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46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09
四零零、不孝

    朝會散後,趙佶將蔡京留了下來。

    這是近來很少有的事情,進入宣和二年之後,趙佶便是想要和蔡京說什麼,一般都是令蔡攸居中傳話。他美名其曰,是蔡太師年邁,不敢過於勞煩,實際上就是暗示蔡京趕緊辭相。

    但蔡京就是巍然不動!

    考慮到蔡京經營多年,門生故吏遍佈朝堂,更有周銓這個最大的不穩定因素在,所以趙佶便沒有強行解除蔡京的職務,只是不斷給他加壓,甚至有意將朝政全扔給他,想要用繁瑣的工作來壓垮這個老人。

    可是蔡京依然不倒,所有的工作,不敢說處理得很好,至少四平八穩,朝廷的國庫收入年年增長,各項改革平穩推進,北上伐遼的準備也越來越充足。

    這讓趙佶更是厭惡蔡京,彷彿朝廷離開了這老頭兒就不能轉動了。

    大半年未曾單獨見宰相,這可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可是就連御史台的台諫言官們,此時都在東張西望,寧可抓著小貓三兩隻咬,也不敢攻訐蔡京。

    若說有人在反對蔡京的,唯有三個:王黼、李邦彥,還有蔡京之子蔡攸。

    他們之所以這樣做,因為趙佶私下都許諾,政事堂得有空缺,便將他們調入其中。

    今日趙佶要見蔡京,自然是有其原因的。

    “真駁了周銓的意見,此人會不會惱羞成怒?”在已經完工的艮岳之中,站在最高處,俯視著眼前的開封城,趙佶思忖良久,然後向蔡京問道。

    “惱羞難免,成怒未必,官家放心。”蔡京緩緩地說道。

    他老態龍鍾,最惱人的是眼睛如今不好使。幸好周銓弄出了老花鏡,讓他還可以閱讀公文,不至於只能聽別人念。

    “這廝太不令人省心,若是他返回京中,朕與他****同遊艮岳,也算千古君臣相得的典範,那該多好。”趙佶道。

    這話裡是真是假,就唯有他自己知道了。

    蔡京笑了一笑:“官家,若朝廷無隙,何愁他不返回京中,海外邊角之地,終究是比不得中原形勝之所。”

    “周銓本人朕倒不是太過擔憂,他雖然有些狂妄跋扈,但對朕還是真心的。只不過當初太祖皇帝,也是周之忠臣,奈何底下之人,思圖富貴……太師,你年高德韶,若有機會,不妨說與他聽聽。”

    “老臣明白。”蔡京訝然抬臉,瞄了趙佶一眼。

    “那何栗為海州知州之事,就這樣定了?”趙佶又道。

    何栗此人,被趙佶看重,不僅因為他是狀元、相貌堂堂,更是因為他足夠忠心。

    而蔡京認同他,則是因為這位對王黼非常不滿何栗比王黼小十歲,在某種程度上說,搬倒王黼,他才有足夠的墊腳石,這與是否正直無關,乃是官場的套路。

    “官家認可之事,那自然就定了,周銓不喜何栗其人,想來……應該是嫉妒吧。”蔡京道。

    趙佶失聲笑了出來:“他嫉妒什麼,他年紀輕輕,已經封侯了,手中又如此有錢,便是朕都嫉妒他!”

    “少年狀元及第,誰不嫉妒,以何栗之才,今後封公不過是水到渠成之事,但是周銓便是從現在起閉門苦讀,也不可能在二十餘歲時拿上一個狀元。臣近日在報紙上學得一句話,‘此乃學渣對學霸之恨也,綿綿而無絕期’。”

    趙佶又是一笑,他原本就喜歡市井輕浮之語,聽得蔡京這老頭兒也學市井之言,自然歡悅。

    確定仍然讓何栗為海州知州之後,接下來就是如何安撫周銓了。

    雖然確定周銓不會惱羞成怒,可是必要的安撫還是必須的,這是為政之道。

    “如何安撫周銓?”趙佶不是個沉穩的性子,怎麼想,便怎麼問了。

    “官家責罵他一番就行了,對他太過客氣,他反而要疑神疑鬼。”

    “責罵?”

    “對,官家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他家事不靖,怎麼還有閒功夫對朝廷的人事任命指手劃腳!”蔡京說到這,老頭兒頑皮地笑了起來,倒像是個老小孩。

    趙佶一聽,不免哭笑不得:“太師,你這是在他傷口上撒鹽啊。”

    “非是傷口上撒鹽,他與遼國公主之事,也到當斷則斷的時候了,長久拖延下去,官家總不希望,如此人才,歸於外國吧。”

    趙佶眯著眼想了一會兒,緩緩點頭。他忌憚周銓是一回事,但若周銓真的跑別國去效力,他只會更為忌憚,甚至是畏懼。

    試想遼國得了周銓,其國力大增之下,大宋會面臨多大的壓力!

    “那就這樣了,其實,周銓倒是個好女婿,太師家中可有合適的女兒?”

    “臣幼女也已嫁人,並無合適女兒,否則此待佳婿,怎麼能讓其落入旁人之手!”蔡京一臉垂涎模樣。

    其實沒有適齡的女兒,還有適齡的孫女,但是蔡京很明白,周銓如今的實力,若再與他聯姻,恐怕趙佶連覺都會睡不著。

    “官家倒是有合適的帝姬。”末了,他補充了一句。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建議趙佶,用公主來解除周銓的隱患了。按大宋慣例,周銓娶了公主,就只能居於京師,他與外界的聯繫就會受到限制。只不過在周銓明確屬意於遼國公主的情形下,這種手段,會不會適得其反,趙佶也拿捏不住。

    “那就如此吧。”趙佶思來想去,好一會兒,有些無奈地道:“如太師所言,如此佳婿……可惜,可惜。”

    “仍然是那個何栗?”

    周銓笑了一笑,將手中的敕書接了過來。

    他沒有急著看敕書,送來旨意的使者也不以為意,只是笑著道:“官家與太師都以為,此人最為合適,唉,其實余也想來知海州,但是家籍便是海州,須得避諱。”

    這位使者,乃是禮部員外郎,姓孫名傅,海州本地之人,故此不能回海州為官。周銓把他打發走了以後,召來白先鋒等,說起此事,問各人的看法。

    “侯爺,朝廷看來是不願意看到侯爺坐大,不僅僅是官家如此,蔡相亦是如此啊。”白先鋒滿面憂色。

    “不須擔憂,這一局,我讓朝廷一步。”周銓道。

    白先鋒一驚:“侯爺的意思?”

    “如同狄丘一般,只要船場在我手中,至於別的,何必在意,何栗來海州,最多不過是給我尋些麻煩,不如蘇文簡那麼配合罷了。京徐鐵路之事上,農會牛刀小試,已經讓朝廷諸公都震驚了。他們只想要略微壓制皇權,卻不希望農會坐大。所以現在,蔡京隱隱便又與官家聯手了。”周銓緩緩道。

    掀起海州知州之爭,便是給他們一個出氣口。周銓很清楚,如果自己不稍微示弱,那麼趙佶與蔡京就會更為忌憚,甚至連已經確定的鐵路,都會發生意外。

    此時大勢已成,就連趙佶與蔡京也無法阻擋鐵路的修建,但他們可以拖延,這些當官的別的本領不成,踢皮球、拖時間,那卻是拿手好戲,還能做得周銓無法指責。

    他一邊說,一邊拆了敕文。這不是明旨,乃是趙佶給他的一封信,因此未經宣讀,打開一看,周銓臉色頓時微變。

    旁邊的白先鋒瞄了一眼,然後神情也變得極為古怪。

    至於周銓身邊的那些少年們,瞄了後一個個都掩起嘴來偷笑。

    周銓有些尷尬地將手中的敕信收起:“此必是蔡太師之主意,官家自己,可不會如此刁猾。”

    “雖是如此,但官家信中所說,也是正事。主公,如今此事,也當有個了斷才是。”白先鋒道。

    周銓看了看自己教出的少年們,發現他們也都在連連點頭,那邊武陽,更是眉頭緊鎖,顯然,他不同意就要開口進言了。

    趙佶信裡大罵了他不孝,說他到現在還不成親生子,實在不該,讓別人還以為是趙佶這個皇帝壓榨大臣,連他成家的時間都沒有。趙佶甚至說了,只要他有意,朝廷可出兵遼國,逼遼國將其公主交出,配與周銓為妾媵。但周銓要是再拖下去,按照大宋的律法,朝廷可以為其指婚。

    “你們也都覺得,我當……”

    周銓的話還沒有結束,紀春突然看到門外有人影閃動,他悄然到了門前,聽得來人說了兩聲,神情不由大變。

    “君侯,君侯!”他快步進來:“遼國有變!”

    “怎麼了?”周銓被他打斷了話,不怒反喜,這樣可以讓他不必再糾纏於那個比較尷尬的問題。

    “遼主令耶律余睹督軍攻金,蕭奉先進讒言,言余睹欲擁文妃之敖魯斡為遼皇,令耶律延禧為上皇,遼主大怒,派人賜文妃死,耶律余睹聞訊不安,領千餘軍馬投金!”

    文妃就是餘裡衍的生母,耶律余睹之妻,與文妃乃是親姊妹,而文妃之子晉王耶律敖魯斡在遼帝諸子中最賢,甚得軍民之心,因此余睹一直是敖魯斡的支持者。他們與元妃一系,為了這皇儲之位,爭鬥不休,原本一直居於下風,但在餘裡衍有了足夠的金錢支持他們後,則是實力大增。

    此等變故,不能說完全在周銓意料之外,但此時矛盾爆發出來,卻讓他感到震驚。

    “餘裡衍危險了!”周銓聞此信大怒,猛然立起:“蕭奉先是找死!”(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0
四零一、我喜歡一個蓋世英雄

    遼主耶律延禧最近多夢、好驚,不僅無意於射獵,甚至連睡個好覺都覺得困難。

    他不只一次夢到自己眾叛親離,被最親近之人出賣,結果跪在結著五個髮辮的女真人面前哀呼求饒,每次從夢中醒來,這種可怕的場景,卻會久久纏繞於他的心中。

    “酒來!”

    因為這個的緣故,他迷上了來自中原的烈酒,這種被稱為燒刀子的烈酒,入喉時如火灼燎,但當酒勁上來後,就能讓他忘卻憂愁。

    有宮女捧上酒瓶,還有人帶來了熱的乳茶,將二者倒入杯中混在一起,耶律延禧正準備喝下去,卻又停了杯子:“文妃那個賤女人,還沒有找到麼?”

    賜死文妃,是他下的命令,但是因為文妃屢屢勸諫的緣故,二人關係不睦,所以文妃長期都不跟隨他的大帳,而是留在了上京。此次他賜文妃死,消息不知為何走漏,使者到上京時,文妃已經不見了。

    除了文妃自己不見了,還有蜀國公主餘裡衍,同樣也不見了。

    使者不敢怠慢,將消息再傳回來,耶律延禧驚怒交加,一邊下令四處搜捕,另一邊則下令從上京到南京的關隘要道嚴加把守,勿令文妃與餘裡衍走脫。他很清楚,這二人要離開,只有一處可去之地,那就是餘裡衍的封地武清。

    哪怕這幾年他將餘裡衍軟拘在上京,不令她回到武清,但他的官吏仍然無法向這裡伸手,武清的守臣耶律馬哥,依然忠於餘裡衍。更讓他心煩意亂的是,以耶律大石為首的一群征日本大臣,也不只一次勸諫,耶律大石私下裡甚至連連上奏,請他將餘裡衍交給周銓。

    周銓!

    想到這個曾經見過幾面的漢人,耶律延禧只覺得牙齒發酸。

    他不太明白,耶律大石為何會如此畏懼此人!

    周銓在遼河之戰中大敗女真的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已經被耶律延禧忘了,而耶律大石在日本的進展,每年從日本運來的大量物產、人口、海魚等等,也讓遼國空虛的國庫稍稍寬裕,這讓耶律延禧對自己重新充滿自信,覺得遼國仍然是他所知的那個最強大國家,至少在陸地上是這樣的。

    “回稟陛下,發現了文妃與蜀國公主的行蹤,她們帶了百餘名親衛,日夜兼程,正趕往南京。”

    蕭奉先在帳外回應耶律延禧,他此時眉開眼笑,甚為得意。

    文妃一黨被定罪,也就意味著他的外甥不戰而勝,將會成為遼國的下任帝王,那麼他們這一支的榮華富貴,可以繼續延續下去。

    “果然,你說的沒錯,她們倚仗著宋國人,圖謀不軌……幸好國舅你發現了她們的陰謀,若非如此,南北同時舉事,則我大遼危矣!”將酒喝入口中,耶律延禧含糊地說道。

    “她們有逆反之意,非是朝夕之事,武清乃是南京門戶,若是給她們逃到了那裡,放宋人過來,則南京必然不保……陛下,於今之計,恐怕攘外必先安內。”蕭奉先道。

    “攘外必先安內……嗯,漢人的這話說得不錯,攘外必先安內!”酒意已經上湧,耶律延禧揮了揮手:“兵符在那兒……你調動皮室軍,將她們捉來……勿傷著朕的乖女兒,文妃有罪,蜀國公主……卻是無罪,你們的事情,她又不參……”

    說到這,耶律延禧的話嘎然而止,然後如雷鳴般的鼾聲響起。

    蕭奉先悄聲問了一下服侍的宮女,確認耶律延禧已經熟睡,他取了兵符,面上浮起獰笑。

    餘裡衍不除不行,對於他的外甥來說,餘裡衍的威脅,比起文妃本人還大。文妃不過是依附於耶律延禧這棵大樹,既失了恩寵,就再無力量,而餘裡衍所依附的大樹,卻在南方!

    正如蕭奉先所料想,餘裡衍逃走的計畫,可不是朝夕制定的,她被軟拘在上京後,思念周銓,便秘密謀劃出逃之路。原本就算沒有文妃之事,她也要離開的,因此沿途路程,都是有所準備。

    而且她很清楚,自己一出逃,必然被懷疑是逃往武清,所以實際上,她令兩名親信宮女,在一小隊護衛護送下,輕車急速,趕往燕京。實際上她與文妃,卻是混雜在一隊牧民之中,向著東方,趕往錦州。

    當初周銓擊敗女真人,保住了遼河以南的大片地區,還乘機從這片地區帶走了十餘萬漢民,從而為開拓流求準備了充足的人力。那個時候,周銓也沒有忘記向錦州滲透,所以當餘裡衍與文妃抵達這裡後,沒多久就尋到了接應之人,再在接應之人幫助下,乘上了一艘南下的船。

    在此,她們也得到消息,耶律延禧得知她們出逃之後勃然大怒,如今已廢了餘裡衍的蜀國公主封號,還派使者收回武清封地。只是武清耶律馬哥拒絕聽從使者之令,將使者驅逐趕走。

    為此,耶律延禧調集皮室軍,不顧北面金人的威脅,準備誅耶律馬哥,收復武清。而耶律馬哥也打出了文妃和蜀國公主的旗號,直接指責耶律延禧被蕭奉先矇蔽,呼籲遼國各帳一同起兵誅蕭奉先清君側。

    他這邊鬧得沸沸揚揚,反而令引發此事的耶律余睹置身事外,此時耶律余睹領本帳千餘人投奔金國,原本被追兵攔住,可前來追索的諸將得到南邊的消息後,以為耶律余睹確實是被蕭奉先所迫害,竟然私自將之縱走,於是耶律余睹順利出奔女真,而金人得之大喜。

    這些事情,就與餘裡衍無關了,她不敢在錦州多耽擱,藉著北風,揚帆南下。

    遼人不熟水戰,造船水平也相當一般,只不過這兩年隨著對日東征,他們開始重視船舶。餘裡衍所乘的船,是一艘商船,原是從高麗人那兒強行“買來”,供給遼人在錦州的水師所用,結果餘裡衍一到,這艘船上自軍官下至船伕,都很愉快地跟著她南下奔往武清。

    誰都知道,跟著蜀國公主能發財,跟著大遼天子只能受災。

    這些遼人水師的勁兒,看到文妃眼中,卻不能引起共鳴。

    “武清守得住麼?”在大海起伏的波濤之上,她憂心忡忡地向餘裡衍問道。

    “守不住,若是父皇……若是那個男人調集皮室軍來攻,武清既無險阻,又無兵馬,無論如何都是守不住的。”餘裡衍道。

    只不過同文妃的擔憂不同,餘裡衍的口氣裡,還有著信心。

    “你覺得……那個漢人真會來接你?”

    “當然!”

    對餘裡衍的這種信心,文妃卻有些懷疑。

    她算是經歷得多了,當初耶律延禧也曾經非常迷戀她,對她近乎言聽計從,但是後來呢,還不是翻臉無情,甚至不給她辯白的機會,直接賜死若不是餘裡衍有所準備,她根本不可能逃出上京!

    想了一想,文妃覺得,還是應該給自己女兒一點提醒:“餘裡衍,男人都是不長情的東西,而且他們眼裡看得更多的是權勢,是財富……”

    “母妃,我知道你的意思,不過,我們不同的。”餘裡衍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的母親。

    “什麼?”

    “我喜歡的是這個天下獨一無二的男子,他是一個蓋世英雄,他可能會不要我,可能會移情別戀,但是,只要我有需要,那麼他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出現在我的身邊,哪怕他本人到不了,他的力量也會趕到!母妃,我和你不同的地方,就在這裡!”

    文妃聞得此言,唯有苦笑。

    當初嫁與遼主,她豈不也是以為,自己嫁給了這天下最厲害的男人麼,但是事實卻讓人傷感。

    但願如餘裡衍所說……

    船在海上行了兩日,高麗船速就是比不得海州造的船,不過好在沿途還算順利,貼著海岸近海航行也不虞船隻出事。當武清在望之時,餘裡衍突然跳了起來:“青龍號,青龍號!”

    她看到了青龍號!

    這艘戰船,她非常熟悉,如今就停靠在武清的港口內!

    關鍵是,這艘船多次作為周銓的旗艦,哪怕現在周銓手中有了排水量更大、火炮也更多的戰艦,他只要與青龍號一起出海,必然是留在這艘船上的。

    文妃看到的可不只是青龍號。

    在碼頭中停靠了至少十艘大船,象青龍號這種的共是三艘,還有七艘,規模龐大,文妃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船,旁邊的遼國水軍軍將稟報導:“那是東海商會的運輸船,平日裡充當商船,但到戰時,運送護衛與軍資!”

    她們這艘船還沒有靠近,就有小船靠了過來,如今東海商會的旗語已經通行於海上,因此很快,雙方通過旗語表明了身份。

    “他們說什麼了?”餘裡衍心中既是急切又是渴望,不停地催問。

    “東海侯來了!”旗手解出的旗語,讓她歡喜得幾乎跳了起來。

    她一路東逃,耗時太多,花費了足足兩個多月,這就使得接到消息的周銓,反而比她更早來到武清。

    半個時辰之後,餘裡衍就看到了在碼頭上相迎的周銓。

    這半個時辰裡,她滿腦子想的都是周銓,嘴裡說的也是周銓,讓她母親文妃既是擔憂,又是期待,這位被她女兒視為天地之間唯一英雄的男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0
四零二、漫盈

    夜已經挺深了。

    周銓正在批閱著計畫,這是他手下參軍處為他準備的一份臨時計畫。

    此次北上,可不只是為了接應餘裡衍那麼簡單,對他來說,這次遼國的內亂,雖然讓他想要維持的平衡被打破,而且很有可能引發整個東亞局勢的大變化,但同時也是一個機會。

    在得到消息之後,他立刻命令手下參軍處擬定計畫。

    下關盟約之後,周銓對自己的部下進行了改組,他自己自然不說,乃是整個商會護衛的最高領袖,下設總理處與參軍處兩個機構,總理處負責各個總督區事務,既包括濟州與流求這樣完全掌握在他手中的地方,也包括駐高麗的租界。而參軍處則負責所有軍務,無論陸軍海軍,都對其負責。

    總理處管民政商貿與工農建設,參軍處負責軍隊建設與對外溝通,在這兩大機構之外,還有一些小的機構。他們的共同點,就是大多成員都是周銓一力提拔而起的陣列少年們。

    總理處如今由顧誠擔綱,而參軍處則是葉楚為首。日本戰事結束之後,葉楚就回到了濟州,換別人在那兒增長經驗。

    葉楚交到周銓的這一份報告中,包含了三套計畫。

    第一套計畫,是乘機攻取燕京及附近地區,葉楚分析了其中利弊,利是若奪取了燕京,那麼周銓手中就可以立刻擁有三百萬人口的大地盤,擴充軍備的話,一年之內就能擁有近十萬大軍。弊端就是可能面臨遼、宋或者金、宋的雙重壓力,而且治下百姓未必真正順服。

    雖然周銓也有著自己的野心,在葉楚等親信面前,也並不如何掩飾這種野心,但這一個計畫,顯然不合周銓之意。

    第二套計畫,則是接走餘裡衍與文妃、耶律馬哥等,直接離開,避免與遼國過多敵對,以防止影響東海商會在遼國的商路。此計畫的利弊,葉楚等人同樣分析得很清楚,所得甚少,同時付出的也甚少,這是最省事的一個計畫,但也是坐失良機的計畫。

    參軍處真正想要向周銓認可的是第三套計畫:以武清為據點,掠奪燕京附近人口。

    此前周銓利用饑荒的機會,從遼國燕京附近,帶走了數萬人口,這也是他在濟州島最初的人力來源之一。

    但相對燕京附近三百萬人口,他得到的太少。

    如今他對流求的擴張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期,流求沿海建立的據點,已經多達十二個,並且順著河流,向著內陸進發,那邊需要更多的人口。

    另外,時局變化太快,他還需要更多的可靠兵源流求那邊的勞動人口,還可以用來自倭國、高麗的奴隸甚至大食人送來的鬼奴充當,可是兵源則不好用這些人。

    而且在參軍處的計畫之中,三五年內,就要對呂宋島進行擴張,同樣需要大量的人口。

    因此,參軍處認為,藉著此次遼國內亂,首尾難顧的機會,將武清還有其北的數縣,都將是此次掠奪人口的目標。

    “十萬人口,是此次計畫的目標……”看到這裡,周銓圈了一下十萬,然後在旁寫了兩字:保守。

    十萬怎麼夠!

    濟州、流求,若是全部動員起來,足以調動數百艘大小船隻,僅僅一趟,就可以從武清運走近十萬人。

    如今可不比當初基業草創之時,從高麗人那裡繳獲的幾艘大船就當作寶貝,海州與濟州的兩座船場,平均下來每個月要下水一艘巨船,這可不是小船,而是可以載三五百人在海上航行半個月的巨船,若是再想法子擠一些,載到八百人都有可能。

    更有滿載排水量達到二萬斛的三艘巨艦,其規模已經大於神宗之時出使高麗時所造的“神舟”,其一船運送千人,都不是什麼難事,若以極限裝載量來算,反正裝到濟州去只需要不到半個月的航行時間,那麼它可以裝載兩千人!

    而且,武清靠近大宋,渡過黃河,就是宋國,周銓根本不用那麼麻煩將人送回濟州,只要將人放在大宋境內,比如說山東的登州或萊州,想來遼國人也不敢越境攻擊,畢竟這不是過去,遼軍可以隨意越過邊境,來宋國“打草谷”了。

    想到這裡,周銓又寫了兩個字:三十。

    從遼國的南京路帶走三十萬人,若是能夠實現這個目的,那麼整個流球,就可以徹底開化。那些食人土著,除了呆在深山老林中等待滅亡,再無半點機會。

    才落下筆,突然間門被輕輕敲響。

    周銓以為是衛兵,頭也不抬,喚了聲“進來”。

    片刻之後,輕盈的腳步聲帶著一股香風,來到了他的身邊。

    周銓微笑著放下筆,抬眼看著餘裡衍。

    白天他親自到了海邊迎接餘裡衍,兩人許久不見,原本該有說不完的話才對,可是當他們相見時,除了最初時激動得擁抱在一起外,接下來卻沒有說什麼。

    一股淡淡的陌生感,縈繞在兩人中間,周銓倒還好,餘裡衍卻感到了驚恐。

    她已經“失去”了父親,不能再失去周銓。

    “周郎。”她輕聲道。

    周銓擺了擺手,卻不是對她,而是對在門口探頭探腦的衛兵。

    衛兵能放餘裡衍進門,卻不可能就如此讓她接近周銓,見周銓擺手,他們才帶著微微的笑意退了出去,然後還把門帶上了。

    “餘裡衍,坐。”周銓指了指自己的對面。

    餘裡衍生氣了。

    她夜晚過來,可不是為了像個客人一樣坐在周銓對面的!

    她依然是當初的那個餘裡衍,因此,她直接搬動周銓對面的椅子,將它拖到了周銓身邊,然後並排與周銓坐著,靠得極近,嘟著嘴,氣鼓鼓地瞪著周銓。

    “怎麼了?”她這模樣,與周銓記憶中的餘裡衍重合在一起,周銓笑了起來,聲音不自覺地放柔和。

    “你變了!”

    “我哪裡變了……”

    “就是變了,我被拘在上京之時,雖然看不到你,但我覺得你離得很近,就在這裡!”餘裡衍指了指自己鼓鼓的胸脯,然後又道:“可現在,你就在我身邊,我伸手就可以夠得著,但我卻覺得,我看不到你了!”

    她的性子,原本就是敢愛敢恨,想到什麼,自然就說什麼,這一番話出來,讓周銓心裡猛然震動了下。

    此次北上,自己究竟是為了餘裡衍更多些,還是為了這燕京左近的人口更多些?

    自己感覺餘裡衍漸行漸遠,真是因為兩人長期不在一起,還是因為……自己的心態發生變化了?

    “我在船上的時候,母妃問我,你是個什麼樣的人,會不會像我父皇一樣,我說絕對不會,因為我喜歡上的,是一個蓋世英雄,他會喜歡上更年輕更貌美的漢人女子,會嫌棄我脾氣不好,會與我爭吵甚至打架,但是,只要我需要,他一定會出現在我身前……你說,你是不是這樣?”

    從餘裡衍的話語裡,周銓聽到了一絲顫抖。

    這是恐懼,周銓猛然明白問題出在哪兒了。哪怕餘裡衍再像是“野蠻女友”,她的性子放在這個時代,再是潑辣大膽,但她終究是個女子。

    她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失去愛人。

    因此周銓站起身,讓自己儘可能更靠近餘裡衍,然後伸出手:“你摸摸看。”

    餘裡衍莫名其妙地伸手摸了摸他。

    “在你需要的時候,我來了。”周銓笑著道:“是真人,不是假的!”

    余野衍頓時笑了,只不過眼眶還是紅紅的,她從座位中跳起,如同此前許多次一樣,直接撲進了周銓的懷裡。

    “我不是公主了。”好一會兒,她用濃重的鼻音說道。

    “正好,你如果是公主,那彩禮我還付不起。”

    “我父皇不要我了!”

    “那就更好,你可以和我私奔,不怕你父皇不准了。”

    “你……你……你就巴不得我落到這地步?”

    “如果你要聽真話,那確實如此,餘裡衍,你不到這個地步,我們的事情,還不知要拖到什麼時候。餘裡衍,我們大宋這邊,皇帝藉口我還沒有成親,都想弄個宗室之女許配給我了!”

    周銓這話說得,讓原本的情意綿綿頓時沒有了。

    “他敢!”餘裡衍怒視著周銓:“我要讓我父皇發兵……發兵……嗚嗚!”

    周銓很少看到餘裡衍哭,但這一回餘裡衍是真在他懷裡哭得哀哀欲絕。

    她習慣性地想說要讓父皇發兵攻打大宋,可話才說出,便意識到,如今與以往不同了。

    周銓才意識到自己失言,此時的餘裡衍,正是最為敏感之時,他好言勸慰了許久,餘裡衍才不哭了。

    剛哭過一場,餘裡衍有些尷尬,環視四周,看到周銓住的屋子甚為簡樸,並不是她的公主府邸,榻上也只是放著兩床棉被,臥室與辦公的書房連在一處,她眼睛又微微有些紅。

    她可是知道,周銓其實是個很會享受的人。

    “我先離開一會兒。”她向周銓告辭。

    周銓看著她出門,聽得她在外小聲說了幾句什麼,但又聽得不是很清楚,周銓笑了笑,將桌上的文件收好,這上面的東西,最好還是不給餘裡衍看到。

    否則她定然又要胡思亂想。

    才收拾好東西,周銓嗅到香風再次盈鼻,一雙柔軟的手從手邊環繞著他的腰。

    “不是離開一會兒麼?”周銓有些驚訝,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讓我的使女先回去了,今晚,我住在你這。”餘裡衍在他背上用膩膩的聲音說道,卻不讓他轉過身,看到她的臉。

    周銓身體一顫,一種難以描述的喜悅,漫盈在他的心靈之中!(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0
四零三、昨夜是否安好

    葉楚撓著腦袋,有些苦惱地望著門口,不僅是他,足足有十餘人都是如此。

    按往常的慣例,這個點周銓都應該起身了,但是直到現在,葉楚還沒有看到周銓人。

    昨日奉上的計畫,今天還需要周銓的指示,事情不等人,得到周銓的命令之後,整個東海系統才能運轉起來。

    他想要進去問一問,但被衛兵們攔住了。

    周銓身邊的衛兵,向來由武陽負責,如今武陽頂替葉楚坐鎮日本,於是李寶就接手了這一切。葉楚與李寶曾經是競爭關係,只不過後來隨著二人著重的方向不同,這種競爭關係漸淡,到現在,葉楚已經不太把李寶當回事了。

    但李寶同樣不把他當回事,因此他幾次問那些護衛少年,周銓怎麼還沒有出來,得到的答覆都是“不知道,請問侍從營正”。

    這是規矩,葉楚第一次這麼痛恨周銓制定的規矩。

    和葉楚一起來的還有宋行風與岳飛,岳飛是周銓重點培養,而且他在日本也是屢屢建功,就不必提了。宋行風在日本終究還是找到了機會,展露出自己的才華,因此當韓世忠仍然在充當一個中層軍官時,他已經憑藉功勞得到葉楚賞識,進入了參軍處。他知道李寶與葉楚關係不睦,此時湊到了葉楚身邊:“會不會有什麼變故,被那位壓住?”

    “胡說八道!”這話讓葉楚很生氣,他和李寶的爭執是另一回事,但對李寶的忠誠,他沒有任何懷疑,因此狠狠瞪了宋行風一眼:“滾一邊去!”

    宋行風嘿的笑了兩聲,兵痞出身的他,有些沒臉沒皮,縮到一邊去沒多久,卻又湊了過來,只不過這次來時,他悄然將一根短棍遞到了葉楚手中。

    “嗯?”葉楚不解。

    “椅子上拆下來的,留在手上,以防萬一。”

    “你這廝,滿心都是什麼玩意兒!”

    就在他二人對話之中,白先鋒也匆匆趕了過來,在前廳愣了一下:“唔,怎麼了?”

    “君侯還未起來,衛士不准我們靠近呢。”葉楚無奈地攤了攤手:“往日這時候,都早就起床了。”

    白先鋒也愣住了,周銓雖然算不上勤奮,但絕對是個有規律的人,此時還未起來辦公,確實是很少有的事情。

    他年紀較長,經歷的事情更多,想問題自然比葉楚想得更全。因此眼珠轉了轉,然後恍然大悟,臉上頓時現出驚喜之色。

    “咳咳,既是如此,你們先回去做自己的事情,等君侯召見吧!”白先鋒道。

    “那怎麼行,我還等著君侯的批覆,昨日交上的計畫,可不能耽擱!”葉楚有些發急。

    “蠢,君侯現在有比你那計畫更重要事情!”白先鋒瞪起眼來。

    雖然論及地位,他其實比不得葉楚,但白先鋒出自舊文人,大宋文貴武賤的影響在他身上還很深,因此對葉楚等武人說話時,就會很不客氣。偏偏周銓的小團隊草建不久,上下級之間也沒有那麼森嚴的等級,所以眾人也都能容忍他的這個毛病。

    但別人能忍,宋行風卻不能忍。

    他不能直接抱住周銓的大腿,抱葉楚的大腿便成了第二選項,聽得白先鋒喝斥,他頓時站了出來,對白先鋒怒目而視。

    白先鋒則理都不理他,而是向葉楚擠了擠眼睛。

    這動作,讓葉楚想到了別的事情。

    然後他恍然大悟,一拍自己腦袋:“果然,我是蠢,蠢不可及!”

    拍完之後,他專門走到李寶面前,李寶仍然是那面無表情的模樣,葉楚嘿嘿笑了兩聲:“好小子,瞞得好緊,以後再和你算賬,看好來,莫要放任何人進去啊。”

    “還要你說?”李寶悶哼了一聲。

    這其實就是證實白先鋒與葉楚的猜測了,葉楚更是歡喜,拉著宋行風與岳飛大笑著離開。

    只不過笑了兩聲,他就自覺地壓低了聲音,彷彿是怕自己的笑聲驚動了什麼一樣。

    他出了門,看到幾人過來,特別是為首者,頓時臉色一變,轉身又跑回來,拉住白先鋒:“白先生,你是最聰明的,外頭有個厲害人物,你可得替君侯擋上一擋!”

    白先鋒探頭出去看了一眼,搖了搖頭:“聽聞你在君侯帳下,最擅用兵,此人只有你擋得住,我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擋不住也,擋不住也!”

    二人對望一眼,不約而同,各尋一個方向,悄然溜走。

    擋來人的事情,還是交給李寶這個憨大個兒吧。

    此時在院子後進,周銓充當自己臥室與書房的地方,一隻雪白如玉的手從帳中伸了出來,然後又縮了回去。

    然後周銓伸出頭來,看了看外邊的座鐘,有些吃驚地道:“都上午九時了……”

    “不許走!”

    他正想爬起來,卻被那隻玉臂又勾了回去,餘裡衍膩聲響起:“吃乾抹盡,爬起就想走?”

    “誰說我吃乾抹盡了?”周銓瞪圓眼睛。

    “若不是的話,你再來啊?”餘裡衍挺了挺胸,滿眼都是野性,只不過隨著這動作,原本遮著胸的被子突然滑落下去,慌得她又伸手去撈起,掩在自己的胸前。

    這一動作,卻是平添了情致,周銓哼了一聲:“昨夜也不知是誰求饒在那,看來又要受教訓了!”

    一邊說,他一邊虎撲過去。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自己天天不休,如今麼……終究是要休息半日,就給自己放個半天假吧!

    他這一撲,餘裡衍先是嬌笑,然後變成喘氣,再然後就是妙不可言了。

    雖然餘裡衍性子剛強,不肯認輸,但終究是敵不過周銓,沒多久她再度求饒,周銓神清氣爽地鑽出帳子時,她再也無力阻攔。

    洗漱已畢,穿好衣裳,周銓出來,問起葉楚等人來了又走,便知道他們猜出發生了什麼事情。好在周銓面皮夠厚,對此不以為意,只要葉楚等人不認為他是荒淫誤事,那就好。

    “把他們召回來吧,這份計畫,我已經批好了。”周銓吩咐道。

    “他們雖走,還有一人求見君侯。”衛士的目光裡帶著某種奇怪的情緒,他看了周銓一眼:“遼國文妃要見君侯。”

    周銓頓時覺得頭疼起來。

    昨夜可是吃了對方的女兒,而且是不只吃了一回,這下親娘來抓了!

    “能說我不在麼?”周銓撓著頭,有些苦惱地道。

    “恐怕不能,文妃已經在外候了頗有一段時間。”

    “那麼……我能說我身體不適麼?”

    “文妃娘娘說了,她剛從蜀國公主那邊過來,聽說蜀國公主身體不適呢。”衛士又道。

    周銓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好吧,自己偷吃了人家女兒,理虧是自然的,還是見上一見吧。

    文妃心事重重,雖然周銓手下對她甚為有禮,可是這禮貌中透著疏遠,特別是她在這裡等著周銓,周銓的衛士竟然手握武器,彷彿她是一個刺客,只要她稍有異動,這些衛士必定會毫不猶豫地對她刀劍相向。

    終於,她聽得後邊的腳步聲,片刻後,看到周銓走了出來。

    文妃往周銓身後瞄了一眼,不動聲色,看到周銓過來施禮,她也坦然承受。

    不像是昨天初見時,周銓向她行禮,她還還了一禮,再三道謝。

    “娘娘在這裡可還習慣?”周銓問道。

    “有何不習慣的,這邊是餘裡衍的封地,以前我也常來此住,就是去年起不曾來過。”定了定神,文妃擠出一個略有些僵硬的笑:“倒是你,不知昨夜過得是否安好?”

    這話裡有話啊。

    周銓臉皮夠厚,因此只是略垂頭,裝作再施一禮:“多謝娘娘垂問,一切還好。”

    “餘裡衍卻不太好了,我一早去見她,她的使女卻說她身體不適,怕傳過給我,縮在房裡不出來呢。”文妃道。

    周銓乾笑了兩聲,終於不知道怎麼應了。

    “餘裡衍是不是在你這兒?”文妃的眉頭豎了起來,她直率地道。

    周銓終於知道,餘裡衍的性子是從哪裡來的了。這位文妃雖然受的是漢人的教育,甚至還能自己用漢文寫詩,但她的性子,卻是外向直率的,或許正是因此,耶律延禧才不太喜歡她?

    略一琢磨,周銓點了點頭:“不錯,餘裡衍是在我這兒!”

    此話一出,文妃神情變了變,似乎是想發怒,但又將怒火壓了下去。

    “你倒不像是別的宋人男子,做了事情,卻推推阻阻,不敢承認。餘裡衍說,她喜歡的是一個蓋世英雄……我希望,她莫要像我,看錯了人……你要好好待她!”

    她是個聰明的女子,事到如今,她如果因為周銓偷吃之事責怪周銓,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給餘裡衍減分,因此,她只是說了這樣一句。

    周銓心裡倒是生出幾分愧疚。

    他終究不算是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昨夜餘裡衍流露留宿之意,他不但沒有拒絕,反而順水推舟,將該做的不該做的都做了。

    此時餘裡衍可謂走投無路,到他身邊來,就是為了尋找安全感,而他未曾拒絕,雖然是兩情相悅,卻也有乘人之危的嫌疑。

    因此,他想了想,然後舉起一隻手,彷彿是發誓一般:“我不敢說能讓餘裡衍事事順意,但我絕不負她,一定會好好待她,不會允許任何人欺負她!”

    有他這樣的承諾,文妃算是放下心來,這是家事,是她最關注的事情,但接著,還有一件她關注的事情。

    “看你來的船隊規模,你若不是想在此打一場大仗,就是想要南京道的人口?”她直接問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0
四零四、戰前

    遼國的南京,也就是燕京,如今一片肅煞。

    對於遼國來說,金國是心腹大患,雖然耶律延禧惱羞成怒,而蕭奉先急於乘機將晉王的外部支持全部掃盡,可當耶律余睹投靠了金國,金國乘機開始騷擾上京,做出要攻擊之勢時,耶律延禧與蕭奉先不得不將皮室軍主力調往上京道,準備應付金人。

    但他們也不想就此放過文妃和餘裡衍,特別不能容忍,武清這樣一個在遼是極富庶之地,繼續掌握在餘裡衍的親信手中。

    因此,既然不動用皮室軍,那麼就動用南京都元帥府下轄的番漢諸軍。遼國的軍制甚是複雜,既有皮室軍這樣由契丹人組成的精銳,也有其餘各族組成的邊疆祥穩司,還包括南邊漢族各州縣的禁軍、節鎮兵與鄉兵。

    此次討伐武清,一共聚集了南京道番漢各族軍士約是十萬人,雖然南京道還有餘力,可是為了防備宋國乘機北進,這已經是能夠抽調兵力的最大了。

    耶律和尚奴跟在耶律淳身後,不屑地撇了撇嘴:“這些漢軍,就是不行啊。”

    耶律淳悶聲哼了一句,沒有回應。

    他是遼國耶律延禧堂叔,上回遼國內亂之時,亂黨就暗謀擁立他為帝,其中一個重要成員,就是他的兒子。事後他雖然因為不知情而無罪,也沒有削爵,但是遼主漸漸疏遠,榮寵不及往昔,讓他在國中的地位也變得不好起來。

    不過幸運的是,文妃與餘裡衍“謀反”,要討伐“叛亂”,遼主又想到他這位坐鎮南京多年的皇叔,重新啟用他,讓他為元帥。

    但是耶律淳很清楚,這一仗恐怕不好打。

    問題不在於敵人強大,而在於他手中的兵力,十萬看起來數量不少,餘裡衍的親衛最多不過三千,三十比一怎麼都算以多打少。可是他的十萬兵力中,算得上精銳的只有兩萬餘人,其餘都不過是征發而來的鎮守兵、鄉兵,搖旗吶喊可以,順風搶劫也可以,攻堅伐厲卻是不行。

    更重要的是……

    耶律淳看了身側一人一眼,嘴角浮起一絲苦笑。

    蕭嗣先!

    這個倒楣的傢伙,在日本把事情辦砸了之後,憑藉其姊其兄之權勢,又尋到了一個復起的機會,被派到耶律淳的身邊來。

    耶律淳對這廝真是膩味透了,但他待罪之身,不好拒絕,只能任這傢伙在自己耳邊聒躁不休。

    偏偏還有一群拿老眼光看大宋的蠢人,比如說耶律和尚奴,竟然覺得蕭嗣先說的都是對的!

    “魏王,兵貴神速,像我們這樣磨磨蹭蹭,何時才能抵達武清,幾時才能拎住蕭瑟瑟那個臭娘兒們,還有餘裡衍那個吃裡扒外的賤貨!你若是覺得要穩重為上,我願意領一軍為先鋒……”

    果然,蕭嗣先又開始催促了。

    耶律淳勉強笑了一下:“還是謹慎些好,耶律馬哥不足為慮,文妃與蜀國公主畢竟女流,但是,武清那邊,是有周銓的人在!國舅,有些事情急不得啊……”

    “正是因為周銓那廝,所以才要快啊,我很清楚,只要將武清港口給破壞了,周銓那廝的水師雖然犀利,還有船上的火炮,可不能登陸,他就奈何不了我們了!”

    蕭嗣先自信滿滿,他與周銓交手也不只一回,只覺得自己已經擁有足夠的經驗。

    可惜,他沒有想的是,自己擁有的只是足夠多的失敗經驗罷了。

    無論蕭嗣先如何急著求戰,可是耶律淳就是不給他機會,他也無可奈何。不過這個時候,有個消息卻幫了他。

    “耶律馬哥領兵一千,攻入石城?”

    這消息完全出乎耶律淳意料,也讓他意識到,周銓的援軍恐怕到了,否則耶律馬哥不敢為此事!

    “是,他打出文妃與蜀國公主旗號,稱陛下為奸臣蕭奉先所挾持,已經不能理事,故此以文妃與蜀國公主監國,要清除君側。據說……文妃也親臨石城,說是、說是……”

    “直說,不要隱諱!”耶律淳瞄了身邊的蕭嗣先一眼,因為前來稟報的武官,說話時總是瞄著這廝。

    “他們還說,蕭家兄弟有意罷黜天子,以秦王為帝,然後大舉發兵,與金人交戰,說是南京道要征發士卒五十萬,另征民夫百萬!”

    “荒唐,胡說,這是污衊!”蕭嗣先跳將起來。

    這當然是胡說,但老百姓那裡卻未必覺得這是胡說!

    耶律淳眉頭頓時皺起,面色也更為陰沉。

    此次他手中的十萬人馬,已經是七拼八湊而來,整個南京道在籍戶口不過三百餘萬人,想要湊出五十萬士卒是絕無可能的事情,就是十萬士卒,也已經費力不小。

    但是百姓們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朝廷征發兵役了,武清方面放出的流言,正好與朝廷征發兵役之事相應證。

    接下來肯定是恐慌,只怕整個南京道都要震動起來。

    “都去打聽一下,南京道是不是有別的流言!”他沉聲下令。

    不到兩天功夫,更多的消息傳來,如他所料,南京道到處都是流言。

    除去那種徵兵數十萬的,還有金國與宋國要聯合伐遼的,有天子失德國將大亂的……所有這些流言,都有一個共同點,最終都是說,要想避開此難,唯一的辦法就是前往武清。

    “到武清,圖安寧,有飯吃,不煩心!”

    當這句童謠也傳入耶律淳耳中之後,他再也安坐不住,因為好讀漢人書籍,他很清楚,這些童謠在改朝換代之時起到多大的作用。

    而蕭嗣先更是屢屢催促,甚至問他是不是有意投靠文妃。

    大宋宣和二年十一月,耶律淳親督大軍,直逼武清。

    大軍進發之際,途中不時就遇到逃亡的百姓,這些百姓的目標,也無一例外是武清。

    平日裡都是農田的野外,如今已經少有人煙,往往整座村落,都沒有留下幾人,這等情形,讓耶律淳更是觸目驚心。如今遼國的財賦,一是靠著來自日本的進項,二則是依賴於南京道和宋人的交易,但是糧食主要還是依靠南京道供給。事情鬧到這模樣,無論此戰結果如何,明年南京道的糧食都要出問題,而且大戰一起,商路斷絕,榷城交易的收入,也必然銳減。

    這一發現,讓耶律淳更是憂心,也確認了要速戰速決!

    “便是我自家都不知曉,東海商會的勢力,竟然在南京道滲透得如此之深!”

    周銓騎著馬,在一眾衛士簇擁下,登在崗上,望著底下的人群,笑著回望了葉楚一眼。

    “還是君侯說的對,我們當初的計畫,確實太過保守,如此看來,三十萬人的目標,確實可以實現。”

    周銓笑著點了點頭。

    耶律馬哥只帶一千人,就攻下了石城,有出奇不意的效果在裡面,也有遼國人心盡失的原因。他在石城收編了原來的守軍,然後將石城周邊能找到的百姓,無論漢番,全部驅趕南下,趕往武清。根據他稟報來的消息,其人數當在三萬左右。

    而被東海商會散佈的流言所驚擾,又為南京道大舉徵兵之舉所駭住,從固安、永清、安次、孫村等燕京東南各縣逃往武清的百姓,這幾日便有數千之多!

    經過數年經營,通過武清的榷城,東海商會已經滲透進入了燕京周邊的各個縣鄉之中,他們齊齊散佈流言,效果出奇的好。而武清這些年作為餘裡衍的封地,得到周銓的大力支持,因此武清百姓生活水準比起周圍高出一截,這也使得人心歸附。

    “所以,為了能夠安穩地接收人口,我們必須要狠打一次,不但要打痛打怕耶律淳,還要將他拼湊出來的十萬人給截下大半這些可都是青壯,都是勞力!”

    周銓說到這個時,口水幾乎都出來了。

    這十萬青壯能留下一半就是五萬人,比起耶律馬哥費了老大力氣弄來的三萬人可抵用得多。而且都聚在一塊,還不需要挨鄉挨村去動員、驅趕,既省時又省力!

    說到這,周銓看著葉楚:“我就在這裡,吸引耶律淳的主力,你有把握麼?”

    “如何沒有把握?”葉楚一笑:“君侯只管放心就是!”

    “那就出發!”周銓下令道。

    隨著他的命令,葉楚敬了一禮,向李寶擠了擠眼,然後領著宋行風等,帶著約是五千人馬,迅速向東北而去。

    白先鋒看了看周圍,還剩餘三千多人,正在帶領民夫修建堡寨。

    這些人中,應當有遼國安插來的細作,他們會將虛實,盡快報與耶律淳吧。

    果然,葉楚帶領五千人離開的消息,僅僅兩日,便已經達到了遼營。

    雖然耶律淳大軍出擊,可是他為人謹慎,進軍緩慢,一日前進也不過三十里,這讓急於立功的蕭嗣先心如火燎,他每日都盯著斥侯帶來的消息,當得知周銓四處分兵,劫掠百姓,手中只剩餘三千多人時,他再也按捺不住,又一次來到耶律淳面前。

    “魏王,周銓這漢賊身邊只有三千人,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這廝屢戰屢勝,已經狂妄到不知死活了!現在我明白了,他此次根本不是為了餘裡衍而來,只是想要乘著我們大遼內亂劫掠人口,就如他在遼東做的一般!”

    “他有炮!”耶律淳卻還是很冷靜,不等蕭嗣先說完便一句堵了回來。

    “炮那又如何,他只有三千人,又遠離城池,只靠著結寨而守,他最厲害的是船上的大炮,這堡寨離海甚遠,船上大炮支援不得,魏王,機不可失啊!”蕭嗣先幾乎都要哭出來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0
四零五、全方位的優勢

    “原本一無所有的地方,想要建一築堡寨,豈是那麼容易,周銓太過自大,此時正該輕騎直入,若得機會,就直取周銓本人,若不得機會,也可以牽制周銓,嚇跑他所用的百姓,令堡寨不得建成!”

    “魏王,若是因為放縱則致其堡寨建成,不知算何人之過,耽誤國事之責,不知由何人當之!”

    蕭嗣先的催促,特別是最後的一句威脅,讓耶律淳不得不做決定。

    “既是如此,國舅可領蕃漢精騎五千,先行一步,不過,國舅,醜話我說在前頭,若是事不可為,還請國舅萬勿輕舉妄動!”耶律淳道。

    蕭嗣先大喜,耶律淳的警告與其說警告,倒不如說是暗示,告訴他如果事不可為,不會追究他的責任。

    成則有功,敗則無過,這種事情,他如何不會搶著做?

    他離開之後,在耶律淳身邊,耶律和尚奴有些不滿地撇著嘴:“這敗軍之將,也能言勇?大王放他去,只怕又是一場輸。”

    “所以我給他的都是蕃漢雜兵,他輸不打緊,只要不讓我軍傷筋動骨就行了。”耶律淳也是冷笑了一下,然後又皺起了眉:“周銓行事,必有所因,他這次冒險,肯定是要誘我上鉤!”

    “那大王還要出兵呢?”旁邊一個幕僚不解地問道。

    明知道這是對方的誘餌,還要一口吞上去,豈不是太蠢了?

    “一來這誘餌足夠,竟然是周銓自己……若得周銓,勝過千軍萬馬,我大遼比起南朝,少的就是一個周銓罷了!天子為奸人所惑,若依我之意,早就將餘裡衍送與周銓了,如今落得兩手空空!”耶律淳難得的發了幾句耶律延禧的牢騷。

    眾人連連點頭,或許對周銓的軍略,他們還不以為然,可對周銓賺錢的本領,全天下沒有一個人不服氣的。

    更何況還有船堅炮利!

    “二來陛下不會讓我在燕京繼續呆著,若我不出兵,陛下定然要治我之罪,你們知道我是謹慎,可陛下身邊的親貴們,卻只會當我是畏敵如虎!”

    眾人同樣只有點頭,這所謂的親貴,就是蕭奉先,只要此人還得耶律延禧信用,他們這些在外的人就只能束手束腳。

    “三麼……也是形勢所迫,周銓的目的是南京道人口,他令耶律馬哥進軍石城,分明就是告訴我,若我不出戰,他就一個縣一個縣地搜刮人口,南京道人口都給他搜盡了,我便是奪回武清,也是罪狀……”

    說到這,耶律淳話語裡帶著深深的無奈,不出戰,必完蛋,出戰了,至少還有點主動權,可以拚命搏上一把。

    聽得他這樣說,身邊的諸將與眾幕僚都是沉寂不語。耶律淳立刻驚覺,大戰未開,自己先說這樣的話,實在有傷己方士氣。因此他沉聲道:“諸位,以前我為南京留後之時,還是此次為帥,自問待諸位都是不薄。今日之戰,勝則我可保矣,敗則我必死之,諸位可願為我奮戰到底?”

    他這人在遼國的聲望倒是不低,而且也曾險些當了皇帝,因此,眾部下對他甚為信服。聞得此言,耶律和尚奴第一個叫道:“那還用問,我願為大王死戰!”

    “願為大王死戰!”眾人都是大叫。

    這就是哀兵,所謂哀兵必勝,有此士氣,應當可以同周銓一戰吧。

    耶律淳想到這,盯著耶律和尚奴:“和尚奴,雖然我要與周銓一決死戰,但這廝行事一向詭計多端,他令手下五千人離開之事,不可不妨。那五千人前往的方向是石城,看似去增援耶律馬哥,但我料想,他們真正的目的,可能是我軍後路!”

    “我軍後路?”有人驚疑地道:“燕京?”

    “燕京城高,守備森嚴,我來時又再三有交待,他們若來攻燕京,那就好了……我真正擔憂的,是他們截斷我軍糧道。十萬大軍,人吃馬嚼,只要斷糧一日,軍心必定不穩,全軍不戰自潰!”

    他這是老成之言,耶律和尚奴頓時明白,自己被派到了最關鍵的位置之上。

    “請大王吩咐!”他恭聲說道。

    “我與你一萬精銳,你回去接應糧道,只要糧道不出事,此事之後,我保你大功!”

    他只給了蕭奉先五千雜牌,卻給了耶律和尚奴一萬精銳,耶律和尚奴當即領命。

    若遼國此次用的是部族兵,那麼隨著大軍前行的還有牲畜,可以部分解決糧食的問題。

    “倒是周銓這廝,不必擔憂糧食,他雖遠道而來,可那海船巨大,一艘船所載糧食,據說就有萬石……”

    耶律淳對周銓的糧食補給極是羨慕,羨慕的遠不只他本人。

    石城中,耶律馬哥哈哈大笑:“你說你吃這個都吃厭了?這樣的美食,怎麼吃得厭?”

    葉楚摸了下鼻子,看著耶律馬哥大口嚼著陶罐裡的罐頭肉,臉上露出嫌棄之色:“如果你也是一連一個月,除了這裡面的肉外,再沒有別的東西吃,自然會吃厭……何只吃厭,我現在是一嗅到它的味道,就什麼都吃不下去!”

    “跟著駙馬,你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耶律馬哥批了他一句。

    耶律馬哥年紀較長,而且當初也是與周銓一起浴血奮戰過的,加上又是餘裡衍的親信,哪怕他是異族,地位也相當超然。他說葉楚兩句,葉楚不會生氣,只是笑了笑:“馬哥老兄,你別吹早了,過一個月後,你還有這樣好的胃口,我就服你。”

    將最後一塊罐頭肉吃掉,耶律馬哥倒沒有像周圍那些士兵一般,連裡面的湯汁都不放過,非要舔盡來。他扔下陶罐,嘆了口氣:“你是不知曉,這幾年大遼情形不好,達官貴人倒是醉生夢死,南朝來的奢侈品一件又一件,可是這些普通士卒情形就慘了……我攻下石城,一來是早就在這裡安了人手,二來麼,他們都有好幾個月都未見肉了!”

    畜牧業發達的遼國,士兵數月不知肉味,其國內狀況可想而知。葉楚神情一肅:“果真如此,契丹兵要好些吧?”

    “契丹兵分屬各自部帳,情形倒是要好些,但其餘漢蕃各部兵,情形只會更可憐。最可憐的是日本兵……”

    耶律大石佔據了日本一塊地盤,往遼國運得多的除了財富,就是人口。其中不少日本精壯,甚至被編練成兵,但他們只能算是奴兵,連僕從國兵都不算。他們的待遇,也是最低的,就是給口飯吃,有時連飯都吃不起。

    耶律馬哥說的事情比較有趣,有位日本兵的將官,同樣是日本人,剋扣軍糧,致使日本兵鼓噪喧嘩,說是無糧就要餓死了。那日本將官竟然振振有辭:日本人自古以來就是食草的,遼國到處都是牧場森林,食草的日本人怎麼會餓著!

    後來事情鬧大,遼將出面斬了那日本軍官,事情才平息下來,但此事便成了笑談,契丹人看到日本人,往往問他們吃什麼草。

    聽得耶律馬哥說的這個笑話,葉楚嘖了兩聲:“情形至此,那大遼國祚恐怕不久了!”

    軍隊是遼國的基石,連軍隊都受如此待遇,那麼遼國還憑藉什麼來抵抗外敵,鎮壓內部反抗?

    耶律馬哥點了點頭,對此他不但不介意,反而有些幸災樂禍:“他們既然如此對待蜀國公主,還不如早些亡國,最好將遼國當成嫁妝!”

    “遼國當不當嫁妝咱們不好說,但南京道的這些人口,卻是蜀國公主的嫁妝,文妃娘娘親自出面招徠人口,咱們得把事情辦妥來!”葉楚說完之後,從地上站了起來,抖了抖身上的棉大衣,舉起望遠鏡,向著遠方望去。

    片刻之後,他沉聲道:“來了!”

    在他的望遠鏡中,耶律和尚奴的一萬遼國精銳,已經出現了。

    與剛剛飽餐了一頓的武清軍不同,耶律和尚奴帶的一萬精銳,卻是有些疲憊。

    此時寒風呼嘯,已經有零星的雪花飄來,他們驅趕著運糧的民夫,無論是兵卒還是民夫,都飢寒交迫,怨聲載道。

    然後他便收到了斥侯的急報。

    武清軍由葉楚領的商會護衛和耶律馬哥領的原來遼軍共同組成,商會護衛五千,原來遼軍則有七千耶律馬哥原本有三千人馬,後來在石城又收編、招募了四千。

    耶律和尚奴手中有一萬遼國精銳,還有兩萬餘民夫,只不過打起仗來,民夫的作用就是修修工事,指望他們出戰是不可能的。

    因此,耶律和尚奴接到斥侯稟報,有敵軍在前方出沒,他第一時間下令,民夫將糧車都聚攏過來,圍成工事,另將鹿柴、鐵蒺籬撒出去,避免敵軍衝陣。

    他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但是武清軍的動作,還是比他想像的更為迅速。

    確切地說,是五千商會護衛軍的行動,比起以騎兵為主的遼軍還要快,耶律和尚奴接到消息後才一刻鐘,護衛軍的軍陣,就已經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沒有休息,攻擊立刻展開,身著厚棉衣的護衛軍,向著衣裳襤褸的遼軍主動進攻,開路者,正是火炮!

    輕型步兵野戰炮,射程雖然不遠,威力也不算大,可當雙方在野外相遇,遼人的簡單工事,根本無法扛住這輕型步兵野戰炮的轟擊,特別是那些民夫,在炮聲響的同時就亂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1
四零六、夜擾

    “好一座寨堡!”

    耶律淳大軍抵達無名堡時,看到這座幾乎是數夜間建起的寨堡,他吸了口冷氣。

    原本在他看來,天寒地凍的情形下,要想在幾日間建起一座堡寨,只能是胡亂湊合,可是今日他一看,卻發現宋人的堡寨竟然當真成了!

    堡寨並不象宋人別的城池那樣方方正正,而是一個突出來的六芒星狀,堡寨的牆面並不高,不到人腰的土基,上面用泥土夾著木板的牆面,初看上去並不怎麼難攻,但仔細一想,耶律淳就大感頭痛。

    無論他選擇哪一段牆面作為攻擊的突破口,都意味著要受到另外兩面的夾擊。宋人別的不說,弩箭上的優勢是很明顯的,哪怕遼人善射,可在攻城之時,也是宋人佔據了優勢!

    更何況對手是東海商會護衛軍!

    這些年來,遼國上下多方面打探東海商會護衛軍的消息,有餘裡衍的關係在,特別是還有些契丹人歸化,改漢姓穿漢服為周銓效力,除了火炮的秘密,周銓實在保護得太緊,至今只知道一個外型,別的秘密,多少探知了一點。

    不僅是遼國,其實金國、宋國、高麗,同樣如此,濟州島就那麼大的地方,加上時不時還要外出執行任務,想要徹底死守秘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護衛軍除了火炮,另外一個特色就是弩!

    齒輪和上好的鋼材,龐大的財力和這個時代難以想像的工業力量,使得護衛軍普遍裝備各種機弩。大型的床弩、八牛弩,因為有火炮所以沒必要,但單兵手執的弩幾乎列裝實際上,單兵手弩因為製造比較複雜,所以其價格高昂,每一具價格就接近百貫。

    錢不是問題,周銓花得起!

    花大錢帶來的是可怕的中距離殺傷力,弩相對弓,更容易掌握,而且在一定距離內,它的殺傷力甚至強過弓,只不過沒有弓那麼方便。

    可有堡寨為依託,不那麼方便這一短處得到了彌補。

    耶律淳已然想見,他若強攻,士兵在這樣交叉射擊之下,傷亡會有多麼慘重。

    “他們是如何建成的?”耶律淳問道。

    “那些宋國人預先制好了鐵架、木板,到這之後,如同搭橋一般將之搭起,再填上泥土……我到時,就已經完成了!”蕭嗣先答道。

    耶律淳望著這堡寨,想像當時宋人建堡寨的場景,心裡打了個冷戰。

    這不就和傳說中宋人在徐州、海州等地的工場一樣麼,所有的部件都已經制好,只要到最後工序組裝就行,根本用不著臨時來忙。

    與這樣的力量交戰,當真令人頭疼。

    “哦,國舅可曾試探過?”他又問道。

    “我佯攻了一回,損失……損失了兩百餘人。”在他面前蕭嗣先情緒有些低落。

    耶律淳沒看他,只是瞄了眼他的部下,心中冷笑了兩聲。

    兩百餘人……看蕭嗣先那五千人的模樣,至少少了十分之一,也就是說,他損失當在五百人以上!

    “大帥,給我足夠的兵力,定然可以拿下這堡寨,不須太多時間!”蕭嗣先又叫了起來。

    反正去衝殺去拚命的不是他,他只要在後面咆哮叫嚷就行,死多少人與他何干?

    耶律淳沒說話,只是問道:“可以繞道,直取武清麼?”

    “若是繞道,倒不無不可,這邊多是平地,只是……連這邊都如此了,武清情形如何,可想而知。而且武清縣城破舊,對方並不在意,對方在意的是海邊直沽港,離海太近,艦炮難防。”旁邊的幕僚道。

    “麻煩!”

    耶律淳苦笑起來,周銓有炮艦在,已經立於不敗之地,自己能夠做的,無非是讓他無法搜刮人口。

    想到這裡,他下令道:“既是如此,就地紮營,我軍人多,可為左中右三營,將堡寨西、北、南三面皆困住,只留東面讓他撤離。”

    蕭嗣先急了,這樣對峙,怎麼能顯得出他的本領,而且如此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又怎麼能打敗周銓,報他心中之仇?

    他急著道:“大帥,再給我兩萬人……不,一萬人,我再攻一回試試吧?”

    “不急,不急,這幾日會有攻的機會,周銓想要斷我糧道,那我就斷他補給,我雖然圍三闕一留下東路讓他走,但以輕騎騷擾阻斷他之補給,看是他撐得久,還是我撐得久!”

    這是遼軍優勢之所在,他們是本土作戰,補給線只是燕京,而周銓的補給則遠自濟州,更何況如今天氣轉冷,若是渤海冰凍,那麼周銓的補給就要中斷!

    正如當初官渡之戰時,曹操兵力雖少,補給卻跟不上來,而袁紹兵力雖眾,補給卻是極為充足,當時急著決戰的,不應當是兵力多的袁紹,而是兵少的曹操。

    想到這,耶律淳又下令道:“蕭達珣,你領兵五千,前去支援耶律和尚奴,務必保證我軍糧道,提醒耶律和尚奴,若遇敵軍,立刻向我求援,千萬不得貪功戀戰!”

    他之戰法,便是穩紮穩打,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蕭嗣先聽出他的意思,當即大怒,想要再勸,可是耶律淳恰在此時,看了他一眼:“若有貪功冒進不聽將令之舉,當軍法處置!”

    蕭嗣先將心中的怒火壓了下去,默默後退,心裡尋思著,立刻要寫信回去,要好生告這耶律淳一狀。

    遼軍開始展開,周銓在無名堡之上,用望遠鏡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咧嘴笑了笑:“這位魏王,倒是個小心謹慎的,步步為營穩紮穩打……可惜,他不明白,在絕對的優勢面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君侯,就看著他這般紮營?”他旁邊一個留著些許鬍鬚的青年問道。

    這青年乃是張猛,當初在彭城之亂中,他和他的妹妹被周銓救出。時間過得極快,轉眼間當初十一歲的孩童,如今也是一個健壯青年了。

    並且成長為一個比較出色的將領,只是心思有些急切,迫不及待想要立功。

    “讓他紮營吧,反正決戰不是此時,不過……晚上的時候,給他一點活動,讓他們睡不著。”周銓道。

    遼軍沒有護衛軍的裝備,因此紮營就顯得慢,到夜晚時分,仍然點頭火把,鬧轟轟地在忙碌。他們的三座大營寨各據一方,距離無名堡都約是五里左右,待到他們營寨裡火把漸熄之時,突然間,雷鳴般的炮聲響起。

    剛剛躺下的耶律淳並未入睡,他心裡還是有些擔憂,因此吩咐出去,千萬做好夜間巡視,同時盯緊了無名堡,勿令堡中敵人出來偷襲。可是傳令者才走,這邊炮聲就響了起來,嚇得他幾乎是從榻上跳起,飛快穿戴好衣甲,他大步出營,極目眺望,看到約在堡外三里餘處,時不時閃出火光,然後就是巨響。

    炮火轟擊的對象,乃是遼人的北大營。身處西大營的耶律淳面帶不安,看著那邊方向,原本火把都熄滅了不少,只留有防止敵軍偷襲的部分火把,可現在,北大營到處都是火光。

    夜間炮射,其實準頭未必如何,但對於未曾習慣炮戰的遼軍來說,帶來的恐慌就足以致命。

    營嘯!

    結束了疲憊操勞的遼軍,大多數才剛剛入睡,炮聲響起,加上慘叫聲和不知何處騰起的火焰,瞬間就引發了營嘯!

    “宋人殺來了!”

    “炮,炮,炮!”

    混亂中,到處都是這樣的吶喊,火把雖然可以照明,卻看不真切,那些從夢中驚醒的士兵,高度緊張之中,將任何接近自己的人都當成了敵人。他們想來,既然宋人開炮,那一定是發動了夜襲,卻沒有功夫去細想,主將安排了層層預警,宋人不可能輕易接近營寨。

    自相殘殺、亂成一鍋粥,這又加劇了恐慌。這些被征發而來的各鎮鎮軍和鄉勇民壯,頓時就炸開了,他們象沒頭蒼蠅一般亂跑,整個營地都是一片混亂,然後他們逃出營地,黑夜之中難以辨明方向,便僅靠著火把的微光,向著西營而去,想要在西營中軍那裡尋求安全。

    但等待他們的是冰冷的喝令和毫不留情的箭雨。

    耶律淳哪裡敢把他們放入自己的營中,且不說將恐慌傳進來吧,要是其中夾雜著宋人派出的間細,他們突然奪營,自己這西大營還要不要?

    不僅如此,他還派出信使,通知南營,不許軍士睡覺,徹夜警醒自守,勿要輕易放人入內!

    此時他心中後悔,知道自己終究是錯了。

    和他一樣,也心帶後悔的還有周銓。

    在堡寨並不高大的牆上,周銓用望遠鏡看到了北營的混亂,嘖了兩下,這本來只是騷擾,但效果實在太好,他當時若是多派點兵力,準備得更充分些,或許可以直接破掉對方的北營。

    不過想想算了,自己手中只是三千人,若是抓來幾千上萬的俘虜,自己當如何處置?

    連看守俘虜的人手都不足!

    “通知他們,見好就收,可以回來了……今晚大夥好生休息,明天繼續!”周銓道。

    他這邊同樣是安排警哨,但輪休的人就可以安然入睡。而遼軍北營大火燒了半夜,西營與南營則是徹夜無眠,上自耶律淳,下至普通小兵,幾乎全都瞪著眼睛熬了一晚上。

    到凌晨時分,天色漸亮,遼人開始統計損失,報上來的損失,讓耶律淳這樣沉穩的性子,都暴跳如雷!(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1
四零七、敢言退者,當如此物

    “蕭嗣先,你自己說說,我該如何處置你!”

    倒楣的蕭嗣先,就是北營守將,耶律淳還曾經反覆交待他要小心,他也確實小心了,但他能防止護衛軍入寨劫營,卻防不了炮擊。護衛軍夜間將小型野戰炮拉到了距離營地兩里許處,數門火炮齊齊轟擊,殺傷力倒是有限,至少事後調查,確認死於炮彈的只有十一人,疑似死於炮彈的還有五人。

    但整個北大營傷亡人數,卻高達一千六百餘人,失蹤人數,則有三千二百多!

    這加起來,近五千的人數,要知道,耶律淳撥給北大營的總兵力是二萬,四分之一人沒了,其中大半是跑散了!若說被敵人夜擾情有可緣,但收攏不住散兵,則是主將的能力了。

    蕭嗣先低頭默然無語,心中滿是怨恨。

    他覺得,自己的倒楣,是耶律淳造成的。

    “知兵者方可善戰,你屢失軍機,我都不曾追究,如今之事,已經證明你不適合領兵,蕭嗣先……”

    這是一個訓斥打壓蕭嗣先的機會,耶律淳忍他很久了,因此再不客氣。但他訓到這兒,突然聽得外邊一亂,他閉住嘴,心中惱怒,正待喝問是誰驚擾軍營,便聽到了“敗了”的呼聲。

    昨夜雖然是小敗一場,也沒有必要這樣大呼大喊吧?

    耶律淳心中一凜,顧不得蕭嗣先,快步到了營帳前,他擔憂是堡寨中的敵軍出寨襲營,在昨夜破了北寨之後,又攻破了南寨。

    但是出營之後,迎面看到的,卻是蕭達珣。

    連帽子都跑丟了的蕭達珣,顧不得軍中不可奔馬的訓斥,奔到耶律淳面前,翻身下拜,帶著哭腔:“大帥,敗了,敗了,耶律和尚奴敗了!”

    耶律淳只覺得血往上湧,眼前發暗,整個人頓時向後栽過去。

    他畢竟是一個老人,千算萬算,原本以為最不可能出問題的糧道,結果還是出了問題!

    身邊的將領將他扶住,他喘著氣,厲聲問道:“和尚奴呢,他有一萬人,再加兩萬民夫,還有我給你的五千人……他怎麼會敗,怎麼連傳遞消息都沒有,就敗了?”

    “昨日下午,賊人於途中截攔,先以火炮轟擊,耶律和尚奴原地佈防,準備派人求援,但民夫乍聞炮聲,驚恐異常,衝亂我陣……”

    如同昨夜北營營嘯一樣,對於沒有見識過火炮的人來說,火炮的威力不在於它能轟死多少人,而是它能造成多大的恐慌。

    為了給十萬兵馬運送糧草,遼國動用了兩萬民夫,這些人可都是未曾訓練的。雖然他們得到了軍士的警告,知道敵方可能會動用一種其聲如雷的武器,但就連那些軍士自己,也被火炮嚇得不輕,何況這些百姓。

    他們首先亂了起來,衝破了耶律和尚奴的陣型,向外逃竄。他們又將恐慌和混亂傳遞到了遼軍之中,當耶律馬哥率領騎兵突擊時,耶律和尚奴根本無法組織有效的防禦,更別提反擊了。

    絕望中的耶律和尚奴孤擲一注,帶領親衛逆擊耶律馬哥,結果被跟隨耶律馬哥學習騎兵作戰的岳飛陣斬!

    遼人原本裝備就差,戰意不強,又失主將,全軍大潰。而當蕭達珣帶的五千援軍趕到時,正值遼軍崩潰的尾聲,蕭達珣見事不可為,當機立斷,轉身便逃,卻仍然被耶律馬哥、岳飛追上。

    好在他的五千援軍尚算完整,因此稍作抵抗,只不過當護衛軍步卒與炮兵跟上之後,他的部隊也迅速崩潰,只是倚仗騎兵逃得快,這才僥倖逃走。

    饒是如此,他還是給岳飛射了一箭,將帽子射飛,險些丟了性命。

    “怎麼會這樣……”耶律淳喃喃地道。

    不等他說話,方才被訓得連話都不敢接的蕭嗣先跳了出來:“豬,當真是蠢豬,和尚奴是蠢豬,你蕭達珣也是蠢豬,不到一個時辰……你們加起來,再帶民夫,那可是三萬五千人,就是三萬五千頭豬,也要捉上半天,你們倒好,這才多久?”

    他一邊大罵,一邊睨視耶律淳,只覺得心中快意了幾分。

    方才耶律淳不是指現他領兵不力麼,耶律和尚奴與蕭達珣都是耶律淳看中的愛將,如今這二人更差勁,那麼任用二人的耶律淳,豈不是眼光差指揮弱?

    蕭達珣不能不自辯:“一來敵軍數量並不少,宋人雖然只有五千,可是耶律馬哥卻帶著七千人馬,而不是此前所說的三千,和尚奴手中戰兵只有一萬,與他們相比,數量算少的,更何況民夫不習陣戰,聞炮則亂……待我趕到之時,局勢已經不可收拾……”

    “方才大帥說了,知兵者方可善戰,你們敗就敗在不知兵上!”蕭嗣先又道。

    “夠了……我是說,夠了!”耶律淳厲聲喝道,蕭嗣先還想再說,卻看得他一臉鐵青,只能閉嘴。

    “達珣,你繼續說,逆賊的情形……為何耶律馬哥的三千人,會變成七千?”耶律淳又道。

    “我們也擒了幾個耶律馬哥的手下,卻是……朝廷有段時間沒有關餉,士卒多飢寒,耶律馬哥他得了周銓的錢帛,不但有足夠的衣食,還能按時關餉……”

    若只是部族兵,對外作戰,那麼靠著劫掠,大夥就心滿意足了。

    可南京道之邊,漢人居多,契丹兵也有些漢化,他們出動,都要關餉和賞錢,偏偏這幾年遼國財政不寬裕,時有拖欠,如今天又寒冷,這些士兵在周銓強大的物質攻勢下,直接給跪了。

    耶律淳想明白這一點,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停了一下,他急切地問道:“和尚奴的敗兵,你看到逆賊是斬殺他們還是在收攏他們?”

    蕭達珣初時不曾注意的,但旋即明白過來,臉色同樣慘白:“是……是……是在收攏他們!”

    “嘶!”

    大帳之中,稍有些頭腦的人,都是倒吸了口氣:這仗沒法打了!

    本來他們擁有兵力上的優勢,只要和對方拼消耗,哪怕兩個換一個甚至三個換一個,最終勝利的也是他們。

    可現在呢,對方每一戰戰勝之後,只要大把的錢財撒出去,便可以將俘虜轉化過來,變成對方實力的一部分。也就是說,對方可以越打越多,而他們卻只能越打越少。

    不僅如此,耶律和尚奴的敗滅,證明他們這近十萬大軍的糧道時刻都在敵人的威脅之下,只要這支威脅他們的敵軍不被消滅,他們就雖想有順暢的補給!

    原本物資就算不上豐裕,再屢屢被敵斷絕,戰事拖延下去,那就是等死。

    “大帥,此戰不能打了!”

    “正是,逆賊勢大,又有火炮之利,不可力敵,當以智取為上,大帥,先回燕京,憑藉城池緊守,同時堅壁清野,令百姓全都退至堅城之中吧!”

    “大帥,若這些兵馬有失,整個南京道都危矣!”

    方才大夥都不作聲,是因為覺得此仗還可以打下去,可是現在麼,眾人都明白,拖的時間越長,他們就越危險!

    前方是那堅固的無名堡寨,不但攻不破,還得擔憂對方會不會再度夜擾。

    後方則是威脅自己糧道的敵軍,一兩萬人派出去未必能勝敵,而派多了敵人必然避而不戰。

    “大帥,事不可為,兩害相權取其輕,唯有撤軍啊!”

    “你們在胡說八道什麼!”就在眾人紛紛勸解,耶律淳也大為意動,準備下令撤軍時,有一個人突然跳出來大叫道。

    又是蕭嗣先。

    滿營帳的人都無語了,這廝就不能不跳出來搗亂麼?

    “國家危亡之時,你們卻一個個畏戰怯戰!不就是小敗一場麼,如今我軍仍佔優勢,最重要的是,我們這裡還有七八萬人馬,而對面,一座小小的堡寨之中,周銓只有三千人,三千人!莫說是去廝殺,七八萬人就是用牙齒用指甲,也足以將這三千人吞得乾乾淨淨!”

    蕭嗣先此時滿膽子都是歇斯底里的念頭,他越是咆哮,越是怒吼,就越覺得自己說的有理。

    “滅了這三千人,有周銓在手,無論是死的還是活的,我大遼局勢,便可一新!諸位,大遼國運,就在此一戰,此時畏戰避戰,是自取滅亡,唯有勇猛拚命,才有一條活路!”

    眾人真想把他那張嘴堵起來,只不過這個時候,誰都不好動手,因為這廝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竟然將腰刀都拔了出來。

    握刀在手的蕭嗣先,眼睛橫了一下耶律淳,心裡嘀咕了一番,自己要不要象項羽奪取宋義軍權時那樣,先將耶律淳砍了。但他色厲而內荏,終究沒有這種膽子,因此一刀劈在自己的座位上。

    他是國舅,耶律淳優待他,別人都是立著,他卻有個小馬扎,這一刀下去,馬扎變成了兩半。

    “再有敢言退者,當如此物!”他厲聲道:“魏王,你是宗室親王,他們還可以去周銓身邊搖尾乞憐,如同耶律馬哥一般,若我大遼不振,你能如何,莫非去阿骨打腳下下跪匍伏麼?”

    此語一出,耶律淳再無退路。

    他閉上眼,長長吸了口氣,蕭嗣先這廝雖然是在胡說八道,雖然他所說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他自己的私利,但他有句話沒錯。

    若真給周銓從容從南京道搜刮人口,憑藉文妃的號召力,數十萬人當真會被他帶走。

    那樣的話,遼國,滅亡不遠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1
四零八、強撐

    周銓比耶律淳更早得到另一邊戰事勝利的消息,當他將消息傳遞給將士是,無名堡寨中歡聲雷動。

    大夥都明白,糧道受到威脅,又無力分兵消除威脅的遼軍,這一戰堅持不下去了。

    很快,遼人營地的異動也傳了過來,那些遼人,在收行東西,埋鍋造飯,看上去似乎是飽餐一頓後,就會拔營而走。

    但一個時辰之後,遼人開始向堡寨靠近時,周銓在牆上訝然。

    “竟然沒退?”他有些疑惑地道:“我看此前耶律淳行軍佈陣,都很穩重,現在他是在搞什麼鬼,他不是也得到了耶律和尚奴敗亡的消息麼?”

    這自然不可能,斥侯是親眼見到敗軍退來。

    “這是要拚命?”李寶喃喃說了一聲。

    他是憨人,看事情沒有太多的彎彎繞繞,看到遼軍的模樣,本能做出這樣的判斷。

    周銓猛然驚覺:“正是,這是要拚命了……沒有想到,耶律淳老則老矣,卻還有這樣的膽氣血勇,要與我拚命……呵呵,是了,得到消息,他孤擲一注,勝則不用說,敗的話,便將這南京道整個交給我算了!”

    說到這,周銓眼中光芒閃動。

    對方七八萬人,若是真不計傷亡來拚命,他只憑這三千人,未必能撐住。

    “派人出去,令葉楚回軍,威脅遼軍後路!”他下令道。

    此時契丹北營被破,因此他派出的信使從堡寨北面離開,契丹人發現之後,竟然未派兵追趕。

    見此情形,周銓越發斷定,遼國是欲全力攻寨了。

    “有意識……讓他們來吧。”周銓示意道。

    他憑藉三千人守無名堡寨,當然也準備了一些特殊的手段,而昨夜的勝利,更是強化了他這手段。

    隨著他的命令,片刻之後,兩百餘人出現在堡寨之上。

    此時遼人已經進入火炮射程之內,但其陣型較散,派來的先頭部隊人並不多,分明是看出火炮的劣勢,採用有針對性的戰術。

    只不過這些先頭部隊還沒有開始正式攻堡,就聽得堡寨上頭有人大叫道:“耶律禿者,是你麼,你還在為蕭奉先一家賣命?”

    “張黑兒,你怎麼來這裡了,快點走啊,不要白白送命!”

    “金大發,快降吧,降了有肉吃,今早我總算吃了一頓飽飯,吃到了肉!”

    這些人,竟然全是遼軍!

    這其中,有被文妃和餘裡衍說服早就投靠者,但更多的還是昨夜北大營混亂中失了方向,主動或者盲目逃到堡寨中的人。

    而底下攻寨者,許多他們都認識,不是同鄉,就是熟人,甚至同一親族者也有不少。

    這一叫嚷起來,那些靠近的遼兵士氣頓時大沮。

    “快逃來吧,這邊有吃有穿,給文妃娘娘當兵,比給蕭奉先當兵強!”

    “還有亮閃閃的銀圓,一枚可抵一貫宋錢!”

    周銓聽得七嘴八舌的叫聲,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嘲諷。

    莫說他擁有火炮這種現在還無解的武器,哪怕單是用金銀銅錢來砸,他也可以將眼前這支遼人拼湊出來的雜牌軍砸暈。

    這些人當中,除了兩萬左右算是耶律淳本部親信哦,這兩萬人還得減掉一萬已經隨耶律和尚奴一起被消滅了的,其餘軍士,無論蕃漢,甚至包括契丹人,都算不得有多少忠心。

    甚至可以說,他們一個個都早懷不滿之意,這種心理,如同乾柴一般,只等火星了。

    原本被逼著來打頭陣的這些遼軍,心中就充滿恐懼,只是因為軍紀森嚴,不得不從。但到了堡寨之前,卻聽得這些呼聲,他們的心思頓時活絡了。

    除了戰死或者被執行軍法,他們還有一條活路!

    “我降,我降!”

    有一人大叫著便奔向堡寨,周銓看到之後也呆了呆,他只是想擾亂對方軍心,卻不曾料到,這一招效果竟然如此之好。

    “在箭落處呆著!”

    定了定神,周銓搶過一具弩,一弩射去,只不過他不甚練習,射得有些歪,並未射中他想像中的目標,而是偏了十餘丈。

    他周圍的人頓時大喊,那遼軍軍士竟然也依言跑到到那枝弩矢邊上。

    有這個帶頭的,接二連三,便有更多的遼軍,到後來,被驅使來充當先鋒的遼軍竟然有一小半都跟著跑了過去,靜坐在地上。

    少數頭腦發熱想要立功的,在進入堡寨射擊範圍之內後,頓時被寨牆上的射擊孔中射出的弩矢穿透,死得不能再死。

    其餘遼軍,一哄而散,退了下去。

    這場攻擊,虎頭蛇尾,讓耶律淳氣急。他瞪著蕭嗣先道:“你不是說你要再為先鋒,領兵攻寨麼,怎麼你人還在這裡?”

    遼軍之所以這麼容易動搖,一個關鍵原因就是軍中只有兵沒有將,身為先鋒的蕭嗣先,口中倒是慷慨激昂,但真打起來,他卻不肯身先士卒,到第一線去督戰。

    蕭嗣先聽得責問,面上卻絲毫不改色:“蕭達珣救援不利,致使和尚奴敗亡,當給他一個機會,令其戴罪立功!”

    “你!”

    耶律淳簡直被這廝的厚顏無恥氣壞了,他暴怒之下,顧不得自身安危,下令道:“好,好,好,你既是不去,那我親自去……我親冒矢石,你去是不去!”

    這下子,蕭嗣先總算感到害怕了:“大帥,何必如此,你我身份貴重,豈是常人可比,遣一二下將去就是了。”

    耶律淳這樣做也是無奈之舉,他知道己方軍心渙散、士氣不振,若不大將奮勇上前提升士氣,只靠著軍法隊在後頭砍腦袋,砍再多人頭,也砍不下周銓的堡寨來。

    他不理睬蕭嗣先,當真是催馬上前。

    他一上前,中軍大旗自然也是上前,整個遼軍,開始展開,全線壓上,再不是方才的試探攻擊。遼軍兩翼,也開始向著堡寨的北、西兩面延展,作出合圍的姿態。

    可幾乎同時,堡寨中的火炮也響了。

    耶律淳已經很重視火炮,還做出了針對性的防護,但是面對火炮轟鳴,特別是近二十門火炮齊鳴,那種驚天動地的震憾,還是讓他震驚。

    “大帥,大帥,不能再靠近了,火炮射程約是兩里,你這邊,就已經是極致,不能再靠近了!”

    耶律淳中軍大旗,在離堡寨近三里處停住,他自己倒是想靠得更近些,但部下們紛紛勸阻,其中蕭嗣先勸阻最為得力。他只能停住,然後舉目湊上望遠鏡進行觀望。

    望遠鏡曾是護衛軍的特產,不過隨著老花鏡的推廣,很快有別人發現了其中的秘密,因此現在遼軍大將,也裝備上瞭望遠鏡。只不過相對護衛軍的望遠鏡,他們的數量不僅少,而且質量要差很多。

    讓耶律淳稍感欣慰的是,經過昨夜的事情後,軍中對於大炮的恐懼已經有所下降,士卒們仍然在繼續衝殺,雖然從堡寨之中射出的弩矢開始瘋狂收割,但在各部將領親自督戰之下,目前還沒有出現陣前投敵的奇葩事情。

    “這樣就好……哪怕拿人來填,也給我將這堡寨給拔了!”微鬆口氣,耶律淳厲聲道。

    這種衝鋒,己方傷亡極大,衝在前方的士卒,連靠近堡寨都難,往往還未接近堡寨十丈,就被勁弩射倒。足足過了數十息,耶律淳才看到有遼軍將雲梯架上了寨牆,他的心一緊,但很快,那架梯的遼軍就被另一個方向射來的弩矢射倒,一名護衛軍冒險探出頭來,將雲梯推倒,但遼軍中的射手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一箭將他從牆上射了下來。

    這是耶律淳看到的他們唯一的戰果,然後,那名弓手所在的地方就激起衝天的塵土,堡寨上的火炮調整了炮口,將那一片地方耕了一遍。

    戰況一時之間僵持,遼人不計代價地攻擊,在堡寨嚴密可怕的射擊下,留下一堆堆的屍體,然後他們被迫退去。遼軍軍將們令軍法隊殺幾個最先潰逃的人,再次逼迫他們進攻。

    “遼人撐不了多久,這種傷亡……”

    周銓此時,已不是當初為一兩個陣列少年的傷亡就心痛不已了,多年征戰,讓他心硬如鐵,望著這一幕,他冷笑了聲。

    耶律淳同樣也覺得,宋人撐不了多久,地上積的屍體,都快與堡寨腰牆持平,再過片刻,哪怕不用長梯,遼人也可以直驅登上堡寨牆上。

    “果然,火炮宜遠攻不宜近戰,只要衝入其距離之內,火炮威力大減!”耶律淳想。

    如耶律淳所料想,在又經過了兩輪攻擊之後,遼人終於第一次踏上了堡寨牆頂,但當他們登上之後,面色立刻大恐,緊接著,就聽到炮聲齊鳴,那些牆上的遼軍,紛紛逆飛而起,不少人被迎面來的散彈擊得成了一塊爛肉,然後掉落下來。

    緊接著,一門門小炮被推上城頭,這些小炮射程近,發射的都是散彈,在二十丈左右距離之內,一炮過去,就會掃蕩一大片。

    此情此景,讓剛剛看到勝利曙光的遼軍士氣大沮,就連軍法隊也不能讓他們再度上前了,整個遼軍,都在向後,若不休整,只怕難以再戰。

    就在這時,周銓看到了機會。

    他望瞭望身邊:“問一問重炮,是否瞄準了。”

    “準備已經就緒,射擊諸數據校正已經完畢!”有人回應道。

    “好,那就告訴遼人,大炮的口徑就是勝利吧!”周銓笑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11
四零九、大忠大奸

    當年尾來臨的時候,大宋的京師,正沉浸在一片喜氣之中。

    艮岳修建之後,趙佶便搬至這裡居住,大朝會之餘,在這片宮室苑林中游賞,帶著近臣們一起玩耍,便是他每日主要的工作。

    此時四海宴平、邊疆和睦,雖然伐遼之事,正在緊鑼密鼓地準備,但是對京師影響不大。相反,此刻京師中瀰漫著一種畸形的繁榮,紙醉金迷的環境,讓許多人都意識不到,就在京外百里,普通百姓與地方上的豪紳望族關係日益緊張。

    趙佶這段時間心情都非常好,特別是聽說遼國內亂、周銓帶著商隊護衛北上之後,他心情更好了。

    讓遼國消耗周銓的實力,他到時可以坐收漁翁之利,這是他打的如意算盤。

    此時李邦彥正在賣力地表演,在周銓不在的情形下,他終於官升學士,重新得了趙佶的歡心,因此什麼手段都敢用來取悅趙佶,據說,他甚至將趙佶帶入了煙街柳巷,去青樓裡尋歡作樂。

    正當他惟妙惟肖地表演一個嫖客時,突然間,外頭簾子掀開,一股冷風裡,高俅面色沉重地走了進來。

    “北面急報。”進來之後,他沉聲說道。

    高俅也是靠著陪趙佶玩樂而起家的,他當然知道,趙佶玩樂時,最好不要打擾,但是此次消息甚是急切,他又不得不來稟報。

    “何事啊?”趙佶擺了擺手,示意李邦彥等繼續,笑著問道:“莫非周銓又惹了什麼事端?”

    “周銓以一萬五千人,迎擊遼國南院大王、兵馬大元帥耶律淳,築無名堡,斷耶律淳糧道,又於堡下炮擊耶律淳中軍,耶律淳負傷逃遁,全軍大潰,周銓兵馬先鋒,已抵燕京城下!”

    趙佶一聽,當真是驚怒交加,他立刻跳將起來:“豎子敢爾!”

    此前他得到消息,遼人動用了十萬兵馬、數萬民夫,因此趙佶以為,周銓這一次將陷入苦戰,雙方恐怕得打到明年才能出結果。遼人會將周銓逼至海邊,憑藉船堅炮利,周銓可以堅守,卻無法進取。

    結果呢!

    戰事方起,不足半月,周銓就已經擊敗了耶律淳,而且進逼燕京!

    燕雲十六州,那可是列祖列宗作夢都想收回的土地,怎麼能被周銓這廝侵佔?

    更讓趙佶恐慌的是,周銓若是得了燕雲,也就意味著他在大陸之上有了一塊屬於他的地盤,到那時,哪怕周銓自己無意,他的部下為了富貴,也要讓他黃袍加身,如大宋太祖故事。

    所以,他第一反應,就是大罵“豎子敢爾”。

    在他身邊,王黼的臉色大變,再回想起周銓風儀,心裡除了恐懼,還是恐懼!

    而李邦彥這個時候也完全啞了,根本沒有辦法做出反應,腦子裡全部都是亂的,只有一個念頭在縈繞:那個小子,他竟然這般厲害,竟然這般厲害!

    以一萬五千破敵十餘萬,而且對上的是以野戰著稱的遼人,所憑倚的也不是堅城,只是一座臨時修建的堡寨!

    同樣伴侍的蔡攸緊緊抿嘴,目光有些飄忽,他想到父親蔡京對周銓的評價,還有此次他搬出太師府自己獨居一府時,蔡京最後給他的衷告。

    “違忤老父不當緊,莫要在官家面前多言周銓,我恐有朝一日,汝死無葬身之地,且禍及宗族矣!”

    “陛下,這廝萬萬不可留了!”好一會兒,王黼叫出聲來。

    “是不能留了……”李邦彥也叫道。

    趙佶情不自禁點點頭,他沉著臉,看來有必要先與遼國聯手,將周銓趕出幽燕之地再說,哪怕為此打破他原本的計畫……

    “召童貫來,往日他都在的,今日偏偏不在,另外,請老太師!”

    他沉聲下令,要領兵作戰,他最信任的是童貫,但要對付周銓,沒準需要舉國之力,蔡京那邊,他需要問計。

    蔡京雖然與周銓勾勾搭搭,但是趙佶相信,今日之事他得知之後,應當會轉而站在自己這一方來。

    不過蔡京還沒有到,梁師成先來了。

    梁師成滿臉都是汗水,跑得匆匆忙忙,進來後,他先是看了王黼一眼,王黼打了個激零,頓時知道不妙。

    緊接著,梁師成臉上堆著笑:“恭喜官家,賀喜官家!”

    趙佶哼了一聲:“有什麼事的,都快被氣死了!”

    “周銓大破遼國,自然要恭喜官家……”

    “你也得了消息?那是周銓大破遼國,不是我大宋官兵大破遼國,何喜之有!”

    趙佶煩躁地背著手走了兩步,他是聰明人,只走了兩步,頓時停住:“怎麼?”

    “周銓是大宋東海制置使、東海侯,他破遼國,便是我大宋破遼國……他托臣呈上一份奏章,請官家動用河北禁軍,為其後陣,接收所破州府!”

    “啊?”

    在場眾人,都是大驚,只不過方才是驚駭,現在,似乎有點驚喜?

    他們都說周銓留不得了,擅自攻遼,不臣之心很明顯,哪知道,周銓要將攻下的地盤拱手相讓?

    趙佶也呆了好一會兒,臉上神情變化,豐富多彩至極。好一會兒之後,他伸手道:“將奏章給朕!”

    “據奴婢所知,這是密奏,他的明奏也應當快到了。”梁師成呈上了周銓的密奏。

    趙佶打開一看,第一眼看得就生怒氣。

    周銓第一句就是問,聽聞先皇帝有遺詔,復燕雲者為王,不知是真是假。

    “這廝倒是膽大,竟然問朕皇考遺詔之事,復燕雲者為王……復燕雲者為王,這廝封侯尚不知足麼?”

    他雖是怒斥,但在場眾人都是明白他的,分明從他的怒中,聽到了一絲喜意。

    周銓不想謀反,不想將燕雲據為己有,只是想著以此功績,換取一王爵之賞。收復燕雲,那是大宋歷代先帝們的夢想,從太祖太宗,一直到趙佶的父親神宗皇帝,個個都將之視為自己的努力目標,而今,要在趙佶手中實現了麼?

    趙佶又往下看去,這封密奏卻不是大勝之後寫的,而是在大勝之前。周銓除了問王爵之賞外,接著先是告罪,說自己聽聞餘裡衍在遼受到迫害,因此怒而北上,所帶者只是商會護衛私兵,還有遼人中願意依附文妃與餘裡衍的人馬。但他看到遼國甚是虛弱,而且燕雲民心浮動,故此願意乘此機會,儘可能多攻取燕雲之地。他自知擅起兵戈實屬有罪,若他此行無成,朝廷可以將責任都推到他身上,只說這是他個人的擅自行動。若是此行有功,他願以攻取之地,獻與朝廷。

    “衝冠一怒為紅顏啊……”趙佶忍不住道。

    看到這時,他心中的怒意倒是消了大半,反而開始有些“同情”周銓了。

    當真是情路多艱,若那餘裡衍是大宋任何一家的女兒,甚至是宗室的縣主、郡主,周銓有此情意,只怕家裡都會飛快將女兒洗白來送到他榻上去。

    偏偏是北朝蠻子的公主!

    王黼等人看到方才趙佶還是怒氣衝衝的,但現在卻換了情緒,不由得面面相覷。

    趙佶袖住那份奏章,沉吟了好一會兒,恰好童貫趕來,他便先將奏章給童貫看:“卿以為如何?”

    童貫看完奏章,眼中光芒閃動,既是敬佩,又是嫉妒。

    他的夢想,就是憑藉邊功而封王,可是大宋祖制,非復燕雲之功不得封王,因此他雖然將夏人趕入了大漠瀚海,“拓地”千里,到現在還只是一個侯爵。

    故此,推動與金國聯合共伐遼國最力者,便是他。

    現在兩國聯軍的事宜還只是剛談妥,大宋的準備尚未完成,周銓就已經打下了小半個燕雲,眼見著功勞,就要落到周銓手中了。

    童貫心中一時有些猶豫,這可是封王之功!

    他猶豫之間,趙佶便將奏章又給了其餘眾人看,方才還大罵周銓的王黼,此時默然無語,倒是李邦彥,他連連搖頭道:“必是假的,周銓狂悖,哪裡會有這麼好的心思,這奏章所言,必是假的!”

    是真是假,趙佶還是會分辨的,而且李邦彥與周銓結仇日久,只要周銓回京,他必然要逃出京,故此他的話,肯定是帶有私怨。

    眾人大多不出聲,不少人甚至覺得面上火辣辣的疼痛,但他們還是有些奇怪,難道周銓真的沒有絲毫反意?

    正當眾人猶豫之時,蔡京到了。

    他年紀大,行動慢,因此雖然早就派人去請,卻還是拖了大半個時辰才趕到。

    看了那封信,蔡京面色不動,他反而開始細細詢問周銓大敗耶律淳的經過,等高俅將邊關傳來的細作探報完全說明白之後,他長長舒了口氣。

    “官家,周銓便是有反意,也不敢同時面對大遼與大宋的夾擊。”蔡京道。

    “什麼?”

    “遼人並未動用其最精銳的皮室軍,而我大宋,更是有四十萬西軍,枕戈待旦。若是周銓有反意,定然要同時面對我大宋和遼國兩面夾擊,他就算是有火炮之利,也無法支撐。故此,他這信中願獻土之語,全是真心,不僅僅是他如今尚未謀逆這意,也是因為大勢使然!”

    “那依太師之見?”

    “自然是令河北進軍速速進軍,同時西軍亦要動員,隨時準備參戰!”蔡京目中寒光閃動:“遼國,當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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