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20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9
四三九、避而不見

    雖然春節已經過去了,可是應天府還是張燈結綵,上任不久的應天知府恭恭敬敬站在城門前,等著從西面來此的車駕。

    “回稟老爺,儀仗離城只有十二里了。”

    一騎快馬回來,向他稟報了康王車駕目前到的位置,這位知府微鬆了口氣:這樣就好。

    近來大宋頗不太平,特別是在伐遼失利之後,各地騷動,盜賊再度興起。從京城到應天府這段,倒還算好,因為有農會的緣故,盜賊不敢接近計畫中的鐵路沿線,否則必然被農會群起而攻之。

    “只不過這農會,究竟不是出自祖宗之法,若我當政,還是要將之罷去。”這位知府心中暗想。

    如今的應天知府名為孫傅,他與周銓其實是熟人,當初作為使者,與周銓交涉接替蘇邁的海州知州的便是他。

    也正是憑藉這交涉的“功勞”,他頗受一些人的賞識,特別是西京中那些門生幫吏盤根錯節的老人的賞識,成功成為應天知府。

    他成功地掩蓋了自己的傾向,沒有表露出自己對周銓推出的新事務的厭惡,所以朝廷認為,他能夠在鐵路問題上與周銓良好合作,早些將此事辦妥來。

    “東海郡公呢,他怎麼還不來?”問完趙構等人的行蹤之後,他又問起周銓現在在哪兒。

    這一下大夥都面面相覷,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問題。

    孫傅瞪著一個文吏:“我命你去拜請東海郡公的,為何你人還在這裡?”

    “卑職去了……郡公那邊只是說‘知道’,然後將卑職打發回來。”那文吏委曲地說道。

    “快去催請,只有十二里了,如今路修得好,車駕最多一個小時便能趕到,到時郡公不在,誰來接聖旨?”

    那文吏被噴了滿頭的口水,撒腿就跑。孫傅喃喃嘀咕了一聲:“無怪乎今日翻看皇曆,說是不宜接風……”

    他知道此事肯定不會是一帆風順,畢竟京中的傳言早就傳到了應天府,他也知道,最初時有人將北伐失利的原因推到了周銓身上,甚至還有暴民去燒了東海商會。

    這是公開的消息,他通過秘密渠道還知道了一些未公開的消息,像是東海商會的十三柱石已經分裂,周銓與童貫反目成仇,與宗室那邊亦是劍拔弩張東海商會如今已全面停止與天水商會的一切合作,不再向天水商會提供任何貨物,拒絕運輸天水商會的任何人員、物資。而天水商會則拚命挖人,試圖借助其宗室背景,從東海商會中挖走那些精幹的經理、主管和管事。雙方在一些地方,甚至還暴發了肢體衝突。

    孫傅雖然不甚聰明,卻也知道,遇到這些事情,周銓的心情肯定不太好。

    朝廷此時派遣康王趙構來,目的就是安撫周銓,有些事情,需要給周銓一個解釋。

    那文吏去了好一會兒,等康王車駕的旗幟都可以望見的時候,他才匆匆趕了回來。

    回來時他完全是哭喪著臉:“老爺,東海郡公出了府邸,但他沒有來迎車駕,而是離開應天,去往徐州了!”

    聽得這個,孫傅先是一頓足,忍不住罵了一聲“無君無父跋扈至極”,旋即意識到,自己說這話,很有可能會傳到周銓耳中去,於是又閉緊了嘴。

    周銓這可是擺臉色給康王看,實際上就是以此告訴朝廷和官家,他很生氣了,後果很嚴重!

    “唉……”

    嘆了口氣,孫傅別無它法,只能將那文吏喝退,想著回去之後,要想什麼辦法轉轉運氣,莫總是遇這種事情。

    不一會兒,趙構的車駕就到了面前,一番見禮之後,聽到問起周銓在何處,孫傅只能訕訕地道:“東海郡公爵位職務皆在微臣之上,他意欲離開,微臣也無法阻止。”

    讓他意外的是,年輕的康王不但不怒,反而是一笑:“當是如此,郡公這般也是自然,換了我,火氣比他還大……可知郡公去了何處?”

    “去了徐州。”

    “既是如此,車駕就不入城,繞過應天,直去徐州。”趙構說道。

    孫傅一愣:“殿下,一路奔波辛苦,微臣略備酒水,還請殿下入城休息……”

    “多謝孫知府,不過事關重大,我越是辛苦,或許東海郡公就越解氣呢,我這一次來,原本就是給郡公出氣的,誰讓朝廷裡有些人胡作非為呢!”趙構朗聲說道。

    他知道,自己說的這番話,肯定會通過不同渠道傳到自己父皇與周銓耳中,在父皇那邊,自己會有一個忍辱負重、顧全大局的印象,而在周銓那裡,自己也是一個通情達禮、禮賢敬士的印象。

    他卻不知,周銓對他的印象,其實早已定下了。

    趙構決意不進應天府城,回到車駕隊伍之中後,他想了想,專門來到後邊的一輛馬車旁,低聲說道:“兩位皇妹!”

    不一會兒,內裡傳出一個低低的聲音:“兄長可是有何吩咐?”

    “東海郡公不在應天,而是在徐州,我們還要前行一段,不知二位皇妹是否能撐得住?”

    “無妨,我們並不覺得勞頓。”裡面的聲音響起,微微一停,然後又輕輕地道:“這外邊,倒是有些新鮮的風景,比起宮裡更自在些呢。”

    趙構聞得此言,哈哈一笑,心裡卻是不以為然。

    外頭的風景確實新鮮,可哪裡比得皇宮之中權傾天下眾所矚目來得好?

    “論及新鮮,還是徐州那邊更新鮮,等到了徐州,我一定要引二位皇妹去狄丘城見識一番,這可是東海郡公一手建起的城池,也是座無牆之城,但其熱鬧繁華,幾乎不遜於京師!”

    車中的二位帝姬小聲嘀咕了幾聲,傳來了輕笑,然後一位道:“哥哥說的可有些過了,京師繁華甲於天下,怎麼還有不遜於京師的地方,小妹也曾經打聽過,那狄丘不過是利國監所在,原本只是個小城,東海郡公去那裡也只有十年時間,能夠有多大變化?”

    “皇妹這是小瞧了東海郡公的本領!”

    趙構怕兩位妹妹旅途無聊,當即打起精神,繪聲繪色地講起自己前往狄丘的經歷來。

    他兩度進入狄丘,頗為仔細參觀過,特別提到狄丘的龍川學校中,甚至設有專門的女校,招收七至十四歲的女子入學,不僅學習讀書寫字算數,還學得一些機械手工,凡這女校出來的女子,在內可以管家,在外則能自立,這讓馬車中的倆位帝姬聽得呼聲連連。

    雖然生在帝王之家的她們,不可能羨慕這種平民女兒,但對於這些少女的自立,心生嚮往卻是難免。

    此時是初春時節,冰雪尚未徹底融化,他們一路行來,頗多艱難,又花了六日時間,這才抵達徐州,到得徐州一問,果然,周銓並沒有留在這裡,而是去了狄丘。

    “殿下欲見東海郡公,恐怕還得趕一趕,郡公明日可能就要去海州,然後會揚帆東海,前往濟州……”滿臉諛色的苗仲先向著趙構行禮說道。

    他這個徐州知州的位置坐得甚是穩當,朝廷幾次都想將他調回京中升職,但他卻百般活動,拼了命也要留在徐州。白花花的銀圓撒了出去,他的目的也達到了,果然留任徐州,到現在,都快第三任了。

    這些年在徐州,也讓他撈得盆滿缽滿,不用貪污受賄,只是指使著家人,跟在周銓身後做生意,便讓他積下了十輩子也花不盡的財富。他原本是個庸碌之人,可現在倒也有幾分商人的精明,因此,見到趙構之後,便做出了他認為最合適的暗示。

    周銓是在避著趙構,但避讓之心並不明顯,所以,苗仲先才敢洩露周銓的行蹤來討好一下這位年輕的殿下。

    “哦,那當如何?”

    “殿下來得可真巧,正好龍川別院用蒸汽機車帶了列車在鐵路上試驗,若是殿下有意,便可乘此列車前往狄丘,所花費的時間,不過是區區一個小時!”

    趙構坐過鐵路上的列車,那時是十二匹挽馬拉的大車,讓他能在一個時辰之內從徐州趕到狄丘,他也見過蒸汽機,他在徐州、狄丘參觀之時,多次在礦山中見到這玩意兒將礦底的積水抽出來,或者是從深達十餘丈、三十丈的礦坑之中將煤、鐵等礦石拖上來,他甚至在海州的一些棉紡織工廠中,看到了由蒸汽機帶動的機械運轉。

    “蒸汽機車……定然又是東海郡公的主意,這車子好使麼?”趙構驚訝地問道。

    “殿下放心,東海郡公在這東西上投入的錢,那可是嘩嘩如流水,據下官所知,就不下百萬貫!嘖嘖,也就是郡公有這大手筆,現在我算是明白了,郡公他早就看到蒸汽機的用處!”

    苗仲先狠狠把周銓誇讚了一番,聲音正好可以讓趙構之外那輛豪華馬車中的兩位帝姬聽見。

    苗仲先背後,其實也是有朝中大佬的,雖然那位大佬如今處境不是很好,可是消息卻是很靈通。趙構此次前來宣慰,為何要帶這兩位帝姬,其真實用意,苗仲先早就打聽到了。

    對此,他是舉雙手贊成,而且早有決心,一定要全力促成此事。唯有如此,他可以既將自己與周銓的利益綁得更緊,也不虞得罪了朝廷。

    果然,在他大力勸說之下,趙構果然意動,然後來到那輛豪華馬車邊,小聲與馬車中的兩位帝姬商議起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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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零、趙構三進狄丘

    “妹妹,這樣……不太好吧?”

    當苗仲先帶著徐州的一夥官員開始忙碌時,安德帝姬有些猶豫地對茂德道。

    “有什麼不好的,艮岳未被焚燬之前,鐵路列車車道上,咱們姐妹不是常乘車遊玩麼,這不過是稍快些的列車罷了,倒是讓人奇怪的是,不用馬匹來拉……姐姐,須知在京中,卻是見不著這樣的車的!”

    茂德口中如此勸說,心裡卻想著別的事情。

    此次東行的真實用意,安德與她都是心知肚明。她們肩負著羈糜周銓的重任,不知不覺中,當初教她們跳棋的那個少年,已經成長到了大宋皇室不得不用公主來安撫了。

    不過二人心中都不牴觸此事。

    大宋的公主,地位並不算太高,多數都是下嫁與朝中重臣子弟,政治意味原本就濃。那些駙馬們都沒有什麼本領,只是靠著父祖之蔭立足,活得甚是窩囊。

    周銓不同。

    論功績,大宋開國以來,少有人能夠與他比擬;論財富,富可敵國是專門為他而設的形容詞語;論長相,英俊得能拐走任何一位懷春少女的心;論性子,就憑他時不時送入宮中的那些小玩意兒,就知道他是個體貼人的性格。

    可以說,這是一個非常完美的聯姻對象,若說還有什麼缺憾,那就是他已經拐來了一位遼國的公主了。

    這是周銓廣為詬病的一件事情,但正是這件事情,才讓倆位大宋帝姬稍鬆了口氣:若連這點缺陷都沒有,她們也要懷疑,周銓是不是神仙中人,非人間女子之偶了。

    她們沒有等多久,趙構便來與她們說,到地方了。

    自有儀仗張開布幔,將二人隔開,她們出了馬車,活動活動手腳,便注意到眼前這座特殊的建築。

    上方有“徐州列車站”五個大字,那筆劃縱橫淋漓,但字寫得實在不算好。安德帝姬抿嘴笑了笑,小聲對茂德道:“這便是列車站啊,聽聞京師也要建呢,不過京師列車站的站名,定然是父皇手筆。”

    “這五個字是東海郡公所題。”茂德心細,看到了大字後的“周銓題”三字,低聲提醒了一句。

    安德乃是鄭皇后之女,宮中地位崇高,望見之後,又是抿嘴一笑,心裡卻道:“這位東海郡公別的都好,唯獨不好讀書,學問不夠,故此字也寫得……只能說是一般般了。”

    茂德卻不這樣以為,她手指輕動,暗暗摹了幾遍周銓的字,心中便明白,這位東海郡公可是個不喜拘束、隨興而為的人。

    她們進了車站,此時徐州與狄丘間的列車開通已久,每日都有數千人乘車往來於兩城之間。只不過今日趙構來乘車,閒雜人等都已經被隔開,他們一行極是順暢進入了侯車廳之中。

    自有人替他們辦好了登車程序,兩位帝姬穿過樓道,來到列車前時,都是吃了一驚。

    她們在艮岳中坐過那裡的列車,馬拉的六節車廂,不過是供皇家娛樂之用。但在她們面前的列車,卻是一個巨大的蒸汽機車車頭,拉著十八節車廂,每一節車廂比起她們在艮岳所乘都大。

    “這麼長!”

    “這麼大!”

    兩人幾乎異口同聲說出來,然後相視一望,都覺得有些失態。

    一個圓臉微胖的少女,從旁邊行了過來,向二人施禮:“奴拜見二位帝姬,二位金安。”

    這個少女穿著很奇怪的制服,頭上還戴著一頂大簷帽,雖然向二人行禮,可是態度卻是不卑不亢,似乎面對的並不是大宋的公主,而只是普通富貴人家的女郎。

    “你是……”安德很喜歡她的這身制服,上下打量著問道。

    那少女指了指胸前的一塊木牌,笑著道:“奴名為溫芸,編號九五二七,乃是這趟列車乘務,專為兩位效力,請二位隨奴來。”

    她做了個欠身邀請的手勢,然後在前領路,安德與茂德對望一眼,都是頗覺新奇。

    不僅她們,就是曾經乘過一次列車從徐州到狄丘的趙構,也覺得十分新奇。

    此時男女大妨尚在,因此列車上男女同車卻不同廂,兩位公主被領到了靠前的一節女貴賓廂中,看著連車窗都是用的玻璃,而廂中擺設也是舒適華美,甚至還有長長的臥榻供人休憩所用,兩位一路奔波辛苦的公主幾乎同時發出嬌吟:“若是從京師到徐州,也有這樣的車那就好了!”

    “京徐鐵路若能建成,便有這樣的車了,到時從京師至徐州,五個時辰可至,二位殿下若是夜間動身,在臥榻上睡一晚,次日早晨就可以趕到。”那溫芸笑吟吟地道。

    然後她將貴賓廂中的各種陳設一一說與二位聽,事實上就算是貴賓廂,其空間也不算大,只能放上八張長榻,外加十六個錦凳,也還是略顯擁擠。但是比起馬車裡,已經好得太多,兩位帝姬忍不住這摸摸那坐坐,後來都擠在了列車一邊窗旁,向著外頭望去。

    此時趙構儀仗都已上車,他們本人自然是乘了貴賓廂,但絕大多數還是擠進了後面的普通廂中。有兩節車廂被專門用來招待他們,緊接著,原本封禁的車站便開放,於是人群湧了過來,二位公主看到足足有好幾百人急匆匆地趕上車。

    “這些人都同我們一車,拉得動麼?”兩人不禁有些擔心,這一趟車可就拉了近五百人。

    “殿下放心,這蒸汽機車改進過二回,力量十足,我們曾經試過,便是拉上五百人,外加幾十萬斤貨物,它也能走得動。”溫芸笑道。

    這種被周銓命名為“天行健”號的蒸汽機車,已經不遜於原本歷史上的旅行者號,因此溫芸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聽得她這般說,安德與茂德又是對望一眼,心中將信將疑。

    好在很快她們就能親眼見到是真是假了。

    隨著一聲汽笛鳴聲,車站中的鐵鐘被敲得噹噹作響,然後她們覺得身體狠狠震了一下,緊接著是第二下、第三下,玻璃窗外的景緻,也開始緩慢後退。

    “動了,動了,真的動了!”

    倆人年紀其實都不小,但此刻還是驚呼出來。

    對她們來說,蒸汽機帶動的列車,實在是一種嶄新的體驗,看著路兩邊風景迅速向後移去,她們發呆了許久,這才回過神來。

    當然,這一路上伴隨她們的除了溫芸的講解、路旁的風景,還有輕微的暈車不適。好在溫芸早有準備,為她們提供了藥丸,緩解暈車的症狀。

    她們也在閒聊之中,知道這溫芸就是龍川學堂中女學出來的,又問了一些女學中所設課程,兩位公主都是極好奇,同時也將龍川學堂女學,當成此次狄丘之行必去的地方之一了。

    如溫芸所說,當車廂裡的座鐘時針移動了一格多之後,他們便抵達了狄丘。

    因為是臨時決定乘列車前來,所以在車站並沒有迎接他們的人,倒是當儀仗整理好,趙構與二位公主也從火車的震動中平復心情後,如今的利國監知監趙不試才匆匆趕到。

    一來先是請罪,未曾迎接,然後就是責怪徐州知州苗仲先,不該讓皇子與公主體驗列車這等新玩意兒,再然後則是數落周銓,認為周銓不呆在徐州見皇子,而是跑回狄丘,實在是不應該。趙構上回來狄丘時,曾經見過這位出身宗室的知監,知道此人年紀雖然不算大,卻只是個守成之輩,今日再見,覺得果然如此。

    但旋即,趙不試說的話讓他吃驚了:“不過,殿下親自體驗火車之後也好,回到京中,可向朝廷力薦此物,此物利於軍國大事,不可不推廣之!”

    “啊?”趙構愣了一下,他剛才還不是反對自己乘火車麼!

    再與趙不試細談,趙構的目光越來越古怪了。

    與當初相見,這趙不試變化可真大!

    當初他只是個守成者,能夠不正面與周銓衝突但又限制周銓在狄丘的影響,這就是朝廷對他的期望,但這短短的數年時間裡,趙不試呆在狄丘,耳中所聞,目中所見,都是新鮮的玩意兒,而且這些東西,對於提高國家的稅收,壯大國家的兵力,都有極大幫助,這如何能不令其深思?

    人,總是會變的。

    當初身負重任來此的趙不試,在完成自己的任務同時,也受周圍環境所染,開始考慮,若能將狄丘的種種技藝推廣到全大宋,能給大宋帶來多少財富與力量了。

    “當真是了不得,哪怕他嘴裡埋怨周銓行事不周,但實際上,他已經極欽佩周銓了……這可是最忠於大宋的宗室子弟,他都如此,至於別人,可想而知!”

    趙構心中生出這個念頭,心中暗生警惕,但又無可奈何。

    莫說趙不試,就是他自己,在對比了京師與狄丘之後,也不禁覺得,還是狄丘更好些。

    京師看似繁華,實則死水一潭,每日裡爭來鬥去,都不過是將糞便吃進去又拉出來然後再吃進去,哪裡比得狄丘,哪怕周銓本人已經不常呆在狄丘,可長期以來形成的制度,自然就有一種慣性,帶動狄丘前進發展,甚至將那些從外地而來進入狄丘者,也不由自主地被捲入其中。

    就在趙構百感交集之時,趙不試陪同著他一行,終於抵達了此行的目的地。

    龍川!(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9
四四一、冷臉

    龍川別院現在不再是“別院”了,它已經被納入狄丘城中,而且是狄丘許多人心目中的聖地。

    其實周銓從應天一直避到狄丘,並不只是簡單地要擺譜給大宋皇室臉色看他還沒有淺薄至此。

    他主要還是回來表彰蒸汽機車團隊的,同時,要將這個團隊一分為二,抽設一部分人去研究蒸汽輪船。

    對周銓來說,推動技術進步始終是最優先的選項,技術進步上多花些時間人力財力,總比每日吃吃喝喝或者與高層勾心鬥角花費的要好。

    “康王已經到了門前了,不好將他攔在門外啊。”他在研究著名單,琢磨哪些人調到蒸汽輪船研究隊伍中去,哪些人留下來繼續改進蒸汽機車並且使其能夠工業化生產,聽得梁紅玉在耳畔嘀咕,隨口應了一聲,然後起身站直,伸了一個懶腰。

    梁紅玉有些怔怔地看著他這個動作。

    這個男子面對代表皇帝而來的皇子,卻依然如此隨意,彷彿大宋皇帝的旨意,還比不得他面前那張紙上的一串名單重要。

    跟在這男子身邊當他的幕僚已經有兩三年時間了,越是瞭解,就越覺看不透他,紅玉甚至覺得,這人身上籠罩著某種有如傳說的神秘迷霧,就如同民間傳說,趙宋太祖皇帝出生時香氣彌屋紅日照地,故此有香孩兒稱呼一樣。

    但宋太祖那個,以梁紅玉的聰明,自然知道是牽強附會出來的,可是周銓身上種種神秘之處,卻是她親眼所見。

    想著想著,梁紅玉的臉微微紅了起來。

    “紅玉,紅玉,你怎麼了,這副模樣?”她正想著心事,卻聽得周銓呼她。

    原來是想得有些投入,竟然忘了正事……

    梁紅玉的面上更紅,她嗔怪地看了周銓一眼:“我哪有什麼模樣,倒是你,何必做出這副姿態,人家皇帝老官,可是巴巴地給你送了倆位公主來的!”

    皇帝的這個打算,著實讓周銓有些頭疼。

    他清點自己身邊,自己喜歡的或者對自己有意的女郎,似乎已經有三位了。

    而且,他希望自己身邊的女子,是自己喜歡的,而不是什麼政治籌碼。

    “你冷落了康王沒有關係,可別冷落了那兩位公主,那可是金枝玉葉。”見周銓一臉遇到麻煩的神情,梁紅玉又推了他一把。

    無論如何,趙構既然跟到了狄丘,總是要見上一見的。

    這一次見趙構,周銓沒有再玩什麼禮儀,將趙構請入客廳之後,他毫不客氣地道:“康王何必再來?”

    趙構略一沉默,然後壓抑住心中的怒意,緩緩開口道:“奉父皇之命,不得不來,莫非東海郡公覺得孤不應該來?”

    這廝難得硬氣了些,周銓有些詫異地望了他一眼,然後從他微微閃爍的目光中看出,他只是在硬撐。

    於是周銓笑了笑:“若只是來說些廢話,有什麼用處?大宋到了如今這地步,能用些廢話把燕雲之地要回來麼?”

    “不說廢話,東海郡公就直接縱火?”趙構反唇相譏。

    “誰先縱火,朝廷和我一樣都明白,我等了三日,可是三日時間裡,朝廷都沒有給我一個交待。行,你們不給我交待,我就給你們一個交待。”周銓說到這,神情冷肅:“這麼多年來,我對大宋,不敢說全無私心,但至少是做了許多事情,莫非這就是你們準備給我的回報?”

    “朝廷這些年來,也未曾薄待了郡公,以不到三十之齡,居爵郡公,封王可期……”

    “拿去。”

    趙構正要說話,卻見周銓隨手將一個布袋子遞了過來,他一愣,卻不敢接,直到周銓塞入他手中,他才握住那布袋,然後臉色大變。

    “這是東海郡公的印綬,我還給你,你們現在將這些年從我這拿去的還我,咱們倆不相欠,我也懶得管大宋和你們皇族,自去濟州逍遙自在去,你們也省得看我不順眼,整日防這防那。”

    “這,這……”

    趙構只是想著肩負使命,身邊又有父皇派來的人盯著,所以不能在周銓面前表現得太過軟弱,卻不曾想,兩人才說幾句,周銓就甩了印綬。

    這次周銓的反應,實在讓趙構琢磨不透。

    他心中甚至懷疑,是不是周銓已經做好了造反的準備,這就是要尋個藉口,徹底翻臉?

    話說到這一步,趙構不想退也得退了。

    他苦笑著將印綬又塞到周銓手中,卻被周銓隨手一拍,這代表著大宋高爵顯位的玩意兒,就落在地上滾了幾滾。

    “郡公,莫要與小子我鬥氣,我見識短淺,不會說話,又奉有父皇之命,責任重大,還請郡公看在當初與我的交情上,高台貴手,稍稍放過……”

    趙構的本性,就是極能隱忍之人。對於他掌握之中的事情,他可以毫不留情,可當實力高過他能夠威脅他時,他也會舍下面子搖尾乞憐。

    上一回,他就是用這種手段,從周銓這裡獲得了支持,推動京徐鐵路,結果回京之後地位大增,從一位可有可無的皇子,一躍而成太子、鄆王之下,諸皇子中聲望最高者之一。

    但這一次,他這一套不好使了。

    “康王以為我是出爾反爾之輩麼?這東海郡公之印綬我繳還朝廷,從此以後,我便不欠朝廷什麼,也希望朝廷莫要來招惹我。”周銓冰冷地道:“我安心當我的商人……說到這,東海商會也須要分割,康王你回去之後,和趙有章、童漸他們說清楚來,三月十五日在海州聚會,讓他們遣人來參加。”

    這是要清算了。

    周銓創辦東海商會的最初目的有二,一是借助一批權貴的力量,幫助東海商會迅速發展;二是利用東海商會,分化舊權貴,形成一批願意用新方法經營的新貴族。等到他需要與舊勢力決戰之時,這些新貴族就是他的天然盟友。

    而事情到現在,他的目的已經達到,東海商會已經壯大到無需朝中權貴扶助也能將商路鋪至天下的地步,同時朝中權貴裡,也有一批人確實開始傾向於用新方式經營產業,對於大宋目前的種種束縛深惡痛絕,甚至不惜與其割裂反目。

    典型的就是蔡行,這廝會離開京城來投奔自己,完全出乎周銓意料。

    趙構聽得周銓這樣說,終於意識到,周銓並不是在玩虛的,他是真心要和大宋朝廷徹底割裂!

    他嚥了口口水,心中感到無比的恐慌。

    若沒有這次北伐失利,他們都不知道周銓手中掌握的武力有多強大,還沉迷於靠著西軍便可以控制周銓的迷夢之中。

    現在朝廷不會再對此視而不見了,而且在親身體驗到火車的速度與運載量之後,趙構甚至開始後悔,不該答應修建京徐鐵路此路修成,豈不意味著周銓自濟州調來的兵力,只要在海州登陸,兩天之內,就可以運至汴京城下!

    他一來對周銓表示出強硬,原因便是為此!

    只不過周銓比他更強硬!

    “郡公,郡公……”

    “若是沒有別的事情,康王殿下可以請回了。”周銓淡淡地道。

    事情陷入僵局,趙構一籌莫展,他還想留下來哀求,可看到周銓那冷冰冰的目光,卻只能先縮回去。

    望瞭望身邊的幕僚,其中便有父皇派來的人,他心裡苦笑,若就這樣回去,少不得要被父皇視為無能了。

    出了龍川別院的大門,趙構舉目茫然,不知如何是好,就在這時,他看到了一個熟人藏在棵樹後,向他悄悄招了招手。

    蔡行!

    趙構心中大喜,忙走了過去:“見過小蔡學士!”

    “殿下,事情是否順利?”蔡行顧不得禮儀,拉著趙構問道。

    “極不順,郡公發怒,還將印綬交與我,要我還給朝廷。”趙構苦著臉道。

    “唉,此次朝廷真做差了,殿下,你知道郡公真正著惱的是什麼嗎,童貫也好,宗室也好,都是得了他大好處的,結果卻在有事之時推他落井,這是郡公傷心之一也;太子也好,還有康王殿下你也好,當艮岳被燒之時,明知不可能是郡公所為,卻都不為郡公說一句話,這是郡公傷心之二也。”

    蔡行一邊說一邊連連嘆氣,嘆得趙構的心都亂了,而且多少也有些羞愧。

    趙楷不為周銓說話甚至陷害周銓,那是正常的,雙方原本就是政敵。可是太子與趙構,都是得到了周銓支持的,二人卻不為周銓說話,這是一種背叛!

    “將心比心,若是康王殿下遇著這樣的接連背叛,會是何種心思,東海郡公雖然藏著幾分私心,可天下人哪個沒有私心,就是官家自己,也有幾分私心,否則鄆王那等人物為何能受寵信?”

    趙構連連點頭,見蔡行還想嘮叨下去,他卻不想聽了:“事已至此,小蔡學士,如之奈何?我觀小蔡學士在此頗有些時日,與周銓甚是親密,不如……請小蔡學士美言幾句?”

    “你們都不為東海郡公說話,東海郡公自然不理睬你們,可當時還是有人替東海郡公說話了,殿下不去求此人,反倒求到我身上……我如今可也不受待見,殿下千萬別說是我給你出的主意!”蔡行說到這,神情有些惶然。

    但這話卻讓趙構覺得眼前一亮!(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9
四四二、公主對公主對公主

    論及恩義,周銓絕對不欠趙佶趙構等人什麼,他將郡公印綬相還,便是了結因果之意。

    但蔡行的提醒,讓趙構猛然想到,當初茂德帝姬可是為周銓說了話的!

    周銓行事,一向恩怨分明,自己等人在他被搆陷中傷時不為他說話,也就意味著此前結成的盟約全廢,因此在他面前說不上話來,但是茂德不一樣。

    況且,父皇令安德與茂德一起來此,自有其目的,正好將兩件事情一起辦了。

    想到這,趙構匆匆趕回趙不試為他們準備的宿處。

    安德與茂德各有房間,茂德喜歡將所有東西都自己收納,安德則將事情都交給了使女,因此,倆人都在茂德屋內,使女把東西搬進來,然後茂德自己一一放好。

    茂德很享受這種過程,這讓她心裡覺得充實。

    趙構到得門前時,裡面便是這樣的情形,雖是兄妹,終究男女有別,所以趙構在門口停下腳步,喚了一聲:“茂德妹妹可在?”

    茂德帝姬聽見是他的聲音,放下手中的東西:“九哥,奴在呢,可有何事?”

    “事情有些麻煩,東海郡公極是憤怒,已經郡公印綬盡皆交還與我……”趙構將事情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忽略了自己在周銓面前強硬的一面,然後苦笑道:“父皇令你來此用意如何,你也是知道的,如今事情不順,唯有你當初在宮中曾為周銓說過一句話,令父皇怒火平息。我聽小蔡學士之意,周銓極承你之情……”

    他在外邊說,裡邊的茂德卻是又羞又惱。

    若安德不在這裡倒還好些,可是安德也在裡面,聽得這樣的話,豈會不心生異想?

    果然,茂德偷瞄了一眼安德,就看到原本笑吟吟的安德神情有些羞惱,同時目光有些不善。

    她心中暗暗嘆了口氣。

    這一路上行來,她們姐妹雖然未曾直接提及自己此行的目的,可是偶爾還是拐彎抹角地交流過。茂德很委婉地表示過,自己對於嫁與周銓並無興趣,只是藉著這機會出宮透氣散心。而安德則不知出於什麼考慮,對嫁與周銓似乎很熱情,甚至可以說,甚是期待此事的發生。

    “九哥說笑了,奴不懂國家大事,只是隨口一句閒話,哪裡敢讓大臣承情,此事九哥不必求奴!”茂德說道:“況且父皇雖有心意,奴卻無此心意,這等事情,九哥休要再提了。”

    趙構呆了。

    他原本以為,父皇讓安德、茂德隨他來,這兩位公主帝姬沒有拒絕,那就是有心嫁與周銓,卻不曾想到,如今到了目的地,結果被他認為希望最大的茂德卻打起了退堂鼓。

    要知道,茂德不僅為周銓說過話,而且早年周銓被召進宮時,也曾與茂德相見,此後禮物不斷,另外,在諸帝姬之中茂德姿容最佳,若不是趙佶早有打算,蔡京都想為自己的愛子求娶!

    猶豫了一會兒,趙構在門外連連作揖:“好妹妹,事關重大,不僅僅是父皇旨意,更是天下百姓與大宋社稷的安危,我知道妹妹心善,周銓又是當世英傑,妹妹若能下嫁,也不算……”

    “九哥你越說越沒樣子了,此事回京之後,我必當稟報父皇,現在你且先離去吧!”聽他乾脆挑明,茂德更是羞惱,當即讓一個使女出來,驅走趙構。

    趙構還不知道原因是為什麼,他這等宮中生長的年少親王,哪裡知道女孩子家的心事,莫說未必同意,就算茂德心中千肯萬肯,也終須要扭捏羞澀一番。

    將趙構趕走之後,茂德也沒有了收拾東西的心情。

    她與安德並坐於榻上,目光望著窗外,幽幽嘆了口氣:“三姐,我當真不想嫁與周銓。”

    “哦,這是為何,方才九哥有句說的不錯,周銓可是當世英傑,然後我細想起來,這些年間,他可沒少往宮中給你送禮物,打小,像什麼玻璃鏡啊,座鐘啊,只要父皇有的,必然也有你一份,那時我們這些姐妹,就羨慕你羨慕得緊呢。”安德按住心中的不快,擠出笑來說道。

    只不過她雖然笑,可是話語中的酸味,卻是隔著老遠也能嗅到。

    茂德心知因為趙構那番話,姐妹之間,隔閡已生,她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只能苦笑。

    畢竟當初周銓給她送東西的事情,在宮中不說人盡皆知,卻也不是什麼秘密,她想否認也否認不了。

    “妹妹第一次見到東海郡公時才六歲還是七歲吧?”安德又問道。

    “朝中大臣,往宮中送禮物也不是什麼少見之事,他便是送禮與我,也就是想要我在關鍵之時能夠為他說上一句兩句話兒。”茂德道,心裡卻想到第一次見周銓時的情形。

    過去十餘年,對此事她卻記憶猶新,那時她們一群姐妹正在宮中遊玩,她看到在一個大樹下,一個長得俊俏的少年在玩跳棋。

    陽光透過樹葉縫隙照在那少年身上,他抬起臉來,對著自己笑了笑,笑容甚是干淨明亮,完全不像是宮中的宮女內監們的笑,猥瑣卑微,也不像偶爾得見的大臣們的笑,虛偽深沉。當時,茂德就覺得這個人肯定不一樣,對他生出了興趣。

    因此她會去向周銓學習下跳棋。

    此後周銓就沒少往宮中送過禮物,只要送給她父皇的,也必然會送給太子和她。太子哥哥性子迂直,將周銓送來的玩物砸了,周銓得知之後,便再沒有往太子這送禮物,但給她的從來沒斷過。

    當時她心裡就很替周銓委曲,好端端的送禮過來,不但落不了人情,反而被太子砸了,實在是太不知禮。

    她在微微發呆,那邊安德心中的酸味越來越濃,忍不住瞄著她道:“還說無心呢,我看啊,沒準當初你見第一面時,就動心了,那時你才多大!”

    這話有些損,可也是難免,安德是鄭皇后的女兒,在宮中的地位比起茂德可要高。向來有好東西都是緊她先挑,然後才能輪到茂德,可是唯獨周銓送來的禮物,卻是她挑不到的每次周銓都是直接送到趙佶那兒,然後委託趙佶轉給茂德,這既示公開並無私情,也讓宮中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內監宮女們無法上下其手。

    所以哪怕安德母親是鄭皇后,她只能幹看著心生羨慕罷了。

    她這邊正醋味衝天,正想再說幾句話兒出氣,卻聽得外邊亂轟轟的聲響,她與茂德忍不住起身透著窗子往外看去,然後驚訝地看到,十餘匹馬衝開了護衛的阻攔,直接到了她們門前。

    她們所宿之屋,乃是狄丘最好的客棧,自然也是按照新式方法建起的磚混結構住宅。她們住在二樓,窗子有玻璃,因此掀了簾子透過玻璃,就可以清楚看到院中的情形。

    這隊人馬為首的,卻是一個女子。

    這女子的服飾有些怪,和在列車上的那個溫芸的服飾很有些像,梳著兩條大辮,左右分垂在耳側。她的長相倒是非常美麗,即使比不得茂德,也在安德之上。最讓二人留意的,是在她的腰間,竟然懸著一柄彎刀,雖然藏在刀鞘之中,卻還是讓人覺得不可思異。

    然後就見這女子一抬腿,輕輕鬆鬆就從馬上跳了下來,動作靈敏得就連禁軍中的那些老手也未必趕得上。

    她下馬之後,抬頭望了一眼,似乎與二位公主的目光隔著玻璃對了一下,然後她笑吟吟地將馬韁繩甩給上前來阻攔的一個男子,二位以主依稀記得趙不試介紹過這男子,是這裡的主事。

    “聽說大宋皇帝將他的公主派來了,我倒要看看,大宋皇帝派來的公主是什麼模樣,竟然敢來和我爭搶!”

    這女郎笑吟吟地說道,而周圍的衛士們被她帶來的人隔開,趙構聞聲匆匆趕來,卻還沒有靠近,這女郎就已經大邁步子,走進了樓梯間。

    安德與茂德沒有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可倆人卻同時對望了一眼,如臨大敵一般。

    “那個遼國的公主?”茂德喃喃道。

    “不過是個被遼主廢黜淫奔的女子罷了!”安德不滿地道。

    她們在這嘀咕,不過卻都不約而同往擺在臥室中的鏡子裡望瞭望自己的樣子。

    嗯,不是為了爭奪東海郡公,而是身為大宋公主,無論如何也不能輸給了遼國的公主!

    然後茂德起身:“到前廳迎客吧,不可讓她壞了我臥室中的東西!”

    倆人走到外間的客廳,不一會兒,便聽得門砰砰響了起來,還有一個清亮的女聲:“開門開門,我知道你們在這裡,我打聽過了,倆位宋國的公主都在,這也好了,省得我一一去收拾!”

    安德與茂德對望了一眼,茂德向一個使女示意,使女去將門大開。

    餘裡衍大步走進屋,手裡還擺弄著馬鞭,進來之後,她呆愣了一下。

    原本她以為,宋國的公主看到自己氣勢洶洶而來,肯定被嚇壞了聽說宋國公主在大宋皇宮中生長,一輩子可能都沒有離開過皇宮一步,乃是嬌弱的花朵。

    但是,當她親眼一見時,卻發覺,這倆位坐在客廳主座方的女郎,卻絲毫不畏,而且憑藉女性的本能,她能感覺到,這倆位女郎的眼中,都燃燒著雄雄的戰意。

    好吧,戰就戰,契丹人的公主,什麼時候怕過!

    餘裡衍在心裡給自己鼓了鼓勁,然後笑頰如花:“我就是餘裡衍,大遼蜀國公主,你們誰是安德,誰是茂德?”(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0
四四三、周銓有妖法

    梁紅玉輕手輕腳地將一份文件放在了周銓身邊的桌面上:“這是流求淡水城交來的報表與計畫……”

    “唉!”周銓愁眉苦臉地將文件接來,在他面前,已經堆起了一大堆,足足數十份。

    若真要把這些文件批閱完畢,至少也得需要大半天的時間。

    他本性其實有些跳脫,並不是十分喜歡這些繁冗的公文處理,但是現在控制的地盤夠大,治下之民夠多,許多事情,他不管也得管。

    “往常都沒有這麼多的,這是怎麼回事?”他喃喃道。

    “積了幾天的事情都要今日處置,所以如此。”梁紅玉面無表情地回應。

    然後周銓就埋頭於那些文件之中,梁紅玉替他打開一扇窗子,又倒了杯水,放在他身邊,這才退出書房,隨手還將門給他關上。

    關上之後,梁紅玉突然伸了伸舌頭,做了個鬼臉。

    但轉身時,她卻嚇了一大跳:“唉呀……你這是做什麼,象……像那個一樣,嚇死人了!”

    在她身後,師師面無表情,靜靜地看著她,聽她這樣說,師師撇了撇嘴:“不是我像鬼,是你心中有鬼!”

    梁紅玉怕鬼,這可只有親近之人才知曉。聽得師師這樣說,梁紅玉臉色有些漲紅:“我心裡怎麼會有那個,我明人不做暗事……”

    “休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得知康王來此之後,就去尋餘裡衍說了一大堆話,然後今天又故意將一大堆積下的文件給哥哥,無非就是支使餘裡衍去做惡人,用瑣事纏住哥哥,不讓他去解圍!”

    師師毫不留情,將梁紅玉的打算徹底揭穿,梁紅玉臉上有些發燒。

    不過她眼珠一轉:“你早就曉得我的打算了,對不對?”

    於是師師臉也有些紅了。

    “你沒有阻止我,也不曾提醒郡公,因為你……也希望這樣對不對?”梁紅玉又問。

    師師的臉更紅了。

    “現在你還來說我,我可把你想做的壞事全都替你做了!”

    “我可沒有求你!”

    兩人小聲嘀咕著,雖然相互爭執,卻都壓低了聲音,分明是害怕書房之中周銓聽到。

    “你真的要在這裡和我爭吵,不去看熱鬧?”梁紅玉眼珠又是轉了轉,小聲問道。

    師師大為心動,她也很好奇,性子潑辣的餘裡衍,如果真被梁紅玉挑唆得去找宋國倆位公主的麻煩,事情會發展成什麼樣子。

    於是二人又手牽著手,十分親熱地一起出了龍川別院,趕往半裡外的旅店。

    這旅店其實也是周銓的產業,各種設備都是極為齊全,她們趕到時,正看見旅店裡亂哄哄的,伸頭一看,卻見跟著餘裡衍的那群契丹女郎,正在院中與人嘻笑。

    周銓怕餘裡衍遠離家鄉寂寞,在她身邊安排了十餘名契丹女郎當隨從,這些人平時也和餘裡衍一樣要上學,閒時則相伴遊玩。她們性子活潑,還保留了些契丹女郎的大膽,因此倒是頗受歡迎。

    此刻她們卻擋著門口,將趙構等人攔住,不許他們上樓。她們都穿著學堂的制服,一見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而且說話時有時還會夾著幾句契丹話,讓趙構等人只能乾著急。

    趙構唯一的辦法,就是命旅店主事趕走這群“瘋婆娘”,可旅店主人哪裡會聽他的,說不好聽些,餘裡衍乃是主母,而趙構在周銓的地盤上算老幾?

    只不過,那店主也怕出事,畢竟趙構還帶了一堆護衛,若是這群護衛沖上去動了粗,莫說傷著了餘裡衍,就算是傷著了餘裡衍的隨從,他也要吃持落。

    因此,店主召來了巡捕,正在盡力將趙構的護衛和餘裡衍的隨從隔開。

    見師師與梁紅玉過來,那些苦著臉的巡捕、護衛,總算是如釋重負,有人叫道:“梁娘子,王娘子,你們來得正好,快進去看看吧!”

    二女佯作不知,還問了幾句,然後才小快步跑上樓梯。趙構遠遠地望見她們,見餘裡衍的護衛和巡捕都不攔她們,不由奇道:“這二位是何人?”

    “梁家小娘子是東海郡公的幕僚,許多公事都是她處置的,王小娘子是郡公家養的小媳婦兒。”他旁邊有人幽幽地答道。

    趙構一看,蔡行這廝不知什麼時候神出鬼沒地出現了。

    “原來這位王小娘子就是閨名師師的那位……那梁家小娘子,應當就是惹怒周銓弄死朱勔的那一位了?”趙構問道。

    有關周銓的一些小道消息,他可也聽說了不少。

    蔡行點了點頭,又指了指裡面:“看來先進去的,應當是大遼蜀國公主了,唉,殿下,這裡頭還不知會打成什麼模樣,咱們大宋的公主,未必是騎慣了馬舞刀弄槍的遼國公主對手啊,好在是二對一……不過這二位進去了,不知會幫誰。”

    趙構鼻子都氣歪了,這個時候,蔡行心裡想的都是些什麼東西!

    不過……他也想知道里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嗯,他想知道,是出於對自己妹妹們的關心,關心,這是親情,與蔡行這廝不一樣,這廝最近跟周銓跟得太近,連父親都不要了,顯然是得了失心瘋!

    師師與梁紅玉走到了目的地,沒到門前,她們就有意放輕了腳步,結果卻沒有聽到爭吵聲,更沒有聽到打鬥之聲。

    倆人對望了一眼,不免有些疑惑。

    待到了門前時,卻看到餘裡衍一手拉著一個,正眉飛色舞地和倆位宮裝女郎說著什麼。

    那倆女果然姿色秀麗,其中一人,更是讓人驚豔,便是同為女子的梁紅玉與師師,都不由心生憐惜之意。

    因為是背對著門口,餘裡衍並沒有看到身後的來人,只是從安德與茂德的神情裡,感覺到異樣,轉過身來看見紅玉與師師二人,她笑吟吟地道:“你們可來晚了!”

    “晚……晚了?”紅玉愕然。

    “對,我已經約好二位帝姬,接下來幾日,我要陪她們逛街,將狄丘所有的衣服店全都逛上一遍,還有各種小吃店,那些賣小玩藝兒的小鋪子也不能錯過!”

    餘裡衍說著自己的計畫,然後向梁紅玉擠了擠眼,梁紅玉莫名其妙,只能勉強微笑。

    她們是來看熱鬧的,可不是看這邊其樂融融的!

    “依我看,改日不如今日,你們現在累不累,不累的話我帶你們去家店,那家店的羊肉湯當真是正宗,咱們先去喝一碗羊肉湯解解饞,然後再去逛街買衣服!”

    她是如此熱情,拉著二位帝姬就走,根本不給她們拒絕的餘地。

    二位公主半推半就,走到門口時又有些擔憂:“就這樣去……拋頭露面,行麼?”

    “宋人有句話,叫入鄉隨俗,到了狄丘,就隨狄丘之俗吧,這裡的女子,拋頭露面的可多了,我們去逛的那些個店舖,特別是成衣店,幾乎都是女子主持。”餘裡衍一邊說一邊又向梁紅玉擠了擠眼。

    梁紅玉嚥了口口水,餘裡衍說的那家羊肉湯店她也去過,那兒的羊肉湯確實鮮美,就連她這般不常吃羊肉的江南美女都非常喜歡……不過等一下,自己該想的似乎不是這個,而是琢磨餘裡衍向她擠眼是什麼意思,現在情形與她預想的不對啊!

    “你今日有空,要不要一起來?”餘裡衍見她呆呆的模樣,笑著問道。

    梁紅玉想了想,點頭道:“那好……師師呢?”

    “自然是一起。”師師當然不甘示弱。

    她要好好盯著這群女子,這些都是要與她爭奪哥哥的那啥!

    於是五位女郎各自挽手下了樓,餘裡衍的隨從伴當們也跟了上來,隊伍一下子擴大,呼啦啦變成了二十多名女郎。

    安德與茂德還是有些侷促,特別是經過趙構身邊時。趙構有些結巴地問道:“二位……帝姬這是去哪兒?”

    “我們女兒家的事情,用得著你這廝管麼?莫非你想著來陪我們拿東西,或者是替我們付賬?”餘裡衍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撇了撇嘴:“雖然長得還算清秀,可比周郎差遠了,一邊呆去,不帶你玩!”

    “這……這……”望著這群女郎揚長而去,旅店的主人見怪不怪,巡捕們干脆就跟上去隨護,趙構整個人都覺得不對勁了。

    這是哪一齣戲,他知道周銓很有感染力,所以連宗室出身的趙不試在狄丘當幾年官都當得變了樣,但自己倆妹妹才剛剛到,怎麼就成這模樣了?

    “方才那女子,就是遼國公主?”他向蔡行問道:“為何我覺得她有些……不對勁?”

    “胡女便是如此,再加上周銓寵縱,她帶著一群女郎逛街是常有的事情,而且……狄丘這地方,女郎拋頭露面不算稀奇,據說在濟州,這等情形更多。”

    “便是胡女,也不該如此啊,周銓當真該好生管一管!”

    “我倒覺得……殿下,你看,她們竟然沒有打起來,而是手挽手一起去逛街,周銓的本領,當真是讓人敬服!”

    “確實……”趙構深有同感地點頭,然後一拍自己的腦袋,自己怎麼也變得有些怪了,莫非狄丘這地方,當真有改變人心的妖術?

    倆公主妹妹才到,就被人拐去逛街,消息傳到京師去,父皇還不知會如何發落自己!

    不過……父皇也喜歡悄悄出去逛街,白龍魚服之事,可沒有少做,或許他面上怪,心裡卻也想著如此吧。

    “打住,打住,我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這狄丘果然有古怪,周銓果然有妖法,將人迷糊成這模樣,連我都如此!”發了會呆之後,趙構再次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0
四四四、只見公主,不見皇子

    無論趙構腦子裡想的是什麼,接下來的幾天裡,他的倆位妹妹完全成了脫韁的野馬,甚至連夜間,都被餘裡衍帶出去。

    用趙構私下裡對僕從說的話來講,這是狄丘地界有問題,惹得原本在宮中非常恬淑的倆位公主都有些失心瘋了。

    倆位公主自然是沒有瘋的,可是梁紅玉卻有些瘋了。

    她想要看公主對公主對公主的大戲,結果看的卻是姐姐妹妹的親熱戲,這與她這個編劇設定的內容不一致啊。

    而且這幾天逛街,無論是小吃美食還是華服麗衣,都是她掏錢!

    原因很簡單,餘裡衍說她有錢。身為周銓幕僚,她是有自己的薪水收入,倒是餘裡衍與師師,倆人沒有正式職務,因此沒有收入,完全是靠著周父周母或者周銓給錢。對餘裡衍來說,周銓是她男人,花周銓的錢天經地義,對師師來說,則是用父母兄長之錢,亦是沒有什麼好羞澀的。

    當然,這二位暗中都有周銓送給的產業,師師自不必說,就是餘裡衍,在濟州島也有屬於她的牧場,這些都被餘裡衍賴掉了。總之要梁紅玉掏錢,當著安德與茂德的面,梁紅玉又不能顯得小氣,於是乎,一大群人逛街,她一個掏錢,哪怕她私囊甚豐,可也被刺激得不小。

    一大早,她將今天的文件整理好,放在周銓書桌上,神情有點恍惚,琢磨著今日是否還要繼續,周銓看了她一眼,忽然開口道:“沒用的。”

    “啊……什麼?”

    “我是說,你若是想看餘裡衍與倆位公主的熱鬧,那是沒有用的。”

    梁紅玉頓時雙頰流丹,這可怎麼辦,被發現了,被看出來了,當真是羞死人了!

    除了羞之外,還有些害怕。

    畢竟她設計挑唆餘裡衍去對付倆位大宋公主,這等事情,往小了說是好玩兒,往大了說,則是讓周銓後園不靖。

    以她此時略有些尷尬的身份,挑起這等事情,很容易激怒周銓。

    不過此時周銓臉上卻是浮著溫和的笑。

    “為什麼……為什麼沒用?”見周銓沒有生氣的模樣,梁紅玉大著膽子問道。

    “你小瞧了餘裡衍,莫忘了,餘裡衍可是從皇宮中出來的,她母親在宮中可是有死敵的。紅玉,別看餘裡衍平時很粗枝大葉的模樣,實際上,她心裡都明白呢。”周銓緩緩道。

    梁紅玉低下頭,仔細想想,確實如此。

    “所以啊,你這幾天沒少掏錢吧?”周銓又笑道。

    “原來是這樣,看來最笨的是我!”梁紅玉道。

    她想到這幾天自己花的錢,不由得大感心痛:“不行,我得去尋她們要錢去,這可是我的私房錢,我要存了當嫁妝的!”

    在周銓面前說出“嫁妝”二字,她面上又紅了起來,周銓笑著放下了手中的東西:“嫁給我還需要什麼嫁妝?”

    於是梁紅玉大窘,撒腿奔出去,動作比平日裡快了兩倍。

    望著梁紅玉的背影,周銓又是一笑,然後眉頭微微挑起,晾了趙構好幾天,似乎到了收穫果實的時候了。

    如同他與白先鋒等暗中謀劃時所說,現在還不是徹底脫離大宋的時機。趙佶雖然荒唐,不過算不上倒行逆施,因此人望只是稍減,而趙姓宗室在民間仍得人心。真要與大宋反目,阻力會非常大,更讓周銓有些不願意的,是會造成很大的人力損失。

    每個華夏之民的性命都是寶貴的,即使必須犧牲,最好也是犧牲在向外拓展的征途之中,而不是在並非十分迫切的內鬥之上。

    趙構此時則難過得要命。

    連接幾****都求見周銓,結果卻被擋在門外,以他堂堂皇子之尊,又帶了聖旨,哪裡受過這種冷遇。但當週銓將東海郡公的綬印交還之後,他才意識到,唯有周銓承認,他才是趙宋的臣民,若周銓不承認的話,趙家根本拿他無可奈何。

    偏偏此時大宋內憂外患,承擔不起與周銓翻臉的危險,別的不說,若東海商會真的徹底完蛋,大宋國庫每年要少近千萬貫的收入,而皇室收入也要少兩百萬貫,對於這幾年過慣了大手大腳日子的大宋來說,這是難以接受的。

    再加上與日本、高麗的貿易線路因此中斷,可以說,大宋八分之一的財政收入不復存在,而為了防備周銓可能從海上的騷擾,東南沿海一帶必須加緊防備,這又是一筆巨大開支,收入減少,開支增加,僅此一項,就足以將大宋拖垮。

    周銓也會有損失,但他控制了日本的金山銀山、高麗的糧食產地,再加上海貿可以繞過大宋本土,他完全可以撐下去,而大宋不能。

    無計可施,又沒有好的幕僚大臣,趙構只能又將蔡行請來問計。

    “康王何必擔憂,我看如今形勢倒是大好,康王此行,必不辱使命!”蔡行卻是眉飛色舞:“殿下只須去求二位帝姬就是,她們再尋大遼蜀國公主等說事,須知這世上還有比枕邊風最易說動一個男人的事情麼?”

    “可是如今二妹整日在外,連面都難見上……”

    “何須多慮,狄丘雖然不小,可也不大,她們逛上幾日,不就逛厭了?”

    這一點蔡行卻說錯了。

    安德與茂德逛了幾天,不但沒有逛厭,反而越逛越有興趣。最初時只是逛街,後來陪著餘裡衍去讀書周銓專門安排了人教餘裡衍數學和自然等方面的知識,主講老師便是師師。安德與茂德最初很是不解,餘裡衍如此得周銓寵愛,為什麼還要每天花上幾個時辰去學習,待得知這是周銓的意思,周銓以為每個女子亦有同男子一般的受教育之權,這樣女子就能在許多崗位上頂替男子,將男子解放出來去從事女子不能從事的工作,她們在驚訝之餘,也不禁大感振作。

    茂德甚至說出“女子以色娛人之事,自東海郡公而止矣”這樣的評價來。

    安德也是深有同感,在狄丘的每一天,她們姐妹倆都覺得自己身上多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東西,漸漸她們明白了,那東西就是“自由”。

    越是如此,她們就越想留在這裡,待聽得餘裡衍說濟州島五國城比起狄丘還要好玩有趣,她們甚至還想飄洋過海,到濟州去。

    這日隨著餘裡衍上了一堂課,她們回到了旅店,卻看到兄長趙構眼巴巴地站在樓梯口前等著她們。

    “二位皇妹,事情可辦妥了麼?”趙構問道。

    “餘裡衍說了,明日周郡公會見我等。”安德搶著說道。

    茂德卻是一笑,沒有與姐姐爭這個功勞。

    “那就好,那就好……”

    趙構鬆了口氣,旋即又皺緊了眉,這次見面雖然是一個機會,可是若他無法在見面期間說服周銓,接下來又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其人了。

    然後等到次日,趙構準備好一肚子的說辭,正要去見周銓時,卻傻了眼。

    周銓的說的見面,是見倆位公主,根本不把他包括在內!

    安德與茂德也沒有想到是這個結果,倆人都有些猶豫,卻是餘裡衍抓著她們的手,非常親熱地道:“只是略設家宴,你們遠道而來,我還未盡地主之誼,咱們女眷相聚,與他們男人無關,周郎也只是和你們見個禮,放心,有我在,他不敢亂來!”

    這一點二位公主倒是相信,她們可是親眼見到餘裡衍射獵的本領,但或許她們心中還有些失望,畢竟在喜歡上狄丘的自在之後,她們對讓狄丘有此巨變的周銓產生了更濃厚的興趣,在某種程度上說,她們倒希望周銓能夠“亂來”,這樣她們就可以一直留在此地,不必再回到處處拘束的大宋皇宮了。

    她們二人也就第一次進入了龍川別院周銓的府邸。

    整個建築面積並不大,比起皇宮差得多了,更別提艮岳。也沒有太多的園林花木,就算種著的一些,都是很常見的。好在這時正值春日,百花齊放,倒讓人看得不顯枯燥。

    餘裡衍先是將她們帶到自己的院子裡,將自己收藏的許多小玩意兒展示給她們看,大約到了中午時分,有衛士在門前稟報,說是午飯已經準備好,於是便將她們帶到了飯廳之中。

    大家分賓主入座,這時周銓才出來露面,茂德暗暗觀察著他,發覺他話語雖是不多,卻每一句都讓人如沐春風,而且在他面前,並沒有在父皇或者皇兄面前那種壓抑感。

    周銓不講究什麼食不言,問過二位公主是否過得習慣,還表示了歉意,說餘裡衍這幾天肯定沒少煩擾她們,然後餘裡衍就反駁,周銓和餘裡衍鬥了幾句嘴,看起來像是爭吵,可是稍有心的人便知道,他們的爭執之中,暗藏濃情蜜意。

    在宮中不是這樣的,趙佶的嬪妃們,哪怕是皇后,都小心翼翼地奉承著趙佶,希望得到趙佶的寵愛,但這種因奉承而來的恩寵,也會因為色衰而消退,她們看得多了。

    在吃完完之後,周銓清了清嗓子,正色說道:“今日還有一事,當初艮岳被燒,京城內外皆以為是我所為,官家亦是震怒,若非茂德帝姬為我說了一句公道話,如今局勢會變成如何,讓我不願想像……不知帝姬可有何事需要我效勞的,若有,只須說一句話就是。”

    此語一出,眾人神情都是肅然,就是大氣慣了的餘裡衍,也開始屏息凝神。(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0
四四五、開誠布公

    餘裡衍並不知道茂德帝姬為周銓說公道話之事,因此,她目光有些驚訝。

    這幾日相處,她發覺茂德帝姬比起安德性子要柔婉,安德因為是皇后嫡女的緣故,多少還有些傲氣。

    卻不曾想,柔婉的茂德帝姬,卻還為周銓做過此事。

    而安德看著茂德,心中卻半是羨慕半是嫉妒。

    跟著餘裡衍到處去“瘋”的這今天,恐怕是安德出生以來最快樂的一段時間,這些時日裡,她也從梁紅玉身上,見識到什麼是女子的自信。

    甚至她穿行於大街小巷之中,與那些普通人家的女郎交談,也有特別大的收穫。原本以為平民之女,生活應該是相當緊湊的,卻不曾想,原來平民之女也有這麼多樂趣。特別是在沒有諸多規矩的限制之後,她感覺連呼吸都要順暢許多。

    因此,她原本對下嫁之事就不反感,現在更是有些嚮往。

    可如今周銓表露出對茂德另眼相看的意思,讓她心中憂忡:很明顯,讓周銓挑選的話,肯定會挑茂德而不是她。

    或許自己該再做些努力自己生母乃鄭皇后,她的影響力對周銓會有更大的幫助,或許周銓這樣的英傑人物,考慮聯姻的話,更重視的應當是這個?

    在眾人矚目之下,茂德白皙的臉漸漸變紅了。

    她的眼中,最初是茫然困惑,她不曾想周銓會在這個場合說起此事,這是什麼意思,因此她一反往常總是躲著周銓的目光,而是向周銓望了一眼,然後與周銓目光相對,她的茫然就就變成羞澀和束手無策了。

    好在是出身於皇宮,在羞窘之後,她反應過來,起身向周銓斂衽一禮。

    若以舊的禮儀而言,帝姬身份高貴,只應當是周銓向她行禮,而不該是她向周銓行禮。可她起身行禮非常自然,就是心中嫉妒的安德,也不覺得這有什麼不妥,莫說是她們,便是太子殿下在這種情形下,似乎也應該向周銓行禮。

    “奴所說的,不過是一句公道話罷了,當不得郡公如此……如此鄭重道謝。”茂德說道。

    “帝姬太過謙了,雖然是一句公道話,可那個時候敢說公道話,便已經是冒著風險。不管別人如何,我周銓是知恩圖報的,帝姬一言之德,周某不能不報。”

    周銓這話裡可就帶著諷刺之意,只不過他諷刺的不是茂德,而是大宋朝廷裡的君臣上下。

    論及恩義,周銓對大宋朝堂的恩義豈少了,可是當出賣周銓有利可圖時,無論是童貫還是宗室,都毫不猶豫地嫁禍於他,而趙佶更是每年從周銓這兒弄到手近兩百萬貫錢,卻依然懷疑他。

    茂德沉默了會兒,也不知她是否聽得懂周銓的諷刺。

    “奴沒有什麼想要的……若是郡公真有心,那……只請郡公再給九哥一個機會,讓九哥能見見郡公。”好一會兒之後,茂德輕聲說道。

    周銓啞然一笑。

    旁邊的安德神情有些黯然,而梁紅玉眼睛忽閃了兩下,看著茂德時有些驚訝。

    “你既然這麼說,那好吧,我下午便抽時間見一見康王,不過,茂德帝姬,有一句話我要說在前頭。”

    茂德點了點頭,示意洗耳恭聽。

    “十餘年前,我初見帝姬之時,還只是一市井少年,只想著投官家所好,讓自家不至於受權貴所迫害,為此我獻與官家水泥製法,此後因緣際會,作為使臣,出至遼國,得遇餘裡衍。彼時我所作所為,皆是為國,甚至身犯矢石,親臨殺戮,最危險之際,女真惡賊,離我與餘裡衍的距離,還比不得現在你離我的距離。”

    “我為大宋說服遼國,得有榷城之盟,但回宋之後,朝中權貴瓜分好處,我與家父卻被迫離京,來到狄丘。我亦毫無怨言,家父更是任勞任怨,乃有如今之狄丘城。”

    “此後我辦東海商會,開拓海外,收濟州而平日本,戰遼陽而取河套……於財,我令大宋國庫年增收入不下兩三千貫,官家內庫不下二百萬貫;於地,因我之功,大宋乃逐夏於大漠,自遼人手中得取河套豐腴之地,又自我手中得半個燕雲……我不用大宋一兵一卒一錢一糧,而為大宋拓土萬里,使高麗賓服,日本頓首……”

    周銓一件件說自己做過的事情,安德與茂德聽得面泛紅暈,而師師、餘裡衍與梁紅玉,則是目光迷離。

    這些功績,任何一件做成,都足以誇耀百年,周銓卻只是用了十餘年時間將之完成了!

    “我說這些,並不是要在二位帝姬面前顯示我多有才能,這些功績,雖是我所立下,卻也有機緣巧合在內,特別是數場大戰,為我而死者血流成河,每每思之,我都甚為惶恐,不得不努力做事,為的是讓這些為我而死者不白死,他們的家人親友可以得到蔭庇。我欠他們的,但是,我不欠朝廷的,也不欠官家的!”

    此話一出,眾皆凜然。

    安德與茂德,無言以對,同時心中,也隱隱覺得,自己父皇如此對待周銓,確實是虧待功臣。

    “直到如今,我對華夏仍是忠心耿耿,對官家亦無不敬之意,不過,什麼都是有限的,任何事情,若只是單方面的付出,或者一方付出遠遠大於收穫,那必然不能長久。我知道二位帝姬恐怕不太明白我所說,但這無妨,你們將我之言源源本本說與康王聽,他會明白的。”

    說完這番話之後,周銓起身,向二女行禮,然後告退。

    他這一離席,接下來氣氛就有些冷場,這個時候,師師卻自然而然地接過了主導權,只用了片刻功夫,眾女又是歡聲笑語不絕於耳了。

    宴罷散去,藉著送兩位帝姬之機,梁紅玉拉住師師,有些懊惱地道:“我是不是有些傻?”

    師師一笑:“何出此言,你若真傻,哥哥如何會將你留在身邊?”

    “你和餘裡衍,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其實都是厲害之人,我耍的那些小手段在你們面前,肯定是惹笑話了……莫說你們,就是這二位帝姬公主,看上去嬌弱,實際上都是胸藏丘壑,倒是我,自詡聰明,卻是比不過你們……”

    “你這可說差了,餘裡衍和那倆位帝姬是什麼身份,她們可是皇帝的公主,眼裡見慣了這種事情,自然都極厲害。論及聰明,我們都不及你,因為你可以幫得上哥哥呢。”師師微微一笑。

    “你若願意做,這些事情,你能做得更好……”梁紅玉有些糾結。

    “我麼,打小就是哥哥教的,十餘年下來,總得有所長進……要不豈不顯得哥哥沒有用?”師師擠了擠眼。

    一晃十餘年過去,當初的童稚,她只在周銓面前還保留幾分罷了,如今她年紀已長,換作別的人家,早就可以嫁人了,豈會沒有自己的想法。

    但她是一個特殊的人。

    不知不覺之中,她也用周銓的形象來要求自己,比如說,若周銓在外拚搏,她就要會他安排好家中大小事務,不令這些瑣碎的事情,扯住周銓的後腿。

    周銓給餘裡衍請的老師,最主要的一件就是她。

    “你覺得周銓身邊這幾位女子都怎麼樣?”

    在梁紅玉與師師暗中討論的同時,安備與茂德倆位帝姬同樣也在討論著她們。

    問話的是安德,在安德說出自己的要求之後,安德覺得自己的希望大增明顯周銓不會留下一位偏向父兄的公主,而她的母親鄭皇后則可以在許多方面幫助周銓。

    所以,自己這位妹妹,她已經不再把當成自己的對手。

    “蜀國公主豪邁爽朗,梁紅玉精明聰慧,但若說最出眾者,卻是王師師。”

    安德想了想,不禁點頭:“確實如此,將此女放在百人之中,哪怕不出聲,也是最惹人注意者。”

    說到這,她心中有些感慨,若自己真的得償所願,留在了狄丘,面臨的競爭也不會輕鬆。

    一直在等著妹妹們回來的趙構,終於得到了好消息,待聽說這個再見周銓的機會是如何來的之後,他也頗為感慨。

    但又聽得安德與茂德轉述的周銓話語,他面色沉重起來。

    換別人這樣說,甚至換了個時機周銓這樣說,這番話都是大逆不道。

    偏偏此時,大宋內憂外患,周銓有底氣說出這番話。現在大宋必須哄著他,為此連兩位公主都送出來任他挑選,別的事情,有什麼忍不住的?

    趙構又想到第二次出京時父皇拉著他說的一番話,那番話,只有他父子二人知曉,就是太子與鄆王,都對此一無所知。

    “好吧……我明白了。”他沉吟許久,才記起向自己的妹妹道謝。

    他將二位公主轉述的周銓所言,說與蔡行聽,蔡行聽罷,連連嘖了兩聲:“這不好辦啊,周銓可是積怨已久……他這麼說,顯然是做好了最壞打算!”

    趙構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二人商議了好一會兒,最終只有一個結論。

    “欲打動周銓,唯有開誠布公!”

    到得下午未時左右,周銓派來人來請趙構,二人這次相見的地方,仍然是上回的客廳,才分賓主落座,趙構便向周銓拱手道:“父皇有意令蔡太師退休致仕,另外京徐鐵路之事,父皇亦有意拖延……”

    此語一出,周銓也是一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0
四四六、走著瞧就是

    蔡京在相位上已有多年,趙佶此時要他致仕,分明是要以其為此次北伐失利承擔責任,若是如此,主要責任在蔡京之身,童貫與趙楷等自然就責任輕了些。

    蔡京與周銓關係談不上好,但倆人間卻有一種默契,蔡京為周銓發展工商大開方便之門,而周銓則明面上對他甚是恭敬,必要之時可以替他清除有可能威脅到他地位之人。

    京徐鐵路拖延,是因為趙佶對周銓的恐懼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原本趙佶還指望著京徐鐵路修成之後,可以憑藉西軍壓制周銓,但現在莫說西軍折損過半,就算保存完好,趙佶也不指望面對數萬遼軍會慘敗的它們,能夠壓制住僅憑萬餘人就打得十餘邁遼軍落花流水的周銓。

    以前他只想著京徐鐵路可以幫他運兵,現在卻要擔心京徐鐵路會幫周銓運兵了。

    去蔡京,緩鐵路,是趙佶防備周銓、重振朝綱的兩手。

    若放在兩年前,這是好招數,但放在現在……

    周銓眼中寒光閃動,卻是一發則收。

    “蔡太師年邁,身體不好,北伐期間便一直抱病不出,這段時間又是有恙在身,父皇以為朝廷如今正是多事之秋,需要年富力強的宰相,故此令其致仕,以其子蔡學士替之。”趙構又補充說道。

    因為蔡行與周銓關係相當不錯的緣故,所以趙佶認為,以蔡行之父蔡攸為相,應當可以部分消彌周銓對換相的疑慮。這是他弄不清楚周銓與蔡京的實際關係,所以才會做出如此判斷。

    “換相之事乃朝廷大政,我一介平民管不著,鐵路若欲不建也可,由朝廷將兩期募集的鐵路債券贖回就是,這是朝廷出爾反爾,總不能讓我私人墊錢。”周銓想了想,淡淡地說道。

    趙構苦笑,周銓以“平民”自居,分明是不準備收回東海郡公的印綬了。

    “郡公,郡公,父皇有意封郡公為濟國公……”

    “不必,替我謝過官家的好意,我對當什麼濟公沒有任何興趣。”周銓不等趙構說完,便一口回絕:“你們趙家的官兒和爵位,我是半點都不想要了。兩位公主應當把我的話帶給你了,我不欠你們趙家的,從今以後,在商言商,要我做什麼事情,付出相應的價錢吧。”

    國公的稱呼,聽起來很風光,在大宋也幾乎是位極人臣的標誌,可對周銓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郡王與縣侯,在他看來沒有什麼區別。這讓趙構實在很頭痛,皇家收攬天下英雄的手段,無非是名爵財祿,財祿之上週銓富可敵國,甚至比皇室還要有錢,現在對名爵也沒有了興趣,那當真就是油鹽不進了。

    “父皇欲許婚予郡公,二位皇妹隨我而來,真實意思,想來郡公也知道……”

    “這就更荒唐了,這不過是官家一廂情願,此非才智之士所獻之策,官家身邊,定然有奸佞之人。”周銓噗的一笑:“況且你來此也見著了,我已有師師、餘裡衍和梁家娘子在側,無意更多美色。”

    ****也不行,趙構嘴裡苦得緊,他此刻深深意識到,原來大宋對上週銓,真正可用的籌碼並不多。

    “那郡公所欲者何,還請直說,無論能不能做到,至少我可以充當信使,將郡公真實之意轉給父皇,免得小人作祟,離間父皇與郡公的君臣情誼。”他一咬牙,嘆著氣說道。

    “京張鐵路不可拖延,除此之外,我別無所求。”周銓雙眸閃動,嘴角浮著冷笑:“我知道官家所忌者何事,無非是懼我謀逆,領一軍沿鐵路至京師,而京師禁軍不堪戰我倒想問問,若我真有此意,我如今率擊敗遼人的那支軍隊佔據京東兩路,朝廷能奈我何?”

    趙構張著嘴,沒有想到周銓將此事明明白白揭露出來!

    “我不太讀書,只愛讀史,你回去之後,請官家讀一讀唐史吧,大唐如何待郭子儀的……我不是狄武襄,任人欺凌卻不會反抗!”

    這就是趙宋皇帝所擔心的啊!

    趙構用可稱之為幽怨的目光看著周銓,心說你要是狄武襄公那就好了,朝廷如何還會忌憚你!當初狄青立下若大的功勞,卻還是給一眾文官揉圓搓扁,最後抑鬱而死。

    要知道當時朝廷之中,對狄青可謂人人喊打,令他惶恐無比,這若沒有得到趙宋皇帝的示意,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此事我會轉述與官家……”

    “康王,我說句有些狂妄的話,將京徐鐵路修好來,是朝廷解破如今危局的一個機會。朝廷便是再忌憚我,也只是遠憂,朝廷如今的近患有三,其一是遼人會不會乘勢南下,其二是金人會不會背盟,其三,則是中原百姓困弱不堪,人心騷然。如今京徐鐵路兩則,所僱傭青壯人數高達二十餘萬,牽連的戶數超過十五萬,而間接為此效力、從中獲取衣食的百姓則多至百餘萬。托京中商會大興、各權貴紛紛圈地種棉的福,這些百姓都沒了田地,若不能給他們生計,他們恐怕就要斬木揭竿去京師向官家討要生計!”

    趙構聽到這裡,悚然動容。

    確實,這百餘萬百姓,才是燃眉之急,若鐵路真的拖延或者停建,這些由農會組織起來的百姓,不可能不找朝廷討要說法,底下的小吏多囂張不法,他們在彈壓之時,很有可能就激起民變。

    民變一起的話,這可是在大宋腹心之地!

    “中原若亂,南面的摩尼教徒,肯定也會起事,那個時候,中原、江南兩亂並起,河北遼人大兵壓境,不需要我做什麼,朝廷就搖搖欲墜朝不保夕……我若真有反意,其實讓你們中止京徐鐵路之事,才是真正最合我利益。待朝廷與亂民打得焦頭爛額之際,我出兵收拾局面,上應天心下順民意……算了,越說我越心動,不如你回去同官家說清楚來,這京徐鐵路,我不建了!”

    “不不不不……”

    趙構一連串說出十餘個不字來,這下他可是真慌了。

    周銓描述的情形,確實有極大可能發生!

    此前朝廷將周銓的威脅放在了頭等位置,考慮問題都是從解決此威脅出發,但經周銓提醒,趙構意識到,真正的大威脅,倒不是周銓本人,而是京徐鐵路沿線被農會組織起來的百姓們!

    周銓說數量百萬可能略有些誇張,但數十萬是有的,他們若得知朝廷拖延鐵路進度,令其沒了收入,當真會起來造反!

    一想到那等情形,趙構不寒而慄,他忍不住看著周銓:“郡公當初倡導要建鐵路,莫非早有預料?”

    周銓冷笑:“我還預料到童貫會將北伐敗仗的責任推到我頭上來、宗室會教唆著京中暴民去燒東海商會呢!”

    這是反話,趙構聽了默然不語。

    “我力主修建京徐鐵路,主要有二,一是通財,你們知道,我對一切能賺錢的事情都很有興趣;二則是……”

    周銓說到這,微微一停,趙構心中卻是一動,覺得自己似乎要聽到一個關鍵了。他拱手行禮:“郡公勿要吝於賜教!”

    “第二個目的,是為救你們,我早料到西軍離開本地戰意不足,京中禁軍只剩花架子,而河北禁軍則黯弱不堪,可是朝廷北伐收復燕雲又是人心所向,因此北伐之敗不要避免,唯一可疑者,是敗於遼人之後還是金人之手。若是敗於遼人倒還無大礙,可是若引入金人,金知大宋虛實,豈有不南下之理。此時大軍新敗,自燕雲至京師,再無可用之兵,敵騎南來,京師空虛,何以阻擋?少不得要召天下之兵勤王,彼時我自京東起兵,憑藉鐵路,數日之間可至,得解京師之圍。”

    這確實是周銓當初的想法。

    不過,他不是為了救趙姓皇族,他從來就不欠趙姓皇族什麼,他只是不忍心京師百萬百姓,遭此荼炭之災。

    而且此事若真的發生,失去了河北屏障之地,整個中原就完全曝露在異族鐵蹄之下,漢人危矣,華夏危矣,那可不只是京師百萬百姓的問題了,而是關係到億兆黎民、百年氣運的事情。

    見趙構默然不語,周銓一笑:“我知道你不相信,當初我說童貫必敗,你們不是也不相信麼……反正在你們心中,寧可信童貫、信金人,也信不過我。那也無妨,咱們走著瞧就是。”

    “不敢,不敢……除了京徐鐵路之外,郡公還有何求?”

    趙構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勉強開口說道,現在他明白,在京徐鐵路的問題上,周銓不會有任何退讓。這事情他做不了主,只能將周銓的話全轉給父皇。

    “別無所求……若一定說有,就是其餘照舊,東海商會接下來會有一番動作,童漸與趙有章將會被逐出商會,另外,東海商會與天水商會之爭,朝廷勿要介入。”周銓緩緩道:“我可以保證,東海商會所用手段,都符合朝廷法度,除非天水商會又如同上回一般,先行採用不合法手段,而朝廷對此又無所反應。”

    趙構微微一窘,但旋即,他開口了:“還請郡公受濟國公之爵,另外,何栗將被從海州知州職務上調走,以張叔夜為海州知州!”(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1
四四七、張叔夜

    張叔夜望著眼前的延福宮,深深吸了口氣。

    “張公,官家正等著呢。”梁師成催促了一句。

    張叔夜點了點頭,大步向前,邁入宮中。

    等著見他的只有趙佶,此時趙佶雙眉緊鎖,顯然不是很開心,見到他來,也只是勉強一笑:“張卿請坐。”

    近來朝廷裡氛圍有所改變,比如說官家對官員甚是敬重,凡有所見者,皆會賜座。張叔夜拱手謝恩,然後坐下半邊屁股,上身坐正,目不斜視,對於圍著趙佶轉的那些宮女們瞧都不瞧一眼。

    趙佶暗暗點頭:頗有大臣之體。

    “朕聽聞卿頗知兵事,又曾任海州知州,想要請教卿,海州是否為用兵之地?”

    張叔夜心裡登的一跳,面上也不禁浮起驚容。

    “海州多河澤,又在海邊,臣在之時,城牆低矮,易攻難守,非用兵之地也。”他思忖了一下道:“不過十餘年過去,臣未再去海州,如今情形如何卻不知曉。”

    “蘇邁治海州時,倒是曾擴建城池,但也只是將港口納入城中,以備防海賊騷擾……”

    趙佶將案几上的一疊文書向前推了推,有宮女將之呈到張叔夜面前。趙佶心中對已經去世了的蘇邁當真是心情複雜,一方面此人與周銓合作頗深,幾乎令海州都姓了周,這是他很惱怒的事情;另一方面,再檢視此人知海州時所有文書奏章,趙佶發現,其實蘇邁已經默默加固城防、控制海港,強化了海疆防禦,在某種程度上說,他其實為防備周銓可能的背叛做了不少準備。

    讓趙佶有些好笑的是,這些防備措施,不少都有周銓的署名,由此而見,至少在當時,周銓確實並無謀逆之心的。

    在趙佶發呆之際,張叔夜看完了全部資料,他將之收好,然後正色道:“若來敵自海上來,海州城可守,但能否守住,須看雙方兵力對比與……火炮對比!”

    “火炮對比!”趙佶在一瞬間坐正來,彷彿一個見到教師的學生。

    他如今對“火炮”這二字當真是極為敏感。

    “正是,臣這二年來花了不少時間專研火炮戰例,臣以為,到如今為止,火炮真正的威力尚未發揮出來……火炮最犀利之處,在於它能用於攻城,若有百十門火炮,天下再無堅城矣!”

    張叔夜開始講解火炮在攻城時的應用,特別提到,那沉重的炮彈輪流轟擊之下,不但城頭無人敢於堅守,而且城牆本身也會在這反覆轟擊中崩塌。

    “天下再無堅城……張卿是第一個對朕說到此事者啊,此前都說火炮用於野戰威力巨大……”

    趙佶有些喃喃,然後失魂落魄。

    他很清楚,大宋比起遼人、金人,野戰之上最多就是持平,但大宋擅建城、守城,這讓周邊的遊牧民族奈何不了大宋的堅城,可是火炮將會徹底改變這種情形。

    “倒不是沒有辦法對付。”張叔夜徐徐說道。

    “什麼辦法?”

    “以火炮製火炮!敵方攻城,所用火炮要便於移動,其炮必不重大,射程就有限,相反,我在城上或者城中,投高處險要之地,可以安置射程更遠、炮丸更重的重炮,彼時我可轟敵,而敵不能轟我,則優勢在我,敵方亦無法在我城前從容集結。若在城外,擇戰略要地,另設炮台,精兵守之,與城中火炮成犄角之勢,則敵軍便十倍於我,亦難攻克!”

    趙佶聞道此言,精神一振:“若來敵乘船,炮在船上呢?”

    “海州城不必擔憂,我可以在連島和南面山上修建炮台,船上的火炮,同樣不可能有炮台重炮射程遠,只需少量的水師,配合炮台,則來敵無法登岸。”

    趙佶鬆了口氣,也就是說,哪怕周銓真的動用了濟州島的海軍,海州城也可以支撐一段時間。

    不過趙佶心裡又有些猶豫,張叔夜表現得太好了,所以他還想留張叔夜在京中,負責京城的炮台選址與防備工程。

    見趙佶不說話,張叔夜再度坐正,亦是沉默不語。

    好一會兒之後,趙佶終於下定了決心,他派出趙構前,雖然暗中告知,要拖延京徐鐵路建設,可是此事未必能得周銓同意,因此必須做兩手打算。京師防備還不是很急切,反而是海州,必須即刻做起來。

    “我欲請張卿再次出知海州,以備海寇……張卿以為如何?”

    張叔夜早就猜到了,但當親耳聽得這話,還是心神一凜。

    他正待回應之時,突然間聽得外頭咳了一聲響,趙佶示意他暫時不開口,沉聲向外道:“朕不是說過了,在張卿奏對之時,若無大事,不得打擾!”

    “官家,大喜,大喜啊,遼人慘敗,其國上京臨潢府、中京大定府皆為金人所克,遼主遁逃至燕京,遼國……要滅了!”外頭傳來李彥興奮的聲音。

    趙佶聞得此言也是大喜,幾乎跳了起來:“果真如此?”

    遼國要完蛋的話,他就不必擔憂耶律大石乘勝攻入大宋了。

    “正是,童貫遣使送來捷報,他借師復燕之策,已初見成效,如今他正督師北進,遼人軍中諸多漢將,紛紛與他暗通款曲!”

    聽得這裡,趙佶再無猶豫,看著張叔夜道:“請張卿以禮部侍郎、微猷閣待制知海州,如何?”

    “朝廷意欲如何對待東海郡公?”張叔夜很明白自己這個任命的真實用意是什麼,開口問道。

    “使東海郡公為大宋忠臣。”趙佶略一猶豫,然後緩緩開口。

    “臣明白,臣必不負聖恩!”

    張叔夜是真明白了,他在政治之上,與舊黨走得比較近,其從弟張克公曾猛烈抨擊蔡京,因此他甚招蔡京猜忌排擠,最落魄時,甚至被趕到西安去看草場。此時朝廷提拔他起來,特別是去接手剛在海州沒多長時間的何栗,目的可不是一般。

    讓周銓為忠臣,若是不忠呢?

    趙佶沒有說,是要張叔夜自己把握,不過,若是張叔夜把周銓逼得不忠,想來到時趙佶也不會吝嗇砍張叔夜的腦袋來安撫周銓。

    總之這是一個非常難的事情,就像趙佶對周銓的態度一樣,大愛其才,大忌其力。

    趙佶還有點不放心,叮囑道:“周銓性子外謙而內傲,服理不服人,行事之時,多有踰矩之處,只消不是謀逆不忠之事,你能忍則忍,能聽則聽別的事情不敢說,但民事之上,周銓乃當朝第一,你不妨多向他請教。”

    張叔夜心裡暗暗生出一絲羨意,能讓皇帝如此看重,對於一個年輕人來說,當真是舉世罕有了。更何況這個年輕人,幾乎是白手起家,完全憑藉自己的見識與才能,才開創出這樣的一份基業。

    因此他點了點頭:“臣雖然以為周銓跋扈,但從不否認其人之才,臣知道輕重。”

    君臣應對已畢,趙佶親自將張叔夜送至書房門口,張叔夜感激涕零,臨走之時,更是長揖及地:“臣必不辱使命,官家只管放心就是!”

    他走了之後,趙佶卻是嘆了口氣。

    李彥稟報了所謂的好消息之後,還在書房之外,此時湊上來笑道:“官家以張叔夜制周銓,當可安枕矣!”

    趙佶卻是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

    他心裡還是惴惴,張叔夜去海州,或許可以牽制一下周銓,可是真正要想讓周銓俯首帖耳甘心從命,還需要別的一些事情。

    比如說,要訓練一支能夠打仗的軍隊。

    沉吟了會兒,他說道:“折可求、姚平仲來京了麼?”

    李彥張開嘴,好一會兒不知該說什麼,他的一點心思,全在奉承趙佶上,這樣的人事調動,他根本一無所知。

    趙佶有些厭惡地翻了他一眼:“把梁師中喚來,朕有事要召他!”

    梁師中在奉承之餘,還能幫著做點事情,這段時間趙佶對他冷落,只是因為他與周銓走得太近罷了,不過現在既然連康王都已經派去,又準備以張叔夜調換何栗,也該到了重新起用梁師中的時候了。

    李彥低著頭,眼中嫉妒之光閃了閃,卻不敢有任何意見。

    沒有多久,梁師中匆匆來到趙佶面前,神情有些激動:“奴婢見過官家,奴婢近日身體不適,未能在官家身邊侍候,還請官家恕罪。”

    分明是趙佶疏離他,但梁師中卻說是自己之責,這讓趙佶大為滿意,他將梁師中扶起,溫言相慰,看得旁邊的李彥更是嫉妒無比。

    “姚平仲與折可求自西北邊疆來此,應當就是這兩天可以到。”不等趙佶問,梁師成就知道他的意思,恭聲回稟:“奴婢是以當初童貫自西北返京的時間來算的,他們不知朝廷有何旨意,一路不急不徐,早就是今日,遲則是後日便能抵京。”

    “朕欲編練新軍,你覺得他二人是否堪用?”

    梁師成苦笑道:“奴婢乃是宮內宦者,不懂軍事,不敢胡亂評價軍中大將。”

    “你且說,聽不聽在朕。”

    “北伐之戰,仲師道雖敗,卻是陣歿,據聞亦給遼人重創,故此可見,西軍還是有些戰力的。但如今軍中大將,與朝中大臣一般,多屬老邁,銳氣已失,官家選拔新銳,當能為新軍帶來新氣象。”梁師成道。

    這番話,正合趙佶心意,他罷去蔡京,為的就是任用新人,重振朝綱。

    “只是要練新軍,須得錢財,這財上……實在不乘手啊。”趙佶自言自語。

    梁師成背上汗冒了出來,他一躬身:“奴婢這些年搭上週銓的錢,倒是小賺了些錢……官家若是不棄,奴婢願將這些錢獻與官家!”(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1
四四八、不顧一切

    且不提趙佶在敲榨自己的親信內侍,籌錢準備編練新軍,遠在數千里之外,童貫此時正皺著眉,看著眼前的幾個奇裝異服的傢伙。

    這幾人的服飾倒有些像是契丹人,但又有些差別,童貫並不陌生,典型的女真人。

    站在童貫面前,這幾個女真人傲不為禮,他們放肆地打量著童貫,看到童貫身後的使女時,一個個臉露貪婪之色,同時又有些不恥,其中有人,還用女真話小聲議論著什麼。

    童貫雖然不懂女真話,不過從通譯那又驚又怕的神情不難判斷出,這幾個女真人說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話。

    他面色頓時就陰沉下來。

    “李善慶,莫非金使來此之前,未曾習過禮儀?”他揚聲問道。

    被稱為李善慶的,乃是這群女真使者中混雜的唯一一個漢人。

    他既是使團成員之一,也是通譯,聽得童貫的話,神情不免有些尷尬,然後女真人又問他童貫說了什麼,他敢不理睬童貫,卻不敢在女真人面前隱瞞。

    當聽說童貫是在質問金人為何不懂禮貌,那幾人更是放肆地大笑起來。

    “他們說什麼?”

    童貫不懂李善慶翻譯這些女真人的話,直接問了擔當通譯的趙良嗣。

    趙良嗣就是馬植,當初童貫、周銓使遼時,從燕京附近帶回大宋的那人。在入宋之後,他呈上聯女真攻遼的對策,甚得趙佶贊同,自身也被任命為秘書丞,此前趙佶暗中遣使聯金,便都是委派他主持。

    這次伐遼,童貫也將他調來,軍中聽用。

    趙良嗣此時的心情當真是異常複雜,聽得童貫問,又不好不答,當下委婉地道:“他們是說,金人建國不久,尚不知大宋禮儀……”

    “他們是說,金人禮儀與大宋不同,只敬強者,不禮弱者。”金人的通譯李善慶卻說的直接。

    童貫額頭青筋跳了跳,幾乎想要立刻下令,讓周圍的士兵將這幾個膽大包天的金人使者盡數屠盡。

    但是他不能。

    如今還能挽救他的唯一希望,就是金人,他還指望著金人替他收復燕雲之地呢。

    於是他只能裝作未聽清李善慶的話,將幾個使女先是屏退,然後道:“金使來此,不為正事,徒逞口舌之利有何用?”

    不待趙良嗣回應,那李善慶又搶著翻譯金使的話:“曷魯勃堇說了,他此次來原本是應大宋之邀之而,又不是他自己要來,大宋尚未向他呈上禮物,表示歡迎之意,哪裡能說正事呢?”

    “中國之事,就是這些狗漢奸作祟壞之!”童貫心中暗罵了一聲,卻不得不拍了拍手掌。

    頓時有士卒奉上綿緞、金銀,看得金使眉開眼笑,但金使中一人卻又說了聲,那李善慶頓時拍掌,明顯是叫好之意。

    趙良嗣卻是又驚又怒,手幾乎握在了刀柄之上。

    這些金使是隨他來的,一路上原本都很安份,可是進入宋營之後,見到童貫,他們卻突然一變,變得甚為囂張,毫無禮儀可言。

    這是故意的!

    金人這是在漫天要價,所以趙良嗣希望童貫能夠表現得硬氣一些,據他所知,金人在攻下遼國上京、中京之後,也面臨著困境,牲畜多有瘟疫,師老兵疲,真正要幫助大宋動兵,也必須過一段時間。

    這些他都和童貫說了,可是童貫的表現,卻讓趙良嗣極度失望。

    “這位貴人說了,除了金銀之外,方才那幾位使女,勉強也可以入女真貴人的眼,所以請童樞密賜下吧。”李善慶說道。

    童貫先是怒極,然後啞然而笑。

    幾個使女罷了,雖然他帶在身邊伺候,算得上是他寵愛之人,但比起權勢名爵來說,這算得了什麼?

    “告訴他們,盟約得成之後,少不得謝禮。”童貫道。

    女真人聽到翻譯之後,對望了幾眼,然後都笑了起來。

    從最初的無禮,到後來的勒索,再到要女人,這些女真人真正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試探童貫的底線!

    現在他們明白童貫急於達成盟約的心情了。

    童貫將他們當成真正沒有腦子的蠻子,當真是蠢得如同豬一般。

    “我們大金願意助宋攻遼,但是,宋國必須給予報酬!”那個曷魯勃堇說道。

    “請講!”童貫鬆了口氣。

    雙方開始討論代價,金人當真是獅子開大口,僅請他們動兵,便要求宋人付出五百萬貫錢帛,童貫費了半天唇舌,將這價錢壓到了三百萬貫,便再也壓不下去了。

    緊接著還有贖燕費,金人助宋攻擊遼國的南京道,到時再將長城以南的土地交給宋國,但這些土地都需要宋人出錢來贖。不僅如此,宋國還需要給金歲幣,歲幣的金額是一百萬貫。

    對這些要求,童貫都滿口子答應下來。

    此時他已經成了輸紅眼的賭徒,要將自己全部能押注的東西全押上去,無論那東西是不是真屬於自己。

    趙良嗣聽著童貫在與金人討價還價,一點點地退讓,將大量的利益都讓給了金人,他心中越來越憋悶,也越來越悲憤。

    他在遼國曾經任過郎、卿一類的官職,只因為看到遼國將滅亡,所以想著乘這機會投宋,既為自己和家族尋個前途,也算是了結一個漢人藏在心底的家國情懷。可眼前這大宋,真是他想為之效力的大宋麼?

    當聽得金人得寸進尺,甚至提出要燕雲之地的人口時,他再也忍不住,要知道,他的親友族人不少就留在燕云:“此事不妥,萬萬不可答應!”

    童貫猛然抬頭,用血紅的眼睛瞪著他:“出去!”

    “大帥,真不能答應,若應下這些條款,我們便是得了燕雲,也不過是無人空地……”

    “讓你出去!”童貫厲聲喝道。

    有衛士上前來,將趙良嗣叉出了屋子,趙良嗣立於屋外,呆呆地看著大門,愣了許久,只能一聲長嘆。

    淚水自他面頰間滾滾而落。

    “你方才做差了,如今大帥可是比誰都希望達成盟約,若達不成盟約,大帥回京之後,恐怕連性命都難保了,周銓可盯著他呢。”在他身邊,有人小聲嘀咕道。

    “他將燕雲人口讓與女真人,周銓更不會放過他!”見說話的也是與自己一般投靠童貫的遼人,趙良嗣冷聲道。

    “你還不明白,朝廷裡沒錢再打第二仗,故此,朝廷準備發第二次戰爭債券,這一次可非同一般……若不將燕雲當地之民驅走,哪有那麼多土地來支撐戰爭債券?大帥此事,可不是他一個人的主意,恐怕是京中無數人的共同意願!”

    趙良嗣聽得這裡,悚然動容。

    他想來想去,這世上還能阻止如此愚蠢而瘋狂之事者,唯有一人!

    想到這裡,他抽身想要離開,但還沒幾步,立刻就被人攔住。

    卻是童貫派來的親衛:“大帥令你速速回去!”

    趙良嗣心中一凜,再想到自己與周銓向來不熟,倒是一直在童貫手下效力,對方不可能信任自己,也心中再是一嘆,只能垂著頭,跟在那親衛之後,又回到了童貫的屋子之內。

    迎面正好看得金使一人拉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子出來,趙良嗣認得這些女子,原本都是童貫寵愛的使女。這死宦官,分明不能人道,卻在出兵之時,仍然帶著美女,而軍中上下,竟然也無人敢言此事……

    大宋與遼國一般,都有亡國之狀啊。

    “方才本帥有些心急,秘書丞還請見諒。”大約是達成協議之後,童貫心情好轉,面上也有了笑意,還向趙良嗣道歉。

    趙良嗣唯唯喏喏,不敢再說什麼。

    “我知道秘書丞之意,不過是憐惜北地百姓,若真要照顧好北地百姓,唯一之策,便是我們能搶在金人之前收復燕雲。我聽聞遼主已經遁至燕雲,此人荒悖,當此絕境,必然會倒行逆施,對遼軍中漢人更加猜忌,秘書丞若能聯絡其中心懷忠義之輩,使其臨陣倒戈,我們便可搶先收復疆土。金人再猖狂,終不敢到我們大宋疆界之上劫掠百姓!”

    對童貫最後一句話,趙良嗣是持懷疑態度的,因此他開口道:“大帥,金人果真會止步長城,不敢南下?”

    童貫抬頭看著他,好一會兒,徐徐說道:“首倡聯金者,可不就是你麼,朝中文武,對金人最熟悉者,亦是你……你說金人會不會南下?”

    趙良嗣臉色頓時變得極難看起來。

    “能收復燕京,金人就是背盟南下,亦無可憂,長城天險,無可踰越。所以,一切就看你了,遼人不是有支怨軍麼,其將主名為郭藥師,與秘書丞有舊,秘書丞,加緊時間,說服他舉義,朝廷必不吝封侯之賞!”童貫又道。

    趙良嗣領命出營,心中卻是一片茫然。

    童貫並不傻,從金國使者的態度裡,他也看到了危險,那是對大宋打骨子裡的輕蔑,甚至將大宋當成了一塊可以任意宰割的肥肉。

    但他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死抱住與聯金伐遼這根稻草。與童貫一般沒有退路的,還有趙良嗣自己,身為首倡聯金伐遼者,他的個人富貴甚至身家性命,全在此事能不能成上。

    正如童貫所言,他們若是能早些奪下燕京,事情猶可為之……唯一讓趙良嗣還感到困惑的是,女真人為何敢如此蔑視大宋。

    他們不是曾在遼河之戰中被周銓擊斃了一位太子,又在日本給周銓壓制得死死的,他們哪來的膽子,敢如此輕視大宋,除非……他們知道周銓如今被大宋猜忌?

    一念及此,趙良嗣背上儘是冷汗。(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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