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尋情仙使 作者:陳風笑(已完成)

 
hkguy 2016-4-7 23:43: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078 707185
hsutc55 發表於 2017-5-8 23:06
第八百九十七章分寸的把握

事實上,一次性的香火,不光是朱雀沒聽說過,仙界都從來沒有過這種說法。

何謂信眾?大致就是腦殘粉的意思,不管供奉的神表現如何,都無條件相信。

靈驗的話,那就是咱信仰對了,不靈驗的話,那就是咱的心不誠。

這才叫真正的信眾,至於說那些“你不靈驗我就不信你”的人——那是交易,是商人行徑,說得更難聽一點,那叫“有奶就是娘”。

不過,李永生能提出這個說法,也是有緣故的,“你不要大範圍地降雨,先降下一小片,一個府甚至半個府都行,然後讓你的信眾宣傳出去,只有給你奉上香火,才能祈來雨水。”

朱雀眨巴一下眼睛,很疑惑地話,“先降一小片,這個要求不算什麽,我正好節省香火,但是你說的後面這些……似乎跟傳教也沒什麽不同吧?”

“你沒有理解我的意思,”李永生認真地解釋,“我所說的宣傳,不是那些信你才能祈雨的傳教,而是有限制……只是今年有效,過了今年另當別論!”

“只有今年?”朱雀聞言,眉頭就皺做了一團,“我為什麽會這麽好說話?嗯……我是說對那些黎庶而言。”

“因為今年你有宏願,要化解這兩郡的旱情,”李永生的借口張嘴就來,“沒錯,你只是完成許諾,以後的事以後再說。”

朱雀楞了好一陣,才不情不願地話,“合著需要我降雨的時候,才奉上香火,不需要我降雨,就撇開我不管……人這麽做事,有點缺德吧?”

“缺德談不上,有奶就是娘而已,”李永生笑瞇瞇地回答,“其實原因還是在你身上,是你要還願……嗯,不能怪別人用過就丟。”

尼瑪……你才要還願!朱雀心里暗自腹誹,但是還不敢明說,只能皺著眉頭,吞吞吐吐地表示,“可是這麽一來,我總覺得有點劃不來,費這麽大勁兒,我圖了什麽呢?”

趙欣欣卻是聽明白李永生的意思了,她馬上表示,“你不存在劃不來的問題,有香火總比沒香火強,永生這個法子正合適……你不會是真的想在兩郡大肆傳教吧?”

朱雀當然希望能大肆傳教,但是這點小心思,卻不能說出來,它猶豫半天,還是不太滿意,“我覺得……有點虧得慌。”

李永生沒好氣地瞪它一眼,一副怒其不爭的表情,“你這家夥……是不是腦子里缺弦兒?”

朱雀的腦瓜,還真的不是很好用,它轉著眼珠,琢磨了足有半柱香的時間,才試探著話,“其實我可以第一次還願,就可以……第二次還願,是這樣的吧?”

李永生翻一翻眼皮,不做回答——你丫問觀風使這種問題,讓我怎麽回答?

趙欣欣聽到這里,也明白愛侶的算計了,於是沒好氣地話,“不管怎麽說,你還一次願,也能收獲一些信眾基礎,總勝過沒有,我們只是不希望你挑釁道宮和官府,明白嗎?”

“這個我知道,”朱雀點點頭,它也不是不通世情的,當然知道自己就算一次性付出,也能打下一些基礎,不算是毫無所獲。

不過它總覺得,如此行事,對香火成神道也有點不敬,“就算感覺太功利了,不好吧?”

“哼,”李永生輕哼一聲,心說你還沒見過真正功利的家夥,那何止是有奶就是娘?根本是喪盡廉恥——好吧,本位面個別趙家人,也距離這個境界不遠了。

趙欣欣卻是以為,夫君不高興了,於是她眉頭一皺,不耐煩地話,“朱雀,我們已經很好說話了,現在許你收香火了,你卻又要圖長久,人心沒盡……是真的打算挑釁上界了嗎?”

“我絕對沒那個意思,”朱雀忙不叠地搖搖頭,今天有這樣的收獲,其實它已經可以滿足了。

至於那點小遺憾,實在是太正常了,觀風使若是真的答應它大肆傳教,它反倒是要細細考慮,里面會不會有什麽陷阱——正常情況下,觀風使根本不可能如此行事。

所以它小心地看一眼李永生,“有了些微的基礎,這總不是我的錯吧?”

它終究是想從觀風使口中,得到一個明確的答復。

“你腦子還真是缺弦兒,”趙欣欣又好笑又好氣地看著它,她雖然不擅長使用心計,但好歹也是上界仙子,對體系里行事的規矩,還是相當了解的。

“莫非你還指望,一個堂堂的觀風使,親口承諾你什麽?”

“我還真是糊塗了,”朱雀擡手一拍自己的腦門,既有些懊惱,又有些羞愧,還有一些不好意思,“還好仙君不計較。”

李永生淡淡地話,“你是不是真的糊塗,我不想知道,只要你在布雨時,能按我說的做,就不負我一片苦心。”

“好的,”朱雀很幹脆地點點頭,然後又看一眼趙欣欣,“永馨仙子還有何吩咐?”

“照我夫君說的去做就是了,”趙欣欣淡淡地回答,想一想之後,她又補充一句,“你損失了什麽,我自會認下來,回到上界之後補償於你,只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那是必須的,”朱雀點點頭,一振雙臂,化出兩扇翅膀,瞬間飛得不見了蹤影。

過了一陣之後,趙欣欣才輕咦一聲,“呀,忘記跟它一起走了,這家夥不會亂來吧?”

“它應該沒那個膽子亂來,”李永生笑著搖搖頭,“如果它不想挑釁位面秩序的話,應該比一般人更明白分寸……最了解捕快心態的,就是市井中的小賊!”

趙欣欣聞言放下心來,長出一口氣,“那就好,讓它去忙碌吧,說實話,能用上界的資源,還下界的人情,真的是太劃算了。”

這根本就是廢話,下界實在太貧瘠了,擱在上界,他倆家里的院墻,都不屑用下品靈石來修建,這個位面托朱雀辦事,看起來是挺費力,但是回去結賬的話,甚至趕不上他倆一天修煉所耗費的資源。

上界和下界之間的差距,就是這麽巨大,要不然怎麽會人人向往著飛升?

“反正這老鳥,未必像你想的那麽簡單,”李永生笑著回答,然後才看向她,“咦,你今天居然能現我出來?”

他和永馨之間,相互感應並不難,但是一般情況下,沒必要特意去感應。

趙欣欣聞言,擡手輕撫額頭,“對了……我還真是有事找你,栗化主近期想來感受一下毀滅道意,要我安排個時間。”

李永生訝異地看她一眼,“你沒跟她解釋,這一股道意不太符合她?”

“說了啊,”趙欣欣一攤雙手,很無奈地話,“但是她也說了,不是她的機緣也無所謂,她只是想要借助毀滅道意,凝粹一下神魂和身體。”

這是浪費啊,李永生撇一撇嘴巴,但是對上永馨這個便宜師尊,他也不好說什麽,“她用一下倒好說,不過這毀滅道意……不是無窮無盡的,她使用一次,又得恢復一段時間了。”

趙欣欣苦惱的也是此事,“那我回絕了她?就怕回絕了她,別人又要開口。”

玄女宮等著證真的修者,還真的不少,栗化主不能用,丁經主也能用。

好吧,丁青瑤現在的境界,還稍微差一點,但是察都管呢?

那可是號稱半步真君了,在別人眼里,察都管比栗化主還要接近證真的門檻。

更關鍵的是,栗化主年輕,還能等一等,察都管基本上不能等了。

李永生眉頭一皺,“其實我打算過一段日子,讓公孫不器試一試。”

趙欣欣非常同意他這個觀點,永馨仙子的眼力,或者不如永生仙君,但是在玄青位面,也沒誰能強過她,“公孫不器經過毀滅道意,起碼有八分把握證真。”

“起碼九分的可能,”李永生糾正一下她的說法,他的伴侶什麽都好,就是對數字把握得不太精確,這也是女性修者的通病——她們更像文科生,而不是理科生。

“而且八分可能,是在‘無我’下證真。”

趙欣欣皺著眉頭話,“但是……栗化主想要排在別人之前。”

這是她最鬧心的地方,答應栗化主吧,公孫不器或者其他人,要順延排隊了,順延還不要緊,耽誤一點時間,關鍵是毀滅道意本來就不多,越用越少。

拒絕栗化主的話,玄女宮其他準證沒準又要提要求,而她身為玄女宮弟子,不好一點面子都不給。

最關鍵的是,她心里清楚,永生是想借此不多的毀滅道意,為中土多催生幾個真君出來,可是現在這麽一搞,會造成資源的浪費。

李永生沈吟一下,笑著話,“也不算什麽事,你跟栗娘說一聲,包她證真就是了,玄女宮其他準證申請淬煉的話,要她出面擋住……她一點力不出的話,怎麽好意思?”

這是不是辦法的辦法,趙欣欣聞言,沈默片刻,“就怕她有什麽想法,不願意配合。”

“沒事,”李永生微微搖頭,很肯定地話,“她應該會答應,我觀此人……較為呆萌。
hsutc55 發表於 2017-5-9 22:33
第八百九十八章 緊鑼密鼓
李永生所料,還真的不差,趙欣欣跟栗娘商量一下,化主大人還真的應允了。

    不過她也不是真正的呆萌,私下里,她把這個消息,悄悄地告訴了盟友丁青瑤——你能在大事上提醒我,我自然也會提醒你。

    那位已經不打算再接納玄女宮的準證來證真了,你最好早作打算。

    丁經主這就坐蠟了,她很想去找李永生申請一下,但是非常遺憾……條件不成熟。

    嚴格說起來,這事還是要怪朝廷——丁青瑤被偷襲,傷勢雖然痊愈了,但是距離她的最佳狀態,還相差甚遠。

    事實上,就算她現在處於最佳狀態,對於證真,也是半點把握都沒有,真的沒辦法申請。

    可是這事錯過的話,她肯定要抱憾的——身為修者,怎麼能夠不爭?

    想了幾天之後,她還是借口送糧,來雷谷走一趟,順便見一下李永生。

    其實這事兒,主要是決心難下,一旦見了本人,她也好意思開口。

    原因無他,她知道李永生觀風使,他也知道她知道此事,關起門來,沒什麼不能說的。

    四下無人之際,她厚著臉皮開口︰仙使大人,你看,我也是準證……這個毀滅道意的大陣,我是不是能有幸用一下?

    用是可以的,李永生很坦率地表示,他跟丁青瑤以前有些誤會,但是慢慢地消除了,到後來,丁經主也頻頻主動出頭,幫他解決了一些麻煩。

    所以他就明說了︰我看你現在的狀態,使用這個大陣有點不妥,再等一等吧。

    於是丁青瑤只能硬著頭皮發問︰那仙使大人能不能考慮一下,在此處替我保留一個名額?

    李永生想一想,還是實話實說了,“我覺得下一個合適在此處證真的,應該是公孫不器,其他情況,要視此人證真之後而定……反正我努力優先考慮你。”

    公孫不器?丁青瑤一陣恍惚,心里是說不出的滋味︰那個曾經證真受阻的修者,又要再次證真了嗎?

    若是這個判斷出自別人的口,她或許還要懷疑一下,但是……觀風使怎麼可能看錯?

    她定一定神,再次出聲發問,“那麼,公孫不器之後,還有其他合適證真的人嗎?”

    你這話,問得有點多了吧?李永生看她一眼,想一想之後,還是直接回答,“暫時還沒有發現其他有潛力的人,嗯……此事你自己知道就行了,莫要跟別人說。”

    栗化主固然是幫著抵擋了來自玄女宮的壓力,但是丁經主身後,可是還有隴右丁家的。

    丁青瑤忙不叠地點頭,“仙使放心就是,青瑤不是不知道輕重的人。”

    得了這個承諾,她心里也稍微松了一口氣,不過下一刻,又一個念頭進入了她的腦海,也不知道公孫不器證真,會在什麼時候?

    只不過,她此前已經問了很多問題,觀風使都有點不開心了,所以也沒膽子再問下去。

    接下來,丁經主就索性在雷谷休養了,只是這個問題,還是時不時地湧入她的腦中。

    然而這個疑惑,並沒有持續了多久,過了十來天,當豫州郡義陽府傳來降雨的消息的時候,公孫不器也正式向趙欣欣提出申請,希望借雷谷的大陣,錘煉一下神魂和肉體。

    他是證過真的人,對道意的掌握已經夠了,只不過是神魂和肉體,都受過點損傷,所以在證真之前,希望能將自己的狀態調整好。

    趙欣欣當然沒有不允許的道理,不過她還是提示一下︰你將狀態調整好的話,在此地證真最為合適,如果你打算回遼西證真,就要做好趕路的準備了。

    公孫不器已經想到這一點了,按說吃過那麼一次虧,他是無論如何不太可能在客地證真了。

    但是不在此處證真的話,麻煩也就擺在了那里——他想回遼西的話,要經過豫州等不穩定的地區,更是還要穿過幽州這種戰區。

    好不容易將狀態調整好了,若是路上再跟人發生沖突的話,極有可能影響了狀態,實在是劃不來。

    當然,他也可以選擇走海路,但是走海路不僅慢,海上也可能遭遇海岱的水師,要知道,真人在海上戰鬥的話,受到的約束相當多,更別說對手還是軍隊。

    所以公孫不器已經想好了,借雷谷的地證真,此處雖然也處於戰區,但是雷谷的護衛力量,比二郎廟不知道高出多少去,而且算是玄女宮罩著的地方。

    更為微妙的是,呼延書生此前證真,玄女宮的真君沒有任何舉動,事後也沒什麼反應,這基本上就等於過了明路,那麼,雷谷再有人證真,估計也是循“舊例”了。

    習慣的力量,是很可怕的,而中土國的人在某些拿不定的事情上,還就傾向於遵循慣例。

    公孫不器認為,在此處證真,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至於說他此前借地證真遭遇了麻煩,那是上一次的事了,他就不信這一次還會那麼倒黴。

    要說起來,修者是最講迷信的,同時也是最不講迷信的——哪怕是大道阻我修行,我也要力爭,沒有這點信心,還做什麼的修者?

    不過,公孫不器也表示了,既然谷主答允了,那我會通知公孫家族,派上幾名高手來護法。

    這不是信不過雷谷,而是純粹是想減輕一下雷谷真人們的護法壓力——都是共同征戰過好幾個國家的老戰友了,有什麼信不過的?

    而且公孫家這次也不用派多少司修過來,來幾個真人就行了,雷谷不缺人手,也不缺中階戰力,缺的是真人這種高階戰力。

    趙欣欣當然允了這個要求,但是同時,她也強調一下,公孫家的真人沒必要來太多,畢竟英王坐鎮東北,也需要高階修者的支持。

    現在的北方,也進入了春天,伊萬國已經傳來了消息,他們開始向柔然邊境調兵了,接下來,一場戰爭是不可避免的,除非柔然答應對方很多屈辱條件。

    柔然是不可能那麼答應的,恰恰相反,柔然也在向邊境增兵——天聖原被血洗,他們還打算報仇呢。

    至於說伊萬國很強大?切,那又如何,打過再說吧,自家吃了這麼大的虧,若是連打都不敢打一下,柔然也差不多該換國主了。

    然而,雖然這兩國的戰爭氣氛逐漸濃郁了起來,可伏爾加大區毗鄰東北的雅庫特地區,也擺出了一副厲兵秣馬的樣子,看起來有可能南下。

    英王並不能確定,對方如此一反常態地行事,是不是要試圖嚇阻中土人,以求在他們跟柔然開戰的時候,中土一方不要輕啟戰端。

    但是他認為,伊萬國雖然很強大,卻並不具備同時跟柔然和中土開戰的實力。

    然而,他也不能對這種異常視而不見——萬一是柔然和伊萬演個雙簧,兩方的實際打算以此為幌子調兵,目的是同時對中土出手,那可就麻煩大了。

    這種事不是沒有發生過,聲東擊西或者瞞天過海的戰例,在這個位面也是常見的。

    在中土國人的眼中,柔然和伊萬這種不開化的蠻邦,沒有什麼廉恥之心,一切以利益為核心,根本不講信義,最擅長做這種出爾反爾的事。

    正是因為如此,英王在東北備戰的壓力,還是相當地大。

    事實上,他還醞釀著主動出擊的心思——萬一那兩國打起來,打個兩敗俱傷,他若不去撿一撿便宜,也真對不起“英王”這封號了。

    所以東北的形勢,一直就沒怎麼放松下來,只不過以前是繃緊了弦,時時要提防伊萬國大兵壓境,現在壓力小了一些,起碼不至於壓得人喘不過來氣。

    趙欣欣對父王的安全,並不是很擔心,畢竟有了一個真君傀儡,不過東北的局勢,她也看在眼里,不願意讓公孫家抽調太多人過來。

    她心里非常清楚,有自己和李永生在雷谷,玄女宮真君又不出面,這種情況下,誰都阻擋不了公孫不器證真——或者說,能阻擋他的,只有他自己!

    所以她的心態就是︰公孫家來人,我不反對,雷谷也缺人呢,但是也沒必要來得太多。

    遼西公孫家的人,來得倒也不算慢,十多天就趕到了,一共九個人,其中三名真人。

    他們之所以來得快,主要是在豫州沒有耽擱多久,那里近期連續下雨,旱情得到了極大的緩解,很多人匆忙趕回家中,補種農作物。

    閑人少了,社會當然也就會穩定很多。

    待公孫家的子弟來到博靈郡,那就更是半個主場了,王誌雲特地派了軍隊上的飛舟來,為公孫家人開道,一路護送到三湘邊界。

    看到自家人來了,公孫不器終於能放下心思,進入大陣錘煉肉身和神魂,為證真做最後的準備。

    就在他進入大陣的第三天夜里,李永生和趙欣欣悄然飛出了雷谷,來到百里外的一處山坡。

    朱雀已經等在了那里,它黑著臉發話,“巴蜀的官府實在太過分了,竟然大舉追殺供奉香火的黎庶,永馨仙子你給句話,這事兒該如何處理?”

    趙欣欣眉頭一皺,訝然發問,“是官府,不是道宮?”

    對追查野祀最上心的,應該是道宮才對吧?
hsutc55 發表於 2017-5-9 22:34
第八百九十九章 巴蜀風起
朱雀對巴蜀官府,也頗有點無語,它悻悻地表示,“正經那些十方叢林,跟豫州差不多,並不怎麼介意我收集香火。”

    巴蜀和豫州都是大郡,不但地方大,也是人口大郡,每個郡里都有四五個大型十方叢林,至於說下十方,那就更多了。

    不過這倆郡的十方叢林,對野祀不是特別敏感,除非是遇到了明顯的野祀作亂或者害人,才會強勢出擊。

    朱雀在巴蜀和豫州兩郡的降雨,是同時展開的,至於過程,也是像李永生說的那樣,先在某一地展開,然後逐漸推廣開。

    事實上,很多黎庶對於祭拜野祀,也是心存顧忌——畢竟是族誅的罪名,然而當他們聽說,祭拜朱雀只是一時的,人家只是來還願,那麼很多顧慮,就被拋在了腦後。

    隨便祭拜幾天,大家就有水喝了,莊稼也能活了,為什麼不這個冒險呢?

    祭拜野祀是要族誅,但是不祭拜的話,現在大家就要渴死了!

    朱雀見勢頭順利,心里也很高興,雖然這些信徒連淺信者都算不上,只能說是臨時抱佛腳,但是架不住……數量多啊。

    如此風卷殘雲地發展信徒,哪怕是在香火成神道為主導的位面,也是在發展最順利的時候才會出現,這種感覺令它很舒服。

    雖然這麼大範圍地降雨,朱雀所付出的代價,相比收到的那點可憐香火,要多出很多,但是它依舊幹得津津有味——反正有人買單的。

    更重要的是,哪怕對方很不虔誠,可終究是開了一個頭,有了一些基礎。

    所以朱雀降雨的時候,還不是一次性就降個夠,而是隔個五六天,就下一場通透的雨,既能深入滋潤土地,同時不至於引發山洪或者泥石流之類的自然災害。

    它如此降雨,真的是盡心盡力了。

    最近一段時間,黎庶反饋回來的信號也不錯,還有不少人因此而變得虔誠了許多。

    但是前兩天,巴蜀郡幾個府,官府大舉出動,捉拿供奉朱雀的黎庶。

    朱雀這一次不計成本的降雨,讓它在民間有了相當不錯的口碑,很多人供奉香火的時候,並不是特別瞞著人,那麼官府出手,自然也是一抓一個準。

    不過,這次祭拜的人太多了,而且旱情確實是得到了緩解,這種天災面前,官府也不敢嚴格地執行“族誅”——畢竟這種行為,通常是道宮來實施的。

    然而,就算是這樣,官府也要讓黎庶們寫下認罪書,燒掉神像,情節非常嚴重的,還會罰款甚至打入大牢。

    有些黎庶不服氣,說道宮都沒管,你官府管個毛線,不讓我們祭拜?可以啊,麻煩你給降雨下來,我們自然就不祭拜了。

    你要是降不下來雨,那就哪兒涼快去哪兒!

    祭拜野祀要殺頭?拜托,久不降雨的話,不用你們殺頭,我們直接就渴死了。

    正是因為如此,部分黎庶跟官府發生了沖突,還死了人。

    官府大怒,放出風聲要嚴打刁民,而黎庶也怨聲載道,有人就想到了供奉的朱雀,於是再次奉上香火︰你要為我們做主啊。

    本來洋洋得意的朱雀,頓時就不爽了︰尼瑪,勞資相當於義務幹活,你官府還來添亂?

    不過,它怒歸怒,卻是不敢發飆,直接跟官府這幫運修對著幹的話,它承受不起這果報。

    它跟道宮小打小鬧一下,這並不打緊,但是運修是中土國世俗社會的掌控者,還有氣運這種大殺器,事情鬧大了,對它有害無益。

    於是它就來雷谷找李永生和趙欣欣︰我可是聽了你倆的話降雨的,你倆得為我做主。

    聽完朱雀的描述之後,李永生和趙欣欣面面相覷——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九公主遲疑一下,看著李永生無奈地發話,“此事玄女宮不宜出面。”

    這是必然的,雖然玄女宮和玄女道私下達成了默契,但是表面上看,玄女宮目前還在會稽窮搜玄女道的信徒,她們怎麼可能為朱雀出頭質問官府?

    有些事情是做得說不得,哪怕負責跟朱雀溝通的,是玄女宮丁經主,也沒可能開口。

    李永生考慮一下,才出聲發問,“官府因何要大肆抓捕你的信徒?”

    朱雀的心情不好,聞言就很直接地回答,“官府抓捕野祀,需要理由嗎?”

    “需要,”趙欣欣很直接地指出,“你畢竟降雨了,造福了黎庶,官府這麼做,非常容易激起民變,他們要冒很大的風險。”

    “沒什麼風險,”朱雀的嘴角,泛起嘲諷的笑容,“他們甚至宣布,巴蜀能降雨,全是因為官府在祈雨,是氣運庇護巴蜀黎庶。”

    “搶功?”趙欣欣聞言,也有點傻眼,“在這個節骨眼上搶功……這幫官僚,還真夠不要臉的,黎庶們能相信他們?”

    “不信又如何?”朱雀一攤雙手,半是無奈半是氣憤,“他們掌握了話語權,就算很多黎庶收到了我的托夢,連幾時幾刻降雨,都非常清楚,但是能有什麼用?他們說了又不算。”

    這家夥為了爭取信眾,也是不遺余力了,雖然口頭上表示,只是還願,但是它甚至不惜耗費香火,給大量的人托夢。

    這是在打擦邊球,不過它認為,兩位上界的大能,不會在意這點小動作。

    李永生果然沒有生氣,他只是反問一句,“那你的打算是什麼?”

    “我都想走人了,”朱雀氣呼呼地發話,“去踏馬的,讓他們自己求雨去吧。”

    事實上,它還有更極端的打算,那些敢冒功的地方,就算真的要降雨,它也會出手攪黃了——我讓你再能,你使勁求雨唄。

    不過這麼操作的話,見效比較慢,報復起來不夠痛快,更可能給黎庶造成重大的損失,面前這二位沒準會不喜。

    當然,這也絕對會影響它在信眾中的形象——自家信徒被抓了,還有被殺的,若是不能顯示出靈異保護信眾,還有多少人會繼續信它?

    李永生的眉頭皺一皺,“都是哪幾個府?”

    朱雀說了三個府,這三個府有一大特點——都是靠近金沙江的。

    金沙江是揚子江的上遊,水量相當充沛,哪怕是不降雨,高原上流下來的冰雪融水,也能保證相當的水量。

    所以這三個府的抗旱壓力,比其他府要小一些,不過也沒有小了太多,只是金沙江沿岸的情況好一點,離金沙江稍微遠一點,照樣是赤地千里。

    朱雀恨透了這三個府,同時它也表示,“現在只是三個府,不過繼續縱容他們的話,我擔心其他府也會有樣學樣了。”

    李永生的眉頭又皺一皺,沈聲發問,“這三個府捉拿野祀,是在你降雨前,還是降雨後?”

    “當然是在降雨後了,”朱雀氣呼呼地回答,“這群不要臉的混蛋,分明是想貪我的功勞,你說你貪也就罷了,居然還要捉拿我的信徒,真正是欺人太甚。”

    它降雨是為了籠絡民心,至於官府中人跟著沾光刷業績,跟它一點關系都沒有,它也不指望運修能嘉獎它什麼。

    正是因為如此,它才非常氣憤——我也沒攔著你們貪功,給上級的匯報,你們愛怎麼寫就怎麼寫,你竟然要追查我的信徒,這尼瑪太不是玩意兒了。

    “嗯?”李永生卻是敏銳地聽出了一點蹊蹺,“風調雨順,已經能算是地方官的業績了。”

    “沒錯啊,”朱雀氣憤地發話,鼻子不是鼻子,眼楮不是眼楮的,“我又不需要運修的認可,有您二位認可,對我來說就足夠了。”

    李永生微微搖頭,很果斷地發話,“此事不像你想的那麼簡單,必然有其他原因。”

    “沒錯,”趙欣欣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沒可能他佔了你的功勞,還要往死里得罪你……起碼在旱情徹底緩解之前,這麼做是非常不明智的。”

    “我也不知道,他們會有什麼原因,”朱雀氣呼呼地回答,“我就是覺得,這些人真的太壞了,要不是擔心果報太重,給您二位造成麻煩,我真的是打算殺上一批。”

    它殺運修的話,是它的果報,但是它之所以降雨,是得了李永生和趙欣欣的授意,永馨仙子還表示,可以接下因果,所以將果報轉移到他倆身上,也不是不可能的。

    起碼分擔一點果報,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然而,沒有得到這兩位的許可,就如此行事的話,它就有坑人的嫌疑,這二位哪里是那麼好坑的?

    李永生也不理會它的奉承,而是眉頭微微一皺,“在他們追查野祀之前,有沒有先放出風聲,說要動手?”

    “他們怎麼可能先放出風聲?”朱雀不屑地笑一笑,“這些人是想搶功,提前放出風聲,我不降雨的話,他們豈不是要抓瞎了?”

    它抱怨得不無道理,但是李永生關心的不是這個,而是越發地皺緊了眉頭,“也就是說……一夜之間,他們開始抓捕你的信徒?”

    朱雀楞了一楞,雖然它不是很明白,對方為何要問這個問題,不過它已經意識到了,觀風使恐怕不是隨便問一問的。

    然而非常不幸的是,它沒有仔細調查了解過其中細節——朱雀是以性格暴躁著稱的。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0 22:07
第九百章 戎州
面對觀風使的問題,朱雀只能悻悻地回答,“一夜之間……倒也談不上,具體情況,我沒有仔細了解過,大約就是兩三天時間吧。”

    趙欣欣聽到這里,訝然發問,“你為何不了解一下細節?”

    朱雀聽到這樣的詢問,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但它還是努力辯解一下,“對我來說,了解這些,真的沒有太大必要……我不求運修的稱贊,也不在意他們的詆毀,若不是他們這次做得太過分,我都懶得理會。”

    “這里面是有問題的,”李永生正色發話,“你想啊,三個府,在兩三天之內,對你的信眾展開調查,他們之間若沒有勾連,怎麼可能如此迅速地做出反應?”

    “沒錯,”趙欣欣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看朱雀還是一臉懵懂,她少不得要出聲解釋一番,“若是一個府的行動,那很正常,兩個府也可以說是巧合,但是三個府……事先沒有商量的話,不會這麼湊巧,消息傳遞就沒那麼快。”

    正是她所說的那樣,現在的中土國狀況,通訊基本靠吼,一個府的事情,傳到另一個府,三天能傳到,都是一等一的大消息。

    巴蜀郡中,只有三個府做出了追查朱雀信徒的決定,很顯然,這不是郡里的命令,而是地方上自作主張,能讓三個府同時行動,里面肯定有人通氣。

    追查朱雀信徒的事,雖然屬於政治正確,但是在久旱之後普降甘霖的節骨眼上,隨便哪個府想要為難野祀,都要冒一定風險的。

    沒有商量好的話,有的地方動手,別的府一般都會坐視,先觀察一段時間,再決定行止。

    朱雀聽得有點傻眼,它原本以為,是一件很單純的事情,結果這二位你一句我一句,竟然輕輕松松地分析出了不少內幕,“那麼……真是有人陰我?”

    李永生笑一笑,“未必是陰你,中土現在亂得很,居然有人嫌巴蜀不夠熱鬧,這麼搞事,沒準還有別的說法。”

    “是的,”趙欣欣出聲附和,其實有些事情,是經不住人細細琢磨的,他倆隨便討論一番,就抽絲剝繭一般地發現了不少東西,“這個節骨眼上,什麼政績也趕不上軍功。”

    要是和平年代,巴蜀這三個府刷一刷政績,可能會得到嘉獎,但是現在的大氣候,朝廷根本顧不上關心這些小事,更別說,他們還畫蛇添足地開罪了朱雀。

    朱雀聽到這些話,心里更明白了,於是只能苦著臉看向李永生,“可就算這樣,我也不好出手對付官府,仙君您有什麼建議嗎?”

    李永生想一想,只得嘆口氣,“算了,我陪你走一遭好了,先把事情調查清楚。”

    有些事情,朱雀不便去做,他反而方便,尤其是對付官府中人的時候,朱雀要考慮氣運反噬,但是他身為觀風使,有權力糾正某些歪風邪氣。

    趙欣欣也清楚這一點,於是她點點頭,“那你去吧,盡快回來……實在查不到證據,可以找一些別的罪證,把這三個府的官員都換一下。”

    她這話說得輕描淡寫,不過事實上,她也確實具備這樣的實力,別的不說,英王隨便參這三個府一本,朝廷絕對會賣英王面子。

    “何必再找別的證據?彈劾他們冒領氣運功勞就是了,”李永生聞言就笑,他的點子太多,大帽子張嘴就來,“中土現在以穩定為主,這些人串通一氣,蓄意挑起民亂……用意何在?”

    趙欣欣白他一眼,“偏是你主意最多……你的意思是,都不用親自去了?”

    “去還是要去一趟的,”李永生笑著回答,“起碼要搞一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早點回來,”趙欣欣又叮囑一遍,“公孫不器那里……可是也快了。”

    李永生點點頭離開,跟朱雀消失在了夜色中。

    五天之後,他倆來到了巴蜀郡戎州府,追查玄女道的三個府里,數這個府的人口最多。

    朱雀直接隱身在空中,李永生手持博靈郡教化房的證明,直接穿州過府,也沒人阻攔。

    戎州府橫跨了金沙江,旱情不是特別嚴重,金沙江的水量不算太小,就算是幹旱的地方,因為空氣中的潮氣比較大,莊稼樹木生長得也還算將就。

    主要是人畜飲水,是很大的問題。

    十來天前,朱雀剛為這里降了一場通透的雨,走在路上,感覺情況也還算不錯,不過這幾天又是烈日炎炎,他們所過之處,能為人畜提供飲水的地方,也是排成了長龍。

    李永生是沿江而上的,大致看了看沿途景象,直奔府城。

    進城的時候,守衛還仔細觀察了一下他的身份證明,才將人放進去。

    府城里,各處的公用水井,黎庶們也是排著長龍,還有人被鎖在街頭示眾。

    李永生隨口問一問,卻得知這些人全是朱雀信徒,擅自祭拜野祀,所以被勒令站街示眾。

    說起這些人來,路過的老百姓臉上,也是一臉的不以為然——很顯然,他們覺得此事太不公平,不過誰也不敢為這些信眾抱不平。

    時近中午,李永生尋了一個酒館,自顧自點了幾道菜,一壺小酒,一邊吃喝,一邊聽著其他人聊天。

    沒過多久,酒館里的收音機開始廣播了,第一條廣播,就是說戎州府追查野祀,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很多人“知錯能返”,證明本府的教化還是有力的。

    再有就是,有祭拜野祀者在被發現時,自不量力地反抗,結果被格殺,也有捕快因此受傷,現在受傷的捕快已經得到了極好的救治,通判大人甚至親自去看望了傷者。

    再一則,卻是有祭拜野祀的小頭目,借著召集祭拜野祀的時候,向黎庶斂財,否則號稱野祀會不給降雨,戎州府堅決打擊這種行為,歡迎大家積極舉報。

    聽到這里,有人不幹了,那是兩個三十出頭的青衫漢子,一個漢子重重地一拍桌子,“嘛賣批的,格勞資來聽評書的,店家你搞個卵子……換個臺!”

    “就是這個臺,”小二有氣無力地回答,“這兩天,評書往後拖了,捕房說了,抓野祀更重要,聽評書前先聽一聽這個。”

    “重要個錘子!”這漢子大怒,“屁大的事情,都是瞎  ,如何趕得上評書好聽?”

    他這麼一說,別人也附和了起來,更有人說,店家你先關了收音機好了,待過一陣再打開,咱不聽這些烏七八糟的東西。

    當然,也有人反對,他們的理由是,如果關了收音機,一會兒再開,沒準就誤了一些評書,接不上昨天的故事了。

    反正可以看出,大部分人對什麼抓捕野祀,是相當不感冒,更不排斥是有人借題發揮。

    小二也沒轍,只能將收音機的音量調低,靜等評書開播。

    李永生是跟人拼桌的,其中一名公人裝束的家夥,就緊鄰著他坐著。

    見到大家只對評書感興趣,此人忍不住低聲嘀咕一句,“按照朝廷律法,祭拜野祀是要族誅的……你們怎麼都這樣?知府大人已經網開一面了,做人要知道感恩。”

    “是 ,”那名漢子陰陽怪氣地說一句,“做人要知道感恩,要有良心,得感謝正主。”

    這公人聞言大怒,狠狠一拍桌子,“知府法外開恩,你的意思是……不必感激?”

    “我可沒這麼說,”那漢子也喝了點酒,大聲嚷嚷起來,“只不過,知府大人只是不勾決人犯,也沒阻著捕快到處抓人,那些捕快可是騷擾了不少正經人家!”

    公人聞言,頓時無語了,半天才輕哼一聲,“真是正經人家的話,如果受到捕快騷擾,可以去告狀的。”

    “哼,”不止一個人輕哼一聲,顯然大家有點不信服這話。

    李永生卻是大奇,於是側頭看一眼,“那減輕點追查力度,豈不是會省很多事?”

    這話就已經有點大逆不道了,不過那公人看一眼他,最終還是哼一聲,“大人已經是法外施恩了,莫非要示意捕房寧縱勿枉,才合適嗎?那是族誅的罪名!”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但是李永生卻是聽出了別的味道,他試探著發問,“原來此事,並不是知府大人一力推動的?”

    這公人估計是知府的心腹,很是為知府抱不平,聞言又是哼一聲,“大人每日里多少事,豈能事事過問?緝拿宵小之事,自有捕房去操心。”

    “咦,你這話說得似乎不對,”李永生出聲發話,“想我們七幻城,捕房都是聽知府的,三司甚至通判之類的,根本不頂用,誰也指使不動他們。”

    這話一點錯都沒有,知府是一府的老大,而捕房則是暴力機構,知府若是指揮不動捕房,自己的意願很可能得不到貫徹,有被架空的危險。

    “切,原來是博靈來的侉子,”有人不以為然地哼一聲。

    這“侉子”二字是蔑稱,但是也不代表真有多少貶義,只不過是本地人秀一下優越感。

    剛才叫囂的漢子,聞言就又發話了,“十里不同天,你七幻城的規矩,可不合適戎州。”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0 22:08
第九百零一章 找上門來
李永生聞言,不服氣地辯解,“這哪里是我七幻城的規矩?捕房當然是要聽知府的!”

    他這話出口,眾人齊齊地哼一聲,卻也沒誰為他釋疑。

    他還想再次出聲,打聽一下這里的情況,小二猛地調大了收音機的音量,同時大喊一聲,“《趙氏孤兒》開始了!”

    酒店里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靜下心來聽評書——野祀什麼的,那是大人物要操心的事情,大家有這時間,不如聽評書消遣。

    李永生雖然是《趙氏孤兒》的作者,但是別人都進入了享樂的狀態,他心里就算有所疑問,也只能暫時強壓著。

    小半個時辰過去,趙氏孤兒講完了今天的一話,酒館里諸多酒客早就吃完飯了,頓時站起身來,齊齊散去。

    一眨眼的功夫,人頭攢動的酒館,就剩下了寥寥的幾人。

    偏偏這幾人還是相識的,他們彼此打著招呼,“左右無事,不如去打幾圈麻雀?”

    得,這一下,店里的客人,就只剩下了李永生一個,他想找人了解情況,都不可能了。

    總算還好,店里還有小二,於是他沖著小二打個招呼,“小二,我有點好奇……你們戎州府,知府管不到捕房?”

    小二看他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很明顯是不想多事。

    不過,想到對方是外地人,他心里又放松了一些警惕,於是意味深長地笑一笑,“知府當然能管捕房了,但是……通判也能管捕房的,不是嗎?”

    通判是府城的副職,協助知府管理轄區,但是同時,對知府也起一個制衡的作用。

    有的地方,積年的通判,還真的能跟捕房勾結,將知府架到半空中。

    李永生恍然大悟地點點頭,“原來是這樣,看來你們通判的根腳,很深厚啊。”

    “反正跟你們七幻城不一樣,”小二並不直接回答,含糊應答一句,然後開始攆人了,“我們要歇息了……客官你身居外地,還是少說多看,莫要惹禍上身。”

    李永生悻悻地走出門,腦子里開始盤算,原來這戎州府,竟然不是知府在當家作主?

    也不知道這通判,到底是個什麼來路,竟然敢惦記著架空知府?

    通判做為副手,架空知府的情況不算多見,但也不算太少。

    一般而言,除了知府比較弱勢,多數是兩種情況,一種是通判後臺太硬,還有一種就是通判當得太久,跟地方上的勢力,結成了牢固的利益聯盟。

    還有一種極端情況,就是本地人當通判——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是本朝的官員任職制度中禁止的,不過偶爾也有例外。

    比如說西疆那里,這種情況就比較多一些。

    當地的部族力量比較雄厚,而抵抗新月國,必須要充分發揮地方上的主觀能動性,可是那些當地部族的領頭人,很多人就願意在本地當官,迫不得已之下,朝廷也只能略作變通。

    所以,這是權宜之計,但是舉例也能舉出不少。

    李永生心里存了這個疑惑,出了酒館之後,就找其他人問詢。

    但是巴蜀人對他這個外地人,不是一般地提防,他操的是很標準的官話,但是當地人不喜歡說官話,甚至都不喜歡說巴蜀通用話,絕大多數人在說話的時候,用的是戎州方言。

    李永生這樣的口音在城里,買東西沒問題,問路會有點問題,要是想問當地官府的情況,大家會直接表示——我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他忙了半個下午,直到在一個茶社,點了一壺三百錢的茶水之後,茶社的小二才告訴他一個消息︰通判姓白,不是本地人。

    再多的消息,也就沒有了。

    李永生想一想,這也不是個事兒啊,於是再次出城,召喚出了朱雀。

    朱雀對白通判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不過它終究不愧是香火成神道的,雖然信徒被捉了很多,但終究有一些信徒藏得很隱秘,躲過了追查。

    於是沒過多久,它就告訴李永生︰白通判不是本地人,在戎州呆了四年,還不到五年一考的時間,不過相較才來了兩年的陳知府,在地方上的時間,是稍微長一點。

    李永生對此,有點不解,兩年的時間……似乎也弄不出來什麼⼳蛾子吧?

    畢竟知府才是正職,通判是副職。

    通常來說,去外地任職,兩年能理順地方上的各種關系,融入當地體系,已經是不錯了。

    而且這白通判,在朝中似乎也沒什麼人,外放到戎州,還被人追債到這里——他在京城選官的時候,花費了不少銀錢,很久才還清欠賬。

    在朱雀這里,得不到什麼要領,李永生只能選擇再入府城,想著找個客棧住下,晚上去一些地方打探一下。

    再次進城的時候,日頭就快落山了,城門的守衛再次仔細檢驗了他的證件。

    這一次進來,李永生選擇了在知府衙門斜對面的客棧住下,距離知府衙門,直線距離就是一里多一點,客棧也是官辦的,類似於驛站,卻又對外營業。

    他登記了住宿之後,進房間稍做休息,就來到下面吃飯,那是客棧自己的酒家。

    不成想,他還沒找到座位,就有兩個漢子,直接沖著他走了過來,都是一身肅殺之氣。

    其中一名個子比較低的家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兩眼,出聲發話,“博靈李永生?”

    “是我,”李永生點點頭,臉上有點茫然,“你二位是?”

    “你的事發了,”矮個子摸出一條鎖鏈,抖手向他頭上鎖去,“跟我們走一趟!”

    我有個毛線的事!李永生身子一側,讓開了鎖鏈,冷冷地看著對方,“說我事發……你們好大的膽子,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見他敢避讓,兩人也是一楞,沒動手的那位摸出腰牌晃一下,冷冷地發話,“府城捕房的,你不過博靈教化房一小吏,真的想要拒捕嗎?”

    “滾尼瑪的遠點,”李永生破口大罵,“知道我有公職在身,你們兩個夯貨,也敢鎖我?信不信我讓你家白發人送黑發人?”

    兩人聞言,頓時就是一楞,他們能感受到,對方修為比自己高,但是他們身為捕快,對付體制中人,直接用體制的力量,根本不擔心對方會反抗。

    就算對方可能比較難纏,但也不應該敢公然出口,威脅自己二人的性命。

    拿鎖鏈的那位不信邪,還要上前動手,“有種你拒捕試一試……”

    不成想,拿腰牌的那位拽了他一把,然後才冷冷地看著李永生,“我沒有聽錯的話,你是在公然威脅執法中的捕快……這里可是不止一個見證!”

    此處是半個驛站的性質,雖然對外營業,但是官府中人也不少。

    “純粹是屁話,”李永生不屑地一擺手,一臉的嘲諷,“就憑你倆小小的捕快,敢捉拿我郡房的官吏,你還以為自己是巡薦房的?”

    在中土國的官府體制里,官吏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捉拿的。

    李永生身為博靈郡教化房的小吏,能不講道理就拿下他的,除了頂頭上司、養正室的公羊室長,就只有郡房的教化長——還得是正的,普通的副教化長都不行。

    除了分管養正室的副教化長林錦堂,其他副教化長想要拿他,必須經過公羊室長許可。

    至於說其他府房的人,只能彈劾他,就連郡刑捕房,也不能說拿人就拿人,還得經過教化房許可——或者郡巡薦房許可也可以。

    當然,若是博靈郡守想拿下李永生,那就是一句話的事情。

    至於說在他人在外地,只要不是被抓了現行,當地官府也不能隨便拿人,戎州府的捕房想要拿他,起碼要有戎州府巡薦房的人在場,並且指證他德行有虧。

    當然,如果他不是這麼強勢,那麼小捕快出手,拿也就拿了——人離鄉賤物離鄉貴,吃點眼前虧實在太正常了,當地官員又不可能為你出頭。

    可是他的反應異常強烈,並且向對方指出︰你們的程序不正確。

    拿腰牌的捕快面對指責,卻是冷冷地一哼,“私下祭拜野祀,是族誅的大罪,不需要巡薦房……不過你要是不甘心,我們也可以將巡薦房的人請來。”

    李永生好奇地看他一眼,饒有興致地發問,“你哪只眼楮看到我祭拜野祀了?是玄女道的朱雀,昨夜給你托夢了嗎?”

    你這是什麼屁話?這位的臉上閃過一抹青光,強壓著怒火發話,“捕房里有人證,你跟我們去了,當然就知道了。”

    “你先讓巡薦房去接觸人證吧,”李永生一擺手,不屑地發話,“待巡薦房有了判斷,再來找我不遲……你們身為捕快,最好搞清楚章程!”

    拿著鎖鏈的那廝冷哼一聲,“你若是跑了,我們去何處尋你?”

    “好了,你別說了,”拿腰牌的這位相對穩重一些,他呵斥一句同伴,然後看向李永生,“野祀勢大,我們有些情急,不過現在是非常時刻,匪情似火,還望閣下包涵則個。”

    “我若不想包涵呢?”李永生陰著臉發問,“就算你有人證,你如何知道,他們不是攀誣?二話不說就要鎖我,你們好大的狗膽!”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1 21:51
第九百零二章蠻橫捕房
拿腰牌的捕快聞言,尷尬地咳嗽一聲,“我們是有些著急了,忽略了手續……好吧,我們現在有請閣下前往捕房,配合調查,這樣總可以吧?”

“你說請,我就要去嗎?”李永生冷笑一聲,“好大的臉,你算什麽東西?”

“閣下,這里的官員可不止你一個,”這位臉上也掛不住了,“我是給你留點臉面,你也要知道愛惜才好。”

他真有出手收拾對方的沖動,就算打不過,也可以請求支援。

可是在這個地方,還真有點不合適,此處借住的官員太多了,行事太過莽撞的話,難保會有人看不過眼,將己方的惡行悄悄傳出去。

“二話不說,就指責我祭拜野祀,還要拿鎖鏈鎖人,這也算留臉面?”李永生繼續冷笑,“那我也給你這樣留點臉面,你要不要?”

拿腰牌的捕快一變臉,惡狠狠地發話,“你真是要欺我巴蜀無人嗎?”

“你算什麽東西,”李永生不屑地冷笑一聲,“也配代表巴蜀?”

這位擺明是打算翻臉了,不成想聽到這話之後,楞了一楞,反倒走到了一邊,摸出一個傳音海螺,低聲地說著什麽。

“這戎州的捕快,膽子還真小,”有人在旁邊說起了風言風語,“我還以為要動手了呢,不成想也是嘴把式。”

“嘴上巴適了,也不錯嘛,”又有人笑著發話,“好過上火生口瘡。”

說話的兩人,都是初階司修,一看氣質,也絕對是官府中人,竟然敢對戎州的捕快冷嘲熱諷,顯然身份不俗。

他倆剛議論了兩句,門外走進兩人來,都是捕房的制服,其中一人還是捕長。

那捕長是初階司修,走進來之後,左右看兩眼,冷冷地發話,“奸徒何在?”

屋里的兩名捕快有點傻眼,一起走了過去,“張捕長您來得好快。”

“我不是接了你倆的消息,”張捕長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是酒家知會我的,奸徒何在?”

原來是酒家小二見到這里劍拔弩張,悄悄地通知了捕房。

兩名捕快難免尷尬一下,然後有人一指李永生,“那就是了。”

其實只要是長了眼的,一眼就能看到人群中的李永生——那明顯是被圍觀的,張捕長如此發問,其實就是裝逼擺譜。

張捕長走上前,微微一揚下巴,傲然發話,“你是何人,來此何幹?”

李永生聞到了淡淡的酒氣,看他一眼,沖著小二一努下巴,“你且去問他,我登記了的。”

張捕長再往前走兩步,擡手戳一戳對方的胸口,傲慢地發話,“我在問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李永生反手一記耳光抽了出去,不但響亮無比,力道也極大。

張捕長真的沒想到,有人竟敢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抽他的耳光。

待他想要做出反應,卻覺得身子有點沈重,而對方的行動,卻是極為迅捷。

所以他打著旋,飛出去了一丈多遠,撞翻了一張酒桌和幾張椅子。

所幸的是,這一桌沒人坐,旁邊酒桌的客人見狀,也紛紛站起身避讓——看熱鬧可以,傷到自個兒就不好了。

張捕長坐在地上,楞了一楞,擡手揉一下腫脹的臉,不小心卻蹭了一手的鮮血。

那是從他的口鼻中流出來的。

張捕長一見出血了,頓時大怒,一擡手就抽出了腰間的匕首,怒吼一聲合身撲上,“我跟你拼了!”

“來!”李永生抽出腰畔的短刀,冷冷地向前一指,刀頭上吞吐著兩尺多長的刀芒,“歡迎送死!”

張捕長見狀,頓時就楞住了,他就算再生氣,刀芒的厲害,他是知道的。

他的匕首原本就要比短刀短一些,對方還有兩尺的刀芒,那他沖上去,根本就是找虐。

一寸長一寸強,這是天公地道的大實話,同時,刀芒這東西是虛的,沒有長兵刃的不便。

縱然有千萬的不甘心,但是看到對方毫不猶豫的樣子,他還是退縮了。

張捕長不是第一天幹捕快,知道那些窮兇極惡之輩到底有多麽恐怖,他也有死里逃生的經歷,還不止一次。

所以他馬上就鎮定了下來,果斷地跟對方拉開了距離,同時冷冷地發話,“丟掉兵器,我會給你一個公正的待遇。”

李永生呲牙一笑,笑容里是滿滿的嘲諷,“你所說的公正待遇,是拿手指頭戳我胸脯?”

此刻張捕長的那點酒意,早就丟到了爪哇國,不過他的臉皮厚度,超出一般人,只是輕咳兩聲,“剛才喝了點酒,動作大了一點。”

旁邊圍觀的人聽到這話,忍不住流露出不屑的眼神:你也真好意思。

就在此刻,門外又走進來四人,打頭的是一個粗壯的漢子,穿著捕長制服的中階司修,其他三人里,竟然還有一名初階司修。

見到粗壯漢子,張捕長先打個招呼,“隋頭兒,你也來了?”

隋頭兒看他一眼,也不理會,然後看向李永生,沈聲發話,“你就是那個博靈教化房的?”

李永生看著他,並不說話,好半天才呲牙一笑,“有意思,你就是戎州捕房的?”

“沒錯,”粗壯漢子點點頭,淡淡地發話,“我是捕長隋烈風,根據捕房收到的消息,現在我懷疑,你是朱雀信徒,跟我們去捕房,接受一下問詢。”

李永生怪怪地看著他,好半天才微微頷首,“跟你們走,倒也不是不行……我就問一句,你知道我是誰嗎?”

“博靈教化房養正室的官員,”隋烈風淡淡地發話,“你姓李。”

“看來你知道得不夠多,”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發話,“我叫李永生,曾在巴蜀郡實習,《趙氏孤兒》是我寫的,鎮南公對我也有印象……你確定要往我頭上扣屎盆子?”

“是李永生?”有人驚叫了起來,正是剛才嘲笑張捕長的一名司修,“果然好人物!”

另一名司修也冷哼一聲,“我教化系統的人,可不是任由人抹黑的。”

原來這兩位都是巴蜀教化房的,剛才聽說捕房的人要抓博靈教化房的人,心里就相當地不滿——他倆雖然供職於巴蜀,卻也是教化系統的。

體制的可怕,也就在這里了,雖然不是一個郡的官員,但是大家都算教化部的下屬,平日里也不缺往來,一聽字號,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些情分。

而且李永生在巴蜀郡教化房,也不是無名之輩,他弄出的《趙氏孤兒》話本,正是由巴蜀教化房遞上去的,還因此獲得了朝廷的贊許。

隋烈風聞言先是一楞,然後眼睛一瞇,冷冷地看著對方,“為煙霞觀造冰洞的李永生?”

“沒錯,正是我,”李永生點點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隋捕長,“煙霞觀可是十方叢林,你是否想好了,誣陷我的後果?”

“誣陷?”隋烈風的眉頭一皺,他當然知道,想要指控這個人是朱雀信徒,難度太大了一點,不過,你非要指責我們“誣陷”,這讓我如何下臺?

他頓了一頓,才輕咳一聲,“你這次來巴蜀,是做什麽?”

李永生眉頭一皺,淡淡地發話,“我要做什麽,似乎沒必要向你解釋,我倒是想問你,一定要誣陷我,是打算做什麽?”

隋烈風原本也在猶豫,該不該把這個人帶回去,憑良心說,在他的印象里,此人真的非常不好惹——撇開煙霞觀不談,似乎鎮南公在此人手上,也吃了不小的苦頭。

但是對方一口咬定,自己要行那誣陷之事,若是輕輕放過此人,倒顯得自己追查野祀的態度,不是很堅決。

這種事情,有一就有二,他若是這一次軟了,以後再出現類似的事態,就不好控制了。

所以,他猶豫一下,最終還是冷哼一聲,“我只是請你配合調查,你既然心里無私,正好還你一個公道,不知道你在擔心什麽?”

“我心里當然是無私的,”李永生的臉上,帶著莫名的笑意,“我只是有點奇怪,隋捕長也敢說自己心里無私嗎?”

“混蛋!”隋捕長聞言,黑著臉怒罵一聲,“我一心為公,哪里來的私心!”

李永生臉一沈,又擡手按向腰間的短刀,“有種你再罵一遍?”

“好了,少廢話!”隋烈風一擺手,不耐煩地發話,“你走不走?不走就鎖了你帶走!”

李永生眼珠轉一下,看一眼不遠處的兩名教化房司修,“勞煩二位給做個見證,這是戎州捕房一定要帶我走,若是我失蹤了,他們難辭其咎。”

隋烈風聞言,眼中掠過一絲殺氣,他冷笑一聲,“你放心好了,你絕對不會失蹤,我隋某人從來不說假話。”

那兩名司修點點頭,很幹脆地表示,“你的擔心沒有必要,戎州也是有王法的地方,有我們作證,你只管放心便是。”

李永生意味深長地笑一笑,然後搖搖頭,“我能放心過別人,這隋烈風,我是放心不過的,他有私心。”

一名司修聞言,訝然發話,“那你說一說,他有什麽私心?”

李永生笑得越發地詭異了,他不住地搖頭,“不能說,此刻……還不能說。”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1 21:51
第九百零三章玩法高手

隋烈風見李永生詆毀自己,也沒有介意,只是黑著臉,轉身向外走去。

他這捕房一把手帶頭離開,旁人自然要跟著。

張捕長更是站在李永生身後不遠處,陰森森地看著對方,用眼神發出警告:你走不走?

李永生無語地搖搖頭,擡腳跟著走了出去。

在眾人的包圍之下,他們走了一里多地,來到一個大院子門口。

隋烈風頭都沒有回,直接進了院子,旁人見狀,交換一個眼神:看起來隋頭兒這次是真的生氣了,此人要吃苦頭了。

這里也是刑捕房的地盤,但不是衙門,沒有審訊的場地,只是關押人犯用的地方。

眾人一進院子,院門就重重地關上了,八個人從四周,將李永生圍在中央。

院子中的空地不算大,卻也不算小,長寬各有七八丈,足夠這八個人一起出手了。

隋烈風緩緩轉過身來,陰森森地上下打量李永生,並不說話。

這是一種心理戰術,在眾人圍觀之下,心理素質差一點的,此刻就該瑟瑟發抖了。

李永生卻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看著對方,臉上還浮現著一絲莫名的笑意。

隋烈風沈默半天,發現對方有恃無恐,也只能放棄施加壓力,他淡淡地發問,“你口口聲聲說我有私心,那麽,你現在可以說出來了,我的私心何在?”

他試圖帶一下節奏,奈何李永生根本不吃這一套,年輕的博靈教化房小吏冷哼一聲,“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人證呢?先把他喊出來對質!”

隋烈風臉上的表情也很奇怪,他頓了一頓,才出聲發話,“你有沒有搞清楚?現在……你是在我刑捕房的地盤。”

“這里是捕房的地盤,更是中土的地盤,”李永生淡淡地發話,“你喊我來配合調查,還是先辦正經事吧。”

“你錯了,”隋烈風的表情,越發地奇怪了,“在此地,我就是中土,中土就是我……你信不信,我能讓你走不出這個大門?”

“是嗎?”李永生笑一笑,手腕一翻,手上驀地多了一塊留影石出來,“你敢無視王法?”

隋烈風豈止敢無視王法?甚至連對方手里的留影石,他也敢無視。

他毫不在意地表示,“在這里,我就是王法!你別以為,有教化房的人為你做見證,我就不敢拿你怎麽樣……收拾你,何須讓你失蹤?”

張捕長咬牙切齒地發話了,“失蹤有什麽意思?直接畏罪潛逃,被擊殺就是了。”

他倆的話,可是對著留影石說的,可見這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暴力機關真的能一手遮天,區區的幾條人命並不算什麽,讓你生就生,讓你死就死——哪怕對方是外地來的官員。

“我可不會畏罪潛逃,”李永生笑著搖搖頭,卻依舊不見臉上有什麽怯意。

張捕長聞言,呲牙一笑,“你有沒有畏罪潛逃,你說了不算!”

他還記著剛才的一記耳光呢,現在見到對方陷入了重圍中,一擡腳就向前走去,打算報復。

李永生見他們如此有恃無恐,終於是嘆口氣,看向隋烈風,“我很想知道,你找了什麽人來汙蔑我……我都要畏罪潛逃了,不能讓我做個明白鬼嗎?”

見他這麽說,隋捕長也懶得吊對方胃口了,“你下午在城中,多次打探白通判的消息,發表同情朱雀的言論,這可是有不少人證的……尤其是茶館的小二。”

其實以這個為借口,為難李永生的話,有點劃不來,但是……隋烈風這不是不知道嗎?

捕房接到線報,說城里出現了這麽一個古怪的外地人,大家就覺得,拿下此人,更能表示跟朱雀勢不兩立的決心——說白了,戎州府現在就差有效的立威對象。

若是早知道,這李永生是寫出《趙氏孤兒》的那廝,跟煙霞觀也有關,大家吃多了撐的,去惹這麽一個刺頭?

但是此刻,已經羞刀難入鞘了,隋捕長也發了狠——敢阻礙我們的大事,你再有名又如何?不過一個區區外地人,讓你做個糊塗鬼也不難!

至於說緣由,告訴對方也無妨……他們連留影石都不在意,還會怕什麽?

李永生聞言又笑,“我可是沒有說什麽同情朱雀的言論,可以跟那小二對質的。”

“誰在意你說了沒有?”張捕長陰陰一笑,走上前就待出手報復。

“且慢,小心他垂死掙紮,”隋捕長倒是老成得很,喝止了他。

然後他看向李永生,“我本不欲為難你,你一定要血口噴人,這就讓我難做了。”

“是嗎?”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也很讓我難做,真的……排幫余孽,竟然能當了一府的捕長,這讓趙家人情何以堪?”

“什麽?”張捕長聞言,頓時就是一怔,“排幫余孽?”

本朝初定之時,大肆捕殺排幫余孽,其中巴蜀就是重災區,要是擱在豫州、並州等地,大家聽說“排幫”兩字,還要回憶一下的話,在巴蜀,這倆字就是晴天里的霹靂。

還有兩名捕快,聞言也是情不自禁地退了兩步。

“咦?”隋捕長眉頭一皺,很奇怪地看李永生一眼,“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啊。”

李永生笑了,笑得很開心,“我都有點不懂,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別多,排幫余孽大肆追查野祀,你們對本朝,真的是忠心耿耿啊……是海岱那位真君授意的嗎?”

諸多捕快聞言,臉色齊齊一變,身子也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了起來——握草,我們這是卷入了什麽樣的大事里?

是真君……是真君哎,竟然有真君在謀劃此事?

隋烈風縱然心里有所猜測,聽到這話,臉色也忍不住一變。

他果斷地厲喝一聲,“不愧是朱雀心腹,竟然敢妖言惑眾……將此人拿下,死活不論!”

周圍的捕快猶豫一下,還真沒誰敢直接出手——這消息也太震撼了一點。

“我還就奇怪了,”李永生呲牙一笑,“你一身的排幫飛瀑水功法,竟然沒人發現?”

“你在找死!”一名司修厲喝一聲,直接撲了上來,手中連續打出十余道青光,“竟然敢汙蔑我戎州捕房的房長!”

他這一撲,異常地決絕,十余道青光也淩厲無比,蘊含著一去不回頭的氣勢。

很顯然,此人也是修習了有勢水的功法,氣勢極為驚人。

李永生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頭上伸出白色一只大手,輕輕地一抓,直接將此人摜到地上,直接將對方摜得骨斷筋折口吐鮮血。

張捕長倒吸一口涼氣,不可置信地大叫了起來,“真人?”

“看法寶!”隋捕長大吼一聲,抖手打出一團網球大小的白光,身子一縱,電也似地向大門躥去。

這是他見勢不妙,知道自己老底都露了,不跑不行了——至於說動手?打不過的。

面對真人,他們也不是不能一戰,三個司修加五個制修,勉強能抵擋一陣,還可以召喚援兵。

但是誰會為了排幫余孽,跟一個真人死磕?

須知在朝廷眼里,排幫余孽比野祀還敏感,野祀尚有道宮來分擔,排幫余孽純粹是趙家人的私仇,道宮才不會管這些。

“想跑?”李永生冷笑一聲,白色的大手又是一抓,直接將此人摔在地上,同時體外的青光一閃,直接將打向他的若幹攻擊,同時接了下來。

以他現在的修為,接下這些小小的攻擊,根本不在話下——哪怕對對方而言,這已經是了不得的殺手鐧了。

眨眼之間,兩名司修就被他放翻在地,直接蓋了大網上去,也不擔心走脫。

然後他又一抖手,打出兩條索子,將一名制修捆了起來——此人修習的也是排幫心法。

“嘿,還真是有意思,”李永生無語地搖搖頭,轉頭看向張捕長,若有所思地發話,“小小的戎州,竟然這麽多排幫余孽……這還是本朝治下嗎?”

張捕長的臉色一白,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戰戰兢兢地發話,“真人,我們都是不知情的,您要手下留情啊。”

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剛才拿手指戳我的時候,確實是手下留情了,沒在我胸口戳個窟窿出來,我是不是該感恩戴德?”

“我該死!”張捕長一擡手,狠狠地甩了自已一記耳光,接著又狠狠地抽了幾下,“我是糊塗了心,只想抓野祀,卻沒想到冒犯了李真人。”

看著他的臉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了起來,李永生心里也忍不住暗嘆:這見風使舵的水平,不是一般的高啊。

所以他繃著臉發話,“我隨口說一說,你就信了我的話……就不怕我說的是假的?戎州的捕快,看起來真的不是很靠譜。”

隋烈風都要跑了,你告訴我說,你是假的?張捕長的嘴角抽動一下,我真沒那麽弱智。

但是話還不能那麽說,他只能運動一下腫脹的面皮,努力幹笑一聲,“您這一臉的正氣,一看就值得信賴,又是真人……您都知道排幫余孽里真君的下落了。”

事實都擺在那里了,不用懷疑,否則他也不配當這個副捕長。

李永生對此人的觀感,實在不好,見狀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他饒有興致地發問,“你就不擔心真君回來,把咱們全部都幹掉?”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2 22:17
第九百零四章按規矩來

張捕長聽到這話,臉色又是一白:排幫的真君回返?

這個位面的人,對真君的恐怖,是根深蒂固的,就像地球界的人,沒誰會不害怕核武器在近距離爆炸。

他楞了好一陣,才艱澀地發話,“真君不得隨意出手,我不信他不怕別人合力圍剿。”

“嗤,”李永生不屑地哼一聲,“怕這怕那的,還做得了反賊嗎?”

他也懶得理會此人,而是目光轉向了其他人,“你們可知道,我為什麼願意跟你們來接受調查,而不當面戳穿姓隋的面目嗎?”

這一次,一名制修搶著回答了,“您是不想讓事態擴大,也不想讓排幫同黨逃跑。”

這位不是別人,正是那名拿人的時候,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在場的這許多人里,李永生也就對這位不是特別反感做事還算有點章法。

他微微頷首,然後沈聲發話,“防止事態擴大,這個不假,中土經不起更大的動蕩了,所以除了這地上的三個,你們五個也必須暫時接受我看管,有誰反對嗎?”

誰敢反對?撇開這排幫余孽的敏感性不提,只說他是真人,就沒人敢反對。

張捕長果斷地點點頭,腫脹的臉上,顯出幾分堅毅之色,“我們全部支持您的決定。”

其他人聞言,也紛紛點頭,只有那亮腰牌的捕快,眉頭微微一皺,遲疑一下才出聲發話,“但是……這種大事,總該向外界通報的,您還有同伴嗎?”

據他們的了解,此人好像是孤身前來,並沒有同伴。

李永生點點頭,“當然要通知外界,不過……白通判似乎不是很值得信賴吧?”

這位的嘴巴動一動,最終還是點點頭,並沒有說話。

倒是張捕長很堅決地表示,“陳知府一定是值得信賴的,他原本就是功勛之後。”

“知府?我也未必信得過,”李永生冷笑一聲,然後沈聲發話,“我需要一個人,去向朝安局通報一下,誰熟悉本地的朝安局?”

“我熟悉,”張捕長馬上出聲,他一臉的堅毅之色,“本地就有一個朝安局的情報點,沒有比我更熟悉他們的了。”

李永生淡淡地看他一眼,微微搖頭,“不可能是你,不怕明白告訴你……你打算讓我在拒捕逃跑時被擊殺,此次事畢,我不殺你全家,謀一追五,已經是你的造化了。”

“噗通”一聲,張捕長再次跪倒在地,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

他一直積極表現,就是想讓對方原諒自己剛才的惡劣行徑,現在倒好,人家不但記得,還想著謀一追五。

前文說過,謀一追五,是中土的反坐法,非法搶奪別人一塊銀元,要被罰五塊銀元。

擱在地球界,這是不可能成為法律的,但是中土國的道德認知,是支持此法的基礎想要不勞而獲,就要做好付出慘重代價的準備。

嚴苛嗎?也許在某些聖母婊的眼里,是很嚴苛,但是……不要隨便伸手不就完了?

更令張捕長崩潰的是,他謀奪的,可不是銀元,而是對方的性命!

謀一追五,那就是他要付出五條性命來回報!

他自己只有一條命,其他四條命會來自於何處?

張捕長想到這個節骨眼,簡直是要崩潰了,他趴在地上,不住地咚咚磕頭。

一邊磕頭,他一邊哭號著,“李真人您饒命啊,小人有眼無珠,真不知道是您大駕光臨。”

他心里還委屈呢,你堂堂一個真人,藏頭藏腦地行事,這是麻子不叫麻子叫坑人!

李永生輕笑一聲,“原來我若不是真人,就合該在逃跑時被你擊殺了?”

這話他雖然是笑著說的,但是他的眼中,絕對沒有笑意,甚至還帶著一絲殺氣。

別看他手上的人命不少,也有誅人全族的時候,可那是對待異族,他最討厭的,就是那些草菅人命的主兒,尤其對方身為執法者,卻要以權代法,肆意踐踏法律的時候。

“我那只是說一說而已,”張捕長忍不住叫了起來,“真的,只是嚇唬人的。”

李永生根本懶得理他我總不能讓你先真的殺了我。

他一指那名捕快,“你過來,我給你下個禁制,然後你去找朝安局……你也最好老實一點,我這個人,滅人滿門的時候絕對不會手軟。”

被他指著的,當然就是那個亮出了腰牌的捕快。

這位老老實實走上前,接受禁制,並且毫不猶豫地表示,“您放心好了,我家祖上也受過排幫的害,朝安局的那幾位,我也知道。”

這基本上是廢話,張捕長知道,其他人也會知道,戎州府城本來就不大,這些捕快又都是地里鬼,哪里會不曉得這些外來人?

不過說這些的時候,他心里也在打鼓:那幫人可是不好打交道,我去通知他們,會不會惹上一身騷?

沒辦法,朝安局的人,在官府體系里的名聲實在太差了,基本上沒人願意跟他們打交道,尤其是那些偏遠地方的官吏,別看在地方上無法無天,卻最怕朝安局。

原因很簡單,因為太偏遠,他們招惹了朝安局,朝中都不好找人幫著說情。

如果不想造反的話,最好不要招惹朝安局。

李永生一擺手,“那你快去,朝安局的人來了,我還有別的事。”

這位猶豫一下,壯起膽子問一句,“那些人不太好打交道,我能不能……說一說您跟煙霞觀的淵源?”

李永生看他一眼,似笑非笑地發問,“還想讓我幫你們捉拿野祀?”

“這點卻是不敢,”這位戰戰兢兢地回答,“我就是擔心……朝安局那幫家夥,要錢太狠,殺起苦主來也不手軟。”

這就是“大檐帽兩頭翹,吃了原告吃被告”了,李永生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你們捕房,不也是這麼行事嗎?”

“我們……”這位猶豫一下,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我們也就是過一過手,都是鄉里鄉親的,不會太過分,他們可真的是雁過拔毛。”

“你們也不差多少,”李永生不耐煩地一擺手,“你只管去便是。”

這位又猶豫一下,有心發問,卻是沒膽子,只能低聲重復一句,“好吧,我只管去。”

李永生白他一眼,冷哼一聲傲然發話,“你報我的名字就是了,看誰有這個狗膽!”

捕快聞言出去了,李永生則是給那三個排幫的家夥下了禁制,然後又在院子里搜了一番,將幾個牢頭也拎了出來,集中在前院看管。

一炷香的功夫,捕快就帶著三個人走了進來,一個中年人,一個老婦,還有一個小孩。

那小孩走上前,擡手一拱,正色發話,“朝安局檢校都頭元十三,見過李真人。”

原來這不是個小孩,只是個侏儒,長得也面嫩,卻是三人中身份最高的。

不過朝安局的級別也真是高,才帶了兩個下屬,竟然就是都頭了雖然只是檢校。

李永生看他一眼,淡淡地發問,“你知道我?”

元十三微微一笑,竟然是一臉的諂媚,“李真人戰績彪炳,功在社稷,小人怎麼可能不知……雁九大人就是我的領路人。”

“唔,雁九的人,”李永生點點頭,如此一來,他就不用費心了,“大致情況,你可知道了?”

“知道了,”元十三笑著點點頭,“李大人既然認定,他們是排幫余孽,那就一定是排幫余孽,此事該如何處理,還請李大人示下。”

“你不用請示我,按照朝安局的規矩辦就是了,”李永生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我又不是你朝安局的。”

“但您是寧公公的好友啊,”元十三賠著笑臉發話,“簡在帝心。”

簡在帝心?其他的人聞言,頓時又暗暗地吸一口涼氣。

張捕長恨不得一頭撞死在地上,一名真人,還是簡在帝心的真人,我竟然想著要草菅人命尼瑪,這不是花樣作死,根本是求著全家找死啊。

“你不用說那些,”李永生一擺手,淡淡地發話,“按規矩來。”

“按規矩來的話……我們在戎州府,只有四個人,”元十三遲疑著發話,“地方上的暗線,卻是不便暴露,我想要召集支援。”

“那你召集就是了,”李永生很隨意地表示,“不用考慮我的感受。”

元十三再次猶豫一下,才低聲發話,“是否要多召集一些人,對付野祀?”

看到他詭異的表情,李永生這才反應過來,對方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忍不住微微一笑,“我又不是道宮的人,為什麼要對付野祀?”

“原來是這樣,”元十三明顯地長出了一口氣。

然後想一想,他又覺得這個表情似乎有點不對李永生可是傾向道宮的,於是少不得解釋一下,“我們本來也是想打擊野祀的,但是國內動蕩,實在沒有太多精力……”

“你跟我說這些做什麼?”李永生毫不猶豫地打斷了他的話,沈吟一下,他索性給出了一個明確的信號,“我來此地不是為了野祀。”

原來是這樣!元十三是徹底地放心了,於是笑著發問,“那李大人前來是為了?”

李永生怪怪地看他一眼,“你確定……你想知道我的來意?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2 22:18
第九百零五章清洗戎州

元十三聽到李永生如此說,頓時就情不自禁地打個寒戰。

這時候,他才想起了另一個消息——李永生此前已經確定,排幫有真君在海岱。

於是他幹笑一聲,“我就是隨口一問,對了……這野祀該如何處理,您有建議嗎?”

朝安局當然知道,這三個府最近在大肆抓捕野祀,但是他們對參與此事毫無興趣。

首先,野祀是道宮的仇敵,跟官府的矛盾不是很深。

其次,就連朝安局也認為,朱雀適時地降雨,極大地緩解了旱情不說,也有效緩解了民間醞釀著的供需矛盾,在一段時間內,有助於朝廷的統治。

當然,這只是他們自己的看法,至於說幹涉甚至中止地方上追查野祀,是不可能的。

地方這麽做,是天然的政治正確,除非得到來自於順天府的授意,否則就算朝安局無法無天,當地的探子也絕對不敢為此事出聲。

他此刻問李永生,無非是打探一下對方的態度。

李永生卻是搖搖頭,面無表情地發話,“此事你該去問玄女宮,問我作甚?”

九公主可不就是玄女宮的?元十三心里暗暗地嘀咕一句,不過他已經探知對方的態度,所以微微一笑,“那我知道了,現在就去邀約同仁。”

大約用了半個時辰,元十三又回來了,同時帶回了最後一名下屬。

然後他布置起來,一邊接手院子的管理,一邊安排人開始審訊。

李永生則是借此機會,回了客棧一趟,正好那兩名教化房的同仁,正在為他擔心。

三人簡單地交流一下,李永生感謝了他倆的關心之後,喝了兩杯酒,再次離開客棧。

不得不承認,朝安局的刑訊手段,很有一套,就在這陣不長的時間里,他們已經大致了解到了一些情況。

原來這戎州府對野祀的追查,就是隋捕長一手推動的。

陳知府對這個追查,其實是有些不滿的——酒店那名公人,還真的沒說錯。

知府大人認為,巴蜀此刻難得地比較平靜,雖然出現了野祀,但是降雨對郡里來說是好事,他不贊成在這個節骨眼上,大肆打擊野祀,此刻中土四處亂起,保持穩定才是第一位的。

他的決定不能說是錯,但是隋捕長在此經營多年,陳知府來此地不過才區區兩年。

尤為關鍵的是,隋烈風說動了白通判。

自打陳知府上任以來,白通判就一直在孜孜不倦地跟他對著幹,天無二日,國無二主,一個府雖然大,卻容不下兩名當家人。

而且從某些角度上講,通判和知府作對,也是政治正確,上到天家和朝廷,下到郡守同知,沒誰希望哪個府的知府和通判關系太過親近。

這是統治的需要,是制衡的手段。

白通判發現,陳知府對追查野祀不感興趣,而隋捕長又希望加大追查的力度,那他當然要支持捕房的建議——這麽做絕對犯不了錯,知府都不敢多嘴。

至於說如此行事,會激怒黎庶引發社會動蕩,他才不會在意——祭拜野祀本就是族誅大罪。

黎庶……那是什麽東西?

兩名修習了排幫功法的捕快,都是這麽看待白通判的——此人應該跟排幫無關。

不過三人里職位和修為最高的隋烈風,暫時還沒有開口,元十三表示,最遲到正午,會有朝安局的審訊高手趕來,不怕撬不開此人的嘴巴。

同時,他又請示李永生一件事,“您看……要不要先拿下白通判?”

李永生奇怪地看他一眼,“這事是你該考慮的吧?而且……他是涉嫌跟反賊勾結了,朝安局處理類似的事情,難道沒有章法?”

元十三幹咳一聲,訕訕地回答,“但是……但是抓了他,追查野祀的事情,就沒人主持了。”

戎州府大力推動追查野祀的,正是隋捕長和白通判,兩人都被捉的話,這事根本就推動不下去了,元都頭是擔心李永生心里有什麽想法。

“沒人主持就沒人主持好了,”李永生不以為然地回答,然後還反問一句,“莫不成你以為,追查排幫余孽的事情,比不上追查野祀重要?”

這句話一出,元十三哪里還敢多話?對朝廷來說,當然是追查排幫余孽更重要。

天蒙蒙亮的時候,朝安局的人直接闖進了陳知府居住的宅院,將此事通報了,並且要求知府配合捉拿通判。

據老百姓們說,這一任知府大人是個優柔寡斷的性子,但是陳知府知道詳情之後,毫不猶豫地將戎州軍役房的軍役使請來,並且明確表態,希望軍役房能協助朝安局追查反賊。

軍役使肯定不是本地人,而且跟隋捕長還小有交情,不過聽說事涉排幫,他的反應也很堅決——我可以派我的衛軍協助拿人。

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駐軍不能隨便調動,但是他身邊有二十余名充作護衛的軍校。

說白了,出現排幫余孽的事情,實在太重大了,一旦有所收獲,那就是實打實的業績,起碼也能在履歷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反之,如果他們不用心對待的話,一旦被上面查知實情,一個瀆職的罪名是妥妥的,若是排幫余孽舉起了反旗,他倆甚至有掉腦袋的可能。

更令知府和軍役使擔心的是,排幫余孽,已經深深地滲透進了捕房,形成了不小的勢力。

這種情況下,他倆會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根本不用問的。

再優柔寡斷的人,遇到這種事也不可能遲疑——若不是軍役使暫時無法分辨朝安局消息的真假,他直接違規派出軍隊來,都是可能的。

在兩人的配合下,十余名小校直接沖進通判的住宅,將人抓了起來。

白通判氣得破口大罵,說軍隊擅自捉拿朝廷官員,不經過郡守或者巡薦房,這是程序錯誤,典型的目無國法,你軍役房和姓陳的這是要造反,只要我不死,你們就等著被彈劾吧。

但是當他聽說,朝安局已經查明,隋烈風是排幫余孽之後,臉色瞬間就白了,然後沒命地大叫,“我只是同意他追查野祀,其他事情我一概不知,也不是我把隋烈風提拔起來的!”

隋烈風當捕長已經六年了,白通判就任也不過才四年。

但是旁人並不聽他解釋,倒是有旁聽的知府幕僚表示,那你們也共事四年了,陳知府卻只來了兩年,而且……你跟隋烈風私交不錯呢。

白通判果斷表示,我要見陳知府,我跟他有要緊話說。

他這是打算認栽了,同僚之間再怎麽勾心鬥角,也不過是權力之爭,甚至可以說是意氣用事,他可不想為此丟了性命。

但是知府大人直接拒絕了——事情沒調查清楚之前,我身為同僚,也是要避嫌的。

現在知道後悔了?早幹什麽去了。

中午時分,果然有朝安局的人趕來了,足足有百余人,其中還有一名真人供奉,一夜之間他飛了七百里,為的就是這謀反大案。

此刻之前,朝安局、知府衙門和軍役房,還封鎖著消息,很多人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不過,今天捕房的人都召了回來,說是近期可能有山賊過境,大家要稍微訓練一下。

事實上,捕房的捕長和副捕長都被抓了,想要訓練都沒人主持。

不過陳知府也真有一套,他是功勛後代,身邊有個西席,非常了解行軍作戰,於是就給捕快們講了起來。

於是從早上起,根本沒有人再去追查野祀了,有些借此事撈油水的閑漢,想要勾連一下捕快,發現竟然聯系不上任何一個。

也有人想到,來牢房這里走一遭,不過還沒靠近,就被小校們攔住了,說軍役使在里面公幹,其他人等不得接近。

軍役使跟刑捕房……其實打交道的時候真的不多,仔細數一數,最多也就是戰爭時期,來這里召集一些重刑犯,充當敢死隊。

當然,軍役使若是有點私事,來這里就不算什麽了,不過大致來說,軍役使基本上不可能跟捕房接觸得太緊密,官場規矩不允許。

也正是因為如此,軍役使跟隋捕長小有交情,那是遇到事情的時候,直接走私人渠道,大家都方便,規避風險罷了。

時近中午的時候,大批黑衣人從城外湧了進來,直奔牢房而來,路上的行人無不為之側目,心里紛紛猜測:這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見到朝安局的大隊人馬前來,陳知府和軍役使無不松口氣:無論如何,現在是朝安局正式接手了,兩人此前有點冒險的行徑,也就不算什麽了。

不管是不是排幫余孽,總是有高個子出現,不用再擔心沒人承擔責任了。

與之相反的是,白通判見狀,再無僥幸之心,很幹脆地將自己所知一一道出。

他認為自己原本就是無辜被卷入的,朝安局雖然可怕,但是行事也有章法。

當然,褪一層皮也是難免的,不過能留下命來,就是值得的。

他認為自己應該能夠脫身——我沒有任何的反意、

最多最多,不過是追查野祀的時候,有點力度過大,但是……追查野祀難道不應該嗎?
hsutc55 發表於 2017-5-13 22:04
第九百零六章再下一府

就在白通判吐口的時候,隋烈風也被撬開了嘴巴。更新最快

隋捕頭算是排幫余孽中相當重要的人物了,不過現在的排幫,還處於地下階段,並沒有暴露出明確的反意,甚至他們混入官府,初開始的目的也只是抱團取暖。

沒錯,他們抱團,只是為了更好地爭奪利益,獲得更優渥的生活環境。

而排幫功法,不過是將大家聯系在一起的紐帶。至於說對排幫的忠心?呵呵,別逗了。

消失近千年的勢力,還是一直被朝廷窮追猛打,談什麽忠心?

當然,他是這麽說的,別人未必這麽看。

陳知府就從幕僚處得到了最新消息:整個戎州府的捕房,從府房到縣房,有二十余名正式捕快,是修習了排幫功法的,

這可是個相當了不得的數字,相當於整個戎州府接近兩成的捕快,都是排幫的人了。

至於那些在捕房混飯的白身,有也有六十多名排幫成員,達到了白身總數的三成。

這就更可怕了,有組織的三成人員,絕對可以稱霸整個行業了。

隋捕頭很明確地表示,這個事不是他搞起來的,而是一個姓騰的大茶商推動的。

就是此人慧眼識珠,資助他進入本修院,最後將他推到了捕頭的位置。

這人在三年前失蹤了,不過在此前,就安排他大力發展排幫成員,並且將成員安排進捕房,最後要達到控制整個戎州捕房的目的。

騰姓商人明確地表示過,你別以為排幫就沒人了,咱們照樣有真君,只不過咱也不圖造反,就是為了讓大家更好地生活,不隨便受人欺負。

這個說法,比較能令隋烈風接受,事實上,巴蜀本來就是排幫的起源地之一,官府雖然追查得嚴,但是這反倒令巴蜀人不滿一遍又一遍地查,你們煩不煩啊?

甚至有不少巴蜀人,是以排幫為榮的趙家皇族又怎麽樣?排幫照樣敢直接懟!

總之,就是想要抱團取暖,又有一定的逆反心理,再加上上面不查,所以導致了排幫的勢力,在戎州郡坐大。

不調查不知道,一調查才明白,排幫的勢力,在戎州本地已經相當不小了,甚至遠遠超過了“取暖”的初衷他們開始欺壓他人了。

哪怕沒有達到造反的標準,但是算成黑惡勢力,那是妥妥的。

這還不是最大的收獲,最大的收獲是,隔壁三峽府的劉通判,竟然也是排幫中人。

說來有趣,劉通判就是戎州府人,上的是巴蜀本修院,一步一個腳印,走到了通判的位置當然,身為戎州人,他不可能來戎州當通判。

據白通判供述,隋捕長追查野祀的心思,還是起源於劉通判的攛掇,那位認為,主動追查野祀,不但能獲得上級的認可,也能擴大這幾個府在巴蜀的影響力。

隋烈風屬於沒事都想找點事的主兒,追查野祀可並不僅僅是政治正確,能獲得嘉獎,還可以在追查的過程中上下其手,撈到足夠的好處。

既然有這麽多便利,他吃傻瓜了不幹?

隋烈風一開始還想遮掩劉通判的身份,但是朝安局的審訊專家,那真不是白給的,只用了兩個多時辰,就讓他將小時候尿床的事兒都說出來了。

聽說隔壁府的劉姓通判也是排幫中人,朝安局的人頓時大喜,直接派了三十多人,去巫山府捉拿此人。

不過這一次,他們算計得有點失誤,劉通判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地表示,歡迎朝安局的調查,不成想下一刻直接暴起發難此人竟然隱藏了修為,是高階司修。

猝不及防之下,兩名朝安局的好手被殺,還有兩人重傷,總算還好,朝安局還是將人留了下來,沒有被他跑掉。

然而劉通判也身受重傷,不但被斬掉一條膀子,頭部和內臟也受到了重擊,只剩下一口氣了。

朝安局捉拿反賊,活口固然好,但是不能保證活口的話,死的也行,總之不能讓人跑了。

官員公然反抗朝安局人員,並且出手傷人的事情,在中土國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巫山府的知府聽說之後,都嚇了一大跳,從下面的縣里迅速趕了回來。

朝安局當然不會放過此人,他們不但留下了人手,追查劉通判余黨,更是對知府表示:你的副手竟然是排幫余孽,你不打算解釋點什麽嗎?

這話是個朝安局的小嘍說的,連司修都不是,僅僅是高階制修,但是知府好懸嚇得尿了褲子,果斷地擺事實講道理,證明自己跟劉通判不合。

甚至他供述,劉通判想在本地強奪他人船只,自己是如何暗下陰手破壞掉的。

總之,知府為了撇清自己,能說的不能說的,他都說了,但是小嘍不以為意,明確告訴對方:你跟我解釋這些沒用,還是去戎州,主動跟我們上官解釋吧。

這個條件是相當無禮的,朝廷里有規定,親民官不得擅離屬地,朝安局也不許強硬要求。

如果不是劉通判確實是排幫余孽,還傷了朝安局兩人的性命,知府也可以公然拒絕的。

但是現在,他當然就不敢了,只得苦苦哀求:我真的離不開啊,這里還在追查野祀呢。

小嘍冷冷地發問:原來野祀比排幫余孽重要?還是說……貴府里有官員供奉野祀?

前一個問題,就已經不好回答了,後面的問題,根本就無法回答野祀是否禍亂,還未可知,排幫余孽的勢力,卻是實實在在地滲透進官府了,誰對朝廷的威脅更大?

這知府只能連夜啟程,趕往戎州府,去給朝安局的調查人員做解釋。

知府離開了,通判也被抓了,巫山府追查野祀的行動,也不得不暫停事實上,此事是劉通判煽動起來的,他一被抓,別人避讓還來不及,哪可能還繼續執行他的政令?

這兩個府在一天之內,先後停止了抓捕野祀信徒的行動,不過梁州府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朝安局的人也不是吃幹飯的,了解到這兩個府的排幫余孽,都在針對野祀行動,少不得就打開腦洞,將目光放到了第三個府上面。

劉通判昏迷不醒中,他的下屬也在接受審訊,目前沒有跡象說明,梁州府那里搜查野祀的人,是否也屬於排幫余孽。

但是朝安局行事,從來都是寧枉勿縱我們雖然不知道,野祀和排幫之間發生了什麽,但是我們可以肯定,玄女道的信徒,絕對恨死了排幫的人。

敵人的敵人,就可以構建一個臨時的聯盟,更別說朱雀此番的行事,其實對朝廷是有好處的,而且也沒什麽險惡用心人家不僅僅在巴蜀降雨,還在豫州降雨呢。

所以朝安局直接派了二十個探子,進入了梁州府,了解他們追查野祀的經過。

探子是在第二天辰時進入梁州城的,而且公然地穿著黑衣方巾,擺明了就是“朝安局來此公幹,閑雜人等退避”。

因為朝安局的控制手段不錯,此刻發生在那兩個府的事情,還沒有傳到梁州,所以這里的人雖然被黑衣方巾的家夥們嚇了一跳,但是大家也僅僅是走避開了,該幹什麽還繼續幹什麽。

甚至有些捉拿野祀的家夥,還當著這些探子們的面,努力展現自己的“鐵面無私”,嚴厲地調查家鄉父老。

朝安局來調查的人,大多都得了授意,知道這些追查野祀的人,是最可能有問題的,但是偏偏地,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無法出面幹預。

這時,他們就分外地想念,那個據說能識別出排幫功法的高人。

高人目前還在戎州府,並沒有跟著前來。

人家不是朝安局的人,這還在其次,關鍵是……高人還是一個數一數二的杏林高手。

在抓捕劉通判的過程中,朝安局有人重傷,這是需要治療的,而劉通判本人,也急需救治,否則不能順利拿到口供。

這種時候,地方上的郎中,可信度就要低很多,更別說他們的醫術,跟李永生也沒法比。

李永生也很想去梁州了解情況,但是遇到這種事,他怎麽走得了?

幾名傷患的傷勢都很重,朝安局的真人供奉更是直接表示先救我朝安局的人,那個劉通判嘛,能救則救,救不了索性直接搜魂了。

不過就算供奉本人,也不願意直接搜魂,這麽大的案子,能留下活口當然最好了。

同時,朝安局雖然行事肆無忌憚,但是抓捕時殺了通判這種級別的官員,傳出去也不好聽。

李永生也是這麽想的,因為他有一些猜測需要驗證。

劉通判傷得非常重,昏迷了差不多二十個時辰,才被李永生通過行針,強行紮得醒過來。

不過這麽喚醒人,委實有些勉強,他隨時都可能再暈過去,而對於朝安局的審訊,他直接沈默以對。

朝安局的人也有點火大,卻又無法刑訊逼供,“不說是吧?來人,將劉家人拖過來……一個個挨著殺!”

這手段有點殘忍,不過排幫是朝廷不赦的反賊,一旦抓到,執行族誅是很正常的。

劉通判的眼里,泛起一絲嘲諷的笑容爺早就知道有今天了。

就在這時,外面跑進一人來,正是元十三,他喜眉笑眼地發話,“梁州的排幫余孽,已經調查出來了!”

劉通判的眉頭,頓時就是一皺。 本帖最後由 hsutc55 於 2017-5-14 21:51 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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