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14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3
四五九、趙構與岳飛

    趙構推開門,就看到那個挺拔的身軀屹立在旅舍門前。

    他對這個20雄壯的年輕人頗為好感,從前日負責起旅舍防務以來,每日只要他推開門,就看到他守衛此處。

    前幾天因為是初臨濟州,所以趙構不好多說什麼,但今日,他有意從這個雄壯年輕人這裡,得到些濟州的情報。

    “咳咳。”他輕輕咳嗽了兩聲。

    那雄壯年輕人回過頭望著他,劍眉輕撩:“九大王可是有事吩咐?”

    “啊,這幾天都看到你在這裡,多謝你護衛我們兄妹周全。”

    “此為我等職份所在,不敢當九大王之謝。”

    年輕人談吐很符合禮儀,趙構微笑道:“你雖只是在盡職份,卻是在護衛我們……還未請教你尊姓大名?”

    到了濟州,哪怕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年輕的軍士,趙構都保持著謙遜親切的神態。

    那年輕人面上卻是冷竣:“不敢當,某姓岳,名飛。”

    這是趙構與岳飛的第一次對話。

    趙構見他挺拔如松、鋒銳如劍的氣質,心中甚是喜愛,上前比劃了一下道:“你今年多大,看起來與我年紀差不多,怎麼長得如此之高,比我都要高出一個頭!”

    “某生於崇寧二年,如今已是二十歲。”

    “比我大四歲!”趙構愉快地笑著(這裡糾一個錯誤,安德與茂德比趙構大一歲,應該是其姐而不是妹妹),拍了拍岳飛的肩膀:“到我二十歲時,若是能長得你這麼高這麼壯就好了。”

    他原本以為,以自己親王之尊,這樣親近一個年輕人,此人當會感激涕零才對,卻不曾想,岳飛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恐怕長不到我這般個頭。”

    “何出此言?”

    “我每日飽食牛羊肉,還要一直打熬身體,這才長得如此,其中辛苦,殿下金枝玉葉,恐怕禁受不住。”

    趙構想要說自己受得住,但轉念一想,自己又不要成為一名軍士,何必與此人爭這口閒氣,當即一笑:“這倒是,我每日裡讀書寫字花的時間太多,不能和你們一般打熬身體你可曾識字?”

    以趙構的認知,武人識字者不多,眼前這年輕軍人應當不認識字才對。他提及此事,隱隱還是想找到自己強過岳飛的地方。

    卻不曾想岳飛只是淡淡一瞥:“東海護衛,人人識字。”

    “人人識字……這怎麼可能?”趙構吃了一驚。

    岳飛望瞭望前方自己的部下,隨意喚了一人來:“曾阿牛,過來!”

    只見一個黑黝黝的護衛跑了過來,乾淨利落地行禮:“連正,何事!”

    岳飛看著趙構,示意他可以儘管考,趙構笑著用腳在地上寫了一個字:“你可認得此字?”

    看到那字,岳飛眉頭輕輕挑了一下。

    那曾阿牛瞄了一眼:“念忠!”

    “那此字呢?”趙構又寫了一字。

    “君!”

    “這個?”

    “報!”

    “最後這個字呢?”

    “國!”

    回答讓趙構很滿意:“正是忠君報國四字,不錯,不錯,果然商隊護衛個個都識字啊。”

    那曾阿牛一看就是個極老實的,聽到他誇,咧嘴一笑:“俺們訓練場邊上,整天掛著這四個字裡的三個哩,俺如何不認識!”

    “哦,哪三個?”趙構大感興趣。

    “忠、報、國三字,俺們那掛的是盡忠報國、奮戰為民八字,沒有君。不過這君字俺也認得,哈哈……”

    趙構面上抽動了一下,突然之間覺得很沮喪。

    本來就是,周銓一手練出來的精銳,怎麼會心中有“君”?

    這些精悍利落、比起京中禁軍最好的架子都要強的勇士,心中怎麼會有“君”。

    但旋即趙構就振作起來,他看向岳飛,岳飛挑了一下眉,這個動作趙構發現,和周銓非常相似。

    這是問他還有別的事情沒有的意思。

    “沒疑問了……”

    “曾阿牛,歸隊!”

    曾阿牛樂呵呵地應了一聲是,然後敬禮,小跑著回到隊伍之中,他就像是一滴水,從河流中出來,又融回河流之中,看上去極不起眼,卻蘊藏著讓人敬畏的力量。

    “識字就好,識字的話,就可以多讀書,比如說《春秋》,仲尼著春秋而亂臣賊子懼,看這類書,對你們有很多好處……你看過《春秋》麼?”

    趙構的話,讓岳飛又撇了一下嘴。

    “看過。”

    “啊……那麼《史記》?”

    “看過!”

    “這個,這個,你還看過什麼書,除了兵法之外的。”趙構沒有想到,眼前這比自己才大幾歲的軍人,竟然讀過這麼多書,便又開口問道。

    “《資治通鑑》也看了。”

    “原來竟是文武雙全的儒將!想來你家中,應是讀書世家吧,怎麼會……怎麼會成為商會護衛?”

    “家裡是種田的,書是周公命我讀之。”岳飛淡淡地回答。

    他是周銓的義弟,但在他正式加入軍中之後,便有意隱瞞兩人間的關係,稱呼周銓,要麼是君侯,要麼是郡公,或者直呼周公這也是東海商會對周銓普遍稱呼。

    以前他們呼之周郎,現在尊之周公。

    “連資治通鑑都看了……看來濟國公對你很重視啊。”趙構此時明白過來,隨口說了一句:“這麼多史書,你看出了什麼?”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岳飛的回應只有簡單的八個字。

    確實,縱覽史書,即使是所謂的治世、盛世,也不過是百姓能在各種苦難中略微喘口氣罷了。

    大多數時候,百姓都被架在身上的各種負擔所逼迫,生活在痛苦之中。

    趙構點了點頭,心中沒有什麼再交談的興趣了。

    眼前此人,雖然是個人才,可惜,已經為周銓所用了,而且很明顯,忠君的那一套,在此人面前,恐怕沒有太多的作用。

    不過周銓也是蠢了,教他那麼多,卻不是教他對自己忠誠。

    他將百姓放在第一位。

    興致缺缺的趙構準備回去的,但才一轉身,心中猛然生出一個念頭。

    周銓怎麼會這麼蠢?

    他手下之人,肯定是忠於他的,但眼前這人才卻是將百姓放在第一位,豈不意味著,只要跟著周銓,就能為生民請命?

    這一個發現,讓趙構凝神苦思。

    此前周銓給他,給趙佶,甚至給整個大宋朝廷的最大印象,就是會賺錢,而且是拚命賺錢。

    彷彿他的一切作為,都是為了獲得更多的利潤,雖然周銓所賺的錢,哪怕只是拿出一成來,也足以讓人過上十輩子超級富豪的生活。

    因此朝廷裡有人暗地裡稱周銓是貔貅,那種只吃不出的怪獸。

    但現在想來,周銓這些看起來“貪財好錢”、“與民爭利”的行為,讓多少百姓在離開土地之後仍然能夠吃飽穿暖,又讓多少民夫辛苦收穫可以流通化成財富?

    趙構去過徐州、狄丘還有海州,他年紀雖然不大,可生長在帝王之家,從小接受的教育,讓他思考問題比起普通人家的少年思考得更多一些。

    周銓的那些貪婪行徑,難道說,並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百姓?

    這是趙構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為什麼周銓從百姓身上刮走了那麼多錢,還驅使百姓整天勞作不休,可是百姓們不但沒有變得更貧窮更恨他,卻是更富裕更愛戴他?

    或許,自己在濟州可以找到答案。狄丘那邊也好,海州也好,都離不開大宋官僚機構的幫助與推動,唯有濟州,完全是周銓一手建立起來的制度,這裡的百姓,也是來自天南地北,大多來的時候都一窮二白,唯有在這裡,才可以看清楚,周銓真正的用意,是不是為了百姓。

    因此趙構又轉回來,向著岳飛施禮道:“岳……連正,請教一下,我若是想要上街走走,是否有什麼不方便?”

    “倒沒有什麼不方便,只是需要提前說聲,方便我安排人手護衛罷了。”岳飛道。

    趙構有意問:“濟州在濟國公治下已有十載,五國城更是總督府所在之地,難道說還有什麼歹人不成?”

    “一般人自然不必擔憂,但當此特殊之時,殿下身份特殊,需得謹慎。”

    岳飛有些不滿,他早聽出趙構話語裡的試探之意,耐心已經漸失。

    要知道岳飛也是甚為自矜之人,他的任務雖然是保護好趙構的安危,卻不包括應付這個年紀雖小心眼卻多的皇子的各種問題。

    “那我今日午後去見識一番五國城,不知是否可以?”

    “自然可以,午後……那就是下午二時,如何?”

    趙構自無不可,他回到旅舍之中,卻聽得安德派人來呼他。他橫豎無事,便來到女舍前,看到安德與茂德都呆在小院中,正在竊竊私語。

    “九哥,你方才和那軍漢說什麼?”安德問道。

    趙構道:“問他我可不可以上街去玩耍。”

    “他如何答的?”

    “他說可以,下午二時便帶我出去……怎麼,你們也要出去?”趙構看到安德與茂德的神情,便知道他們想要什麼。

    “是,這兩日餘裡衍沒有過來,都無人陪我們,如今休息夠了,也該出去走走,我還想去看看那象帆一般的大樓,在那上邊望海,定然別有味道!”安德歡快地道。

    趙構覺得並無不可,他卻不知道,他們兄妹對話之時,離著旅舍稍遠的一處樓房之中,窗簾被掀起一角,有人正拿著望遠鏡,向著他這邊窺視!(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4
今天更新又稍晚些

    red;蒲麻勿對著那地圖說話時,心裡卻有些驚駭。

    這地圖是他見過最精緻的一張,不僅有大宋這邊東亞諸國,還包括了大食地區、東北部非洲,雖然精確度有差,但大致海岸邊界都畫了出來。

    這也可以看出周銓對這些地方的關注。

    他們正在看著地圖時,遠處,一群人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群日本人,他們為首者盯著趙構等,眼中隱隱閃動著凶芒。

    如今的日本亂成一鍋粥,除了幾個租界在火炮保護之下還算太平,其餘地方都是打成一團。

    平家和源家打,地方的土豪與平、源二家打,僧人與土豪打,不同宗派的僧人之間相互打,而農民舉事弄的一揆,與這所有人都打……數年殘酷的戰爭,讓日本出現許多流浪的人們,他們為盜匪、當苦工,有機會也會充當殺手刺客。

    這隊日本人便是如此,他們原本不是一起的,跟著人當僕傭、苦力或者水手,這樣才混到了濟州,呆在碼頭上充作苦工,偶爾也接一些走私、盜竊之類的私活兒。

    “君,就是那個傢伙,他就是我們的目標。”一個頭髮髮捲的日本人低聲道。

    “我知道,山口君,你看旁邊,周銓在那裡!”

    “我也看到了,那個來自地獄的惡鬼之王!”

    周銓在日本有很多綽號,不過對於舊體制中的日本人來說,最常用的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鬼之王。

    在日本人看來,日本如今的混亂,全是周銓一力所為,而諸國的入侵,也是周銓所致。

    凡事一體兩面,日本變成這模樣,在大失其國元氣的同時,也令其國內的民族主義思潮開始氾濫,仇外、排外之事屢有發生。若是葉楚此時再入日本,還想像上回一般,睡遍日本各地名姬那是不可能了。

    “你覺得……這是不一個機會?”這些日本人停了下來,看起來是在與路邊一家店的店主交涉,但其中一人卻低聲開口道。

    “什麼機會?”

    “天誅魔王的機會!”dd1;

    眾人悚然動容。

    雖然對周銓恨之入骨,但這同時,他們對周銓也畏之若虎。因此他們雖然不法,卻在周銓面前天然膽怯,直到有人說了這一句,他們才猛然想到,周銓也是人,也能被刺殺!

    現在……似乎就是一個機會?

    “我們有二十多個人,大夥都知道是來找機會殺那個宋國皇子的,只要歪一歪手,就可以將魔王一起除掉,那樣的話,我們日本的苦難就會結束了,在出現新的大魔王之前,他們先要內鬥,國內的義士們就可以振作起來,將他們全部趕走。我們甚至可以學到魔王的手段,反攻入濟州和大宋……”

    出主意的那人聲音有些發顫,目光閃動,也是極為激動。

    “這樣一來,我們必死無疑啊。”有一人道。

    “諸位,你們怕死麼,我可不怕,原本我家是服侍公卿的武士,如今卻淪落至此,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若是咱們能倣傚宋國的專諸、聶政,一擊得手,哪怕死了,也能名垂青史,諸位,三途川或者黃泉比良阪上再見!”

    他說完之後,竟然起步要行,就要向周銓那邊靠過去!

    立刻被同伴七手八腳拉住:“蠢貨,要動手也要謀劃周全,爭取能夠一舉得中,否則驚動了他,我們還怎麼能得手?”

    “那怎麼辦,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我們人手還是不夠,看他們模樣,是要陪著宋國的皇子到處去玩的,有一個地方他們必去,到那邊動手更好辦些!”一個日本人道。

    “你說的是……哪裡?”其餘日本人問。

    “你沒見著麼,宋國的兩位公主也來了,女人總要買東西的,還有比那裡更吸引女人麼,一條街都是女人服飾,咱們多準備一些人手,只說有人……就是周銓要殺大宋皇子,將注意力吸引過去,然後……”

    此人一邊說,眼睛裡一邊還閃動著陰險的光芒,那些日本人聞得此語,都是連連點頭,個個叫好。

    他們一群人聚在這裡,早就落入岳飛眼中,岳飛眉頭皺了皺,心中有些不喜。

    在岳飛的房間裡,可是有周銓手書的“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十四字,他是個大中華主義者,對於一切胡虜夷狄,都心懷不喜。dd2;

    除非對方能夠接受漢化,願意歸化為華人。

    而且這二十多人雖是身材矮小,可畢竟都是青壯,時不時還往這邊瞥過來,自然讓岳飛更是警惕。

    好在他們與那路邊的商家爭執了幾聲,似乎是為了腳錢的事情,然後一個個轉身離開。

    岳飛一直盯著他們,直到這些人出了視線,才收回警惕的目光,若有所思。

    此時周銓還在應付蒲麻勿:“也就是說,你是受了那個什麼哈里發之命,來尋求幫助的?”

    “正是,正是。”

    “唔……”周銓猶豫了一下,想來那位哈里發也是病急亂投醫,這樣弄一下,並不是真指望能從大宋這得到實質性的幫助,只要能夠讓大宋牽制住夏國,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吧。

    周銓也騰不出手來收拾那邊。

    在周銓看來,中東一帶豐富的石油是肯定要插手的現在沒有用處,可是百年之後呢?

    所以,那塊地方,必須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只不過,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內,他的主要精力都會是在東亞這邊,那裡還伸不出手去。

    既是如此,就讓那邊打得更熱鬧些吧。

    “我可以以低價向他們提供一批武器,刀劍甲冑都行,你是見過我們的刀劍甲冑吧?”

    “見過,見過!”蒲麻勿樂得合不攏嘴來。

    大食人不是沒有好鋼鐵,他們從印度那邊買來鋼料,鑄成大馬士革劍,在這個時代,這幾乎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但是,印度生產的鋼料畢竟有限,而且大馬士革劍需要專門的匠人精心打造,與如今大宋批量生產的鋼製武器相比,質量雖然更好,可抵不住宋人的數量多。

    更何況宋人還可以批量生產甲冑!

    武器生意向來是最賺錢的,蒲麻勿很清楚這一點,因此才會如此歡喜。他心中已經在想像,今後自己的船隊攜帶著絲綢、瓷器、工業品、武器,抵達綠衣大食一帶,然後再換成象牙、黃金、寶石、等等,將之運到大宋來。dd3;

    這一路來去,雖然耗時可能要一年,可所賺起的利潤,至少是三倍!

    如今整個南海周邊的貿易幾乎都被中國商人掌握了,來自流求的東海商會護衛艦,時不時還出現在南海商道上保護中國的商船,這一條通往綠衣大食的貿易線路,對大食商人來說將是彌足珍貴。

    不過蒲麻勿也明白,按中國商人這般貿易法,遲早一天,包括印度各國在內的貿易,也都會歸中國人控制,只希望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就賺足了幾代人的錢財,然後在大宋尋個好的地方定居,從此成為一個地道的華夏之民。

    “這個,濟國公,兵甲乃國之重器,不宜……不宜售與他國。”趙構聽得頭大,吞吞吐吐地道。

    若是這大食商人根本不去大食,轉手將這些兵甲賣給周邊的蠻夷,或者直接賣給大宋的匪類,這可就成了大問題!

    周銓卻是一笑:“百姓手中便是有刀有劍,只要沒有弓弩,三五個弓手便可以將之擊殺,何必擔憂這個。若是連這些東西都擔憂,那菜刀亦可以傷人,莫非家家戶戶買個菜刀都須去朝廷報備?”

    趙構臉露尷尬之色:“我聽到了這事,總得說一口……至於國公如何想,那就非我這等庸人能夠影響的了。”

    這廝倒是狡猾。

    周銓懶得理他,又問了蒲麻勿一些塞爾柱帝國的事情,蒲麻勿倒是知無不言,只不過他的話裡有幾成可靠,看書(. )就只有天知道了。

    “你幫我多打聽那邊的消息,我以後會在那邊尋找同盟,哪些勢力能對我有幫助,我會派文吏與你聯絡。”問了幾句,看到兩位公主已經買好了東西出來,他便將蒲麻勿打發走了。

    接下來就是陪女孩兒逛街,反正兩位公主是到一個地方都要去逛,趙構往往則是拉著周銓問東問西,有時候也會攔住店舖裡面的夥計、街上的行人問一些話。

    諸如這些百姓收入如何,每月支出幾何,還有家中幾口人,兒子是否入學……他問的倒是挺詳細,周銓也沒有阻攔,只是岳飛安排了兩個護衛,對他寸步不離身。可是這兩護衛也沒有干涉他問問題,更不曾影響被問者。

    所以趙構聽到的一些回答,明顯來自這些普通人的真心。

    越問趙構就是越是驚心。

    這些普通人到濟州來時,都是兩手空空,最初擠著擁擠的集體宿舍,到後來搬進可供一家老小湊全的公租房,再到部分有了自己的“公寓”,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是從無到有,漸漸豐足。

    但他們也有煩惱,不少人就抱怨,自己賺的錢總覺得不夠用,可是再不夠用,也無非是不能多出去下幾頓館子、不能多去劇場看幾齣戲劇,或者不能出海與家人一起去日本、高麗遊玩,而不是抱怨吃不飽穿不暖。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抱怨之後,便是憧憬:明年我工作更努力些便能升職,薪資增加了,這些想要的就都有了!

    這是一塊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土地,而與之相比,大宋官員治下的百姓,對於自己的未來,則沒有那麼強烈的信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4
四六零、好大的世界

    下午二時很快就到了。

    讓趙構有些意外的是,周銓竟然來了。

    “國公不是正忙麼,怎麼有暇來?”他笑著問道。

    周銓也笑了一下:“總得盡些地主之誼……九大王來這邊,要買什麼東西只管說。”

    他口中這樣說,目光卻是瞄了一眼茂德,茂備一雙妙目,也盈盈望來,兩人視線一觸,又各自分開,哪怕是一直盯著周銓的安德,也沒有發現。

    這彷彿是他們二人的小秘密,讓茂德的心怦怦直跳。

    有周銓陪同,趙構更加高興,他指著在旁侍衛的岳飛道:“周公,這位壯士,有名將之資,周公莫要漏看了他,只將他視為親衛。”

    周銓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能得九大王青睞,那肯定是人才了。”

    他不僅僅是面上想笑,心底下更想笑。

    岳飛之才,還用得著趙構來說?

    更莫提,趙構不是私下和他談,而是當著岳飛的面提起,想要撈取岳飛好感的動機表露無疑。

    只不過他這點伎倆,真的不夠看!

    這些年岳飛在周銓提示下多讀書,可不是白讀的。特別是思考一些表象之下更深的問題,已經足以讓他擺脫忠君的小忠,而將自己的忠放在民族命運等更高層次之上。

    一家一姓的天下,無論興亡,終究是百姓受苦,如何制定一個新的能讓百姓享受更多公平的機制,岳飛自己沒有頭緒,但他相信,跟在周銓身邊,肯定會有結果。

    事實上,如今濟州的機制,已經讓他看到了一些雛形。

    濟州實行義務教育之制,漢人凡受過義務教育併合格者,包括在夜校中受教育合格者,皆有相應權力,比如說,出任公職、享受福利、參與評議等等諸多利益。而非漢人則先須歸化,然後才能享有這些權利。

    這些制度對大宋來說並不算太陌生,比如出任公職,就像是科舉出身便能作官一樣,只不過現在在濟州,官、吏不分,將所有官吏都放在同樣標準下,在某種程度上其實是科舉的擴大與深入。關鍵的區別,不過是考試的內容裡,儒家聖人之言佔據的比重較少,而更多的是周銓所稱的“屠龍術”:來自道家和氣學張載的辯證法、被視為工家、墨家根基的格物學、作為公文寫作與交流基礎的應用寫作,還有讓無數人都頭疼的新九章算數。

    再如享受福利,大宋其實便有許多福利政策,為此朝廷還背負了不小的負擔,但在濟州這,福利是養病不養懶、濟急不濟貧。而參與評議,周銓曾說,這不過是朝堂公議的擴大化,以前朝堂公議僅侷限於一定品秩之上的官員,所謂天子與士大夫共治天下,而在濟州則將之擴大到所有受過義務教育的平民,成為士與民共治天下。

    岳飛覺得這種共治比起大宋的共治要好得多,至少在大宋的共治之下,像他這樣的武人,對待政事休想有什麼發言權,一不小心就會僭越,甚至惹來朝廷猜忌。

    也正是因此,哪怕趙構百般稱讚,想法設法要引起他的注意,岳飛卻仍然一副高冷,愛理不理的模樣,讓趙構十分喪氣。

    五國城的規劃簡潔明了,能直不曲,能闊不窄,因此街道筆直寬廣,兩邊種起的樹雖然還不算大,卻足以連蔭接葉,遮擋住夏日的陽光。

    今日是工作日,街上往來的都是商旅,工人們很少,因此人倒不多。

    饒是如此,兩邊林立的店舖招牌、各種琳瑯滿目的商品擺設,還是讓人目不遐接。

    這讓安德與茂德十分興奮欣喜,幾乎每家店舖都要進去轉一圈兒。特別是那些成衣、裝飾品店舖,還有各種胭脂水粉鋪子,讓她們流連忘返。

    趙構對購物的興趣不大,他更多的興趣是纏著周銓與岳飛問這問那,當看到街上一隊行人時,他有些驚訝地道:“大食人也來這裡了?”

    周銓往那邊望了一眼,不由得樂了。

    這群大食人首領他認識,正是蒲麻勿。

    “濟州如今是東海中最重要的島嶼,五國城莫說大食人,就是鬼奴都不少,正是這伙大食人送來的……嗯,看來是有事情。”

    周銓向那邊蒲麻勿招了招手,略有些焦急地看著他的蒲麻勿撒歡一般跑了過來,才到面前,就拜倒在他的腳下,態度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大海之王、天下萬國的主宰者、財富的創造者……偉大的東海郡公殿下,我終於又見到你了!”

    他用漢語說出一連串諛辭,聽得趙構直皺眉,這裡有些頭銜明顯是犯忌諱的。他瞄了周銓一眼,看到周銓也是皺著眉:“這又是你們的教旨嗎,有求於人時,不惜恭維異教徒,服從他,聽從他的命令以等待時機?”

    蒲麻勿咧開嘴笑了笑:“老爺,我已經改宗了,我現在是太上老君的信徒,因為他們都說,老爺你的那麼多發明,都是煉丹時生出的奇想,我敢肯定,這是太上老君給你的啟示,那麼像我這麼虔誠地改宗道教,想來太上老君也會給我啟示……”

    這些大食人唯一信的就是金錢罷了,他們信仰那位神祇的目的,也不過是想以神之名撈錢,他們創教之始就如此。

    有人以為他們是虔信者,事實上,他們才是這個世上最無信仰之人。

    周銓有些厭惡地將蒲麻勿伸來的手踢開:“起來說話,你這廝方才擠眉弄眼,是有什麼事情麼?”

    蒲麻勿連連點頭:“有事情,出大事情了……老爺,我剛剛從大食回來,在那裡聽到一個消息,說是來自桃花石的一位王者,娶了塞爾柱的公主,改宗信教,幫助塞爾柱統一了河中,阻絕了大食通往大宋的陸上商路……”

    所謂桃花石就是是華夏,如今的大宋。

    蒲麻勿帶來的消息與周銓此前得到的一些風聞相吻和,因此,他猜得出這其中發生的是什麼事情。

    所謂來自桃花石的王者是指夏國主李乾順,在大宋與遼的合攻之下,李乾順棄國西逃,以沙州和瓜州為據點,經略西州,短短數年間將西州回鶻征服大半,然後進軍黑汗,在此與突厥人的塞爾柱帝國勢力相遇。

    雙方於數百年前大唐與大食曾發生過激戰的怛羅斯交手,李乾順遣將督各部大軍四萬餘人,與塞爾柱、西黑汗、花剌子模等諸國、部聯軍十萬於此會戰,戰爭的結果出人意料,雙方對峙一個多月、零星發生了些戰事之後,竟然達成了和議。

    李乾順改宗大食教,迎娶塞爾柱公主為皇后,塞爾柱以李乾順為東方國主,統治包括華夏在內的諸多地方這群無恥的閃族一神教傳承就是如此,在原主人還在的情形下,就敢將本屬別人的土地據為己有,堂而皇之地行僭越之事。

    得到李乾順投靠,塞爾柱帝國蘇丹桑賈爾以此為契機,試圖恢復其父馬利沙克時的疆域,便隔絕東西方商道。

    周銓知道的是李乾順投靠了西域的某個勢力,卻不曾想他投靠的竟然是塞爾柱,更未想到,這廝竟然改宗大食教,意圖將這教派引入華夏。是可忍孰不可忍,周銓眉頭當時就擰了起來。

    蒲麻勿幸災樂禍地看著他露出這種神情,他此次來稟報消息,可沒安什麼好心。在塞爾柱帝國復興的威脅之下,大食法蒂瑪王朝(綠衣大食)倍感壓力,雖然同信大食教,可是一方是什葉派一方是遜尼派,雙方碰到一起先要把對方的狗腦子都打出來,因此法蒂瑪王朝之主哈里發阿米爾?阿赫卡米拉便想要尋找幫手。

    放眼世界,在他西面、北面,歐洲那群野蠻的封建主正在玩啥子十字軍東征,南面的黑人連正經王國都沒有,能夠幫助他們的,似乎只有傳說中的華夏了。

    而蒲麻勿在去非洲搜尋鬼奴時,少不得與當地商人打交道,吹噓自己在東方受到了何種禮遇。這等情形下,法蒂瑪王朝便委託他將一封書信送與東方之主。

    蒲麻勿也有自己的主意,他在大宋呆過不短的時間,當然知道,大宋皇帝對那麼遙遠的事情未必有興趣,真正對那兒感興趣的是東海之主周銓。從一個商人的角度思考問題,還有什麼比隔絕了商路更讓商人厭惡的事情呢,所以蒲麻勿重點提起塞爾柱人隔絕東西方貿易之事,然後義憤填膺地道:“老爺,原本我們大宋的貨物,送到西方去廣受歡迎,可這些突厥野蠻人隔絕商道,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損失!”

    他們說話之時,已經有人呈上了地圖,趙構看著那花花綠綠的地圖,第一次發現,原來他認為極大極遼闊的大宋,在地圖上竟然只有這麼一點兒。

    他此前看過不少自然叢書,對地理很感興趣,但那時只是對大宋內部的地理感興趣,如今看到地圖上標明的一個個國家,一個個地名,只覺得眼前有些恍惚。

    周銓想的……竟然是這麼廣闊的世界?

    倒是岳飛,雙眸炯炯,在地圖上逡巡,他已經被周銓影響,認定華夏百姓要想更好的生活,就必須有更廣闊的疆域,這地圖之上的地方,落在那些只知拜神的蠢物手中純是浪費,唯有在勤奮自強的華夏百姓手中,才能夠物盡其用。

    “好大的世界!”趙構感慨道。

    “好大的世界!”岳飛同樣感慨。

    話相同,意卻不相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4
四六一、刺客信條

    蒲麻勿對著那地圖說話時,心裡卻有些驚駭。

    這地圖是他見過最21精緻的一張,不僅有大宋這邊東亞諸國,還包括了大食地區、東北部非洲,雖然精確度有差,但大致海岸邊界都畫了出來。

    這也可以看出周銓對這些地方的關注。

    他們正在看著地圖時,遠處,一群人緩緩走了過來。

    這是一群日本人,他們為首者盯著趙構等,眼中隱隱閃動著凶芒。

    如今的日本亂成一鍋粥,除了幾個租界在火炮保護之下還算太平,其餘地方都是打成一團。

    平家和源家打,地方的土豪與平、源二家打,僧人與土豪打,不同宗派的僧人之間相互打,而農民舉事弄的一揆,與這所有人都打……數年殘酷的戰爭,讓日本出現許多流浪的人們,他們為盜匪、當苦工,有機會也會充當殺手刺客。

    這隊日本人便是如此,他們原本不是一起的,跟著人當僕傭、苦力或者水手,這樣才混到了濟州,呆在碼頭上充作苦工,偶爾也接一些走私、盜竊之類的私活兒。

    “****君,就是那個傢伙,他就是我們的目標。”一個頭髮髮捲的日本人低聲道。

    “我知道,山口君,你看旁邊,周銓在那裡!”

    “我也看到了,那個來自地獄的惡鬼之王!”

    周銓在日本有很多綽號,不過對於舊體制中的日本人來說,最常用的就是來自地獄的惡鬼之王。

    在日本人看來,日本如今的混亂,全是周銓一力所為,而諸國的入侵,也是周銓所致。

    凡事一體兩面,日本變成這模樣,在大失其國元氣的同時,也令其國內的民族主義思潮開始氾濫,仇外、排外之事屢有發生。若是葉楚此時再入日本,還想像上回一般,睡遍日本各地名姬那是不可能了。

    “你覺得……這是不一個機會?”這些日本人停了下來,看起來是在與路邊一家店的店主交涉,但其中一人卻低聲開口道。

    “什麼機會?”

    “天誅魔王的機會!”

    眾人悚然動容。

    雖然對周銓恨之入骨,但這同時,他們對周銓也畏之若虎。因此他們雖然不法,卻在周銓面前天然膽怯,直到有人說了這一句,他們才猛然想到,周銓也是人,也能被刺殺!

    現在……似乎就是一個機會?

    “我們有二十多個人,大夥都知道是來找機會殺那個宋國皇子的,只要歪一歪手,就可以將魔王一起除掉,那樣的話,我們日本的苦難就會結束了,在出現新的大魔王之前,他們先要內鬥,國內的義士們就可以振作起來,將他們全部趕走。我們甚至可以學到魔王的手段,反攻入濟州和大宋……”

    出主意的那人聲音有些發顫,目光閃動,也是極為激動。

    “這樣一來,我們必死無疑啊。”有一人道。

    “諸位,你們怕死麼,我可不怕,原本我家是服侍公卿的武士,如今卻淪落至此,活著也沒有什麼意思了。若是咱們能倣傚宋國的專諸、聶政,一擊得手,哪怕死了,也能名垂青史,諸位,三途川或者黃泉比良阪上再見!”

    他說完之後,竟然起步要行,就要向周銓那邊靠過去!

    立刻被同伴七手八腳拉住:“蠢貨,要動手也要謀劃周全,爭取能夠一舉得中,否則驚動了他,我們還怎麼能得手?”

    “那怎麼辦,現在就是最好的機會!”

    “我們人手還是不夠,看他們模樣,是要陪著宋國的皇子到處去玩的,有一個地方他們必去,到那邊動手更好辦些!”一個日本人道。

    “你說的是……哪裡?”其餘日本人問。

    “你沒見著麼,宋國的兩位公主也來了,女人總要買東西的,還有比那裡更吸引女人麼,一條街都是女人服飾,咱們多準備一些人手,只說有人……就是周銓要殺大宋皇子,將注意力吸引過去,然後……”

    此人一邊說,眼睛裡一邊還閃動著陰險的光芒,那些日本人聞得此語,都是連連點頭,個個叫好。

    他們一群人聚在這裡,早就落入岳飛眼中,岳飛眉頭皺了皺,心中有些不喜。

    在岳飛的房間裡,可是有周銓手書的“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十四字,他是個大中華主義者,對於一切胡虜夷狄,都心懷不喜。

    除非對方能夠接受漢化,願意歸化為華人。

    而且這二十多人雖是身材矮小,可畢竟都是青壯,時不時還往這邊瞥過來,自然讓岳飛更是警惕。

    好在他們與那路邊的商家爭執了幾聲,似乎是為了腳錢的事情,然後一個個轉身離開。

    岳飛一直盯著他們,直到這些人出了視線,才收回警惕的目光,若有所思。

    此時周銓還在應付蒲麻勿:“也就是說,你是受了那個什麼哈里發之命,來尋求幫助的?”

    “正是,正是。”

    “唔……”周銓猶豫了一下,想來那位哈里發也是病急亂投醫,這樣弄一下,並不是真指望能從大宋這得到實質性的幫助,只要能夠讓大宋牽制住夏國,他們就心滿意足了吧。

    周銓也騰不出手來收拾那邊。

    在周銓看來,中東一帶豐富的石油是肯定要插手的現在沒有用處,可是百年之後呢?

    所以,那塊地方,必須要控制在自己的手中。只不過,十年,甚至二十年之內,他的主要精力都會是在東亞這邊,那裡還伸不出手去。

    既是如此,就讓那邊打得更熱鬧些吧。

    “我可以以低價向他們提供一批武器,刀劍甲冑都行,你是見過我們的刀劍甲冑吧?”

    “見過,見過!”蒲麻勿樂得合不攏嘴來。

    大食人不是沒有好鋼鐵,他們從印度那邊買來鋼料,鑄成大馬士革劍,在這個時代,這幾乎是世界上最強大的武器。但是,印度生產的鋼料畢竟有限,而且大馬士革劍需要專門的匠人精心打造,與如今大宋批量生產的鋼製武器相比,質量雖然更好,可抵不住宋人的數量多。

    更何況宋人還可以批量生產甲冑!

    武器生意向來是最賺錢的,蒲麻勿很清楚這一點,因此才會如此歡喜。他心中已經在想像,今後自己的船隊攜帶著絲綢、瓷器、工業品、武器,抵達綠衣大食一帶,然後再換成象牙、黃金、寶石、乳香等等,將之運到大宋來。

    這一路來去,雖然耗時可能要一年,可所賺起的利潤,至少是三倍!

    如今整個南海周邊的貿易幾乎都被中國商人掌握了,來自流求的東海商會護衛艦,時不時還出現在南海商道上保護中國的商船,這一條通往綠衣大食的貿易線路,對大食商人來說將是彌足珍貴。

    不過蒲麻勿也明白,按中國商人這般貿易法,遲早一天,包括印度各國在內的貿易,也都會歸中國人控制,只希望在那天來臨之前,他就賺足了幾代人的錢財,然後在大宋尋個好的地方定居,從此成為一個地道的華夏之民。

    “這個,濟國公,兵甲乃國之重器,不宜……不宜售與他國。”趙構聽得頭大,吞吞吐吐地道。

    若是這大食商人根本不去大食,轉手將這些兵甲賣給周邊的蠻夷,或者直接賣給大宋的匪類,這可就成了大問題!

    周銓卻是一笑:“百姓手中便是有刀有劍,只要沒有弓弩,三五個弓手便可以將之擊殺,何必擔憂這個。若是連這些東西都擔憂,那菜刀亦可以傷人,莫非家家戶戶買個菜刀都須去朝廷報備?”

    趙構臉露尷尬之色:“我聽到了這事,總得說一口……至於國公如何想,那就非我這等庸人能夠影響的了。”

    這廝倒是狡猾。

    周銓懶得理他,又問了蒲麻勿一些塞爾柱帝國的事情,蒲麻勿倒是知無不言,只不過他的話裡有幾成可靠,就只有天知道了。

    “你幫我多打聽那邊的消息,我以後會在那邊尋找同盟,哪些勢力能對我有幫助,我會派文吏與你聯絡。”問了幾句,看到兩位公主已經買好了東西出來,他便將蒲麻勿打發走了。

    接下來就是陪女孩兒逛街,反正兩位公主是到一個地方都要去逛,趙構往往則是拉著周銓問東問西,有時候也會攔住店舖裡面的夥計、街上的行人問一些話。

    諸如這些百姓收入如何,每月支出幾何,還有家中幾口人,兒子是否入學……他問的倒是挺詳細,周銓也沒有阻攔,只是岳飛安排了兩個護衛,對他寸步不離身。可是這兩護衛也沒有干涉他問問題,更不曾影響被問者。

    所以趙構聽到的一些回答,明顯來自這些普通人的真心。

    越問趙構就是越是驚心。

    這些普通人到濟州來時,都是兩手空空,最初擠著擁擠的集體宿舍,到後來搬進可供一家老小湊全的公租房,再到部分有了自己的“公寓”,他們的衣食住行,都是從無到有,漸漸豐足。

    但他們也有煩惱,不少人就抱怨,自己賺的錢總覺得不夠用,可是再不夠用,也無非是不能多出去下幾頓館子、不能多去劇場看幾齣戲劇,或者不能出海與家人一起去日本、高麗遊玩,而不是抱怨吃不飽穿不暖。

    更可怕的是,所有的抱怨之後,便是憧憬:明年我工作更努力些便能升職,薪資增加了,這些想要的就都有了!

    這是一塊生機勃勃充滿希望的土地,而與之相比,大宋官員治下的百姓,對於自己的未來,則沒有那麼強烈的信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4
四六二、聲東擊西、調虎離山

    這種感覺讓趙構非常不快,但又無可奈何。

    漸漸的,他心中大沮,甚至不免會想,或者將大宋交給周銓來經營,會經營得更好一些。

    因此他忍不住問道:“濟公,若是你在濟州的這一些方略,我學了去用在大宋本土全境,又會如何?”

    “會被歪嘴和尚唱壞了經書。”周銓毫不客氣地道。

    趙構大愣:“這是……什麼意思?”

    “國朝這五十年來的政爭,便是明白無誤地說清楚了,若是硬要將我這套推行全國,最大的可能就是弄成一團糟。好一點的,不過是陽奉陰違,嘴巴上應和實際上行老一套。狠一些的,乾脆假借新法為名,行擾民殘民害民之實,這樣他既發了財,又將罪名推到我這方略上。此前王荊公新法,便是典型!”

    趙構默然好一會兒,然後遲疑著問道:“莫非就沒有別的辦法了?”

    周銓呵呵一笑,卻是不應。趙構只覺得心癢難熬,連問了兩遍,周銓都不回答,他目光掠過岳飛的面上,看到岳飛神情微帶不屑,心中一動。

    莫非這個武人也知道有什麼辦法可能解決?

    他當下問道:“岳連正,你隨在濟公身邊,又讀了這許多書,當是文武雙全的,你說與我聽聽,要解決此難,當如何行事?”

    岳飛見周銓不攔,於是冷冷吐出兩個字:“換了。”

    “換了?換了什麼?”

    趙構再問,岳飛卻惜字如金,再不肯多說。

    換了什麼,當然是從裡到外給大宋朝廷大換血。只要那些舊文人舊官僚還在,就休想他們願意認真地執行新政。

    唯一的辦法,是換了不願意與民眾分享權力的皇帝、官僚和士大夫,換上一批來自民眾中的新人,然後還要讓這批新人有時間限制,在他們完成固化之前,再換上一批新人。如此循環下去,生生不息,方能保證兩至三代人之後,來自周銓的新政方略,在華夏形成習慣。

    只不過這一切,和趙構說沒有半點用處。莫說是他,就是趙佶這位當天子,若是流露出這等意思來,明日就會有大臣跳將出來行周公伊尹之事,將之罷黜流放!

    趙構愁眉苦臉,心裡卻還是有些不服氣,他暗暗記下濟州的各種方略,準備回去之後就整理出來,交與父皇與朝中的大臣們。大宋朝堂之上,有那麼多聰明人,他就不相信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前方那裡有一座飛廊,你們看到沒有?”

    五國城雖然已經是一座擁有十萬人口規模的城市,不過適合眾人逛的地方並不是太多,逛了近兩個小時,已經到了下午四時,周銓指著前方向趙構等人道。

    “看到了,那飛廊自路上架過,這卻是為何?”安德搶著問道。

    “因為那邊是十字路口,往來行人車輛都是極多,發生過好些次衝撞,故此濟州總督想出一法,建起這座天橋飛廊,行人盡走飛廊之上,而車輛在其下經過,須得聽從巡捕指揮。”周銓道。

    這種交通管制真與他沒有關係,他在五國城呆的時間不算長,只管大的規劃,而小的細節,都是黎清帶著一群人漸漸填起來的。比如說如同後世紅綠燈一般的交通管制制度,便是這裡連接發生十餘次事故之後,總督府張榜問計,然後一位負責調度船隻的引水員揭榜建議,只要在十字路口中間設一崗亭,便將衝撞之事基本杜絕。

    “那邊為何會有如此多人?”聽得周銓解釋了一番之後,趙構等人頓時生出好奇之心。

    “因為那邊又被稱為女郎街……勿誤會,是指凡到五國城的女郎們,幾乎都會去那兒,餘裡衍她們來五國城,每次必去,那邊可有最新最漂亮的衣裳鞋帽,還有最好的胭脂水粉,珠寶飾物也在那邊。”周銓笑著道:“此前你們所逛的那些衣店,和那邊比就差多了。”

    安德忍不住歡呼了一聲,這讓周銓向她多望了一眼,她則嫣然一笑,並無多少羞意。

    她這段時間算是想明白了,真要吸引周銓注意,她靠著過去淑女的一面,沒有多少用處!

    比如說周銓身邊的女郎們,餘裡衍也好、師師也好,還是梁紅玉,若想淑女時,自然是極為淑女,可是她們能吸引周銓,卻全不是因為淑女,而是因為別的東西。

    果然,她不顧形象的歡呼,就讓周銓多看了幾眼。

    旁邊的茂德則是抿嘴輕笑,只不過眼中亮晶晶的閃光,還是展示出她的喜悅。

    “你們在那邊買東西,可要學會討價還價,那裡一件衣裳標價百貫都有可能,因為全部都是獨一無二手工製成,而不像方才的店舖,多是成批製成……唉,別急別急,鵬舉,安排幾人負責給她們拿東西吧。”周銓看著安德與茂德的腳都已邁得飛快,只能無奈地道。

    岳飛點頭:“有兩人跟著。”

    “兩人不夠,你可是小瞧了女子買東西的勁兒。”周銓無奈地搖了搖頭。

    岳飛心有不信,不過周銓的安排,他也不會打折扣,便又令了兩人跟了上去。

    趙構也興致勃勃地跟了進去,不過發覺周銓沒有動,他便又退了回來:“濟公為何不來?”

    “別喚我濟公,我又不是和尚。”周銓終於忍受不住這稱呼了。

    趙構弄不明白,濟公與和尚有什麼關係,但周銓既然不喜這個稱呼,他就只能改口為“國公”。

    “你去逛就是,我在這裡歇歇。”周銓說道。

    趙構便也過去購物了,他購物是假,去打探情報才是真。這條街算是五國城中的奢侈品集中地,倒是琳瑯滿目,但他意不在此,只是隨意看著,然後同樣拉著人問問題。

    這條街上,果然如同周銓所說,女郎特別多。哪怕是現在,仍然可以看到許多女郎呼朋引伴,在各家店舖間穿來行去。

    女郎多自然就會引來一些年輕人,只不過在別處,是男子大膽女郎羞怯,可在這條街上,女郎倚仗人數之眾,有時會調侃幾句,將那些偷偷張望的男子說紅臉來。

    周銓很喜歡看到這樣的情形。

    他卻不知,此時就在廊橋之上,那些日本人挑著擔子正停下來,看起來向是駐足休息。

    “果然和我們想的一樣,宋國的公主跑去買衣裳了,而男的在外邊,沒有哪個男人,能夠忍受得了女人購物時的磨蹭!”一個日本人笑道。

    “別說話,好生休息。”另一個日本人喝斥道。

    “看看那群混蛋了,他們收了錢,若是辦不好事的話……定然饒不了他們!”

    “放心,他們也是亡命之徒,不會礙事,倒是高麗人那邊,靠譜不靠譜?”

    “都別說了,應當開始了!”

    他們在這裡用日語竊竊說話,目光始終不離周銓。

    在底下街邊,岳飛心中生出隱隱的不安感覺,他舉目四望,十字街頭車水馬龍,而兩邊人行道上人來人往,看不出什麼異狀來。他抬起頭,便望見了飛廊天橋上的行人,但這裡行人很多,而且像那群日本人一般停步休息的也有不少,因此看不出什麼異狀。

    目光逡巡一圈,岳飛想想不對,再回到那些日本人身上,然後心中一動。

    他一把抓住周銓的胳膊:“情形有些不對,天橋上那夥人,方才就曾見到過!”

    那伙日本人的服飾都是短打扮,與五國城其餘街上的力夫沒有什麼區別,也就是岳飛,在看過一回之後,便記得其中數人相貌,換了周銓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來。

    “唔。”聽得此語,周銓沒有任何懷疑,立刻相信了岳飛。

    他起身就走,看都不看天橋上的刺客一眼,同時,岳飛護著他緩慢後退。

    就在這時,突然聽得街巷中有人大火:“走水了,走水了!”

    一輛三輪車,後背車廂中升起騰騰火光,然後直接撞向巷中的店舖,驚得逛街的女郎們尖叫不止。

    緊接著,原本停在跑邊的另一輛車中,突然跳出七八條漢子,手執利刃,向著正在路邊的趙構、安德和茂德衝了過去,口中還大叫道:“奉周公之命,誅殺宋國皇子!”

    那邊趙構抱著幾件剛挑到的東西,正興致沖沖呢,便看到這一幕,頓時駭然。

    他倒不相信這些人口頭所喊,周銓要他性命,哪裡用得著這麼麻煩。他驚駭的是,若自己真在此遇刺身亡,大宋與周銓的關係,必然徹底破裂,哪怕他父皇表示不計較此事,周銓心中也會不自安,恐怕扯起反旗是他唯一的出路!

    然後他才感覺到恐懼,於是尖聲大叫:“救我!”

    在他邊上,安德也大叫起來,倒是茂德,她沒有大叫,而是向周銓這邊望了過來。

    他們已經逛了十餘家店舖,因此離周銓已經有近二十丈遠。

    這一望,茂德臉色大變,叫道:“保護好周公!”

    她身邊原本有兩個護衛的,此時手中都拎滿了東西,正將這些東西砸向刺客,聞得她的呼叫,兩個護衛也是齊齊變色。

    他們一邊抽出兵刃,一邊用眼角餘光向周銓那瞄去,只見周銓正在迅速退走,而在他的上方,那天橋之上,十餘人飛躍下來,手中也是各執利刃!

    聲東擊西,調虎離山!(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5
四六三、無雙

    這群刺客從天橋上直接躍下,身手倒是十分敏捷。

    在他們面前,不過是岳飛與另外八名護衛罷了。

    原本在退的周銓,此時反倒不退了,他轉過身來,面帶冷笑,隨手從腰間拔出短劍。

    兩名護衛將他一把夾住,帶著他就往後走,岳飛則一手拎劍,一手從路邊揭起一個木桶這原是放在路旁的垃圾桶,如今被岳飛當成盾牌,向著刺客迎了上去。

    “殺!”

    一個刺客舉刀向他劈了過來,聲音嘶啞如同裂帛。

    岳飛嘴角噙起一絲冷笑,上身不動,只是腳步稍稍加快,正好貼身閃過那刀,同時岳飛的劍直接刺入那刺客心臟,那刺客萎然倒地,在他意識消失之前,還看到自己的一個同伴腦袋,在岳飛劍下飛起!

    好大的氣力!

    這是那刺客最後的想法。

    能用劍劈飛人的腦袋,那手上的力氣得有多大!

    但這並不是岳飛表演的終結,他手中的垃圾桶在那顆醜陋的腦袋飛起同時,轟然扣在了一個挺刀向他突刺的刺客腦袋上,在對方頭上下了一場由瓜籽殼和髒紙屑組成的垃圾雨,不等對方掙脫,劍刃在其脖子上一劃,氣泡與鮮血一起從創口中湧出。

    一轉眼間,在他面前就倒下了三人,然後下一個轉眼,這人數增加到五人!

    他身邊的部隊,緊隨著他而來,可是卻趕不上他殺敵的速度,那些自以為悍不畏死的刺客,面對他也感到了恐懼!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只是稍一頓換氣,岳飛便再次撲了出去,然後,又是三具屍體倒下。岳飛的部下已經急得有些發瘋了,不能這樣下去,再這樣下去,連正就要將所有刺客都殺光了!

    但岳飛已經不得不停手了。

    刺客跳下天橋,可以說是讓周圍的行人猝不及防,但到了現在,行人們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有刺客要刺殺周銓!

    “保護周公!”不知是誰第一個叫了起來。

    然後,這條十字路口處,數十數百人全部叫了起來。

    人們從店舖中、從三輪車裡、從天橋上,從一切他們可以衝出來的地方衝出,他們揮舞著各種武器,掃帚拖把或者菜刀搟麵杖,甚至就是裝著新買衣裳的布袋、散發著油墨香味的新書,向著這些刺客蜂擁衝了出去。

    刺客們或許悍不畏死,可這些大喊著來保護周銓的人們根本不知道死亡是什麼!

    他們可能只是一個廚師,是一個學生,或者是一位流連於美麗衣裳前的少女,但這一刻,他們都化身成了戰士!

    趙構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的,這一幕甚至比起方才刺客衝他而來還要讓他驚駭。

    這些人當中,大多數都是女子,看上去嬌怯怯沒有什麼力氣,可是當數百人一窩蜂般衝過之後,那些刺客,僥倖未死,也幾乎渾身斷骨,只能趴在地上喘氣了。

    幾個沒有擠進去的人,此時也衝了過來,脫了鞋子拿鞋底往刺客臉上直抽抽:“讓你想要禍害周公,讓你想要干這等喪盡天良的壞事!”

    就是岳飛,在趙構眼中一向高冷的年輕軍人,此時也有些發呆。

    他殺得快,但百姓殺得比他還快。那些圍毆刺客的百姓中,也有人受了傷,或皮開肉綻或鼻青臉腫,也不知是刺客干的還是被人不小心誤傷的。但沒有人喊苦喊痛,每個人臉上都是興奮之色,他們都看向周銓,似乎是軍士在等著自己主將發佈命令。

    周銓手裡拿著的短劍早已收入鞘中,他臉上帶著陽光一般的笑容,抱拳向眾人作了個團揖。

    “謝的話我就不說了,這可是救命之恩……”

    他這一語,頓時引發了大夥的哄笑,大夥哪個不明白,有岳飛和諸護衛在,就憑二十來個刺客也想近周銓身?

    根本不可能!

    “我看著有幾位姐妹和兄弟受了點傷,還請挪步去那邊,我記得街頭便有醫館,莫為了這幾隻害蟲,害得諸位有什麼不適。”周銓又道:“醫藥費自然是這些害蟲出,大夥知道我是最小氣的,我可以先墊,但必然要從這些害蟲身上刮回來的。”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趙構臉上卻是不敢相信的神色。

    在他看來,為人主者,一定要保持高高在上的神秘感,像他父親那樣跑到百姓當中去,也只能微服私訪。身為人主,怎麼能直接和百姓說話呢,而且還開這樣的玩笑!

    孔老夫子不是說了,唯女子與小人難養,近之則不遜,遠之則怨。這裡的,不是女子,就是被稱為小人的平民百姓,周銓卻和他們嘻嘻哈哈,偏偏他們在周銓有危險之時,一個個奮不顧身,衝上來維護,哪怕是女子都如此!

    “接下來少不得要搜索一番這些包藏禍心之輩,可能會打擾大夥兒,到時還請大夥見諒,配合巡捕們做事,都是為了咱們濟州更好更太平,大夥說是不是?”

    周銓這句話引來一片應是之聲,然後他又抱拳做了個團揖:“今日之事,就到此為止了,各位該逛街逛街,該做生意做生意吧!”

    眾人又應了一聲,然後散去,自有巡捕上來向周銓問候,或者攔住一兩個行人,記錄他們所見所聞。

    安德與茂德開始都是嚇得花容失色,但轉眼間,這裡的緊張氛圍便被周銓三言兩語打消了,雖然街面上還有些亂,人們還有些興奮,可是恐懼感卻是絲毫都不存在了。

    這裡的人不但維護周銓,也很信任周銓,彷彿覺得周銓肯定能夠處理好此事。

    這種信任,是大宋皇族趙氏都沒有的。

    方才刺客衝向趙構他們時,周圍的百姓,可是個個躲開,沒有一個願意挺身而出!

    莫說是這裡,就是在京師汴梁,趙構都不敢想,若是有刺客衝向出行的御駕,那些街頭看熱鬧的百姓會不會做出這樣的反應。

    他們只怕會第一時間哄散,生怕惹來麻煩,最多有兩三個忠義之士,或許會出來幫助官兵。

    哪裡會像這邊的人,幾乎毫無例外,全部擁了過來!

    “濟……濟國公,你沒事吧?”安德回過神來,小跑著向周銓過去,緊張地問道。

    “有勞帝姬相問,我沒有什麼事情,歹人離我離得還遠呢……”

    周銓甚是客氣地說道,安德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然後拍了拍自己的****:“我擔心死了……我們回去吧,不買東西了。”

    “不必驚慌,想來不會有那麼多刺客,便是有,如今也不敢出來了,這滿街上的人們,可都是我的護衛。”周銓一笑。

    安德連連點頭,甚是欽佩地道:“這裡連女子也敢與歹人相鬥……實在是了不起。”

    周銓目光在她面上一掃,看著仍留在遠處默默往這邊望著的茂德,他也是微微點頭。

    不必安德說,這五國城原本就是座英雄之城!

    這裡的百姓雖然來自天南地北,可是幾乎都經歷過散亂戰事,對於流血死人的事情他們不陌生,而對眼前的安樂幸福極為珍惜。在日常的教化之中,他們都很清楚,如今的生計來之不易,若是沒有了周銓,他們擁有的一切,很有可能會化為泡影。

    方才,他們看似在保衛周銓,實際上卻是保衛自己來之不易的一切。

    這邊安德還要和周銓多說幾句,可是岳飛已經快步來到周銓身邊,略有些警惕地望著安德。

    一見岳飛,安德就花容失色。

    她方才可是親眼見到岳飛大發神威,那些窮凶極惡的刺客,在岳飛面前連一個回和都擋不住,轉眼之間給他殺掉了三分之一!

    關鍵是,殺了這許多賊人,岳飛身上竟然滴血未沾,仍然是那套筆挺的制服,甚至連衣領處的扣子都沒有歪一分!

    這等手段,讓人望而生畏,安德乃深宮中的女郎,哪裡見識過這種沙場上的英雄,被岳飛眼睛一瞪,頓時雙足發軟,戰戰巍巍,口裡話也說不出來了。

    還是周銓將岳飛拉了一把,拉到一邊去,她才定住神,卻不敢再往周銓身邊靠,而是跑回到茂德身邊。

    “哎呀母后啊……妹妹,方才我被那軍漢一眼瞪得,幾乎心都跳將出來,往常看他,倒還是白白淨淨的,只是長得雄壯一些罷了,今日才知曉,原來這就是一人形虎豹!”

    她小心翼翼在茂德耳邊吐槽,一雙眼睛還向岳飛溜了溜,彷彿是怕岳飛聽到一般。

    茂德卻幽幽嘆了口氣。

    周銓身邊一個當連正的護衛,都是這等的英雄好漢!

    “唉,這等好漢,若是投入軍中,定然是斬將奪旗的先鋒大將!”趙構與她同樣感慨。

    “只怕這樣的好漢到了軍中,如同西軍一般……”難得的茂德多說了一句話。

    這句話讓趙構面色陰沉下來。

    西軍中豈無這般百人敵甚至千人敵的英雄好漢,但被契丹人一頓亂揍,好漢也變成賴漢,正所謂兵熊熊一個,將熊熊一窩。

    岳飛對於趙家三人的心思沒有半點興趣,他在向周銓匯報結果。

    一共是三十七名刺客,分為兩批,刺殺周銓的是群日本人,都在碼頭充當苦力,有二十二名,另外十五人就是去刺殺趙構、安德與茂德的,他們是高麗人,但對刺殺周銓之事毫不知情,是被日本人收買的。

    至於日本人背後,似乎還有別人在挑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5
四六四、女真人要動手了

    “五月初三日,與濟國公、二位公主一起游五國城,途中遇刺,有倭、麗共三十七人,麗人刺我,倭人刺濟國公。事旋起,即為五國城百姓所擒滅。”

    在印得極漂亮的信紙之上,趙構留下同樣漂亮的字跡。

    不過摸著這紙之初,他忍不住就嘆氣:這紙,也是東海商會的製品。

    東海商會有專門的貸款項目,任何人都可以申請其撥付資金,或是開辦工場作坊,或者進行研究。雖然要經過審批,可是仍然有不少人拿到了這資金,興辦起許多小型作坊企業。其中不少搭上東海商會的順風船,迅速發展做大,比如說,生產這紙的金山紙業,原本就是三五個人的小作坊,如今卻成了一家擁有數百名工匠的大廠了。

    其所造之紙種類甚多,質量又好,偏偏價格還便宜,頓時讓市場上白紙價格跌去了三分之二,有人開玩笑說,若是懷素僧生於大宋,就用不著用芭蕉來練書法了,若是歐陽修此時啟蒙,則其太夫人用不著在沙盤上教他識字了。

    僅此一項,天下讀書人就都得承周銓的情,不過周銓對此似乎不怎麼在意。

    想了一下紙的事情,趙構的思緒又拉了回來,然後繼續寫下去:“故人云,一葉落而知秋,舉其一而返三。此事可見濟州虛實矣……”

    那日當街刺殺的事情,到現在還旋繞在趙構的腦海之中,特別是那些百姓興高采烈地為周銓去拚命、周銓如同拉家常一般當眾和他們說話,這讓趙構受到的衝擊,足以顛覆此前他所受到的諸多教育。

    他寫下從此事可見的有二,第一就是周銓甚得民心,上下同欲,故此百姓才視其如親,當他有急難之時,百姓都願效死力。從這便可以推測出,莫看周銓手中的人口很少,最多不過百萬,但只要需要,周銓完全可以動員出一支十萬人以上的軍隊。

    第二就是周銓還是有弱點,這弱點又分為兩層,低一層的是他手下人員繁雜,而且濟州五國城又是商業港城,往來之人太多,即使再嚴格的檢查,也難免會有包藏禍心者混入其中;高一層的也是最致命的,是周銓沒有繼承人。

    寫到“濟公無嗣,若有意外,恐麾下群雄並起,英傑爭鋒,此間一切,盡成鏡花水月矣”時,趙構眼中閃動著奇特的光芒。

    若真能如此,則大宋的一個遠處危機即可解之。

    但同時也有些遺憾,這幾天在五國城逛,趙構也喜歡上這裡的一切,氣候適宜、風景秀麗,百姓安居生活富足,若是周銓沒有了,這一切恐怕也就沒有了。

    不過他又定了定神,那日街上所見,也讓他意識到,想要刺殺周銓根本不容易。

    在五國城,周銓可以只帶著十餘個護衛上街,因為街上的行人全部是他的護衛,但在大宋,趙構就沒見到周銓身邊的護衛少於五十個過!

    按照那日岳飛展露出來的戰鬥力來看,這五十個護衛,足以和一支兩百人的禁軍正面對沖,敗的很有可能是禁軍。

    朝廷當然可以調集千軍萬馬來圍攻這些護衛和周銓,可是以大宋禁軍的軍紀,只怕人馬一動,就有人將消息賣給周銓,那時周銓的報復將是空前激烈的,朝廷根本承受不了。

    所以……

    趙構又寫了下去:“故此,以濟公為駙馬之事,刻不容緩,須儘早而為!”

    既然周銓目前無嗣,沒有繼承人,那麼就給他生一個出來吧。

    哪怕周銓再狂妄,總不好以大宋公主為妾,所以只要將公主嫁給他,然後生出兒子來,那兒子就是嫡子,自然就有周銓的最大繼承權。

    此事不能再緩,再緩下去,周銓身邊的餘裡衍等人生出兒子,有了長子,周銓未必對大宋公主還有興趣。

    就算周銓故劍情深,不分正妻與小妾,大遼與大宋的公主同為平妻,有整個大宋支持,還怕大宋皇帝的外甥,爭不過失國的大遼國皇的外孫?

    趙構並沒有想到,自己寫下這些時,其實已經在承認,憑他們這一代人,不可能解決掉周銓的威脅,只能寄希望於下一代人了。

    “一路行來,以兒臣之見,欲與聯姻,恐非茂德不可。”他又繼續寫道。

    寫下這話時他心裡其實有些虛,因為安德喜歡周銓的意思幾乎完全流露出來,而且她是鄭皇后的生女,在宮中的地位其實高過茂德。

    可是周銓對安德雖然客氣,卻一直保持距離,倒是茂德,雖然未象安德那般往周銓身邊湊去,周銓對她卻一直禮敬有加。

    而且從性格上來說,茂德不爭,反而讓她有優勢。唯不爭,故莫能與爭,她這樣的性子,更容易引人垂憐,從而在周銓身邊後來先至。

    趙構想到這裡,又停下筆,一聲長嘆。

    大宋怎麼就到了這地步呢,就是前幾年,還不是大勝夏國,開疆拓土麼,怎麼要將舉國安危,都寄託在一介女子身上?

    他這邊猶豫之時,周銓那裡,也得到了有關刺殺的最新情報。

    “日本人招供說,他們是被人雇來的,原本刺殺的目標是康王與兩位帝姬,但看到周公身邊護衛不多,他們臨時改變計畫,騙來那結高麗人,代替他們去刺殺康王帝姬,引好護衛之後,來刺殺周公。”

    余陽略有些緊張地稟報這結果,他心裡很是惱怒,此前周銓透出的口風,在將黎清調走之後,他就可以接任濟州總督,算是這麼多年辛苦總算熬出頭來,可偏偏這時出現這種事情!

    這些日本倭子,該死!

    所以這幾日審問之時,刺客們可沒有少吃苦頭,余陽原本就是山賊的軍師出身,十年前折騰人的手段,現在重拾起來,倒是讓他過了一把癮。

    哪怕這伙日本人招供了,什麼都沒有隱瞞,卻仍然被他炮製了一番。

    若不是怕周銓要親自提審,這些在余陽看來根本就是渣滓的傢伙早就全完蛋了。

    “幕後指使呢?”周銓又問。

    “幕後指使做得很隱密,他們是通過兩重中間人與日本人聯繫,其中一重中間人已經被滅口。不過,我們還是找到了點蛛絲螞跡,判斷應當是金人做的。”

    周銓揚了揚眉,這並不讓他意外。

    他雖然樹敵不少,可是如此迫切想要刺殺大宋皇子、離間他與大宋關係的,莫過於金人。

    “公告此事,斷絕金人與日本的聯絡,將在日本的金人全發賣到北海島去充作牧奴。”周銓毫不猶豫地下令。

    同時他不無惡意地一笑,兀朮那廝現在不知是否還在日本當他的總督,若他也在的話,去北海島放羊,為華夏的乳肉製品貢獻他的一份力量吧。

    “那島上的金國商人呢?”余陽問道。

    “那些人加強監視就是,他們願意來這裡做生意,把錢送給我們,我們為何要拒絕?”周銓哈哈一笑,余陽還是沒有領會他的意思。

    收拾日本的女真人,真正目的不是為了洩憤,而是有利可圖。完顏兀朮經營九州島,弄得很不錯,不少良田、牧場都歸屬了女真人,而當地的日本人被殺得殺賣得賣。

    換言之,女真人把壞事做盡、吸引了不少仇恨,而他們種下的果樹上果實纍纍眼看成熟了,這個時候,以刺殺事件為藉口,周銓要去摘果子了。

    至於女真人會不會同意、是否老實,周銓半點都不在意。

    “把李寶調回來,以岳飛為營正,負責掃蕩九州島上的女真人。”周銓又下令道。

    此時濟州的護衛軍已經擴充到了近三萬人,在流求輪戰了近六年,將流求食人生番幾乎都殺剿滅盡,只餘下溫順歸化的部族。他們也該換一個對手,而岳飛也可以放出去展示一下他的軍事才華。

    至於周銓本人的安危,有李寶在,也不必擔心。

    跟在他身邊的岳飛聽得這個命令,冷竣的面上浮起一絲笑容:“是!”

    待余陽走後,岳飛也出去,一直沉默不語的白先鋒忽然起身:“周公,女真要南下了。”

    周銓點了點頭:“是!”

    此時大宋與女真還是盟友,雙方共同對付遼國,可是女真人卻意欲離間大宋與周銓的關係,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女真人要南下了。

    再聯繫到耶律延禧那兒得到的消息,周銓可以斷定,女真人南下不是今年就是明年。

    “女真人若是南下,周公……大宋當如何是好?”白先鋒緊緊盯著周銓,希望從他這裡得到一個回答。

    大宋如何……當然是亡了,周銓在白先鋒與董長卿面前,已經不怎麼掩飾自己對大宋朝廷的鄙夷,也不隱瞞自己想要取而代之的野心。

    他只是在等待時機罷了,現在他的地盤上能夠提供的人力還少,還無法撇開大宋舊有體制,建立完全新的政權。

    “大宋且不說,那麼,大宋……中原的百姓呢,河北、河東,都會成為戰場,汴京會成為廢墟,數以百萬計的百姓……當如何是好?”白先鋒又問道。

    周銓皺著眉,臉上的笑容沒有了。

    他想到自己當初初到這個時代時,在繁華的汴京街道上暗中立下的志向。

    若讓女真人摧毀大宋,他再在大宋的廢墟上重建起一個新的中華,那麼事情會好辦得多。

    絕對不會讓趙構再跑到江南去建個喪失華夏尊嚴的南宋******。

    可是真這樣的話,中原的百姓怎麼辦?(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5
四六五、傾向

    無論安德與茂德如何不捨,她們終究還是要和趙構一起返回汴京去了。

    在濟州呆了一個多月,餘裡衍陪同之下,她們環島遊玩,極是盡興。到了六月時分,乘著颱風間隙,他們乘船返回海州,然後一路西行。

    越是靠近大宋都城,他們臉上的笑容就越少。

    因為越深入中原,百姓就越貧困,若不是京徐鐵路不計成本地大修建,為鐵路沿線帶來了一些生機和繁榮,恐怕情況越更糟糕。

    趙構這幾天手裡一直抓著本書,這是他在五國城商務書館中買到的一本書,書的作者就是周銓本人。

    “朝廷的稅收,就像是百姓家的積蓄,留下一部分備荒備變是不錯的,但更多的部分要投入到新的生產之中,唯有如此,方可使財富流通,讓更多人受益於此。財富唯有流通起來,運轉起來,才會有意義,不流通不運轉的財富,連泥土都不如。”

    這本名為《富論》的書分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國富,第二部分是民富,但到了第三部分,卻將國富與民富結合起來,說是要讓國富惠及於民,要讓民富有益於國。

    文章盡用口語白話所寫,周銓在序中就說了,這書的目的就是讓那些只認得千八百字的人也能看懂,明白財富的源流與去向,這才知道如何去創造更多的財富。

    趙構對其中幾段文字印象極深,比如說:“若是一國百姓行走的道路儘是泥濘,那麼朝廷收去幾億幾萬億的賦稅就是浪費;若是一國百姓用一年的積儲才能在城中買得半個茅坑大小的房屋,而朝廷各個衙門則是高樓林立,那朝廷與百姓將會越行越遠,最終拋棄了百姓的朝廷必將為百姓所拋棄。”

    話有些大逆不道,百姓怎麼能拋棄朝廷呢,但道理卻是很明顯的,趙構每每想到,就覺得不寒而慄。

    同樣,看到周銓投入大量財富用於修建京徐鐵路,然後使得沿線百姓受惠於這工程,再和這本《富論》中的內容相應證,趙構覺得,自己更加瞭解周銓了。

    越是瞭解,就越覺得可怕。

    這一套理念,是很完整的治國理念,其來源絕非聖人之言,或許從儒家經典、歷代諸賢的事蹟之中,都可以找到其一星半點的影子,但到這本書裡,可謂集其大成,開宗立派!

    “怠乎……天授?”

    這個念頭浮起來後,趙構就怎麼也沒辦法將之抹去。得到百姓傾心,能力彷彿天生,這樣的一個競爭對手實在讓他不能不感到灰心與絕望。

    他這一路都保持沉默,最初時安德與茂德都沉浸在離開夢想之地的別情之中,但過了應天府後,她們便也發覺到了。

    安德無心過問,茂德卻關切地問道:“九哥這模樣,莫非是有什麼心事?”

    安德與茂德不提,趙構也會尋機會和她們說的。

    “茂德姐姐,你覺得……濟國公此人如何?”趙構猶豫了一會兒,然後開口問道。

    “這……”

    “並無外人,出君之口,入我之耳。”

    “當世英雄……我生長於深宮之中,見識短少,但便是遍閱史籍,能與之相提並論者,也不過是寥寥數人。”茂德緩緩道。

    “哦,姐姐以為何人可與之並論?”

    “興周八百年之姜子牙,扶漢三百載之張良……管仲、陶朱,亦有不如。”

    管仲陶朱,不過扶持一時之霸罷了,周銓卻可以奠定數百年的富強基業!

    聽得姐姐對周銓如此高的評價,趙構緩緩點頭:“我與姐姐一般想,但我還有些擔憂,濟國公究竟是佐世良臣,還是……操莽之類纂權之祖?”

    茂德屏住呼吸,半晌無語。

    大宋宗室子弟說這話時多少有些心虛,他們趙家的江山,倒有大半是靠著篡位奪權而來,陳橋兵變、黃袍加身的舊事,也只不過過去一百五十年罷了。

    “父皇之意,姐姐當知,若是父皇令姐姐下嫁,可否保得濟國公……不至行操莽之事?”趙構又問道。

    “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此事非我能言。”茂德又是半晌無語,最後吐出了非常簡單的一句話。

    趙構極為失望,他指望茂德能夠全力維護趙家的地位。

    他又尋了一個機會,將同樣的問題問到了安德這裡,安德的回應就讓他滿意多了。

    “必以恩示之,愛結之,子女羈絆之,不使其起異心也。”

    原本趙構是傾向於茂德的,可是面對不同的答案,他的傾向發生了改變。

    再仔細想來,周銓雖然對茂德似乎比安德要好,可是仍然是保持著冷靜的禮遇,並無情迷意亂之態,而且從趙構的角度來考慮,茂德雖然是人間絕色,可以周銓的身份地位錢財權勢,什麼樣的人間絕色他不能弄到?

    若周銓真要選擇趙佶一女兒,原因不會是此女美麗,根本原因還在於她是公主。

    何況安德也只是稍遜茂德,與周銓身邊的餘裡衍可以算姿容相當。

    他心中拿定主意,原本的低沉抑鬱就沒有了,卯足了勁,回到國中要說服父皇。

    六月下,在離開京師小半年之後,他終於回到了汴京。

    此時趙構已經開府,在皇宮之外有他的康王府邸,正與趙楷的鄆王府相鄰。安德與茂德先回宮中,趙構則是回到自己的康王邸等待父皇傳召,可是才一下車,他就看到幾個人圍了上來。

    沖得最前的是趙有章。

    “九大王,九大王,快與我說說,那廝做了什麼決定?”趙有章不待趙構站穩,就嚷嚷著問道。

    若論京中宗室裡,誰現在處境最尷尬,鄆王趙楷排第一位,那麼趙有章就排第二位。

    他此前作為宗室的代表,成為東海商會的十三柱石之一,又主持天水商會事務,當真是意氣風發大權在握,談笑之間,都是數萬貫財富歸屬。那時他有個笑話,說是自己在地上掉一個銀圓都沒有時間去撿,因為有這彎腰撿的功夫,他要賺三個以上銀圓。

    可隨著天水商會與東海商會反目、宗室被周銓毫不客氣踢出了東海商會,連一點權力都沒有留下,趙有章的苦日子就來了。先時還可以憑藉積累和權勢,與東海商會爭上一爭,甚至還挖了些牆腳,但隨著時間推移,東海商會拒絕給天水商會供貨,讓天水商會只能輾轉從別人手中進貨,在競爭中當然是一敗塗地。

    若不是宗室這身份在暗中撐著,天水商會早就垮了!

    就算是宗室這身份,現在對趙有章來說都是負擔拖累而不是幫助,這些宗室除了出一個虛名外,就是胡亂指手劃腳,然後每月分錢之時則一個個踴躍積極,哪怕是現在這種情形之下,只要少了他們的錢,他們立刻能找上門來或哭或罵。

    所以,趙有章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皇室與周銓的和解上來,若是雙方能夠和解,特別是能夠聯姻,想來周銓也會放天水商會一馬了。

    “啊……”趙構正待與他見禮說話,就見一人飛奔而來。

    “九大王,官家有召,請九大王即刻入宮!”那飛奔而來的內侍氣喘吁吁地道。

    趙構歉然向趙有章一笑:“兄長,官家有召,我得先去,待回來之後,再過府與兄長細說……”

    趙有章無奈,只能看著他又上了馬車,向著宮中而去。

    此時天氣炎熱,趙佶沒有呆在紫禁城中,而是去了延福宮原本是要在艮岳避暑的,但那把火之後,艮岳至今都未修復,令趙佶只能興嘆。

    父子見面,趙構從自己的父皇眉宇間,看到一縷難以掩飾的愁容和焦躁之色。

    趙佶沒辦法不焦躁。

    把蔡京趕走,確實是讓北伐失利有了足夠份量的替罪羊,也解除了趙佶心頭的一個大患,但上來的這批人,無論是蔡攸,還是白時中或者唐恪,都比不得蔡京閃轉騰挪的功夫,原本還有餘的國庫收入,現在卻變得捉襟見肘。蔡攸是一昧敷衍,白時中只知奏祥瑞,而唐恪則唯曉哭國庫空虛。

    蔡京還沒有離京,趙佶可以想像得到,這老傢伙現在心情一定不錯。

    所以,趙佶將財政好轉的希望,完全寄託在第二批伐遼債券上。唯有此事順利,才可以彌補虧空,編練新軍,同時也撐住第二次伐遼之役。

    “情形如何,他有沒有同意由東海商會發賣債券之事?”不等趙構施禮完畢,趙佶就問道。

    趙構苦澀地一笑:“他不同意債券之事,因為他認定,再次北伐,仍舊會失利。”

    趙佶倒吸了口氣,然後罵道:“令你好生撫慰,定是你未能做好來!”

    趙構跪下叩首,無法自辯。

    “該死,朕就該將東海商會整個罰沒,如此打十次伐燕的錢也有了!”趙佶又叫道。

    趙構嚇了一大跳:“父皇慎言,父皇慎言,兒臣此前書信,父皇莫非未曾收著?”

    “都收到了。”趙佶悶哼了一聲,卻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只是沒有用處的氣話,傳出去反而壞了自己的名頭。

    罰沒東海商會的事情,早些年可以做,現在,他卻不敢做!

    全天下大大小小向朝廷繳稅的商會,沒有兩千也有一千八百家,若他真開了這個先例,其餘商會必定人人自危,到那時只怕會聯起手來,莫說別的,就是大夥關門歇業三天,造成的問題就足夠讓朝廷焦頭爛額!(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5
四六六、兩個大坑

    好一會兒,趙佶平息了怒火,才又問道:“那朝廷如今用度缺乏,他有什麼說的?”

    趙構苦笑,自家父皇想得有些理所當然,似乎覺得周銓就該為他出謀劃策一般,這也是多年來形成的習慣。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或許父皇去五國城看看,這對他更有好處。

    這個念頭一生出,便不可遏制。

    但他也明白,正常情況下,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皇帝出京之事,自古少有,唯有封禪之時,或許可以短時間離開汴京,但那最多也只是到泰山,順便拐去徐州看看,要去濟州島,絕無可能。

    “怎麼,他沒有說?”

    “兒臣也曾向他問計,他只說了八個字,不在其位,不謀其事。”

    趙佶氣樂了:“他這是向朕要官啊?想當戶部尚書還是宰相?”

    趙構不好回應,只能在那兒乾笑。趙佶心中煩躁,一甩袖子:“罷了罷了,他不干就算了,朕就不相信,若大的大宋,離了他就辦不成事……讓有章來見朕,這事情,終究還須得由天水商會來辦,還是自家人做事讓朕安心!”

    若是蔡京尚在為相,絕對不會讓趙佶如此,但如今蔡京在家中閉門養老,蔡攸等人別無本領,故此趙佶此令發出,並沒有受到任何阻攔。

    “你還有什麼話說,兩次去見他,都是空手而回?”

    “並非如此,他受了朝廷的濟國公爵位,另外,還答應出售火炮給朝廷!”趙構說道。

    趙佶頓時歡喜起來。

    他心裡其實也是有點嘀咕的,畢竟周銓此前預言童貫會敗,結果童貫果然敗了。周銓又預言女真人會南下,而如今朝廷兵力不足,若這事情真發生了,只有借助火炮這等利器,才有可能擋住他們的步伐。

    “出售,不是獻給朝廷麼……好吧,朕就知道,他是一個奸商!”心中歡喜,趙佶口中道。

    “是,是,他說了,可以向朝廷出售十八門大炮,都是個頭巨大、射程極遠、殺傷極強的,正合朝廷用於拱衛京師之用。他還說,這十八門炮,便是他那裡也少有,都是放在五國城炮台上當炮台主炮用的。”

    “這麼說來……他果真拿了最好的大炮?”趙佶有些不相信。

    “兒臣當時也有些不信,故此提出親眼見一見此炮之威,他便給兒臣安排了一場試射,果然如其所言,此炮重達七千餘斤,炮丸擊發,可射出四至五里,炮擊所中之處,石碎山摧,無不崩壞!”趙構眼中還閃著餘悸,當時他可是真被這火炮的威力嚇住了。

    “射程四至五里,石碎山摧無不崩壞……周銓莫非是大忠臣,王黼他們整日說的是錯的?”趙佶大吃一驚,喃喃說道。

    大宋也可以造炮,但是趙佶很清楚,大宋自己造的銅炮射程只有兩里不到,這還是最遠射程,要冒著炸膛危險拚命塞藥才行。

    這四至五里的射程,可以說是一個時代的差距!

    趙佶興奮地都有些哆嗦,而且周銓還很貼心,這十餘門炮是用在汴京城的防禦上的,只要架上城頭炮台,哪怕敵人拿同樣的大炮來轟,他們都會有優勢。

    這豈不是意味著,他可以高枕無憂了。

    “大忠臣,濟國公真是大忠臣,王黼那蠢貨,他輔佐鄆王北征不利,便挑唆朕與濟國公的關係,想著要以此來脫罪!”

    大喜之下的趙佶,瞬間覺得周銓形象又光輝起來,至於周銓不肯出錢為朝廷解決財政危機之事,當然也很可氣,但那與大炮比起來,又是枝節了。

    “此炮價錢如何?”定了神之後,趙佶又問道。

    朝廷沒錢,若是此炮價格昂貴,那周銓的忠心就要打折扣了。

    “造炮耗費時日與材料極貴,人工要求也高,因此炮價昂貴,每炮兩萬八千銀圓……十八門炮,共值五十萬又四千銀圓,抹去四千零頭,共五十萬圓。”

    趙佶眉頭頓時皺起:“國庫裡倒是拿得出這五十萬圓,只是若用此錢來編練新軍……”

    “兒臣也向周銓說了,國中如今無錢,要他便宜一些,周銓不肯便宜,卻許朝廷分期付賬。”

    “分期付賬?”

    “朝廷一次付十萬圓首款,待明年三月之前再付十萬,如此五年,與其結清。”說到這,趙構又道:“每門炮他還配送二十斤重鐵彈各十枚,發射火藥各十包。”

    趙佶對發射火藥與鐵彈沒有什麼興趣,他卻不知道,這才是周銓真正想向他推銷的東西。

    他此刻被周銓開出的便利條件所感動,越發認為,周銓真是個大忠臣了。

    當然,這個大忠臣有自己的小心思,可是只要他不謀反不自立,別的就都可以不在乎。

    他當然更不會知曉,賣這火炮給他,看似表明周銓無反意,實際上,周銓若真是謀反,豈是區區十八門大炮能阻止的?

    周銓本來就不想將汴京變成戰場,強攻開封從來不在他的計畫之內,這十八門大炮,射程雖遠威力雖大,可是因為只能座於炮台之上,不能用作野戰,所以只要不強攻開封,它們就是可有可無的擺設。

    便是發生什麼意外,周銓需要強攻之時,僅憑送去的十發彈藥,能夠發射幾炮?待這些火藥用完之後,只能用朝廷自己配製的火藥,那火藥威力不足,大炮的射程必然會下降,未必能比得上週銓現在裝備給護衛的野戰重炮。

    十萬圓,從國庫裡拿出來,想必現在為戶部尚書的唐恪不會囉嗦了。

    “唉,可惜他不願意代為發售戰爭債券……”趙佶又嘆口氣。

    然後他看到趙構欲言又止的模樣,有些不滿地道:“你為何這副模樣,有話就說,難道你有計策?”

    “兒臣雖無策,但濟國公確實有策。”趙構略一猶豫。

    “你不是說他不肯獻計麼?”

    “他雖是不肯獻計,但兒臣在他的一本書中看到了計策,父皇請看。”想來想去,雖然覺得不穩妥,可是為了換取父皇的青睞,趙構還是將那本《富論》呈了上去。

    與濟州其餘書籍一般,為了方便書寫數字符號,所以這本《富論》也是橫排的。趙佶接過來,先是鄙視了一番上面充滿匠氣的書法。

    “父皇請番至第三十三頁,兒臣以硃筆劃下了一段內容。”

    趙佶依言翻到那邊,然後看到上面幾排小字,大致意思是,如果政府出現無錢推動基礎建設的事宜,可以考慮以國家信用為抵押,向民間募集國債。充當具體抵押物者,可以是一段時間的國家稅收,可以是某些國家產業的收益,甚至可以乾脆以土地為質。

    這些倒不是什麼新奇的,此前朝廷發放戰爭債券,採用的就是這路數。

    “父皇再看下一頁。”趙構提醒道。

    在下一頁裡,舉了一個例子,以大宋為例,可以充當抵押的國家信用有許多種,比如每年的鹽課,就是一大筆收入,完全可以以鹽課為抵押,以一定的利息,從民間募集債券。

    除此之外,發行債券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從國庫支出中想辦法。比如以大宋為例,每年要花費七成以上的財政收入,用於官員俸祿、軍士兵餉,但實際上官員俸祿與軍士兵餉中相當部分都非是生活必須,朝廷可以將之折為債券,許以高息,連年計息還本,則可以募集大量資金。

    趙佶一看到這裡,頓時精神大振。

    說的沒錯,如今朝廷一年用於官員俸祿、軍士兵餉上的支出,是朝廷支出的重頭,但實際上大宋的官員們都很優裕富庶,將其中部分暫留下來,對他們的生活並無影響。而且既然天子與士大夫們共治天下,如今宮中天子尚且“節儉”,他們也理當為此做些事情。

    想到這裡,趙佶一拍膝蓋:“果然,若能從官員俸祿中抽出十分之一,一年也是千萬貫之巨資,以十年為期,還本付息……妙計,妙計!”

    在趙佶看來,這是絕對的妙計。

    將那書抓在手中,趙佶輕輕拍了一下趙構的肩膀:“吾兒坐得不錯,當勉之!”

    趙構心中大喜。

    此時他在趙構心中的地位,只怕直線上升,已經要接近鄆王,可能超過太子一籌了!

    原本他還想說,周銓在後面章節中特別提出,這種發行國債的方法,切忌失信,若是失信於人,則官怨民憎,會損傷朝廷根基。

    可見父皇正在興頭之上,他想了想,決定不去做掃興的事情。

    “父皇,兒臣以為,贈婚之事,須得速行,兒臣這有一份奏章,請父皇批閱。”他將自己密藏在身的那份奏章拿了出來。

    此事重大,為了防止送信者洩露了機密,因此趙構沒有在信件中送來。

    趙佶拿來一看,當看到周銓“無嗣”一句時,又是一拍大腿:“對極,對極,若是朕的外孫,但是封其為藩國親王又有何不可?”

    越想越是興奮,他起身轉了兩圈,不僅如此,公主下嫁,周銓總得有點表示,而且他這個皇帝舍下臉面,要求賜婚,周銓不可能不給這面子拒絕。

    “詔蔡太師入宮,此事,確實宜快不宜慢!”趙佶終於下定了決心,下令說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5
四六七、蔡京給周銓挖的坑

    要嫁女,也要有三媒六證才行。

    而以趙佶的身份,要想將女兒嫁與周銓,這媒人的身份還不能低。最合適的人選,莫過去剛剛罷去相位的蔡京了。

    聽得蔡京入了宮,沒有多久又出來,慌了神的人是蔡攸。

    蔡攸別的本領沒有,揣摩上意的本領卻是十足,他很清楚,朝廷目前面臨嚴重的財政困難,而天子還想重修艮岳。但他卻無計可施,沒有辦法給朝廷籌措足夠的資金。

    這等情形之下,沒準趙佶又會生出換相之心,被他逼得退休致仕的老子蔡京,很有可能再度啟用。

    這對他來說,可絕對不是好消息。

    權利場中無父子。

    他又不敢直接去尋趙佶問,而他在宮中的消息渠道,也只打聽到趙佶同康王趙構密議許久之後,便召見蔡京。這讓蔡攸更為恐慌,趙構是從周銓那兒來的,而周銓與蔡京配合默契,更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想來想去,他一咬牙,時隔半年之後,終於又移步太師府,回到蔡京的宅中。

    換作以往,他來自然是不須要通稟的,可以直入書房,見到蔡京。但自從上回將蔡京逼退休之後,蔡京便吩咐家人,即使是他來,也得通稟後才得登堂入室。

    故此,蔡攸足足在門外等了小半個時辰,才終於入內,在書房裡見到了父親。

    蔡京面有憂色。

    蔡攸看到父親這面色,心裡一跳,行大禮後問道:“老大人面帶憂色,可是身體不適?”

    “你來給老夫把脈。”蔡京沒好氣地一伸手。

    蔡攸臉微紅,上回他就是藉口給蔡京把脈,判斷他身體不好,才以此為藉口逼得蔡京去職。

    但這一次,他仍然沒有拒絕,上前將蔡京的脈門把住,好一會兒後道:“老大人乃是懸脈之象,多憂多思,心火較盛,倒無大礙,只需靜養……”

    “若是你這等輩能夠把事情辦好來,也就不需要老夫多憂多思,你老子我才可以靜隱田園,靜心休養,也好多活幾年,免得被你這不孝子氣死!”

    蔡攸被罵得吶吶無語。

    藉著這一機會,好生將蔡攸教訓了一頓之後,蔡京甚為滿意,然後徐徐說道:“你今日來此,只是為了看你老子我何時死麼?”

    冷汗在蔡攸頭上直冒,他訕訕道:“不敢,不敢,聽聞老大人入宮,特來向老大人賀,官家依然記掛老大人,只須老大人身體稍安,便可再度起復了。”

    “哼,你的那點鬼心思,老夫還不知道?你這孽子,只管放心,如今還不是老夫出山的時候,不待你們將事情搞得一塌糊塗,老夫怎麼有機會出來收拾殘局?”

    哪怕蔡京仍然是在斥罵,可是蔡攸心裡卻覺得非常歡喜,他忍住笑容,拱手道:“那今日官家召老大人……”

    “官家要我作媒。”蔡京捋鬚,昏花的老眼裡閃著莫名的光芒:“這倒是有些奇了,老夫一輩子什麼事情都做過,替人作媒,倒還是頭一回。”

    “作媒……莫非是周銓同意了,哪位殿下將下嫁於他?”

    蔡京哼的一聲冷笑:“周銓哪裡那麼容易同意,恰恰是因為周銓尚未有此意,才需要老夫出面說服……這可不是個好差使,老夫又年邁體弱,不宜遠行,周銓如今是絕對不會回京,事情才有些煩人!”

    蔡攸聽到這裡,也覺得事情不靠譜。

    雖然說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可是也要看是嫁與誰人、嫁給何家,他們蔡家,自然是巴不得能尚公主,反正蔡家子弟眾多,尚主不失是一條加深和皇家關係的好選擇。

    可對周銓來說,他哪裡稀罕什麼公主,遼國的公主,不就被他拐了一個回來了麼?

    “此事確實極難……”蔡攸自問是沒有辦法,而且,有件難事麻煩他老子,免得蔡京算計起復之事,正合他的心意,他當然不會為父親獻策。

    只是閒聊了幾句,蔡攸就尋了個藉口告辭離開,待他走後,蔡京冷笑了兩聲。

    原本這事情他是不想接的,但是就在趙佶見他時,他從趙佶口風裡發覺了不妙的事情。

    朝廷財政困難,逼得趙佶只有大肆發行國債,若真如此,接下來京師中有一段時間是多事之秋,他留在京中,日後少不得也要沾上些責任,倒不如藉口出京作媒,先遠離這是非之地。

    至於事成與不成……別人或許沒有辦法,他蔡京如何會沒有辦法?

    只是天氣酷熱難當,蔡京出京之行,一直到了七月中才動身。

    他的目的地卻不是濟州,他畢竟年邁,雖然身體還算結實,可飄洋出海這種事情,還是有些害怕的。

    出京初時一段路甚是難走,但到接近應天府時,他們改乘上了列車經過一年多的加緊建設,這一段鐵路已經可以通行了。

    此時的鐵路可與後世鐵路不同,沒有那麼多顧及,故此從勘測到建設都比較簡單,須知原本英國的第一條鐵路,僅憑商人之力,從籌建到建成也只花了四年時間罷了。而現在京徐鐵路從籌建到現在也已經有四年之久,所動員的人力更是高達百萬,花費的錢財可謂揮金如土,這等情形之下,修成一部分易修的地段,並將之投入試運營,倒也不足為奇。

    雖然這段鐵路還不能走蒸汽機車,可已經讓蔡京驚嘆連連,待他只花了一日功夫,就行過百里,抵達應天府,更是連連誇讚。

    身為當今太師,雖然已經沒有宰相的實職,可是蔡京抵達,還是受到了應天府文武官員的迎接。

    當先者自然是宗澤。

    聽得宗澤自報姓名之後,蔡京滿臉堆笑,伸手把住他的胳膊:“宗汝霖乃國之柱石,老夫早聞大名,只恨無緣得識。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難怪能與濟國公一起,預估到伐燕失利……唉,慚愧慚愧,還是濟國公有識人之明,屢次向朝廷舉薦宗太守,老夫彼時對此不以為然,待得想要正視此事時,卻又因病致仕,否則依汝霖之才,當位列執政才是!”

    這話聽聽就算了,也就是蔡京如今退休,所以沒有負擔,敢這樣說。若他仍在相位之上,絕對不會說此話,畢竟以宗澤之才,完全有可能威脅到他的相位。

    宗澤在官場浮沉多年,當然不會被他這區區幾句話哄住。

    雙方寒暄了幾句,心中便都明白,彼此並非一路人。

    再見其餘官員,則是由宗澤將眾人介紹給蔡京了。不過不等宗澤介紹,蔡京就行向其中一人,一把攬住此人胳膊,甚是親近地道:“周公,多時不見,老夫甚是想念!”

    被他喚為周公的,正是周儻。

    這幾年周銓光芒萬丈,很多人都忽視了默默在工地上主持京徐鐵路事宜的周儻。此時周儻也只是四十餘歲,尚不到半百,正值年富力強之時。蔡京如此親熱,而且談笑之間,又沒有像對宗澤那樣以前輩自居,讓周圍眾人都是極為吃驚。

    就是周儻自己,當久了官,見識多了,此時也不禁有些受寵若驚。

    “都說濟國公與蔡太師關係非同一般,如今看來,傳聞非虛,只看蔡太師對周侍郎的親近,兩家只怕還是通家之好!”

    周圍官員見此情形,心情各不相同。

    周儻已經當了好幾年的這個工部侍郎了,單論品秩爵位,他是這裡諸官中最高的,只是因為宗澤乃應天府主官,故此他排在第二位與蔡京見過禮。

    宗澤設宴款待蔡京,雖然兩人不是一路,可這種官面上的場面還是要維護的。一時賓主盡歡,但諸官散去之時,蔡京卻拉住周儻,徐徐說道:“我與濟國公,乃是忘年之交,故此與君乃通家之好,人老少歲,還請周侍郎留步,我欲與侍郎秉燭夜話。”

    眾人都知道,這是他二人有秘密的話要說,便各自散去。

    蔡京到這裡自然是住驛站,因為受徐州影響的緣故,這邊的驛站建得相當新式,蔡京倒沒有不習慣。將周儻引到客廳,蔡京問了些修鐵路的事情,周儻一一回答,心裡卻有些嘀咕。

    但蔡京很會察顏觀色,很快話題就轉到各自家人身上,蔡京先是表示了一下自己的煩惱,說起自己諸子相爭的事情,然後關切地問:“周侍郎如今膝下子女幾何?”

    周儻有些難堪:“不過就是一子。”

    端起茶杯,蔡京沉吟了會兒,然後道:“雖說我諸子不孝,但有句老話,多子多福是不錯的,侍郎只有一子,那就得希望能多孫了……只是據我所知,濟國公到如今,尚未有子嗣。我與貴家乃是通家之好,故此不嫌冒昧問上一聲,可需我介紹一方藥?”

    周儻怦然心動,這一直是他與周母的一大心事!

    他們家無論是富貴還是權勢,如今都可以說舉世罕有,可是沒有一個繼承人,卻讓這一切都顯得不穩定。

    周銓與餘裡衍成親時間不短了,可是仍無子嗣,因此周母一直鼓動著周銓將師師和梁紅玉都收納入房,可是也不見動靜。

    “莫非蔡太師有妙方?”

    “倒不是我的妙方,乃是御醫所開妙方,今上子嗣甚眾,與此便是有關……不過,欲有子嗣,也需房中有合適妻妾才行。我聞濟國公尚無正妻,便琢磨著一樁親事,想要說與濟國公。只是這婚姻之事,終須父母作主,故此我先到侍郎這裡探探底,若是侍郎覺得可以,我便去尋濟國公說,若是侍郎覺得不須我這老朽多管閒事,我自不去拿此事煩惱濟國公!”蔡京笑吟吟地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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