即便皇帝老子的確是在求穩,可殺一兩隻雞來儆猴,根本不算什麼大事。

  到那個時侯,一擁而上瓜分某個倒霉蛋的大鱷,不知道有多少。

  隆慶宮需要急嗎?需要火急火燎嗎?當然不需要,因為龍請購就是這群大鱷中,體型最大,胃口也最大,力量也最大的那隻。

  原本李麗質對張滄還有一點點期待,如果當真是少年英傑,她也不介意推波助瀾一把,只可惜只見一面,李麗質就知道,這種庸俗無聊的「英雄」,也剩下廢物利用的價值。

  僅此而已。 本帖最後由 九臉龍王 於 2019-4-16 09:27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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