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83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8
四七六、復仇者

    信使帶著蔡京的秘信,只用了一天時間便趕到應天府,但是周銓卻不在此地,而是回了濟州五國城。信使無奈,只能再趕往海州。

    到得海州時,又沒有趕上每七天一班的郵船,只能到碼頭來尋,看看有沒有商船前往。

    他在這邊人生地不熟,好在在碼頭上望著一熟悉身影,讓他心中一喜,趕緊上前見禮:“小學士,小學士!”

    信使所見到的正是蔡行。

    這廝與其父蔡攸翻臉,之後便呆在京師之外,非是年節絕不回家,倒也逍遙自在。這年餘時間中,他不僅賺得了大錢,而且見聞更廣博,與信使見了禮,聽了他的來意後一拍手:“你來得正好,這位胡先生就要去五國城拜見濟國公,我今兒原本是送他的,胡先生,替我帶這位嚴先生一起去五國城,有勞有勞!”

    信使訝然,蔡行在京中時可是極狂妄的,便是宗室公侯、博學名士,往往都不放在心上,怎麼對這姓胡的如此客氣?

    他偷眼打量了姓胡的一眼,不過是一黑瘦漢子,特別顯老氣,實在是其貌不揚。

    當下他便向蔡行暗問此人身份,蔡行背著那胡先生暗道:“你休要怠慢此人,周銓甚是看重他,點了他的名字,在濟州諮議局有名字……好吧,你是不懂什麼是諮議局的,就是我,也只是在諮議局裡有個名字罷了,也就是說,在周銓心裡此人與我身份相當!”

    信使聽了就叫屈:“此人有什麼資歷,能與小學士相當!”

    “少亂拍馬屁,總之莫要得罪他了,我還指望交好他!”蔡行懶得解釋,只是吩咐道。

    所謂諮議局是周銓在進入宣和五年後新成立的機構,用他自己說的,就是現在東海商會涉及的利益面太廣,行事難免主次不分,故此成立這一機構,每年大會一次,決定來年商會的重點方向。

    旁人或許不明白,但蔡行卻很清楚,這是周銓在與人分享權力!

    此時以東海商會為核心,形成了一個鬆散的利益聯盟,諮議局則進一步鞏固了這個聯盟。甚至可以說,若再發現去年天水商會背叛的事情,整個利益聯盟必然群起而攻之,不會再中立看熱鬧。

    目前諮議局的議員是由周銓指定的,蔡行能入內,是因為他掌握著附屬於東海商會的“金陵堂”,這其實就是蔡家的錢袋子。而這位胡靜水能入內,則是因為這廝發現了一塊新的大陸。

    “胡洲。”

    這是周銓給這塊大陸取的名字,它位於呂宋之南,穿過大群島嶼與一片海洋,才能夠抵達。胡靜水從廣州出發,用了半年時間才到其地,然後又花了半年時間,才勉強繞其陸一週。回來倒是很順利,只用了兩個多月,但隨胡靜水一塊去的五艘船,只有兩艘返航,四百六十名水員,也只回來一半。

    他所帶回來的,只有一些動植物的標本,一些說不清成份的礦石,還有土人們的一些破爛玩意。可以說,這一趟航行是蝕本的,但周銓卻仍然極高興,不

    僅用胡靜水的姓給此陸命名,還一次獎勵了胡靜水二十萬銀圓,讓他此行不但不虧,反而還略有賺。

    另外,周銓也重申了此前與胡靜水的約定,東海商會若往胡洲開拓商路,利潤中的若干部份將歸屬胡靜水。

    故此,胡靜水這幾個月便在四處遊說,想要組織一支千人左右的探險隊,更深入胡洲,尋找可能存在的利益。有金銀等貴金屬是最好的,若無金銀,別的物產也行。

    信使在船上很容易就打聽得這些消息,他心中頓時也熱了起來,尋著胡靜水懇求,要在這探險隊中也插上一股,今後好分享利益。

    此時大宋在周銓鼓起之下,已經形成了大興工商和探險尋寶的風氣。流求和呂宋先後發現大金礦的消息,更是將此風推至極盛,這位信使雖是蔡京親信,不缺錢用,但也不嫌錢多,而胡靜水對此,自然是舉手歡迎。兩人一拍即合,原本還是陌生人的,到了五國城便開始稱兄道弟了。

    信使在五國城才一登陸,便感覺到氣氛不對。

    外鬆內緊,五國城裡似乎要發生什麼事情。

    而且街頭除了商旅行人,還多了一些穿著制服卻沒有戴公帽的人,胸前往往都掛有牌徽,屬於濟州各個工廠的民兵隊。

    信使此前乘郵船來過五國城來次,都是為蔡京送信,那個時候見到的五國城,可沒有現在的緊張氣氛,讓人感覺,似乎是在準備一場大戰。

    因為有胡靜水的幫助,信使很快就見著了周銓,周銓看完那封信之後,沉吟了會兒,然後笑道:“想來先生也看到,如今五國城中情形有些不對了。”

    “是。”

    “因為日本發生了些事情,故此我必須向日本出兵。”周銓神情深沉。

    “什麼……這個時候……濟國公,日本之事,真的很急嗎?”信使可是知道蔡京的打算的,聞得此語,不由大驚失色。

    幾乎在這同時,五國城港區的一間棚屋裡,對面跪坐的兩個人在竊竊私語,也提到了這件事情。

    “打聽清楚了麼,最近這些異動,甚至動員起來,要求各個工廠民兵都開始訓練,是不是要出兵的跡象?”其中一人沉聲問道。

    與他相對的是一個高麗人,連連哈腰:“打聽清楚,沒有錯,是日本那邊出問題了,據說,日本幾個豪族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號,要將所有非日本人,包括東海商會,盡數驅逐出去。他們扶立了一位新的主君,發動了所有百姓,足足有上百萬人……”

    聽得上百萬人,高麗人對面的那條大漢倒吸了口冷氣:“上百萬人,這是吹牛吧?”

    “不僅如此,日本人也會鑄炮了……說來也怪,這麼短時間裡,各國可都會造炮!”高麗人說到這,心裡有些嘀咕,不知道高麗是不是也能造炮了。

    那條大漢沉默不語。

    他是知情人,曉得造炮其實並不困難,只要曉得外形,多摸索兩遍,以諸國之力,都能造出大炮來。

    甚至可以說,鑄一門青銅炮,未必比寺廟裡鑄一口大鐘困難。

    而如今諸國紛爭,彷彿古時戰國之際,各國都會在戰爭器械上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舉一國之力,研究一種武器,只要這種武器並沒有先進到這個時代人們完全無法理解的地步,終究是會研究出來的。

    而且,在火炮擴散的問題上,大漢自己便是推波助瀾者之一。

    他很清楚地記得,自己從當初被俘虜的高麗人口中,得到了火炮的外觀,然後悄悄送出濟州的事情。

    “若下回再來一次這樣的,問題就大了。”大個子緩緩道。

    “這回可就麻煩了,咱們的生意,不好做啦。”高麗人哀聲嘆氣地道。

    他們幹的行當很古老,走私。

    濟州的商稅雖然不算高,可是對於某些商人來說,能偷一分是一分,因此還是有走私商人暗中滋生。哪怕此地的法度紀律十分嚴格,也難以避免陰暗處藏著老鼠蟑螂。

    總督府大多數時候都嚴厲打擊走私商人,但有些時候,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只不過,大個子以走私商人的非法身份,掩飾了自己真實的職業:細作。

    “我覺得不對……能不能安排我去日本看一看,我想瞧瞧,那邊是不是有賺錢的機會。”大個子猶豫許久,然後說道。

    “你瘋了,日本便是有什麼賺錢的機會,也不是我們能插手的!”高麗人警惕地道。

    “我沒瘋,總是這般零打碎敲的,幾時才能發家,我還想著發家後自己買艘船,改頭換面也當正經生意人呢。崔兄,咱們合作多年,我知道你門路廣,肯定是有辦法送我去日本吧?”那大個子道。

    崔姓高麗人勸了兩句,見他不聽,便只能應下此事。

    沒有幾日,這崔姓高麗人便又來找大個子:“王兄,王兄,快些來,馬上就要走了,胡靜水的船正好要去日本,要運一批補給前去,我在船上為你謀了一個水手的職位!”

    被呼為王兄的大個子聞言大喜:“果然不會是八面玲瓏崔景會,就是有本事,多謝,多謝!”

    那崔姓高麗人笑吟吟道:“不算什麼,只是正好遇上,胡靜水的船隊在去胡洲時折損人手太多,如今正招募水員呢。不過王兄,醜話說在前頭,讓你進去我可是花了不少力氣,但到了船上,你只能當最底層的水手,別的,我可沒有本領照顧了。”

    大個子點了點頭,心中噙起一絲冷笑。

    當初令日本人刺殺趙構與安德、茂德後,他可是費了好大氣力,才將自己藏好來,與他一起的倆個同伴先後都就擒被殺,也不知是否將他供了出來。

    只可惜,那一次因為日本人的擅動未能成功,不過從那件事情也可以看出,日本人對周銓確實是痛恨。這麼說來,這次日本百萬人暴動的消息,倒有可能是真的。

    無論怎麼樣,自己都得親眼去看一看,能夠確認的話,對於自己主上的大計……會有極大幫助!

    更重要的是,可以憑藉此事,完成自己對周銓的復仇!

    周銓根本不會知道,有這麼一群人,就在暗中盯著他,要向他復仇!(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8
有事,更新稍晚

    如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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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事,更新稍晚 大宋風華 聖者晨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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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8
四七八、好,好

    自詡為復仇者的那個王姓大個子,同樣也不知道,就在他登上了胡靜水的船後,送他離開的崔景會轉過頭來,便遇到了一張笑吟吟的臉。

    “辛苦辛苦,多謝多謝。”

    說話的人是王啟年。

    周銓雖然將他從情報系統調走,跑到京徐鐵路上去幹了幾年,但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為他找個掩護,當眾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新的情報頭子紀春身上時,王啟年卻在刺殺事件之後悄然回到了濟州。

    他很客氣地和崔景會說話,可是崔景會卻在瑟瑟發抖。

    “我……我已經按你說的去做了,你答應過饒我性命的……”

    “沒錯,我答應過饒你性命,但是卻沒有答應不制裁你,走私商人罪又不大,無非就是流刑,你去呂宋干幾年活,回來時又可以當這地老鼠了。”

    崔景會心有不甘,可與王啟年目光一對,他便忍了下來。

    王啟年身後數人上來將他夾住,看起來是勾肩搭背甚是親熱,實際上將他緊緊控制住,讓他不得脫身。

    在將崔景會帶走之後,王啟年並沒有直接離開,他微微眯著眼睛,站在碼頭上,似乎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沒有多久,一個穿著護衛軍軍官制服的人出現在他身邊。

    宋行風。

    一直在與韓世忠、岳飛較勁的宋行風,借助在日本的戰功,如今也是一個營正了。他很得意地將自己的制服收拾得鮮亮,特別是雙肩之上代表營正軍銜的一柄劍,更是擦得閃閃發光。

    “王兄弟,你邀我來這裡是做什麼?”他大大咧咧地對王啟年道,只是在眼神深處,才閃動著一絲忌憚。

    “你們在日本做的那些事情,我可以不管不顧,只當沒有看到,但你們小心些,莫要玩過頭了。”王啟年回過臉,向著他一笑:“想要往上爬是好事,但若是心太大,容易閃著腰。”

    宋行風臉上的笑容僵住,好一會兒,才定了定神:“王啟年,你這話我不太明白,你莫非是對我有什麼誤會?”

    王啟年擺了擺手:“不是誤會,而是警告,大郎的大業,誰也不能破壞,就這麼簡單!”

    宋行風哼了一聲,轉過頭去,大步離開,再也不理睬王啟年。

    他走到一艘船前,徑直登上船,身邊立刻有人過來:“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呼哥哥去,究竟是為了什麼?”

    “那廝不曉得是聽了什麼風聲,警告我們在日本莫要妄動。”宋行風冷哼了道:“還要我莫野心太大我知道他的意思,怕我立功,官職超過他們這些學堂裡出來的秀才兵唄!”

    “哥哥你也是在講武堂和伏波堂進修過的,也算是秀才兵了。”那迎上來的人笑道。

    “但在他們眼中不是,他們眼裡,唯有龍川學堂或者濟州學堂出身的,才是正統,咱們這些半途投靠的,不能超過他們……呸,什麼東西!”宋行風斥罵了一聲。

    他心情極是不爽。

    在護衛軍中立住腳之後,宋行風就開始有意招募舊日同僚來此,不過護衛軍軍制與朝廷不同,哪怕他已經身為營正,也無權隨意調動人員到自己手下。故此來投他的舊友足有數十人,可真正被他想辦法調到身邊來的,也只有寥寥兩三人。

    有他照顧,這幾人過得倒是不差,只不過護衛軍中升職同樣自有規矩,所以他們的官銜卻依然不高,這讓這些人心中火熱一般,不免在宋行風面前會說些怪話。

    這些怪話也影響到了宋行風。

    靠在船舷上,宋行風用手抹著自己的短鬚,微眯著眼睛。

    雖然他嘴中不屑,但實際上,他對王啟年還是非常忌憚的,而且他很清楚,王啟年的警告,並不是無由而來。

    此次他們去日本,準備做一點動作。

    不過被王啟年警告之後,接下來就要小心了,這些動作別沒討好周銓,反倒讓自己栽了進去。

    宋行風會獨走,王啟年不會。

    因此在警告完宋行風之後,王啟年又回到了周銓身邊。

    此時周銓剛剛結束與蔡京信使的第二次談話,同時將一封書信交給了信使,那信使離開之後,王啟年將自己的警告稟報給了周銓。

    不過他只是稟報了過程,至於當如何處置,他沒有說一句話。

    周銓手指頭在書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然後笑道:“行,點到為止,他如果明白事理的話,就不會亂動了,若是不明白,那麼……以後就在日本哪個疙瘩呆著吧。”

    宋行風還是相當有才能的,否則周銓不會重用他。至於他的行為,周銓也不想過於深究,畢竟人都有野心,搏了命往上爬,有的時候未必是壞事。

    “大郎,大宋那邊,未必能撐得住。”王啟年不再糾纏此事,而是提到了大宋。

    周銓搖了搖頭:“夏賊出現,倒是出乎人的意料,不過無所謂,夏賊便是勾結了那個什麼塞爾柱國,也是萬里來征,最多在邊境劫掠一番罷了。真正煩人的,還是金人,這一次,金人的問題即使不能徹底解決,我也要讓他們再無南下之力!”

    說到這,他雙眸中光芒炯炯。

    此前他對於今後如何做還有些猶豫,既不願意給大宋朝廷當看守門戶的走狗,也不忍坐視中原百姓遭難,因此已經有了決斷。

    信使回程倒是趕上了郵船,他用了不過八日時間,便又趕回到京師。

    蔡京收到信,看了裡面的內容之後,眉頭禁不住也皺了起來。

    “你在五國城,看到情形當真如此麼,準備去日本開戰?”他向信使問道。

    “回稟太師,當地確實極為緊張,以晚生前幾回去所見皆有不同。”信使低聲道:“而且晚生上下船時,都看到碼頭上囤有大量糧食、軍械,確實是準備海運至前線的模樣。”

    蔡京沉吟了好一會兒,然後失聲笑了起來。

    “這廝看來做的好大打算……罷了罷了,既然他已經答應封餘裡衍為燕國公主之事,也接下了武清為餘裡衍封地,那麼老夫的任務便完成了。”

    無論周銓做什麼打算,蔡京都覺得無所謂。

    反正蔡京自己身在京師,哪怕他看到了大宋如此搖搖欲墜,也不相信汴京會有什麼危險去年周銓賣給朝廷的大炮,他可是親眼見著,如何用了近千人之力,才一路調上城頭炮樓,對著東南西北各個方向虎視眈眈。

    有這等利器,就算周銓自己要來攻打汴京,恐怕也要頭疼不已吧。

    他帶著消息去見趙佶,趙佶撫額讚歎:“好,好,既是如此,那麼朕無憂矣,立刻下旨給童貫,令他撥調十萬人馬西行前去支援种師中,种師道已經捐軀為國,可不能讓种師中也出什麼意外了!”

    蔡京卻有些不安:“官家,要不……再等等,童貫那邊,一時半會不宜抽調如許兵力。”

    趙構搖頭苦笑:“老太師在家中有所不知,就是信使來回的這段時間裡,夏賊對靈州圍而不攻,卻將朕自周邊抽調的三支援軍都擊敗了。便是河東諸部,也被其一舉打殘,如今靈州士氣低糜,囤糧亦有所不足,故此救援之事,刻不容緩啊。”

    蔡京默然無語,他心裡還是有些反對,畢竟在蔡京看來,靈州那邊,大不了放棄就是,大宋既然此前能將之打回來,等緩過眼前的勁後,就能再次將之收復。

    可是趙佶考慮的卻和他不一樣。

    朝廷在靈州一帶,可是有很大的經濟利益,特別是宗室和西軍,如果放棄了這一塊地方,也就意味著他們利益會受到極大損失。哪怕此後打回來,損失也無法彌補。

    故此,靈州不可失守!

    “那麼朝廷便要明旨,要讓周銓接收武清的消息,同童貫調派西軍的消息同時傳到金國去,唯有如此,才可以震懾金國,不令其有妄動之舉。”蔡京又進言道。

    說到這事時,他眉頭又皺了起來,女真人不比遼人,遼人漢化程度極高,很多事情都可以判斷出他們的行事規律,而宋人與女真人打交道得比較少,蔡京實在無法保證,這個剛剛建立國家不過十年的民族,會不會幹出些讓人吃驚的事情。

    事實上,女真人確實在準備幹一點讓人吃驚的事情。

    完顏阿骨打深恨周銓,將周銓視為大金政權的頭號敵人,但他也知道,周銓不好惹,如果時機不成熟,不可以輕舉妄動。

    可這只是他個人的想法。

    餘裡衍被封為燕國公主、以武清為封地的消息,果然很快就傳到了女真人耳中。

    斡離不身為阿骨打次子,聞得這個消息頓時大怒。

    “宋人欺我乎,此時武清在我手中,他竟然就將之封賞給遼主的女兒,他們難道不知,遼主是我仇敵,周銓與我共有殺兄之仇麼?”

    他的駐地正是武清,此地被周銓與餘裡衍經營得相當不錯,哪怕餘裡衍離開之後,仍然是遼國南京道少數富庶之地,他在這裡搶得逍遙快活,哪裡肯放棄!

    更重要的是,此時他手中,還有一封兀朮給他的秘信。

    “周銓忙著對付日本之亂,他根本無暇西顧,這是我們……吞滅大宋的最好機會!”

    斡離不看著這封信,眉宇中陰晴不定,就在這時,外頭有人行了過來。

    “斡離不,皇帝有令,讓你帶本部人馬回燕京,宋人很快就要來接收武清了。”來者是他父親的使者,此時金國建制不久,因此還沒有過多的冗禮,來人直接呼斡離不的名字。

    斡離不抬起頭,咬牙切齒地道:“好,好!”(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9
四七九、宋欲步遼後塵乎?

    王安中遠遠望著童貫的儀仗,臉上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

    此時童貫為眾人簇擁,顧盼自雄,看到王安中似有話說,便揚聲道:“王履道,你今日可有事?”

    在上回北伐失利之後,大宋稍稍調整了童貫的屬官,王安中以王黼所舉,得以入燕,成為所謂燕山府路宣撫使,準備在戰事結束後負責整個燕京地區的軍政事宜。但如今大半燕京尚在金人手中,又有童貫在側,他根本無事可做。

    今日有所不同。

    “童樞密,我這有封信。”王安中又猶豫了會,終於還是將袖子裡被捂熱了的一封信交了過去。

    童貫初時不以為然,以為不過是後方哪位權貴來為子侄求功邀賞,但一看內容,他神色大變:“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我心中猶豫,不知是否當受之。”

    “那還有什麼猶豫的,自然受之,他手中有兵甲五萬,若能來投,何虞抽兵西援後燕京空虛?”

    童貫噗的一聲冷笑,這些文官就是如此,前怕狼後怕虎,明明心裡想的不行,口裡卻還要喊著不要不要。

    “那依樞密之意,我就回信與他?”

    “郭藥師,郭藥師!”童貫先未答覆,而是開口喊道。

    郭藥師立刻出現在他面前:“大帥可是有吩咐?”

    “張覺你認得麼?”童貫問道。

    郭藥師當然認識張覺,同樣身為前遼國的漢將,他投了宋,而張覺卻投了金,如今正在斡離不帳下效力,手中擁漢遼兵五萬。

    再一聯想方才童貫所言,郭藥師心怦怦直跳:莫非張覺有意降宋?

    果然,就聽得童貫道:“此人有意投我大宋,你與王宣撫一起接應!”

    郭藥師正要應下,卻聽得有人驚呼不可。

    他望了過去,說話之人乃是趙良嗣。

    當初郭藥師等降宋,趙良嗣功不可沒,因此他一開口,便是童貫也凝神問:“有何不可?”

    “此事必會激怒金人,若金人以此為藉口,發兵攻我,如之奈何?”

    眾人都是哂笑,童貫也不禁嘴角上彎:“當初說動藥師等,汝可無此顧慮啊!”

    “藥師等棄遼奔宋,與金無干,可張覺既是已投金,我們再納之,便是招亡納叛,豈可一概而論!”趙良嗣真急了,他上前兩步:“諸位,昔者女真叛遼伐之,藉口就是遼主收容其叛,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不可不查啊!”

    “放心,遼是遼,大宋是大宋,他們敢攻遼,卻不敢攻宋。我意已決,你不必多言!”童貫不悅地道。

    趙良嗣還要再說,卻被郭藥師攬住推遠了。他抬眼看著郭藥師:“方才你為何不勸樞密?”

    “哎,趙兄一向聰明,為何在此事上犯糊塗!童樞密眼看就要調兵西去,能得張覺的五萬人馬,他如何會放過?”

    童貫和王安中都需要這份功勞,至於這功勞背後的風險,則不被他們放在心上。趙良嗣大急:“這豈不是拿國家大事當兒戲?”

    “你還不明白,眾人只是在童樞密面前不好說出口,他們覺得,周銓要來武清,金人畏之如虎,必不敢攻宋。至於邊境上些許事端,就是無張覺奔宋之事,難道說就會少了麼?”

    “他們就將全部希望都放在周銓身上?”趙良嗣覺得不可思議。

    “你在大宋多年,還不知周銓的本事?”郭藥師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管他娘的,就是出了事,也不要我等操心,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趙良嗣悵然若失,好一會兒,他猛然反應過來:便是郭藥師,也巴不得如此,宋金關係不知,他們才有富貴,若是宋金非常好,沒準他們還要被調到大漠中去,與夏賊廝殺。

    雖然在此也有可能與金人開戰,可畢竟是本鄉本土,哪怕打輸了,也有機會往山林裡一鑽,躲上十天半月再出來。可到靈州那邊,完全是人生地不熟,誰願意到那兒去埋骨異鄉!

    想明白這一點,趙良嗣心裡突然生出一種悲憤。

    在他還是馬植的時候,就意識到遼國的滅亡不可避免,因為遼國上下,無論是契丹人還是漢人,都只想著自己。

    如今他又不得不做出預言:“大宋也要步遼國的後塵了嗎,無論文武,與皇帝關係遠近,都不在乎大局,只在乎自己的富貴安逸!”

    “哈哈哈……”郭藥師聽得這話,笑了起來。

    他奉命隨王師中一起去接應張覺,沒有時間聽趙良嗣再發牢騷。怨軍如今被改名為常勝軍,不過他們能帶到大宋的數量並不多,只有三萬餘人罷了。王師中得他這助,心中大定,覺得就是有什麼意外,常勝軍三萬加上張覺的五萬部下,八萬大軍足以安然退回。

    既是接應,少不得從保州出發,揮師東進,向著武清方向前進。對外,他們只宣傳說是去接收武清,好為燕國公主來做準備。

    宣和五年七月中,“接收”武清的宋軍經過白溝驛,這也是過去的榷城所在之地。因為宋遼交戰的緣故,榷城已經荒廢,若大的城中,只有三兩名老吏,懶洋洋地打量著這支部隊。郭藥師與王師中商議,當夜大軍就宿在榷城之內。

    與此同時,一支部隊自東向西,從武清向著這邊過來。

    很快,這支部隊派出的斥侯與郭藥師派出的斥侯相遇,雙方險些動手,待弄明白對方身份之後,郭藥師派出的斥侯將其帶回榷城。

    “因為懼怕事情洩露,故此張將軍已經提前行動,距離榷城不足二十里!”這是張覺部下斥侯帶來的消息。

    郭藥師細問了幾遍,確認無誤之後大喜過望,原本以為還有可能和金人交手,現在在半道就接應到張覺,當真是事半功倍。

    不過他還是帶有點警惕之心,讓自己的部下嚴守榷城,隨時準備應變。

    二十里地,對於全速行進的張覺部來說算不得什麼,僅僅是一個多時辰之後,郭藥師便在城頭看到了其先頭部隊。對方未急著來城下,而是在距離城約裡許處開始整軍,隨著越來越多人趕到,張覺部也漸漸散開,逐漸接近榷城。

    因為榷城北面就是河溝,只有三座吊橋可以通行,如今吊橋都掛起,唯有中間一橋放下,因此郭藥師並不擔心來人有詐。

    又過片刻,終於看到了一面張字大旗趕到,王師中不通軍務,站在城頭拿望遠鏡裝模作樣看了會兒,然後向郭藥師問道:“郭將軍覺得如何?”

    “宣撫請看,那大旗中間樹立,各營紛紛向他靠攏,必是張覺中軍到了,想來用不了多久,他就會遣人來交涉。是真降還是假降,到時就可見分曉了。”

    王師中點了點頭道:“最好是真降……”

    “聽聞王宣撫早年曾隨東坡先生讀書?”郭藥師見他一副緊張的模樣,怕傷了士氣,便岔開話題。

    王師中略有些得意,點了點頭:“確實有之。”

    他隨蘇軾讀書不假,而且也能寫得好文章詩詞,為官以來,雖然阿附梁師成、蔡攸和王黼等,但面對蔡京,倒是頗有骨氣,屢屢上書彈劾蔡京,因此官聲還算不錯。

    兩人聊了一會兒蘇軾之事,足足過了半刻鐘,終於見到張字大旗下,有十餘騎縱馬過來。

    “城上可是王宣撫和郭節度?”十餘騎接近城邊後,有人高聲問道。

    郭藥師撫牆下望,只覺得來人隱約眼熟,卻不認識。

    他雖然認得張覺,但雙方並沒有太深的交情,甚至見過的面也不多,只能確認,此人應當是張覺的隨從,卻不知他的姓名。

    因此郭藥師揚聲答道:“王宣撫和郭某在此,你是何人?”

    “某乃張留後麾下副將葛雲祿,不知郭節度是否還記得……”

    那人自報姓名,郭藥師依稀記得,向王師中點了點頭:“張覺帳下,確實有此人。”

    “那就無誤了,開城讓他們進來吧。”王師中鬆了口氣。

    郭藥師心裡大為鄙夷,此公自稱跟在蘇軾身邊讀書,但對軍務當真是一竅不通,只這個樣子,還不足以說明來人的真實身份,他還需要進一步確認才行。

    “張將軍何在,請他前來答話。”郭藥師道。

    那葛雲祿卻是一笑:“將軍要親領大軍,不方便前來,不過,將軍有幾件禮物,先獻與王宣撫與郭節度。”

    他說完之後,一揮手,身邊兩騎各自上前。這兩騎過了吊橋,交出四個木盒,自有常勝軍軍士將木盒捧上城頭。

    “打開看看。”郭藥師道。

    盒子一打開,郭藥師眉頭頓時皺起,而旁邊的王師中則駭然變色,連連後退:“這……這……這是何人?”

    四個盒子裡,每個裝著一顆人頭!

    “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

    郭藥師將四顆人頭的名字一一說了出來,王師中聽得耳熟,然後一驚:這四人不就是遼國最後的大臣嗎?

    金人奪取燕說時,這四人開城獻降,頗有功勞,得金人重賞,命其隨行在斡離不軍中,以充顧問。只不過現在這四人,卻已經身首異處,全都死去!

    王師中眉頭微皺,忍著恐懼與厭惡道:“此為何意?”

    “此四人開門揖盜,將金人放入燕京,為禍不少,恰好他們隨軍,在我家將主軍中,此次南歸,此四人意圖阻撓,我家將主誅之以獻,表明赤誠之意!”底下的葛雲祿彷彿知道王師中的疑問,遙遙呼道。

    王師中與郭藥師對望一眼,對方做得如此決然,看來降宋必無可疑之處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9
四八零、夢碎保州

    三座吊橋都被放了下來,三座城門大開,張覺部開始進城。

    王師中還呆在城頭,郭藥師看了他一眼,然後下去準備迎接張覺。

    可就在他下到城梯口處時,卻聽到了一聲慘叫!

    隨著這一聲慘叫,緊接著是更多的慘叫!

    郭藥師雖然也沒有多少軍略才能,可畢竟久在行伍,知道情形不妙,立刻又退上城頭。王師中則慌慌張張跑來,而在他們身後,已經有無數飛矢飛了上來!

    “有詐,有詐,快閉城門!”王師中此時才大叫。

    可是晚了。

    靠北的三座吊橋被佔據,三座城門也同樣被敵軍奪下,緊接著,廝殺呼喝之聲,已經從城門處向城內延伸,分明是敵人開始攻入城內了!

    “郭將軍,郭將軍,將他們趕出去!”王師中又叫道。

    大開城門的命令是他下的,如果不能將敵人趕出去,那麼他就要肩負起失去榷城國土的責任。

    他的全部希望都寄託在郭藥師和他的常勝軍身上了。

    郭藥師臉色寡白,他剛才在城上望得分明,“張覺”部確實是有五萬左右,而他的手下,只有三萬餘人,若有榷城在手,還可與之一戰,現在城門既開,這仗根本沒法打。

    而且他更清楚的是,他沒有援軍!

    即使將來敵趕出了榷城,他也不會有後援部隊,敵人,則可能有整個金國的支持。

    不,不是可能,而是必然。郭藥師想到了趙良嗣的警告,收納張覺,意味著與金國反目成仇,無論事成與不成,金國都必然會以此為藉口,對大宋發動攻勢。

    周銓的威名,並沒有震住金人!

    郭藥師想不到的是,周銓的威名,其實是震住了阿骨打,但阿骨打也無法控制住自己次子斡離不和整個女真貴族中少壯派的暴走。

    滅遼,對於阿骨打來說,已經是功業之極致,他有足夠的資本去見父兄於地下了。但對於女真貴族中的少壯派來說,特別是他幾個兒子來說,想要在父親之後繼續擁有極大權勢,就必須立下更大的功業。

    察覺張覺投宋之意,對斡離不來說只是一個藉口罷了,他明知張覺要投宋,還將左企弓等人派到張覺軍中,便是借張覺之手,殺了此四人此等遼國投來的漢官,阿骨打對其禮敬有加,可在斡離不眼中,不過是豚犬一般的貨色。

    他們如果能用他們的腦袋,為女真人南下創造一個藉口,那就是他們最大的榮幸。

    郭藥師還在發怔,王師中見他沒有回應過來,不由大怒,劈手推了他一掌:“你這豎子,此時還發什麼呆,莫非要我稟明朝廷,告你個延誤戰機麼?”

    郭藥師臉色再次變了變,他冷厲的目光,緊緊盯著王師中,然後一揮手:“抓住王宣撫,下令全軍……我們不欲去靈州與夏人交戰,不如降了吧!”

    他此令一下,周圍竟然沒有一人反對!

    不但無人反對,甚至有人歡呼,顯然是認為他這一選擇,乃是如今的最佳選擇。

    王師中呆住了,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就將郭藥師弄得倒戈了。

    他回過神來,揪著郭藥師胸襟大叫道:“你不懼朝廷麼,你不懼朝廷麼,官家召你入京受賞,你就忘了麼?”

    去歲郭藥師降宋之後,趙佶特意召他入汴京,在那裡重重賞賜。

    郭藥師咧嘴冷笑:“官家之恩,以後必有所報,但你等這些廢物,整日算計著要將我常勝軍打散除掉,此事以為我不知麼?至於朝廷,有何可懼,一群酒囊飯袋,亦居高位……趙良嗣說的沒錯,大宋要步大遼後塵了,我此時不脫身,還要等到何時?”

    他輕蔑地推了王師中一把,王師中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眼淚都湧了出來。

    “濟國公會來收拾你們的……你且等著,濟國公會來收拾你們的!”堂堂宣撫使,眼淚汪汪地說道,彷彿是一個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

    郭藥師看到自己的命令已經傳達出去,四處皆是扯起了白旗,他冷眼看了王師中一下:“你還誑誰,童貫那邊,我早得到消息,周銓忙著收拾日本,哪裡有功夫來此。你以為金人南下,豈會沒有把握,而且……我才不相信,被你們這群廢物掣肘,周銓就不怨不怒!對了,實在不濟,我投周銓就是!”

    他說完此語,不現理會王師中,而是急著去見自己的新主子了。

    保州,童貫大叫一聲,從榻上翻身而起,發覺自己渾身上下,冷汗涔涔。

    方才他做了個夢,夢的前半段都是極好的,在接收了燕雲之地後,他返回京師,官家派宰相出城相迎,他凱旋而歸,因功封為郡王,甚至連胯下那活兒都重新長了出來。

    只不過夢的結局,卻是非常不好,正當他最得意時,卻有人騎著匹紫紅色的駿馬,從天而降,將他撞翻踏倒,還將他塞進了一門火炮之中,一聲號令,便將他炸得粉身碎骨。

    夢中那人的面容,他卻記不得。

    依稀只是覺得那匹馬似曾相識,起身之後,童貫深思許久,才恍然大悟:那不就是當初他送與周銓的紫騮馬麼!

    他心中一凜,莫非夢中壞了他好事的,就是周銓?

    還沒有等他徹底想明白,突然間,外頭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自從被遼人夜襲後,童貫對於夜戰就非常戒備,聽得腳步聲,他立刻抓過劍與甲。

    “樞密,樞密!”

    外頭的聲音很急切,乃是他的親衛,童貫應了一聲道:“何事?”

    “霸州來的急報,金人來了,郭藥師投敵,王師中落入金人手中,張覺投靠之事,純是陷阱!”

    童貫猛地站起,面色大變,渾身不可遏制地顫抖起來,然後叫道:“王師中……誤國,誤國!”

    但現在他面臨的可不僅僅是王師中誤國之事!

    此前他已經下令部分西軍為先導,前往靈州支援种師中去了,而保州城內的部隊,又還有相當部分是郭藥師的常勝軍同黨……

    一想到這個,童貫頓時知道不妙,他厲聲道:“快命常勝軍諸將連夜來見……傳令下去,埋伏好刀斧手!”

    童貫終究是童貫,曾經為了立功,敢於隱瞞聖旨的人,他這一刻面色狠厲,第一時間準備消除隱患。

    想了想,他又道:“請保州知州來!”

    保州知州就是趙明誠。

    他是文人,對軍務並不在行,昨晚又飲了點酒,故此睡得極深,外頭呼聲響起,他猶自未醒,倒是李清照睡眠淺,被驚醒後不滿地道:“做這勞什子的官,睡覺都不得清靜!”

    趙明誠被她打醒,聽到是童貫召他,當即起床去見。這深夜召見,顯然是有緊急軍情,趙明誠已有心理準備,可當他到了軍營,仍然被那緊張的氣氛嚇得不輕。

    在童貫帳中,他看到幾具屍體和一群臉色陰陽不定的武將。

    “趙明誠,金人背盟南下,你為太守,守土有責,立刻調動城中百姓,征發民壯,準備守城!”

    這消息像個晴天霹靂般,將趙明誠驚呆了。

    “樞密莫非說笑……金人怎麼、怎麼會……”

    “時間緊急,老夫無暇聽你胡扯,立刻馬上去,天明之時,老夫要見到城頭有足夠多的民壯!”

    以往童貫對趙明誠還算客氣,今日卻是一聲吼,就將他趕了出去。

    趙明誠狼狽而出,在營帳外發呆之時,隱隱聽到裡面諸將中有人說話:“若是金人帶著火炮,城必不可守……”

    這話像是魔咒一般纏繞著趙明誠,他心中惶恐,一會兒覺得,城中還有十萬官兵,也有數十門大炮,應當能守,一會兒又覺得,連軍將都說難守,恐怕是真守不住了。

    無論守得住守不住,都得做好準備!

    想到這,趙明誠回到知州衙門後,沒有先去衙前辦公,而是來到衙後,先把李清照又喚醒來。

    李清照本來還有些迷糊,待聽得前因後果之後,半晌無語。

    她想到周銓曾經的警告,在知道趙明誠來保州時,周銓曾勸他們放棄,說保州絕非善地,童貫也絕對不值得信賴。

    當時他夫婦對此不以為然,卻不想周銓一語成讖。

    “我夫婦二人不打緊,可那些東西……那些寶貝,不可毀於兵火,那些可是歷代賢達的傑作,不少都是孤品!夫人,你帶人將之收拾好來……以備不測!”

    李清照點了點頭:“郎君此言甚是,妾身如今心中己亂,失了主意……郎君請放心,妾必不令郎君蒙羞!”

    想了想,李清照又呼住趙明誠:“妾有郎君可依,無慮衣食,家中積財何用?郎君守城,可以此招募壯勇!”

    趙明誠與她原本宦囊羞澀,得了周銓資助又任職保州後情形好轉,但大多錢財還是用在收購各種金石書畫作品上,余財並不多。

    趙明誠聞言點頭:“正是此理!”

    他往前衙去後,此後連著兩日幾乎馬不停蹄,李清照也在衙中擔心受怕了兩天,待得第三日夜,李清照正半夢半醒之時,卻被趙明誠推醒。

    “走,咱們現在就走!”

    李清照還在迷糊,就被趙明誠抓著上了車,出了門她才回過神:“為何走?”

    “童貫那狗賊帶兵跑了,這保州守不得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9
四八一、抄誰的家

    童貫之逃,並非無因。

    好歹在邊關經歷過戰事的,他很清楚,困守孤城,對於大宋來說是坐以待斃,因此,在得知消息之後,他做了兩件事情。

    一是派信使召回前往靈州的部隊,這支援軍足有十萬,而且算是諸軍中比較能戰的,足抵他大半戰力。

    另一則是派出悍將迎擊。

    即使兵力少,只要扼守險要之地,迫使金人繞道,也能夠為他爭取到不少時間。

    但是很快有更多的消息傳來。

    金人背盟,原本不是金主阿骨打的主意,而是斡離不的私自主張,可是當郭藥師降金之後,阿骨打大約也是看到了機會,奮然起兵,不顧自己身體生病,仍然是令吳乞買為帥,督領大軍南下。

    這一次,金人傾國而來,其理由便是張覺叛金降宋之事。

    金人大軍號稱七十萬,實際上肯定沒有這麼多,但是三十萬以上是有的,分為兩路,向著保州夾擊而來,吳乞買部一日一夜疾行百餘里,攻取定州,連克唐縣、曲陽兩城,威脅安喜,直接切斷了前往靈州的部隊退路。

    這種情形之下,童貫派出的部隊能否阻止斡離不已經不重要了,吳乞買隨時都會破安喜,圍住保州,令童貫無法退走。

    這等情形之下,童貫“果斷”拋下常勝軍等雜牌,只帶著自己的嫡系部隊撤走,而趙明誠也被留了下來。

    若童貫在此,趙明誠被逼無奈只能一戰,但得知童貫跑了之後,趙明誠再無勇氣堅守,乘著知道此事的人還不多,他直接帶著三十餘家人親信,將保州城拋在身後。

    當他們一行過了濡水時,李清照想到,濡水便是易水,當初太子丹遣荊軻所流之河。此時初秋之晨,河水粼粼帶來寒意,河上風聲怒吼,有如梟鳥號呼,正是“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情形。

    但李清照心中,沒有悲壯,只有悲涼。

    “生當為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

    渡河之後,她悵然北望易水,忍不住吟出這一首詩來。

    然後她又怔然。

    這正是周銓與她正式結識時曾問過她的詩,那時她就極喜此詩,現在想來,彷彿是預言一般……

    悲從心來,李清照掩面大哭,卻未發覺,趙明誠在她身邊,滿臉都是羞愧之色。

    當趙李夫婦拚命南逃之時,遠在汴京中的趙佶,也接到了消息。

    金人背盟,大舉南下!

    整個京師,瞬間沸騰起來,卻不僅僅是因為金人的行為,更大的原因,還是債券。

    上一回債券之事,已經將京中百姓折騰得不輕,這一次,他們更是紛紛圍堵,不僅圍了天水商會,甚至連戶部、開封府,也被他們圍住。

    這一次捲入其中的錢財數量更大,人數更多,原本此時當是朝廷上下齊心調配支援的,卻被這些百姓攪得一團糟。

    延福宮中,趙佶面色慘白,望著跪伏在自己面前的唐恪,沉聲說道:“當真……當真沒有辦法麼?”

    “確實沒有辦法了,官家,臣無能,請治臣之罪,臣願辭去戶部尚書之職,以方便官家選拔賢能!”

    趙佶幾乎氣壞了。

    唐恪這話,與其說是請罪,倒不如說是撂挑子!

    事情已經到了極為窘迫之境,他也不怕挑明,故此趙佶咬牙切齒,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來。

    “若是如此,我就令班直去查挑唐尚書的家,多少總能讓國庫豐盈一點!”

    唐恪駭然。

    不等他回應,一疊紙就砸在了他的臉上,以趙佶溫文的品性,做出這等舉動,當真是前所未有。

    緊接著,趙佶喝道:“滾,滾出去,給你三日時間,我不管你用何種手段,先將京中百姓給我安撫下來!”

    “臣唯一之策,就是去查抄東海商會銀莊。”唐恪也豁出去了。

    這個時候,還有大量現錢可以發放的,唯有東海商會的銀莊。

    以前富貴人家,喜歡將金銀熔成球,藏在自家地窖裡。但這十年來,京中風氣大變,大夥都喜歡將不用的閒錢,存入東海銀莊凡存入其中者,不僅可以憑藉票據在大宋多達十餘處城市支取,而且每年還給計息,存百貫一年便能得有三至五貫的結息,這讓存錢者多了一點收益,特別是升斗之家,每年多個三五貫利息收益,也能在過年時多稱幾斤肉、打幾罈酒。

    趙佶怦然心動。

    “若……若去問東海商會借,銀莊裡能夠借出多少錢來?”他緩緩問道。

    “臣曾經估算過,東海銀莊京師號是其總號,僅是百姓存款,就有不下五百萬貫,若加上各大商會存款,總算當有千二百萬貫左右。”唐恪道。

    趙佶靠著御座之上,沉重地呼吸了好幾口。

    抄了東海商會錢莊,至少可以解決眼前之困,但若真如此,激怒了周銓,周銓不管日本,掉頭來攻打朝廷,他當如何是好?

    以周銓的脾氣,絕對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此事……休要再提!”好一會兒,在心中激鬥了半晌後,趙佶喘著氣道:“唐恪,你記住,若你籌不出錢來,那就用你家產來充抵!”

    唐恪神情灰敗出了大殿,在大殿之外,回望了一眼陰影中的趙佶,他心中既是惱怒,又是畏懼。

    這種局面,非他所願,但身為戶部尚書,主理國家財政,他不得不背起這口大鍋。

    才出得宮,門口一群大小官員齊圍了上來。

    “唐尚書,官家怎麼說?”

    “朝廷應當拿得出些錢來吧,還有,官家內庫每年進項多達千萬貫,拿點出來先將咱們的忠君愛國券兌了吧!”

    “就是就是,如今人心惶惶,我底下的差役都支使不動了,一個個對我哭窮,說是他們的薪俸全拿去買忠君愛國券了……”

    唐恪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這忠君愛國券便是他一手弄出來的名堂。

    看了周銓的《富論》之後,他如獲至寶,想以卯吃寅糧的方式,來彌補如今朝廷的虧空,其中重要一項,就是在戰爭債券之外還發行忠君愛國券,充抵官員和胥吏、軍士們十分之一的薪俸。

    實話實說,這些錢趙佶沒有伸手,確實都入了朝廷府庫,可是朝廷要用錢的地方太多,花起來如流水一般,又不曾想到,事情變化會如此之快。前段時間才解出一部分往河西,支應那邊的戰事,而新的稅收還未入庫,故此戶部才覺得捉襟見肘。

    難啊,堂堂大宋的戶部尚書,手中能用的錢,還沒有東海商會下屬銀莊的總理多,每每想起這個,唐恪就只能搖頭苦笑。

    此刻他同樣是搖頭苦笑。

    “那怎麼行,官家不出內庫的錢,朝廷就要癱了,唐尚書,難道你沒有和他說清楚事情的嚴重性?”

    唐恪用沙啞的嗓子道:“說了,但沒用,官家說要抄我的家來補貼國庫……呵呵,你們哪位有妙計,不妨去官家面前獻策。”

    眾人面面相覷,但是有幾人心裡卻嘀咕起來。

    抄家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當然,抄東海商會,這個主意也就唐恪這急於甩鍋的人敢說,別的人都不敢出。

    可京中有錢的,便不只是一個東海商會啊。

    “楊戩。”有人嘀咕道。

    “對,不錯!”唐恪眼前一亮。

    當初抄一個朱勔,抄出了浮財就有兩百餘萬貫。朱勔才得寵多長時間?

    京中曾經得寵現在卻無聲無息的不是沒有人,比如說楊戩!

    去年時,楊戩就已經病死,但他家小還在京中,仍然過著富勝王侯的生活,直接間接影響著幾家商會呢。

    一想到那幾家商會,唐恪心中又有了一個主意。

    他調過頭:“各位先等等,我再去見一趟陛下!”

    這一次,他去了不久,便又回來,神情終於有些振奮了。

    “第一,楊戩在官家身邊多年,不思忠君,一昧貪污,官家已許抄沒其家,念在其人乃是官家舊人面上,罪不及家人,發放部分家產以供其生計即可。”

    周圍頓時歡呼起來。

    楊戩弄了個西城所,前幾年在京畿、京東和河南等地大肆搜刮,從他家中能抄沒的數量,絕對不在朱勔家之下,若是能抄出個三五百萬貫,大夥也一點也不吃驚。

    “其二,官家許我召集京中大小商會,要求各商會以其資產,各自購買部分特殊國債,朝廷許在今後稅收中充抵!”唐恪得意洋洋地說了第二條。

    這次歡呼聲卻停了。

    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問道:“東海商會呢,若是召集京中大小商會,那東海商會召不召?”

    “自然召集,又不是白拿他的,大夥放心,濟國公是講道理的。”唐恪笑吟吟地道。

    他已經在琢磨,要將董長青請到自己的府中詳談了,東海商會身為諸多商會之首,只要到時做個樣子不需要真正出多少錢,只要口頭上同意買上個百萬貫的特殊國債,那麼,京師裡湊出千萬貫國債,絕對沒有問題。

    再加上楊戩家抄出來的,有個千五百萬貫錢,先把朝廷穩定下來,再將京中百姓安撫下去,如此一來,還能剩個三五百萬貫,準備一場對金人的反擊……

    此時唐恪還想著反擊金人,卻不知道,北面的局面,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9
四八二、在其位謀其政

    七月二十五日,京中大小商會聚集於戶部衙門之外。

    以往商會主事有時也會來戶部,不過大多是申訴、陳情或者請願,戶部衙門里根本不給什麼好臉色看。

    但這一次不同,遠遠的,戶部就有吏員前來迎接,迎入衙門前院後,還有桌椅茶水,為了防止他們被太陽曬著,甚至還搭了棚子圍了布幔。

    只不過這禮遇,卻沒有換來好臉色。

    商會主事自然不是他們背後的權貴,包括東海商會,甚至連現在在京師大名鼎鼎的狗爺杜狗兒都沒有出來,只是來了個副管事。而且眾人一來便問,朝廷欠的錢,什麼時候歸還。

    東海商會的那個副管事雖然沒有開口,卻是老神哉哉,一副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人到齊沒多久,唐恪這位戶部尚書就出來了。

    事實上,這是商會管事第二次齊聚了,兩天前聚會時,唐恪自恃身份,未曾出場,只派了戶部的一位郎官出面,要求這些商會在國家危難之際獻出一份力量。結果各家主事無一例外,都拿出一大筆各種債券,全是朝廷發放的,甚至還包括當初第一批北伐債券,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兒找來的。

    這些主事很爽快地答應,要將這些如今在市場上廢紙一般的債券一半捐給朝廷,不過前提是朝廷兌現另一半。這個要求讓那郎官大怒,發起官威訓斥眾管事,結果東海商會派來的管事起身就走,無論是吏員還是衙役都無人敢攔,在他之後,各商會管事盡皆散去,當天就傳出各商會都覺得那郎官“不懂事”的說法,於是那郎官已經去職。

    這一次唐恪再將眾人召集來,不敢派個小官出來應付,只能親自出場。

    他嘮嘮叨叨一大堆,無非就是國家艱難,臨時危境,需要上下同心,一起幫助朝廷度過難關,要眾人踴躍出錢。然後眾商會主事開始叫苦,說是遼國榷城罷去後生意難做,又說如今四方鄰國都是不靖,日本也反了,根本沒有收入,還有人幹脆就說,這兩年朝廷和各級官吏上下其手,催征的商稅都已經繳到了五年之後,商會眼見要關門大吉,哪裡還有餘錢。

    總之,唐恪叫苦,主事們同樣叫苦,他們絲毫不將唐恪這位尚書放在眼中,就是不給面子,唐恪還拿他們無可奈何,畢竟有東海商會這個大頭頂在那裡。

    就算沒有東海商會,唐恪恐怕也沒有什麼辦法。

    這些商會裡,只要稍具規模的,背後都站著某些權貴。

    眼見日上三竿,卻仍然沒有結果,有幾位商會主事,甚至將此處當作生意會所,開始談起彼此間的交易。唐恪越等越是心急,他向趙佶提出“妙計”之後,才多獲了幾日寬宥,但事情緊急,若不能短時間內把問題解決掉,終還是會出事。

    因此他道:“本官今日在此有一言,諸位如何才肯出錢,實話實說吧!”

    這幾乎就是在和眾管事討價還價了,當真是斯文掃地,朝廷的體面掃地。唐恪心中悲哀,卻不得不承認,自從商會大行之後,商人的地位就不斷提高,以此來看,所謂士農工商的排行,很快就要變化了。

    “尚書老爺早這樣說不就得了!我們也不為難老爺,楊戩抄家抄出來的那些不值錢的破爛玩意兒,像是什麼下等的爛田莊啊,老舊的破屋子啊,幾座隨時可能被水沖到的水碓啊……這些東西,我們勉為其難將之收下,折抵些現錢,諸位覺得如何?”有一人笑著道。

    “對對,大好,大好,如此朝廷將那些沒有用的東西變現,咱們也不算是全無所得。”

    眾商會主事七嘴八舌,說得好有道理的模樣,唐恪卻氣得七竅冒煙。

    抄楊戩的家,浮財沒有抄到多少,甚至連百萬貫都沒有,因為楊戩這廝把大多數錢財,都變成了田莊、宅院和工坊。這廝倒是好眼力,足足有大小田莊五十餘處,遍佈於三十餘座州縣,都是些盛產棉花、糧食的好莊子。

    但在商會主事口中,卻是下等的爛莊子。

    這些傢伙,分明是想發國難財!

    好在如今七嘴八舌開口的人裡,並沒有東海商會的那位副管事,那人一直閉著眼,笑眯眯的彷彿在做夢。

    唐恪按捺住怒火,知道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恐怕得讓步了。

    不過就在他要開口時,卻見外頭有吏員晃了晃,向他呶了一下嘴。

    唐恪咳了一聲,也不說什麼,自顧先離席出去。他前腳一走,後邊東海商會副管事的眼睛便睜開,然後,就聽得雜亂的腳步聲響了起來。

    各商會的管事都有些驚訝:“出何事了?”

    他們有人向著布幔外行去,但才到門口,就駭得連滾帶爬跑了回來:“不好了,不好了,官兵,官兵來了!”

    “有何可怕,官兵是自家人,難道還會為難我們?”另有人笑道。

    緊接著,便見一禁軍將領走了過來,倒是相貌堂堂,若是周銓在此,當是認得,正是曾經與周父一起爭過周母的那位謝謙。

    十餘年過去,周父都是侍郎,周銓更是國公,但當初升為供奉的謝謙,卻還只是一位橫行官。

    但他是高俅親信,進來之後,先是一掃眾人,然後點名道:“東海商會的先出來。”

    東海商會的那位副管事倒是不懼,自從艮岳被焚事件之後,誰也不敢對東海商會亂下黑手,因此他上前幾步,平靜地道:“我是。”

    “你先出去,然後是汴水商會、金陵商會……”

    謝謙連點了數家商會的名字,都是背後靠著大權貴者,這些商會的管事被帶到單獨所在去後,只見高俅臉色臘黃呆在那裡。

    “諸位,廢話不多說,從東海商會起,每家先出二十萬貫。”高俅凜然說道。

    這汴水商會的靠山,其實就是他,那管事聽得了有些急,當初高俅面授機宜時可不是這樣說的啊。

    “可是出什麼事了?”別人面面相覷時,東海商會的副管事卻開口問道:“莫非金人已經破了大名府?”

    高俅深深望了他一眼:“東海商會的消息,果然靈通。”

    那位副管事吸了口氣:“我今晨得到的消息,才是到了磁州,這……這……那童貫呢?”

    “童樞密半個時辰前返京。”高俅道:“所以諸位,莫要再推托,一家拿出二十萬貫來……我要去京徐鐵路招募壯勇了!”

    說到這的時候高俅的聲音發顫,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惱怒。

    因為修京徐鐵路的緣故,在汴京東面,一直到應天府,數百里距離中聚攏了百萬丁壯,只要有足夠的錢,去招募數萬兵員輕而易舉。

    但這些剛剛招募來的軍士,上得戰場,能有幾分戰力?

    這一點高俅不敢細想,他唯一想的,就是湊足足夠人手,鞏固京城城防,爭取撐到援軍到來。

    “東海商會出五十萬貫。”東海商會的副主事很乾脆地道:“今日來前,我已得授權,五十萬貫銀圓已經備好,隨時可以提取。”

    這個回應,讓在場眾人都是一愣。

    但緊接著,那位副主事又道:“只是朝廷如何保證,此等事情,下不為例?”

    “什麼意思?”高俅道。

    “今日金國背盟,朝廷無奈,令我等商會認捐。明日夏賊入寇,朝廷無奈,又令我等商會認捐,後日大後日再外後日……開此先例之後,朝廷有個頭疼腦熱,便就想著要我等認捐,商會還有活路麼?”那位副管事凜然道:“我等豈不知擔當國事,但總不能國事就是要我們出錢吧!”

    “正是此理!”其餘主事都嚷了起來,就連高俅暗中控制的汴水商會那位主事,都忍不住小聲應和。

    “依你們之意,當如何是好?”唐恪忍著心中的惱怒,沉聲問道。

    “我又不是戶部尚書,我怎麼能替朝廷去出主意,在其位,謀其政,不在其位胡亂說話有什麼用處?”那位副主事嘖了一聲。

    唐恪臉又紅了。

    “總而言之,唐尚書也不必召我了,只要朝廷能想法子讓我們安心,隨時可以去東海商會提錢。如今大名府既失,商會中事情必多,我也要先回去處置,還請尚書見諒。”那商會副主事拱了拱手,當真起身就走,毫不停留。

    高俅面上寒意閃動,看了唐恪一眼,唐恪卻是滿臉無奈。

    這位副主事年紀很輕,才不過二十出頭的模樣,但唯是如此,才讓唐恪更為忌憚。

    稍有眼色的人都知道,這種年輕居高位者,必然是周銓的嫡系,如果他一狠心真地拿此人殺雞駭猴,只怕周銓就要殺他全家駭雞了。

    朱勔的下場可殷鑑不遠。

    東海商會的那位副主事走到大門前,突然回過頭來,一指唐恪和高俅:“若依我之意,東海商會從未對不住朝廷諸公,只有朝廷諸公對不住東海商會的,朝廷死活,諸公戰降,與我東海商會毫無干係,若不是周公之命,一文錢也不會與你們,誰知道這錢到得你們手中,有幾文用在招募壯勇上,又有多少落入你們私囊!”

    “大膽!”高俅厲喝。

    但那東海商會的副主事卻看都不看,轉身就走,高俅除了喝那一聲之外,也沒有二話能說。

    謝謙看到這一幕,滿眼都是複雜之色。

    才短短十餘年時間,當初那少年的一個手下,也能讓高俅這般位高權重之人無可奈何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30
四八三、復仇機會

    這位副主事名為韓柏,因為和韓世忠同姓的緣故,所以在濟州時兩人熟識。

    就像宋行風有所打算一般,王啟年、韓柏等周銓的最嫡系,同樣也有所打算。在他們看來,這個朝廷*無能,趙佶這個官家當得不稱職至極,而朝中袞袞諸公,非愚即貪,完全不似能帶領華夏振興的模樣。

    周銓在各個學堂中給眾人灌輸的理念之中,非常重要的一條就是要帶領華夏走振興之路,不再令蠻戎異族可以隨意窺邊。這種事情,便是漢唐都未曾做到,遑論大宋!

    見高俅與唐恪都不攔自己,韓柏呵的又一聲輕笑,然後邁步離開,揚長而去。

    他給高俅與唐恪出了個難題,他二人如何能保證,朝廷以後不會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又向商會伸手。兩人商議了一會兒,唐恪又跑去見趙佶,好半晌之後,才陰沉著臉回來。

    和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式聖旨。

    這份聖旨首先褒揚了愛國商會,然後罪己,說自己犯過,故致天罰,於是令金、夏肆虐邊境,乃至國家不靖,百姓遭難。再後來則是當此危機之際,朝廷向商會籌款,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這聖旨雖是一式,卻共有八份。

    八份將分別放在八個出款最多的商會之中,名義上是褒獎商會,實際上卻是一處證明,表明趙佶和朝廷以後不會再尋藉口要商會出錢。

    看到這八份聖旨,高俅眼淚頓時落了下來,這樣的聖旨都請出來了,簡直是讓朝廷顏面喪盡,讓皇帝無臉見人。

    以高俅對趙佶的認知,趙佶性子其實極剛愎,若非萬不得已,絕對不會有這樣一式聖旨。

    “莫非……敵情有變?”

    “夏賊增兵了,來了一群西域的異族,河東諸軍州的援軍已敗,另外,童貫自保州調出的那十萬兵馬,為吳乞買所敗,已退往河東,損失不詳……河北之地,再無力量可以牽制金人,金人大舉而下,不可避免!”唐恪一嘆道。

    “禍不單行,該死的……”高俅瞳孔猛然一收。

    原本高俅還覺得,靈州守不守無所謂,大不了退回原來的邊境就是,但現在這種情形下,靈州不得不守了。因為靈州一但失守,也就意味著朝廷西門洞開,夏賊可以縱橫陝地,甚至進入關中,劫掠長西、洛陽。

    若真如此,夏賊與金人在汴京城下會師都未必可知。

    這個可怕的念頭被高俅甩開,他望著裡面的那些商會主事,嘆了口氣:“汴水商會這邊,會帶頭應下……其餘商會大約也會應下吧,唯有東海商會……”

    “我親自給他們送一份聖旨去,五十萬貫,分文不少的我會取回國庫!”唐恪沉聲道。

    這些大權貴們支持的商會能擺平,接下來那些中小商會就好解決了。高俅面上露出猙獰之色,他向謝謙吩咐了幾句,謝謙便帶著人衝入戶部。

    片刻之後,裡面一片哭喊求饒之聲。

    大宋這邊拚命籌錢,金國那邊也沒有閒著。

    攻入大名府,這一戰果讓金國自己都沒有想到,原本他們以為只能在河北、河東之地劫掠一番,結果卻直接攻破了大宋的“北京”。

    負責此戰的斡離不,並沒有在大名府呆太長時間,便快馬返回燕京。

    一路之上,他面帶憂色,並沒有太多的歡喜。

    到了燕京,原本遼國皇帝的行宮,如今金國皇帝阿骨打行在之地,他身為阿骨打現存諸子中的長子,自然可以直接入內拜見。

    原本寬大的院子裡搭起了帳幕,阿骨打睡不慣房屋,還是寧可睡在帳幕之中。雖然此時只是秋時,可阿骨打已經穿上了厚厚的冬衣。

    他也瘦得厲害。

    “父親!”斡離不拜倒在地。

    “很好,比你叔父回來的要早些。”阿骨打緩緩說道。

    斡離不知道他所說的叔父,是指吳乞買。若是阿骨打有什麼意外,吳乞買將繼位為皇,而斡離不也將從所謂的皇子,變成皇侄。

    “父親身體可好?”斡離不問候道。

    “目前還能撐得住,還好沒有被你氣死。”阿骨打目光冷肅:“我召你回軍,你去擅自襲宋……你眼裡還有我麼,你真的在意我的身體麼?”

    “是宋人先欲誘張覺謀叛……”

    “這話就不必說了,拿去和宋人打嘴皮仗去。”阿骨打冷笑著道。

    雖然他在事後也派出吳乞買,算是支持斡離不的擅自行動,可是斡離不的這種行為,還是讓他心裡極度不快。

    所謂張覺叛亂之事,根本就一直在他們監視之下,如果斡離不不是有意給張覺機會,此人哪裡能殺得死左企弓等人。說白了,斡離不就是需要一個藉口,沒有張覺,他就出李覺、趙覺。

    自古以來,侵略者要尋找藉口,哪次顧及過吃相?

    斡離不也是個倔脾氣:“那好,就不用這種對付宋人的理由來搪塞父親,我只是效仿父親罷了!”

    “效仿我?”

    “當初烏雅束伯父在世之時,本無反遼之意,不是父親等一意與遼國叛臣勾結,發動叛亂,我大金只怕如今還是遼國的順臣!”

    斡離不這話說得阿骨打呆住了。

    許許多多的陳年舊事,在他心中一一浮過,他坐在自己的座椅之中,好半天,才失聲一笑。

    “你說的沒錯,當年,我確實就是這樣幹的……果然是我的兒子啊……好吧,好吧,那就這樣吧……你說說看,你想要做到哪一步?”

    “正是,斡離不,你想要做到哪一步?”另一個聲音響起,緊接著,吳乞買大步走了進來。

    此時吳乞買毫不掩飾自己的顧盼自雄之色,即使看自己的兄長阿骨打,他的眼神裡,也沒有太多的畏懼了。

    因為阿骨打身體狀況之糟糕,已經無法掩飾,吳乞買很清楚,用不了多久,自己就將成為大金國的主人。

    “烏雅束伯父的子孫,父親的子孫,還有我別的兄弟們……我們家族的男人越來越多,必須有足夠的人口給我們充當奴隸,也必須有足夠的地盤給我們放牧和射獵!”斡離不卻不畏懼吳乞買,大金以實力說話,他手中如今控制的兵力地盤,雖然不足與吳乞買相提並論,卻也絕對是一股不可忽視的力量。

    “說具體的。”阿骨打不滿地道。

    他還沒有死呢,弟弟與兒子,就已經不將他放在眼裡了。

    “遼國的全部,還有黃河以北的宋國土地,這將是我們的牧場獵園。郭藥師投靠我之後,特意給我說過,到宋國都城汴京的道路,幾乎沒有什麼阻攔守備,因此,汴京城中的財富、工匠,都將屬於我們!”斡離不看著吳乞買:“叔父,這樣一來,你也可以安心了!”

    與烏雅束諸子勢弱不同,阿骨打當權之際,女真實力壯大很快,他的幾個兒子都手握重權,雖然迫於女真人兄終弟及的傳統,不得不看著吳乞買繼位,但他們對吳乞買的權威,將會是很大的威脅。

    斡離不的意思很明顯,遼國的南京道、宋國的河北、河東兩路,可以用來安置斡離不等人,這樣他們就不會回到金國大本營去與吳乞買爭權。

    吳乞買微微點頭,覺得斡離不所言確實有理。

    “那好,我也會揮軍南下,與你在汴京城外會合如果斡離不你能夠攻下汴京,我今後就封你為宋王!”

    吳乞買儼然已經以金國皇帝自居,而阿骨打卻只是冷眼旁觀。

    “父親,你也去吧,宋國的京城繁華無比,而且還有名醫!”斡離不熱切地道。

    “我?我沒有精力去做這些了,我能做的,就是替你們守好退路。如果……如果宋人反擊,你們又擋不住的話,我能夠讓你們回到遼東故地……”阿骨打有些艱難地道。

    “宋人,不可能!”吳乞買與斡離不異口同聲。

    若說此前,他們對於南方的這個大國還有些敬畏之心,但經過數場戰事之後,最後的敬畏也沒有了。

    這是個空有財富而沒有力量的國家,像是一頭肥得走不動的牛,雖然牛角看上去嚇人,實際上卻已經沒有殺傷力了。

    “周銓。”阿骨打說了這一個名字。

    吳乞買與斡離不對望了一眼,面上都露出不服之色。

    “父親,你太小心了,周銓確實很厲害,可是他只是一個人,我們是一個國家!”斡離不道。

    “斡離不說的沒錯,而且周銓未必願意為大宋死戰,他雖然被封為國公,還被許嫁宋國的公主,可到現在,公主也沒有睡上,哈哈哈哈……”吳乞買怪笑了兩聲。

    “休要小看你們的敵人。”阿骨打冷冷掃了他們一眼。

    虎死威在,何況阿骨打還沒有死,吳乞買被他這一眼掃得,突然間覺得背後有些發涼。

    “好吧,就算是周銓有幾分本領,但他如今被日本纏住,根本無力管這兒的事情。他派個三五千人來,難道說還是我大金的對手?這不比當初,只有他有火炮,我大金如今也擁有百門火炮,只要他來,便是為我兄長復仇之時!”斡離不卻口出狂言。

    這一句話,阿骨打倒是不反對。

    他也在等這個復仇的機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30
四八四、風雲應天

    童貫跪在宮門之前,身體僵直,骨頭疼痛無比,卻不敢有絲毫亂動。

    來來去去的內侍、宮女很多,換了往常,這些人都會小跑著來到他面前,點頭哈腰聽侯他的使喚,能夠在他面前遞上一句奉承話兒,回去後就可以很有面子地對同伴吹噓,某日我與童樞密說話了,童樞密待我如友。

    但今天,這些人看都不多看他一眼。

    童貫知道,這代表了天子趙佶的怒意尚未消褪,他能做的,卻唯有忍和等。

    忍住這前所未有的羞辱,等待趙佶回心轉意。

    但足足過去了兩個時辰,也沒有趙佶傳召的消息傳來。

    若是能面見陛下,他有信心,憑藉多年以來自己對趙佶的瞭解和雙方的情誼,趙佶應當會被他說服。

    他這一路逃來,已經想到了說服趙佶的好些個藉口,只求有見趙佶的機會。

    直到傍晚時分,終於有個敢和他說話的人出來了。

    李彥。

    接替了楊戩負責西城所搜刮之事的李彥,這幾天的心情同樣不好,因為楊戩被抄家的事情,對他震動極大,他感覺似乎過些時日,自己也要面臨這種相類似的處境。

    因此,看到跪在宮門前的童貫,李彥不免生出兔死狐悲的感慨。

    “童樞密,你跪在這裡沒有用處,官家已經出宮了。”他輕聲對童貫道。

    童貫愣了愣:“官家去哪了?”

    “蔡府。”

    “哪個蔡府?”

    “此際還會有哪個蔡府,當然是太師府。”李彥說到這咧開嘴苦笑了一下:“莫看你發急,還有和你一樣發急的人呢。”

    這和童貫一樣發急的人,自然就是蔡攸。

    局勢發展到如今,已經充分證明他不堪為相,可以說去相罷職,指日可待了。

    而趙佶越是倚仗蔡京的經驗和智慧,對蔡攸來說,就越是一種羞辱。可偏偏當聽說趙佶親自到了蔡京的太師宅時,他還要眼巴巴趕來,想要打聽一下趙佶心裡的最新主意。

    蔡京倒沒有為難他,而是任他在旁。趙佶也不理會他,只是對著蔡京落淚哭泣:“朕做錯了什麼,為何會有如此人間慘劇,夏賊復來,金人罷盟,朝廷用度不足,臣僚怠政,百姓圍攻……朕聽聞陳朝老之流又在鼓動京中士子百姓,敲登聞鼓欲逼朕出宮面見百姓……此真亙古未有之事也!朕有何過,竟致於此,早知這般,朕不如傳位太子,悠遊泉林,書畫自娛,也省得整日操勞,卻為臣僚百姓所怨!”

    蔡京聽得這裡,也只能苦笑。

    這位趙官家,到現在還以為自己是一位明君呢。

    但旁邊的蔡攸卻是心中一動,他偷偷看了趙佶一眼,覺得趙佶方才的話是出自真心的。

    論才能他或許比不上他的父親,但論對趙佶的瞭解,他卻絕不遜色於蔡京。

    趙佶從來不是意志堅定的人。

    若是當個太平天子,他會爭權奪勢,但當國家面臨危機時,他則想著推托責任了。

    蔡攸眼睛轉了轉。

    “官家不必太過擔憂,黃河天險尚在,金人等閒過不得河。京師這兩年頗建城防,特別是有神威將軍炮在,京師無虞也!”蔡京勸說道。

    “我也知此,但我唯恐朝廷之患,不在於外,而在京師之內!”

    趙佶最怕的,還是京中百姓造反。

    說來也是他自作孽,此前兩次債券之事,已經將京師民心大失,而前日從各大商會手中弄了三百萬貫錢的消息,不知如何傳了出去,於是那些買了各種債券的百姓紛紛趕來要求還錢,但這筆錢第一個用度是發給京中官吏禁軍,第二則用於高俅出京招募壯勇,錢來得快去得也快,轉眼之間,就已經花得一乾二淨,朝廷手中又沒有錢了,可百姓卻以為朝廷有錢。

    如此一來,趙佶可以說真的彈盡糧絕。內庫原本是有些錢,但趙佶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動用時,卻發現裡面所餘也僅有不足兩百萬貫。

    面對如今的局面,可謂杯水車薪。

    這讓趙佶徹底絕望,對於目前的危局,失去了應付的信心,想要扔挑子。

    蔡京又勸了幾句,可是一時間,他也找不到好的方法,只能勸趙佶給周銓加封,令其領兵勤王。

    趙佶對此不抱太大的希望,同時也擔憂,正式授予周銓兵權,即使能解眼前之事,恐怕會留下更可怕的後患。

    正商議間,突然高俅趕了來,帶來一個不知是好還是壞的消息。

    斡離不領的金兵渡過黃河,攻破澶州,前鋒進逼應天府!

    “應天府……若是應天府失守,那即使官家回心轉意,消息也傳不到周銓那兒了!”

    此前還算鎮定的蔡京,此時惶然而起!

    澶州在大宋軍政之上,絕對有特殊地位。

    當初遼國攻宋,寇准半勸半逼,帶著宋真宗到了澶州,與遼國蕭太后、遼帝聖宗耶律隆緒對陣前線,此戰雖然大宋已經獲得戰略上的優勢,可是因為真宗本人優柔懦弱,最後以澶淵之盟結束。此盟約後,宋遼約為兄弟之國,而宋每年給遼歲幣三十萬兩白銀。雖然對大宋來說,可謂喪權辱國,但好歹保證了宋遼間近百年的和平。

    此時澶州失守,也就意味著黃河天險,不再為大宋所有!

    金國兵馬繼續南下,過興仁府,便是京畿與南京應天府。此時金人未直接攻汴京,而是以前鋒進逼應天府,分明是要截斷大宋京師與東南江山的。

    只能說,金人這一擊,打在了節骨眼上,讓蔡京都惶然不安。

    他如此失態,讓趙佶也嚇住,此際他才明白,蔡京此前的底氣,就是來自周銓。

    “澶州本是堅城,又有黃河天險,為何金人一戰便下?”蔡京又問道。

    “這個……金人用了火炮。”高俅臉色綠得厲害,他正準備出京去招募壯勇呢,現在倒好,金人就在京城邊上了。

    “火炮……”趙佶無語。

    周銓“發明”的這種開器,讓大宋有了與遼國對決的底氣,可也正是這種武器,又讓大宋的城池之險極大削減。

    “應天並無多少兵卒,金賊又有大炮,如何能守得住!於今之策,唯有一條,官家,請巡幸蜀地!”旁邊一直只聽不說的蔡攸道。

    趙佶神色一動,若事不可為,這倒是一個辦法。

    “官家不必著急,應天府未必就一定守不住,如今知應天府者,乃是宗澤,官家還記得此人麼?”

    蔡京在大驚之後,卻又緩了過來,他對宗澤印象深刻,因此寬慰道。

    可趙佶卻不認為,區區宗澤能夠守得住應天府。

    應天府內,渾身甲冑的宗澤大步行於街頭,他雖是年過半百,鬚髮皆白,但行走之際,龍行虎步威風凜凜。

    “太守出巡了!”

    “瞧,那便是宗太守,當真是英雄了得!”

    “若非宗太守早有準備,城裡哪能收容這許多百姓,不知有多少人會死在金賊狼牙棒下!”

    因為準備得當,在金人逼近之時,宗澤大開城門,足有數十萬百姓為躲避戰火逃入應天府城。這些百姓都被組織起來,加固城防排查奸細,哪怕在城內並無親友可以投靠,也不必擔心凍餓。

    此事讓宗澤在城內聲望極高,看到他巡視,百姓們彷彿有了主心骨,小聲議論,也多是褒揚之語。

    宗澤聽到這些話,卻沒有什麼歡喜。

    這些百姓哪裡知道,他這許多應對之策裡,背後是周銓多少努力。

    就是城中的組織調配,也少不了從京徐鐵路工地調來的“周銓弟子”出力。

    因此,宗澤還有些羞愧,覺得自己欺世盜名,有些對不住周銓。

    正想著周銓,宗澤訝異地看到,就在街邊,周銓咧著嘴,對他露出笑容。

    “濟國公,周公!”宗澤當真是驚喜交加,若說他自己讓應天府城中的百姓有了主心骨,那麼周銓此時出現,則讓他原本還有些不定的心定了下來。他突然對守城有了絕對把握。

    兩人見禮已畢,宗澤笑道:“濟國公這個時候,不是在日本麼,怎麼有空來此?”

    “我的兵力調不過來,但我本人卻可以過來,而且主力雖然來不了,可非主力則來得了。”周銓笑吟吟道:“我只是先導,今後會有三千護衛軍趕來……宗公,這是我能抽調的全部兵力了。”

    宗澤卻是半點不信,他狐疑地望著周銓:“日本的事情,是真是假?”

    周銓微微一笑,卻不正面回答:“我人都到了這時,只帶了三千人,你說那邊之事,是真是假?”

    宗澤心知這裡面應當還有某種玄機,他原本猜測,周銓是想坐視金滅大宋,然後他以救世之形象,躍然而出,獲取民心,從而建立不世之基業對此,宗澤雖然不滿,卻不得不承認,這是對周銓最好的選擇。

    可偏偏周銓出現在這裡,出現在可能最為激烈血腥的戰場之上!

    “濟國公是何時來的?”宗澤想了想又問道。

    “兩日前安排好所有事情趕回來,原本是想趕到澶州的,卻沒料到澶州失守的那麼快……咦?”

    周銓正在向宗澤解釋,可眼角余法看到了路邊人群中的一人,不由停下腳步,咦了一聲。

    那人立刻以袖遮面,轉過身去,似乎是要躲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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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30
四八五、金人會瘋吧

    躲著周銓的不是別人,正是李清照。

    她神情淒惶,沒有想到自己上街尋個醫生,也能遇上週銓。

    趙明誠與她一路南奔,先是到了大名府,可是金軍接踵而來,他們逃過黃河時,多所蒐集的古玩金石丟了一半,到澶州,剩餘一半也沒有來得及運走,澶州就落入金人手中,他們夫婦只是帶著一點隨身細軟僥倖逃脫。

    終於趕到了應天府,因為此前曾在這裡住過不短時間,所以他夫婦暫時安頓下來。可是沿途奔波,趙明誠感染風寒,又因為心中記掛被遺棄的古玩金石,病情變重,而家人僕從於亂中失散,李清照只能親自出來,為趙明誠尋醫問藥。

    偏偏被周銓看到了!

    若趙明誠不曾知保州,李清照能夠坦然面對周銓,偏偏當初趙明誠知保州時,李清照還很正式地向周銓辭行,拒絕了周銓的建議。如今淒惶而歸,更重要的是,趙明誠身為太守,守土有責,原本應當如宗澤一般堅守城池,結果卻棄城逃走放在任何人身上,這都是洗刷不掉的污點。

    周銓注意到李清照,沒有說什麼,只是喚來一個侍衛,吩咐了幾句。

    他與宗澤繼續前行,將城頭各處都巡視了一遍,當城中百姓知道跟在宗太守身邊的這位英俊年輕人就是濟國公周銓時,頓時到處都響起了雷鳴般的歡呼。

    “幾如真宗皇帝當初臨澶州北城矣。”有位學子酸溜溜地道。

    “你胡說什麼,如今的天子只知道騙錢,賙濟公卻是知道讓百姓賺錢,他到這裡,可比天子有用得多了!”

    “正是,其實何止是百姓,就是官吏,哪個願意將自己的薪俸拿出十分之一來,買那個根本不可能兌現的債券!聽聞京城中的官吏,前兩日已經給他們兌現了一些,也不知啥時能給我們這邊兌現……”

    士人官吏的議論,很快就跑了題,轉到了債券之上。兩次債券之事,讓趙宋皇室在官民之間威信掃地,所以眾人談時,免不了譏諷。

    對這些聲音,周銓完全不理會,巡視完畢之後,他沒有就城防之事多說什麼宗澤的軍事能力不須他去質疑,因此,他回到了自己家中。

    周父便在這裡。

    周銓沒有勸周儻離城,他知道此時周儻是絕對不會離開的,周儻也沒有勸他離開,只是有些擔憂地問起師師的身體狀況。

    師師懷孕了。

    此事尚未外傳,只有周家自己人知道,這讓周父周母極為歡喜,也讓餘裡衍心情複雜。

    聽得師師身體很好,周儻才委婉地道:“此時你當陪著師師才對,怎麼來這裡讓她擔心受怕?”

    “有母親陪她,加上時間還早,並無大礙。”周銓道。

    父子相對,話並不多,周銓告辭出來之後,他那衛士已經回來,說了李清照如今的窘境。

    周銓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令衛士拿了五百銀圓過去,有這筆錢,李清照為趙明誠延醫問藥足夠了。

    到得半夜,周銓被喚醒,他披衣而起,發現自己的父親已經渾身貫甲,手執大,站在了門前。

    “金人已至,就在離城不足五里處。”周儻沉聲道。

    “意料之中的……”

    周銓話聲還沒有落,就聽得一聲轟響,如同雷鳴般,發生在城北。

    金人開炮了!

    周儻面上露出苦笑:“被人用炮轟,你感覺如何?”

    “這等胡亂放的火炮,沒有任何意義,就是起個威嚇作用。”周銓估量了一下距離,不屑地說道:“而且金人的火藥配方不行,火炮射程有限,哪怕是重炮,能轟擊兩里便是極限,像這等野戰炮,射程可能只有裡許。”

    “就這般炮鳴,足以讓城中人心惶惶了。”

    “無妨,宗澤此前雖然未曾領兵,但飽讀兵書,又曾與我商量過戰守之策,他會有辦法的。”

    周銓說完之後,還打了個哈欠:“金人此舉,無非是想要殺我們一個措手不及,待發覺應天戒備森嚴,就會知難而退了……我回去補個覺,金人若是攻上城,再來喚我。”

    如同他料想的一般,金人的攻擊只是試探性的,此前在大名府和澶州,幾乎都是炮聲一響,城內自潰,所以到了應天府,他們故伎重施,也以為有便宜可撿。

    這支大軍的主帥,正是斡離不。

    在他身邊,郭藥師舉著望遠鏡望著黑黝黝的城頭,然後笑著對斡離不道:“二太子,這應天府的城守,名為宗澤,當初曾激烈反對宋國聯金伐遼,不過其人乃一書生,不甚知兵。”

    “我對這個不感興趣,我只想知道,這應天府是否真如你所說,聚集了無數糧食、鋼鐵和軍械?”斡離不冷哼了一聲道。

    他棄汴京不攻,是因為聽聞汴京城上,佈置有射程高、炮徑大的神威大將軍炮,他知道自己所攜的野戰炮肯定不如這種重炮射程遠,所以將目標選在了京師東面的應天府。

    郭藥師曾經來汴京受過趙佶的封賞,對於大宋虛實所知頗為詳細,聽得斡離不相問,他耐心地重複已經回答過數遍的答案:“趙佶猜忌周銓,故此這應天府就是他對付周銓的一處關鍵所在,而且為了支持遼伐的大本營大名府,也需要一處為軍資中轉之所。應天府有運河、鐵路之便利,來自徐州的鐵器、軍械,來自江南蘇湖的糧食,來自海外的財富,盡皆聚於此地,然後或轉運京城,或發往大名府。故此此地所積軍資,更是數倍於大名府,這一點我們問過俘虜,絕對不會有問題!”

    斡離不又露出了笑臉來:“如此就甚好……”

    在大名府,他盡得宋軍軍資,糧草堆積如山,甲兵也是足夠武裝起十餘萬人,當時就讓斡離不樂得合不攏嘴,除了留下部分之外,他命人將絕大多數都運往燕京,一來向他父親阿骨打表功,二來則是讓那些對攻宋還持懷疑態度的女真貴族們堅定決心。

    這一戰,即使不滅宋國,也要逼迫宋國交出足夠多的工匠,因為工匠代表著國力!

    此話不是斡離不說的,而是兀朮說的,但是兀朮自己被打發到了西京大同,沒有機會來踐行這一策略。

    “如果順利,或許來日……”斡離不頗為憧憬地想著,或許明天自己就可以進入應天府了。

    然而就在這時,應城府城那邊,突然響起了驚天動地的巨響!

    那是數十門大炮同時轟鳴的響聲!

    巨響讓斡離不身體抖了抖,情不自禁後退了一步,並非膽怯,而是人的本能。不過只退了一步,他就挺直了腰:“果然不愧是應天府,連火炮都有,看來數量還不少!”

    此前在大名府、澶州,都沒有繳獲到大炮,這讓斡離不很有些遺憾其實此前他在擊潰童貫時,就幾乎將宋人的野戰火炮一網打盡了,加上遼國的、金人自己造的,現在他的火炮數量達到了驚人的近百門。

    但受限於技術、保養,這些火炮有一半都無法使用了。

    此時聽得城裡響聲轟鳴,彷彿有四五十門炮在響,斡離不不懼反喜,在他看來,這些都將是他的戰利品。

    “明日看我軍勢,宋軍必潰,火炮這種武器,用於攻城比殺敵要強得多了!”他心中如此想。

    經過這麼多次戰場運用,火炮最大的問題已經曝露出來,對於密集陣型,它的殺傷力確實很大,但對於廣闊的戰場和分佈稀疏的敵人,它最大的作用就只是威懾了。

    相反,它用於攻城,才是物盡其用,再如何堅固的城牆,被數十門火炮輪流轟擊,遲早也要崩潰。

    應天府城頭的火炮之聲,壓制住了城外的火炮聲。原本因為敵人到來而感覺恐慌的城中軍民,頓時心安起來。

    大多數百姓可不知道火炮在戰場上的侷限性,只是比誰的炮聲響應天府城頭自己這邊的炮聲,明顯響過城外金人的炮聲,在他們看來,這表明大宋的大炮比金人的大炮要強。

    “百姓們在街上觀望了會兒,如今已經被勸回去睡覺了。”

    “有幾個小賊想要乘機為非作歹,已被巡丁拿獲。”

    “逃入城中避難的百姓那邊,發生了一些騷動,不過如今已經彈壓下去,有八個人受傷。”

    消息一條條傳到了坐在城頭上的宗澤這裡,燈光照耀下,宗澤面帶微笑,絲毫都不緊張。

    待金人的炮聲落下之後,他徐徐一指面前的空闊場地:“若是金人知曉,這城中的火炮之聲,不過是些炮仗炸響所成,不知他們是何想法。”

    周圍的將士都哄然笑了起來。

    他們看著宗澤的目光更是敬服:宗澤在金人炮聲一響,就判斷對方虛張聲勢,不是真想攻城,因此根本沒有全部動員,而是下令以炮仗應對。

    逢年過節時所放的炮仗,據說可以驅邪祛鬼,如今倒是真派上用場了,將金人的虛張聲勢打破。

    宗澤目光又是一凝:“王彥,你過來!”

    一個高大沉著的大漢走了過來:“見過太守!”

    “想辦法放幾個奸細出去,把我用炮仗應付他們的消息傳給金人,讓金人知道,我在城上,其實沒有火炮。另外……告訴金人,賙濟公帶了三千人來援應天府,如今就在應天府中!”

    王彥神情凝然,過了兩個呼吸的時間,他才恍然大悟,然後應了一聲。

    “金人會瘋的吧……我等著他們發瘋。”宗澤緩緩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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