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65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9
三五九、登聞鼓響

    自從上回與董長青會面之後,李綱就一直在猶豫,是不是要插手此事。

    他不相信周銓要造反,至少在此次事件發生之前,周銓應當沒有反意,董長青說的對,狄丘未修建城牆,城中也不過十萬人,若說想據此謀逆,莫說通曉兵法的周銓,就是李綱自己一介書生,也絕不做這種蠢事。

    可是,他也覺得必須給周銓一點限制,倒不是出自私心,而是他從一個政治家的本能感到,周銓對國家的影響越來越大,對他們這些士大夫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他希望有個度,既可以限制周銓,又不至於將之真的逼得遠走它國。

    這種猶豫,一直持續到今日,當杜狗兒飛快地跑來說,太學生們動手打了皇城司之人,還將這些人全拖到了開封府,要求窮追這些人在太學中擅捕學子的黑手,李綱才驚覺:董長青雖然找了他,卻並沒有將他當成引爆京師風暴的人。

    到這個時候,李綱意識到,自己也是勢成騎虎,不能置身事外了。

    “董如柏倒是好手段,以往他可沒有這般本領,在周銓手中才幾年功夫,就已經歷練出來了!”李綱讚了一聲,捏緊了自己袖中的一份奏章。

    他身為文臣,曾被趙佶召見奏對,因此上書奏事的權力還是有的。

    這份奏章,就是彈劾嘉王趙楷,以親王之身份執掌皇城司,不合祖制。

    看起來和今日之事沒有任何關係,但這份彈章一出,就是一個風向標,李綱可以肯定,當它出現之後,朝堂之中,將會生起一場巨大的風暴。

    他還是將奏章遞了上去。

    若是一般奏章,可能就會淹沒在大海一般的文書之中,過上幾天也未必能遞到中書省,到趙佶面前,那就更難。

    可這封奏章不一樣,很短的時間之後,甚至可以說,只過了半個時辰,它便到了趙佶手中。

    初一看這奏章,趙佶便是驚怒交加,幾乎跳了起來:“豎儒安敢欺我如此!”

    這幾天,趙佶的心情很不愉快,京中謠言四起,少不得也有傳入他耳中者。他對周銓並未厭倦,畢竟像周銓這樣能為他攬財者絕無僅有,所以敲打周銓他不反對,可若真將周銓逼走,他則不是很樂意。

    可直到現在,周銓將母親接走,也沒有一封奏章來辯白,讓趙佶很是失望。

    本來在他看來,周銓來封奏章辯白,就給了他一個直接干涉此事的機會,他一方面會安撫周銓,另一方面乘機剝奪周銓部分權力,罰他一些錢財。周銓不出聲,他沒有這個機會,反而因為怕將周銓真的逼得遠走它國。

    而且,每天都有人在耳邊念叨,說周銓有不臣之心,這讓他心裡的懷疑也越來越明顯。

    現在周銓的自辯沒有來,倒是攻擊皇城司的奏章先到了。

    “李綱何在,休要走脫此人,他安敢如此,挑撥天子父子兄弟之情?”趙佶又叫了起來。

    “官家放心,此人必不走脫的。”在他身邊,梁師成幽幽地說道。

    趙佶愣了一下:“何出此言,他幹下如此事情,怎麼會不走脫,莫非不怕朕治其罪?”

    “奴婢曾聽說過此人名聲,向來以剛直著稱,今日他奏章入政事堂時,在政事堂外還擺了張蓆子……”

    “蓆子?”

    “他說了,此奏章上來,官家必治他之罪,他唯有一死,以示忠誠之意,這張蓆子,就是他準備用來給自己裹尸首的。”

    趙佶先是一愣,然後險些氣樂了。

    大宋善待士大夫,少有以言誅大臣者,至少到現在,還沒有幾樣這樣的例子。李綱此舉,簡直是沽名釣譽!

    不過轉念一想,他心中又有些不安。

    然後他再看李綱的奏章,見到其中之句“利刃在身則殺心自起,權柄在握則奢望難消”,再看到“即便嘉王無意,難免下僚有心”,“非為君父家國,臣不敢不進言以奏,臣自知有罪,若陛下能稍抑偏愛之念,以全父子之情,外利社稷,內安宮室,則臣願伏罪受誅”,他又嘆了口氣:“李伯紀真忠臣也,非真忠臣,不敢與朕言此。”

    梁師成默不作聲,他方才添上一句,已經是收了厚禮所言,至於別的更多的話,就根本不用提了。究他本心,他對李綱這種人,也沒有什麼好感。

    當然,他對嘉王有志於儲位之事,更無好感。在私心之中,他還是傾向於太子趙桓的。

    “此奏收下不報……”趙佶雖然稱了李綱一聲忠臣,卻沒有聽他勸諫的打算,如此吩咐道。

    只不過他聲尚未落,就聽得外頭隱隱有鼓聲響,他愣了一下:“此時還不是……登聞鼓?”

    如同前朝一般,大宋在闕門之前設有登聞鼓,在宋太宗之時,京中一叫牟暉的曾經敲登聞鼓,驚動了當時的天子,召來問時,卻知是因為家中走失母豬一隻,當時滿朝都被弄得啞口無言,向來陰刻的趙光義此時卻假作大度,賜其千錢算是償給母豬之價。但在這一次之後,敲登聞鼓的條件就變得複雜起來,到真宗景德四年時,專門設置了登聞鼓院,管理其間事務。

    這登聞鼓響,趙佶就得升殿問事,他胡亂將李綱的奏章籠在袖子裡,匆匆趕往大殿。

    被登聞鼓驚動的,還有許多人,朝中重臣,各方貴戚,紛紛派人去打聽,究竟是怎麼回事,惹得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故趙佶氣沖沖坐上御座,諸大臣也已列班在前,此時消息也已經傳到了他們的耳中。

    皇城司與太學生起了衝突,在太學中捕拿太學生,結果沒有成功,反而被太學生們一頓胖揍,還給扔到了開封府去!

    眾人在驚愕之後,接下來就有點看熱鬧的心了。

    莫看他們身居顯位,個個高官厚祿,但是八卦之心與普通民婦沒有什麼區別。太學生個人當然算不了什麼,但太學生群體,那就有些不好惹,特別是他們的自嘴巴,沒有哪個身居高位的喜歡。至於皇城司,那更是天子的狗腿子,一個個狼顧鷹視,被盯上的人不脫皮也得打幾下寒戰。現在倆不好惹的發生了對撞,大夥當然要拭目看戲,若不是怕失了大臣體面,甚至都想搬來小板凳瓜子在旁大喊“不要慫就是懟”了。

    “登聞鼓院知院可在?”

    登聞鼓院隸知院面色如土,他這只是個閒差,平時誰沒事會去敲登聞鼓!他上頭既歸司諫管,又歸正言管,自己在滿朝朱紫當中,只是一個微末小官。聽得趙佶明顯不悅的聲音,他出班拜倒。

    “你掌管登聞鼓,為何被人敲響?”

    那知院滿心都是委屈,原本登聞鼓已經成了一個擺設,等閒人物三五個,根本不可能接近來敲鼓。可是今日他有心想攔,卻怎麼攔得住,要知道趕來敲鼓的不是幾個人,而是上百個,其後還跟著幾百個不知是來壯聲色還是看熱鬧的傢伙,他在登聞鼓院排的二十餘個禁軍兵卒,才迎上去就給沖散。

    “是京中太學生訴皇城司入太學捕人一事……”知院心中委屈,口裡卻還得將前因後果再說出來。

    那些高官們聽得直樂,而趙佶則在那裡握緊了拳頭。

    在他的手中,李綱的奏章幾乎要被捏成一團。他心中甚至開始懷疑,今日之事,是不是李綱一手策劃。

    不過旋即一想,他就明白,今日之事,李綱最多就是預先得到消息,根本不可能是他策劃,畢竟他或許可以暗中蠱惑幾個太學生,卻根本無法調動皇城司的人。

    “開封府尹何在,方才登聞鼓院所言,可是事實?”

    時任開封府尹者聶山,初為蔡攸所舉,後又與王黼關係密切,如今又附於蔡京,此時也是一臉委屈。

    今天的事情,對他來說根本是無妄之災,他接替這個開封府尹的位置時間並不長,因為王黼與蔡京翻臉的緣故,他還飽受當年舊友的攻訐。當今日事情初發之時,他第一個念頭,就以為這是王黼設下的陷阱,等著他往下跳。

    畢竟王黼與嘉王關係極好,甚至可以說根本就是嘉王一黨,他要指使皇城司做點事情,絕對輕而易舉。

    現在趙佶問到頭上,他只能上前道:“今日上午,太學生將十餘人送至開封府,訴其並無公文,入太學胡亂捕人,還執刀行兇。臣已受理,將人安撫勸回,不過臣遣差役至皇城司問詢此事,皇城司執公文來,將那十餘人又盡數帶回。臣見公文,不得不放。”

    他的意思很簡單,我這邊已經把太學生安撫勸回了,但是,後來皇城司的人施壓,逼得我只有放人,結果激怒了太學生,乾脆敲了登聞鼓這是皇城司的鍋,我開封府不背!

    趙佶臉上頓時有些尷尬了,他目光微移,看著班列中的一人。

    正是嘉王趙楷,他所偏愛的第三子。

    此時趙楷年方十七,長得眉目清秀,甚似趙佶。而且他的性格,也不像太子趙桓那樣古板迂腐,喜歡琴棋書畫,更是絕類趙佶。他的母親王妃正值有寵,趙佶內心深處,確實有廢太子而立趙楷之意。

    此時面對突如其來的事情,趙楷不但沒有驚懼,趙佶還從他臉上看到了一絲躍躍欲試的興奮。顯然,他將這次太學生與皇城司的衝突,也視作一個機會。

    這讓趙佶突然有些憂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9
三六零、捅馬蜂窩了

    趙楷是在躍躍欲試。

    他受到趙佶偏愛,卻只因年紀問題,坐看太子之位落入兄長之手,心中確實不甘。

    此次皇城司與太學生的衝突,消息在第一時間就傳回到他這裡,畢竟他執掌皇城司,底下人不敢不報。他在大罵萬保無用的同時,也召集智囊,想出了應對之策。

    變不利為有利,乘著這機會,將太學掃一遍,把自己的人安插入太學之中!

    趙楷和他的手下,將太學生與皇城司的衝突,看成是周銓的垂死掙扎,只要打勝這一仗,哪怕不能給周銓坐實謀逆之名,居心叵測是少不了的。坐實罪名之後,以他們此前的佈置,必然可以分一大塊肥肉。

    趙楷已經看上了狄丘,那裡的鋼鐵、水泥、玻璃三大支柱產業,是他的囊中之物,正好他的官職之中,還有徐州牧這一名號,雖然只是遙領虛職,但若能控制狄丘,那虛職就成了實職。

    有此三大支柱產業打底,再想辦法爭一爭鐘錶,至於海州的造船、紡織,看上的人太多,可以充當籌碼,拿去與人交換。

    所以今天朝堂上這一戰,他必勝,也只能勝!

    但是除了趙佶看出他躍躍欲試之外,朝中的各方大佬也同樣看出來了。

    不知出於什麼目的,各方大佬都沒有開口,只有王黼,隱隱覺得不妙。

    與未曾親自嘗到周銓厲害的趙楷不同,王黼可是幾乎被治得身敗名裂的。此次推動周銓倒台者中,他也是重要勢力之一,但他並不認為周銓會這麼容易垮掉,也不指望憑此一役,得盡全功。

    而且他與趙楷關係非常好,也非常希望這位嘉王可以登基繼位。越是如此,嘉王就越不能犯錯,特別不能在現在的情形下,更是不能犯錯。

    所以他毫不猶豫,搶在趙楷之前,先出班拜倒。

    此時王黼雖然因為阻撓征日本之事,被從戶部尚書的關鍵位置上罷去,卻沒有被逐出京師,而是擔任宣和殿學士、翰林院承旨之職,趙佶甚至為了安撫他,賜第於昭德坊。

    他站出來說話,還是很有份量的,趙佶也神情一緩,露出滿意之色。

    “臣以為,此事乃小事,官家遣一御史,督察此事即可,不須太過勞心,以免給宵小小題大做之機。”

    王黼是臨時出來的,因此思慮頗為不周,他雖然有點急智,卻都用在溜鬚拍馬上,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還是很不足。此時他也只能泛泛而談,先走一步再說了。

    但趙楷聽得此話,卻是極不滿意。

    他不知道,王黼是在幫自己,反而認為王黼是阻攔了自己發揮的機會,因此王黼才歸班,他迫不及待走出:“父皇,兒臣以為,此事雖小,卻不可不察。太學乃是為國養士之所,若是太學中養出士子,竟然都是阻撓公務無視王法之輩,則十年之後,朝堂之上豈不無可用之人?”

    他才一開口,王黼就覺得不妙,待聽得他火力全開,將矛頭指著負責國子監與太學的官員,指責他們疏於管理,才不稱職,讓學生聚眾鬧事,甚至還毆打官差,一番殺氣騰騰地話說出來,只恨不得立刻將這些太學官員都罷去。

    這邊趙楷話才一說完,立刻一群人出來,個個將帽子摘了,表示這官微臣沒法做了。

    趙楷當時就愣住了。

    他放眼望去,這些人當中有禮部的,有吏部的,還有別的部門的,官雖然不大,最高也就是一位郎中,但人數不少,而且最重要的是,趙楷弄不明白,為何自己一番話,卻引得這些人個個都要辭官。

    他終究還是年輕,身邊的人也大多未曾參與過真正的政爭,因此並不知道,大佬對決,往往自己不出聲,而都是底下的一群小官們蜂擁先上。趙楷迫不及待出來,不但犯了大忌,並且他攻擊國子監與太學,牽涉到的層面太廣,許多人都將之視為對自己利益的冒犯。

    莫說別人,就是王黼自己,也是太學之中出身,在太學中舊日的師長還在,甚至現他也安插了數人於其內,只等日後提拔任用。趙楷試圖清洗太學之舉,觸怒的不是一人兩人,而是朝廷中幾乎所有的大佬。

    豬隊友。

    王黼想起這一個詞來,據說此詞乃是周銓所發明,專指那些坑了同伴還得讓同伴為他們善後的傢伙。

    趙楷在一驚之後,很快就體會到群情洶洶的滋味了,哪怕這些人的矛頭並沒有直接指向他,但他卻發覺,自己竟然感覺極為孤立。

    他此前所倚仗者,最主要的便是趙佶的寵愛,其次有部分投機者的傾向。可如今局面,這些投機者也摸不清楚風向,不敢輕易下場,象王黼這樣原本想要拖一拖的,都被趙楷自己趕到一邊去了。

    這麼多人出來還有一個原因,就是聽到風聲了。

    李綱所上奏章,並不是什麼秘密,他前腳剛上奏章,後面就發生太學生敲響登聞鼓之事,消息稍靈通者,便將這兩件事情聯繫起來,在他們看來,朝中有大佬出手了。

    誰能玩得這麼漂亮?

    只要看李綱的舉主就知道是誰了,李綱可曾經在蔡京之子蔡攸那兒充當了一段時間門客,他能夠陞官提職,特別是在言官位置上狂噴兩個月就去職,但竟然沒有離京,甚至沒有降品貶職,若說背後沒有蔡家的支持,誰都不相信。

    既然可能是蔡京動手,目標直指嘉王,太子一脈若不會抓住這機會,那就有鬼了。

    蔡京和太子聯手這樣的機會不抓住,同樣也是枉在朝中立足了。

    聽著鬧轟轟的一片,御座上的趙佶嘆了口氣。

    這還只是前戲呢,自家喜愛的三子就已經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正在這時,突然間,他看到有人從班列中移動出來,聲若洪鐘:“臣李綱,劾嘉王有違祖制,信用奸邪,放任宵小……”

    李綱是個噴子,而且是個大噴子,他當言官的那兩個月裡,朝臣們就都知道了。當時只要有爭端,無論與他有關無關,他都要出來狂噴一番,朝中大佬,哪個不給他噴得面紅耳赤,就是他身後的蔡京,都被弄得尷尬了好幾回呢。

    只是現在聽他噴嘉王,眾人都覺得痛快。

    本來就是,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無論是對周銓,還是現在太學的事情,都是嘉王一派吃飽了撐了多事而至!

    趙楷這個時候回過神來,他也知道李綱剛上了一份彈章彈劾他,只不過他沒將李綱這小角色放在眼中,此時才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

    李綱最初所言,與他奏章上並沒有太多區別,無非就是趙楷任職皇城司,有違祖制,也逾國法。但到末了,李綱拿出太學生敲登聞鼓之事,懇切地道:“太學生皆是讀聖賢書者,若非小吏跋扈,官差橫行,將其逼迫至極,何至於以登聞鼓驚動君父!臣見朝中諸公,群議洶洶,卻無一人請陛下召見太學生,以問其事,以察其情,臣以為,此乃諸公畏懼嘉王,不敢得罪之故也。陛下若欲徹察此事,當召太學生上殿,以對質當場,中庸執平,此方為君之道!”

    不偏不倚謂之中,李綱只差沒有點著趙佶鼻子罵他偏心了,趙佶這個時候也不能再裝糊塗,只能勉強道:“那就召太學生中敲登聞鼓者陛見……只召三人,說清事實即可。”

    幾千太學生,來敲登聞鼓的也有幾百,趙佶當然不肯全見,只召三人其實也是噁心一下這些太學生,畢竟面見天子是難得的機會,讓他們自己先撕一番,待撕出名單來,今日的朝會沒準都結束了。

    但出乎趙佶預料,很快名單就呈來,一看到其中那個名字“陳朝老”,趙佶就覺得頭痛,這傢伙可是個不穩定份子,完全就是破壞社會和諧的專業戶,怎麼又摻乎到這件事情上來了。

    然後他才注意到,在陳朝老名字之上,還有一人:陳東。

    這倒是個新面孔,只不過既然和陳朝老混在一處,而且名列其人之上,毫無疑問,也是個刺頭。

    所以趙佶心裡已經給陳東的仕途判了死刑,這種不穩定份子,放在太學裡養著是怕他們去外地搗亂,至於放入朝堂之上,那是想也休想。

    那邊趙楷已經是羞憤交加了。

    他堂堂親王,又是皇子,要與幾個沒品沒秩的太學生對質……這本身對他就是極不公平之事!

    甚至可以說,是一種羞辱。經此一役,他就算大獲全勝,也會削減聲望,別人一談到他,不會說那是官家最寵愛的兒子,而會說“哦就是在大殿上和太學生撕逼的那一位”。

    但他還抗議不得,除非他真捨得將皇城司拱手讓出,請辭其職,讓別人與太學生對質。

    沒多久,陳東、陳朝老還有另一位太學中的活躍份子,施施然走上大殿,拜倒在殿中。

    陳朝老名聲極大,陳東對他很是仰慕,兩人此前在幾件事情上還有過配合,但正式見面,今日還是第一回。

    方才在殿外,他們二人略作商議,因為整件事情都是陳東搗鼓出來的,所以,陳東是一辯,陳朝老是二辯,另一位負責打醬油,若還有總結陳詞階段,則以實際情況隨機應變,從二陳中派一人上陣。

    趙楷此時忍住羞憤之心,開始準備辯論,他自恃博學能言,因此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

    只不過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是業餘的,而即將面對的這兩位則是趙佶一朝最大的噴子,真正的職業選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9
三六一、業餘選手對職業選手

    陳東與陳朝老走到了大殿門前。

    兩人腳步都是微微一縮,然後對望一眼,相視而笑。

    今日憑藉此事入此大殿,來日必憑藉功名入此大殿。

    兩人都是不甘為人下者,心裡早就立下志向,覺得自己終有一日在政事堂裡要撐頂清涼傘,卻不知他們的所作所為,已經給他們在政壇判了死刑。若不出什麼大的變動和意外,他們這一輩子,就是以一個清流領袖的身份混過去罷了。

    在大漢將軍的注視下,他們昂然邁入天子之門。

    進來後兩人眼前微微一暗。

    這大殿經過改造,多了好幾面玻璃窗,因此比起過去要亮堂得多,但終究是比不得外邊,特別是皇帝所處的位置,為了保持皇帝的神秘莊嚴,有意偏暗採光,故此他們向上望了一眼,只看得隱隱約約,卻望不清當今天子的聖容。

    兩人不敢多看,然後下拜行禮,聽得有人唱名,他們這才上前。

    至於另一位來湊數的,就連他們二人都將之忽略了。

    趙佶看得這兩人,陳朝老此前見過,陳東倒是第一次見到,看到陳東相貌堂堂,趙佶心裡有些膩味。

    他乃是大宋外貌協會的大頭領,選拔官員之時,頗為看中長相外貌,覺得陳東長得不錯,如此人物,完全可以靠著顏值在自己面前混出頭來,幹嘛還要學陳朝老那廝,只靠著一張嘴巴來噴人?

    另一名太學生,也被他忽視了……

    “你二人,哦,三人,有何話說,登聞鼓非奇冤不響,你們身為太學生,總不會為了丟一頭母豬之事來驚擾朕與滿朝文武吧?”趙佶話裡帶著怨氣。

    陳朝老聽得嘴唇一抽,正想答話,眼角餘光卻見人影晃動,他這才回過神來,今天自己不是主角。

    “臣等自然是有奇冤……臣等敲響登聞鼓,是為彈劾嘉王執掌皇城司,有違祖制,動搖國本一事!”陳東揚聲說道,聲若洪鐘,震得周圍一片嗡鳴。

    而陳朝老險些嚇尿了。

    不是說好了,為皇城司闖入太學捕學生之事麼,怎麼變成了彈劾趙楷要動搖國本?

    陳朝老倒不是真怕了嘉王,只不過事情的神轉折,讓噴久了人的他覺得有些不妙,這一次事情,似乎並不像他想的那麼簡單。

    他歪著腦袋看了看陳東,卻見陳東聲嘶力竭地道:“自嘉王執掌皇城司以來,黨同伐異,監視滿朝文武,甚至將皇城司的走卒派至太學,箝制士子言路。臣聞昔日周厲王以巫止謗,今已有陛下以皂吏止謗之譏矣!”

    王黼聽得“監視滿朝文武”之語,腦子裡頓時轟的一下,臉色變得極是難看。

    不用再辯下去了,嘉王這一仗要輸,而且輸得徹頭徹尾,不會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

    他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

    皇城司監視滿朝文武,這是大夥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掌握在皇帝手中時,大夥對此只能忍著,可掌握在一位親王手中,誰還能忍?

    莫說別人,就是王黼自己,想到自己家宅子內外可能有嘉王安排的眼線,將自己的一些黑材料蒐集起來,隨時準備利用,也覺得頭大如斗。

    何況朝中那些老奸巨猾之輩!

    難怪此前他們一個個裝聾作啞,默許著手下的那些小官們紛紛跳出來,他們真正的目的,不在嘉王,而是藉著這件事情,將皇城司的權力給約束住。在這個問題上,所有朝臣,利益一致,嘉王面對的可不只是三個太學生代表,而是滿朝朱紫權貴。

    這是一場根本不可能獲勝的戰爭!

    王黼心念電轉,若是他,此時應當立刻辭去皇城司之職,然後以此為籌碼,換取別方面的利益。百官真正不能容忍的是皇城司這一特務機構的監視,而不是嘉王趙楷,甚至若是操作得當的話,趙楷還可以憑藉此事在百官心中得分。

    只不過,趙楷卻沒有這種經驗。

    對年輕的趙楷來說,皇城司是一個關鍵,甚至可以說是他面對自己的兄長趙桓少數優勢之一,絕對不能放棄。

    因此他勃然大怒,再度親自出來與陳東爭辯:“皇城司所盯者,非奸即邪,為的是護衛朝廷,匡扶正義……”

    “若皇城司所盯者非奸即邪,嘉王可敢將其名單公佈,讓朝堂諸公都看看,哪些人是奸,哪些人是邪?”陳東簡單粗暴地打斷了趙楷的話語,一句就將他噎得目瞪口呆。

    趙楷並非全無準備,他與手下都推測過,周銓可能借助皇城司與太學生的衝突發難,因此,他手裡準備了不少黑材料,只要陳東敢問周銓“奸邪何在”,他就敢將這些黑材料全抖了出來。

    但陳東卻根本不理會他對周銓的指控那也與陳東沒有半文錢關係,他直接掀了桌子,你說所監視者是可能危害朝廷的奸邪,那把名單列出來吧,看看這些奸邪都有誰。

    趙楷再自大,也不敢將這名單列出來。

    因為若要列出來,上到蔡京、鄭居中,下到幾位殿帥、開封府尹,幾乎全部都在皇城司的監視範圍之來。把這列出來,朝堂上至少有四分之三文武就都成了奸邪,剩餘的只有小貓小狗三兩隻。

    “奸邪名單何在?”陳東又進一步,唾沫星子已經噴到了趙楷的臉上。

    “這……這……這事關朝廷機密,豈可公之於眾?”

    趙楷這個時候,只能如此說了,此時他可謂步步被動,狼狽不堪,心中轉著念頭,想著怎麼能扳回一局。

    “朝廷機密,不可公之於眾……哈哈哈哈,當真是好藉口。有此藉口,皇城司可以監視太學,去太學中緝拿敢於仗義執言斥汝之非的士子了,因為一腔正氣的士子在你眼中就是奸邪!相反,象王黼這般不學無術忘恩負義之輩,則可以不監視,因為他投靠於你之門下,所以就不是奸邪!指鹿為馬之事,不意今日又見矣昔日趙高指鹿為馬,意圖不軌,今日嘉王你指正直為奸邪,不知所意者何也?”

    旁邊的王黼一臉幽怨:這與老子何干,憑啥我要躺著挨刀?

    而諸大臣則是聽得津津有味:說得好,說得好啊,從今以後,皇城司的那些探子們,總得收斂些吧?

    太子趙桓則默默吐槽:所意者當然是我這太子之位了這陳東不錯,今後要用他,要大用!

    趙楷現在面臨的窘境是,他若真撕破臉引經據典和陳東爭,雖然他學問可能在陳東之上,可辯術比不過陳東,一切也白搭。若他不能撕破臉,面對陳東的咄咄逼人之勢,不但博不到同情,反而會顯得理屈詞窮。

    總之一個字,就是輸。

    陳東一人,就將趙楷說得無言以對,他旁邊的陳朝老也有些幽怨:這樣下去,陳東一人就將趙楷挑翻了,自己這個二辯連出場的機會都沒有啊。

    就在這時,一個意外的人出現了。

    只見言官諸臣中,有一人站了出來,厲聲道:“陳東,大殿之上,安敢如此無禮!”

    陳東愣了一下,轉過臉去,所見之人,貌似也相當年輕,不過三十來歲。見陳東向自己望來,那人只是不理,而是向著趙佶拜倒:“臣殿中侍物史趙野,劾陳東有負聖恩,當廷喧嘩,斥罵親王,無人臣體!”

    他這番話說得巧妙!

    他不去評價趙楷與陳東之間誰說的對,只是揪住陳東君前失儀之事不放,而且他身為殿中侍御史,這正是他的本職,他這一說,其餘殿中侍御史也一個個跟了出來,彈劾陳東君前失禮。

    這樣一來,原本被陳東壓制住的趙楷方,突然間又顯得人多勢眾起來,偏偏這麼插手,還不會惹那些大臣們反感,畢竟趙野所支持的是朝廷禮儀,而不是皇城司。

    而且那些大佬們看到趙楷的狼狽模樣,難免有兔死狐悲之心,象陳東這樣的刺頭,還是要打壓一番,免得以後他對著自己,也敢如此狂噴不止。

    坐在御座上的趙佶長舒了口氣,還好,還好,有靠譜的出來了,趙楷不會被逼到絕境了。

    他大為滿意地看著這個趙野,心裡決定,這樣曉事情的官員,得提拔啊,殿中侍御史官太小了,來個起居舍人吧。

    陳東一時氣沮,這趙野橫不愣的出來一下,把他的勢頭給打住,面對這麼多監察御史、殿中侍御史的批評,他的聲音也小了點:“臣只是就事論事,若有失儀,還請陛下降罪!”

    趙野一擊之後,行禮回班,當真是打一槍就走,深得朝堂爭鬥之妙。那邊蔡京暗暗點頭,也覺得此人是個人才,值得提拔一下。

    在今日之事上,蔡京也希望限制皇城司的權力,最好將之重新納入台察監督之下。但同樣,他也不想趙楷就此一蹶不振,畢竟對太子趙桓,蔡京更是不滿。

    兩年之前,他曾經獻一套精美的玻璃器皿給太子趙桓,結果趙桓大怒,將玻璃器全打碎,還說“天子大臣不聞道義相訓,乃持玩好之器,蕩吾志邪”,當真是一點面子不給。蔡京雖是一笑置之,可以他心性,怎麼會不記在內心深處?

    事情至此,陳東的歷史使命已經完成,可以讓這個刺頭滾到一邊去了。因此,蔡京悄然使了一個眼色,那邊王黼也是看到了機會,同樣使了個眼色。加上鄭居中等朝中重臣紛紛使眼色,於是一個接著一個,有關無關的小官都跳將出來,斥責陳東不顧聖恩,君前失儀,當趕出大殿,追奪功名。

    他們想來,大事定矣,卻不知道,陳東旁邊的陳朝老樂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9
三六二、大師級選手的神補刀

    許多年之後,陳東的腦袋被砍了,陳朝老倒還活著,他曾經滿懷深情地對著孫輩回憶這一日。

    “那時陳少陽為眾臣所圍斥,情形甚是危急,他雖然精擅辯論,但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於是你爺爺我挺身而出,舌戰群臣,辯了個七進七出,說得那些大小朝臣人仰馬翻,這才救下了陳東!”

    事實上,當時情形雖是危急,但陳東還沒有到絕境,至少嘴未被堵上。但陳朝老覺得,自己的機會來了,一辯陳述完畢,接下來該是二辯閃亮登場了。

    “哈哈哈哈哈……”話未說,笑先行。

    陳朝老放肆的大笑聲,頓時震住了滿朝官員,蔡京一見他就皺眉,這廝是個滾刀肉,連“六賊”之說都從他嘴裡噴了出來的,他一開口,準沒好事。

    “陛下,臣有三不知,還請陛下解惑,臣第一不知是君前失儀罪大,還是親王以皇城司動搖國本禍國殃民罪大;臣第二不知今日將不平則鳴的太學生趕出朝廷,明日是不是就要將無過無失的太子趕出皇宮;臣第三不知是六賊立於聖君之側,殿中侍御史不逐之,忠諫之臣伏於聖君之前,殿中侍御史卻帶頭驅逐,他們究竟是想致君堯舜,還是致君桀紂!”

    不等那些手執兵刃的武士上前,陳朝老就開始狂噴了!

    這一噴,就直接火力全開,上至趙佶,下到殿中侍御史,陳朝老將之罵了個遍!

    趙佶是桀紂,重臣是六賊,親王禍國殃民,御史和諸臣都是引誘天子向昏君發展的宵小!

    簡直就是在說“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你們某個人而是說在場諸位全是垃圾”。

    這一噴起來,大夥面面相覷,險些氣樂了。

    也就是大宋不以言罪人,不殺士大夫,否則陳朝老這種噴法,早就拖出去砍成無數塊了。

    但陳朝老出來,很好地分擔了陳東的火力,而且他也自有道理:我們承認君前失儀,但比起今日關鍵,儲君之爭,這算得了大錯嗎?

    如果不先解決掉趙楷之事,那麼懲罰他們二人君前失儀之事,就是一個笑話。傳出去之後,根本不能服眾。

    至於解決了趙楷之事後,他們倆就算被趕出了朝堂之上,甚至被罷去功名,又有何懼,說得功利些,如今默默站在一邊的太子趙桓,難道就不會記著他們嗎?

    事實上,默默站在那兒像個木偶一般的趙桓,此時就是滿心感激,暗暗將陳朝老這個名字又記了下來。

    剛才眾人紛紛批判陳東君前失儀時,他可是滿心焦急,暗中在埋怨,為何這些臣僚們這麼容易跑題。

    等陳朝老開口,將話題又拉了回來,趙桓終於鬆了口氣。

    話都講到這份上,再想跑題就很難了。

    如他所想,趙佶此時有些膩了,他決定早些了結此事,將陳東、陳朝老這倆面目可憎的傢伙打發離開。

    因此他直接點名:“蔡卿,你說當如何處置此事。”

    “陳東、陳朝老二人君前失儀,當逐出京師,原籍安置。”蔡京緩緩說道。

    他卻不說趙楷的事情如何處置,但不開口,就已經是開口了。

    同樣是抓著陳東君前失儀說事,但他一個字都沒有為趙楷辯護,也就是說,蔡京是默認了二陳的指控,也認為趙楷有動搖儲位之意。

    趙佶沉默了一會兒,看著眼巴巴望著自己的兒子,心中有些不忍,但是,他只能做出決斷了。

    “王黼,以你為營建使,修諸王之宅。”他沉聲道。

    此語一出,眾人便知他的意思,這是要將趙楷等諸王送出皇宮,外宅安置了!

    原本趙楷等年紀漸長,又非太子,留在宮中,確實不宜,遲早是要送出去的,此時送出,算作懲罰,終究是趙構一份愛子之心,捨不得重責。

    但是,離開皇宮,也就意味著趙佶開始疏遠趙楷,至少留在宮中的趙桓身上壓力要小許多。哪怕平時他努力讓自己鎮定大氣,聽得此話,太子趙桓眉宇之間,也不禁閃過喜色。

    但蔡京等重臣卻沒有反應。

    他們關注的,可不是誰呆在皇宮之中,而是皇城司。

    不解決皇城司的問題,他們就不會應和趙佶。

    “皇城司為天子耳目,不可廢棄,此前雖有偏差,卻是用人不當之故。解去嘉王兼理皇城司之職,皇城司復歸台察,相關人等下獄查問。”趙佶又道。

    要保住趙楷,就必須拿下皇城司,而且趙佶心裡對皇城司也有些不滿。這機構應該是天子耳目,負責替他打探消息,不應該捲到皇儲之爭,至少不應該以這樣簡單粗暴的方式捲入其中。

    “陛下聖明。”蔡京第一個開口道,老頭兒看上去老態龍鍾,但這時的反應,卻極是迅速。

    趙佶苦笑一下,嘆了口氣。

    今日之事,應該到此為止了。

    但就在這時,卻見得大殿一隅,有人上前道:“臣太子右庶子耿南仲,彈劾周銓恣意妄為,恃功而驕,指使家丁毆打官差。”

    他說的就是李寶接應周母時將看守橋樑的鄉勇打倒之事,換在以前,這是罪名,但現在他提起,卻是提醒趙佶,既然皇城司裡有這麼多狗皮倒灶的事情,甚至牽涉到了皇儲之爭,那麼其迫害周銓,致使周銓不得不將母親接走的事情,也該揭過了。

    從原來的謀逆,到恃功而驕,這罪名差得有點大。

    就是趙佶也沒有想到,此時將周銓之事公開出來的會是耿南仲,他可是知道,自己的長子一點都不喜歡周銓,背地裡還不只一次勸諫,說周銓以方伎小術媚惑天子,並無仁義大道可言,乃是浮佞之臣,不可重用。

    趙佶心中微微一凜:莫非太子現在改弦易張,與周銓勾搭上了?

    以太子的名份號召力,加上周銓的財力,趙楷根本不會是對手。

    他看了太子趙桓一眼,發覺長子也是滿面錯愕之色,顯然對耿南仲這一手沒有準備。趙佶頓時大悟,雙方並沒有勾結在一起,但面對趙楷這個共同的敵人,倒是可能走到一處。

    耿南仲此舉,就是替太子市恩,只要周銓感激了,雙方此前的一點點過節,自然可以揭過。

    相對而言,耿南仲比起嘉王身邊那些人靠譜得多……

    趙佶略一猶豫,卻見蔡京這老頭兒慢悠悠從袖中拿出一封奏章:“老臣這裡,有東海制置使周銓的一份奏章,他托臣轉奏,只是老臣有些猶豫,因為其中文辭,頗有邀功請爵之意。”

    那份奏章與周銓關係不大,其實是董長青炮製出來的。

    周銓用人不疑,既然安排董長青處理京中事務,便將相應的權力交給了他,其中就包括在危急之時代替周銓寫奏章。

    “哦,周銓有什麼話說?”趙佶心裡生出一絲厭意,今日這一切,若不是周銓的佈局,那就出了鬼了。

    “他說遼國、金國和高麗,皆出兵於日本,如今已在日本攻城掠地,因為事情緊急,他在外來不及上奏,因此先已出兵,奪佔一地,名為下關,其位置險要,遼金與高麗之船,盡從此過,也就是說,遼、金與高麗在日本之咽喉,已經為其扼住。加上日本,他一舉扼住四國要害,功勞甚大,向官家請求封爵東海縣侯。”

    趙佶聽得此語,險些氣樂了,但旋即他眉目一凝:遼金與高麗都出兵日本了!

    此前為大宋要不要出兵日本之事,朝堂之上就有過爭執,大夥的結論是,日本擅自破壞兩國間的貿易秩序,驕橫不知尊卑,當伐之。

    實際上是為了擴大對日本的商品輸出,掠奪日本的金銀和銅礦。

    這是半資本化了的大宋上下集體意志,就是趙佶本人也無法阻擋。而且他也希望靠劫掠日本,為伐遼做好準備。

    只是大宋如此國力,尚且未曾準備好,那邊被金國打得半殘的遼國、野蠻人才建立沒幾年的金國、根本沒有存在感的高麗三國,就已經搶先動手了。

    “此事可真,遼與高麗倒還罷了,據聞金國人方建國不久,此前尚是茹毛飲血,如何就能遠征日本了?”趙佶問道。

    “金國乃女真人所建,近百年前,女真諸部,便已曾遠征過日本,劫掠數千人為奴而還。自高麗去日本,不過一衣帶水,船晝發夕至,高麗國弱,不能阻金國,故此使其得逞。”蔡京說到這,眉宇微微一抬:“此事皇城司未曾報稟陛下麼?”

    趙佶頓時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而滿朝文武則是吸了口氣:不愧是蔡太師,這一記神補刀,莫說皇城司,就是趙楷,也要為此吃掛落了。

    真正和國家大政有關的消息沒有打聽到,卻盡盯著大臣們內院使勁,皇城司的存在意義,實在是有限!

    “依卿之意,周銓此言是否為真?”趙佶面無表情地道。

    “老臣之見,官家當遣使者,前去調停諸國,令其不得妄動刀兵,以免民生被害若周銓所言是真,區區一東海縣侯之爵,難酬其功,便是郡侯、郡伯,亦不為過!”

    眾人都知道,若周銓說的是真的,他佔據下關之舉,讓大宋在接下來的調停談判中處於極為優勢的位置,大宋甚至可能不需要調動大軍,就能從日本得到自己想要的利益,如此大功,封王都可,何況縣侯?

    關鍵是,這邊皇城司要說人家謀逆,那邊人家在為國拚命立功!

    此時蔡京說出此事,當真是大師級高手的神補刀,可以說,皇城司至少十年都別想再抬頭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00
三六三、大戲余聲

    就是趙佶也顧不得皇城司了。

    他現在是食髓知味,俗話說由簡入奢易,由奢入簡難,在過了幾年一邊呼呼呼打勝仗,一邊還可以大手大腳有錢花的日子後,讓他再勒緊褲帶去過數米粒的日子,他是絕對不干的。

    “此事關系重大,遣誰人為使比較好?”趙佶神情一動問道。

    “當由聖裁!”蔡京道。

    臉打過了,該給棗子了,這種事情,當然是趙佶自己決定,畢竟到周銓那裡可是有大好處的。

    趙佶若有所思,從今天登聞鼓響就一直不順的心情,終於好過了一些。不過關於這個使者的身份,他有一個打算,因此也就沒有急著說出來。

    “使者人選待朕稍後再決定吧……諸位有事再奏,無事退朝。”他開口道。

    終於等到這一句話了!

    眾人當然不願意節外生枝,這一戰看上去是太學生對上皇城司,背地裡是周銓頂上嘉王趙楷,但本質上,卻是臣權與君權發生了矛盾。趙佶想要強化君權,以特務機構來監視群臣,而群臣則希望限制君權,將這個群臣難以影響的特務機構控制在官僚系統之中。

    再看深一些,則是新興的資本化貴族對皇權的一次輕微挑戰,除了被當槍使的李綱、陳東、陳朝老等人外,在他們背後真正迫使趙佶與趙楷讓步的,其實是包括部分宗室、外戚和蔡京這樣朝堂大佬在內的新貴族。他們涉足工商業,即使不直接參與,也在為工商業提供原料,急切需要在大宋之外打開新的市場,而這又離不開周銓。

    因為不關係到皇權根本,又有蔡京這等極善於處理君臣關係的大家在,所以這次以皇權的稍稍退讓告終。誰若是再節外生枝,鬧得趙佶翻臉不認了,那可就前功盡棄。

    至於如何處置陳東與陳朝老二人,趙佶沒有說,他越是不說,底下人就越明白,這二人極有可能要被奪去功名,發回原籍安置。

    大夥也都樂得裝糊塗,這兩傢伙的利用價值已經完了,沒有任何人會關注他們。

    陳東與陳朝老還不知道自己的命運是如此,眼見朝會要散,二人猶豫著是不是也該走,這時已經有殿上武士上來,將他們夾住,嘴也捂上,直接拖了下去。

    死當然不會,但吃點苦頭卻是難免。

    陳朝老此前經歷過數次政爭,更有經驗些,因此他一聲不吭,雖然挨了兩下,卻沒有吃太多苦頭。陳東不懂,他剛才還意氣風發,將一個親王拖下馬來狂噴一頓,此時正躊躇滿志,因此拚命掙扎,結果吃的苦頭就更大了些。

    被拖出了大殿,拖到偏殿中,有個他們不認識的太監行了過來,冷聲道:“今日之事已畢,你們回去好生好撫好學子,勿要再多生事,否則的話,朝廷國法,就為爾等所設!”

    陳東被放開後,正咧嘴呼痛,聽得太監這樣說,他大怒地吐了口唾沫:“呸,便是你這等閹豎在側,引進奸賊,才令天子受到矇蔽,你還敢和我說國法?”

    那太監也是大怒,指著陳東正要喝令衛士痛毆,陳朝老見勢不妙,在旁道:“今日我等可是面折親王,你這個太監若是膽敢無禮,小心我們再去敲一回登聞鼓!”

    那太監到嘴的喝令頓時被堵了回去。

    這可不是太監權勢傾天的唐朝,也不是後來太監掌握了特務機構的明朝,雖然童貫、梁師成等都手握重權,但那是他們個人,而不是太監這個群體。

    因此那太監恨恨地道:“且看你三人下場!”

    一直沒有存在感的另一名太學生滿心都是幽怨:出風頭的事情,都讓陳東陳朝老二人做了,自己連名字都沒有露一下,可為何被人記恨,就有自己?

    眾人散朝之後,蔡京卻故意留到了最後。

    如他所料,他還沒有出宮,便有一位內侍從後邊追上來:“官家召太師前往延福宮。”

    已經換了一身便服的趙佶,背著手在轉著圈子,蔡京來了之後也不賜座,算是表達自己的不滿:“太師覺得,周銓是否真無反意?”

    這不是正式朝會,而是私下裡談話,因此話語可以直接一些。蔡京恭敬地一彎腰:“前幾日,周銓遣其使者來見老臣時,使者說了一句話,老臣願轉述於陛下。”

    “哦?”

    “狄丘無城,東海無主。”

    這一句話董長青說給蔡京聽時,蔡京就非常欣賞,覺得這句話說到關鍵了。

    趙佶默然一會兒:“此言是何意思?”

    “官家所慮者,乃是周銓私藏利器,故此懷疑他有不軌之心,但這天下大勢,豈是一兩件利器能左右?若他試圖謀逆,有幾件事情不得不慮,要糧草,要鐵器兵甲。能為周銓父子提供鐵器兵甲者,唯狄丘而矣,但狄丘並無城牆,又無險可守,官家若有疑心,一紙調令,將周儻調離利國監,另委他人為知監就是。若是周儻不肯去職,那就是他父子有反心,相反,若周儻願意去職,陛下何必吝嗇一個東海侯呢?”

    說到這,蔡京又笑了一下:“大理段氏,於我大宋,何功之有,陛下都以郡王封賞,周氏父子經營狄丘,我大宋鋼鐵產量已增數倍,水泥產量更是年年翻高,國庫充盈,豐亨豫大之狀,自古未有。臣得逢盛世,見明君用能臣,外能開疆,內可富民,老臣這般庸碌無能之輩,亦可因人成功,實在是幸甚,幸甚!”

    趙佶聽了他這樣說,嘴角總算往上彎了彎。

    確實,目前大宋的局面前所未有的好,這一切,都和周銓有關。周銓與其父周儻,只用了七八年時間,就讓大宋的鋼鐵產量水泥產量翻著跟頭向上長。

    這對父子,功不可沒。若真無反心,封爵王侯,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若去周儻知利國監之職,當另任何職為好?”趙佶又問道。

    “暫時不宜重返京師,以老臣之見,可以工部侍郎提舉京東西路常平公事,駐地便在應天府。”

    蔡京這個主意出得好!

    至少趙佶是這樣認為的,周儻雖然爵位頗高,但品秩並不高,現在拜為工部侍郎,那可是從三品的高官,可以說躋身於朝廷中品秩最高的行列之中了。而提舉京東西路常平公事之職,主管一路通貨有無、物價平抑、工坊礦場橋樑渡口水利堤壩等等諸多雜事,卻不直接管理民政,手中也沒有兵權。

    可以說,這個建議既顧及了趙佶的擔憂,又不致於讓周儻覺得皇帝對他太苛刻。

    “非是太師,不能出此策也。”趙佶嘆了口氣,和蔡京相比,王黼還是太嫩了,自己想要以王黼取代蔡京,似乎還得再過兩年。

    “這是周儻,周銓那邊,也須另有表示。”蔡京提醒道。

    “朕曉得,只不過,卿以為遣何人為使合適?”趙佶又回到了朝堂上他問而蔡京不答的那個問題。

    蔡京仍然拒絕回答,趙佶催促了幾回,他才勉強道:“非陛下親近之人,不可為此使,一是顯陛下誠意,二是安周銓之心。此前周銓私接其母,必是有人做得過度,令其不安了。”

    趙佶哼了一聲,說來說去,就是皇城司那幫子廢物,收買監督之事做得太過粗糙。

    他盤算了一下,蔡京所說的親近之人,他自己年邁,顯然不能為使者,王黼與周銓不合,也不能為使者,童貫不在京中,梁師成脫身不得……這麼算來,可堪為使者的,只有蔡攸了。

    “令郎如何?”他問道。

    “犬子不行,以其為使,不能顯官家親近。”蔡京道。

    “朕左右之人,怎麼還不顯親近……哦,朕明白了!”趙佶念叨了一遍,突然大悟。

    誰是他親近之人?

    此前他想的是身邊的近臣們,但若是身邊近臣合適,蔡京為什麼不直說?

    因為蔡京真正推薦的,不是這些近臣,而是皇子!

    再親近的近臣,哪裡比得上皇帝的至親骨肉來得合適。只不過大宋皇子,等閒不得出京,至少趙佶自己的記憶裡,在真宗皇帝之後,似乎就不曾有過。

    這是一個機會!

    趙佶明白了蔡京的意思,被派出去的人,當然不會是太子,太子為國本,不能出京,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趙楷。蔡京的意思,就是讓趙楷為使者,事情是趙楷惹出來的,最後由趙楷收尾。若是趙楷做得漂亮,周銓與他關係由冷轉好,那麼趙佶再想改易太子,外邊就有一強援。

    相反,若是趙楷做得差了,錯過這機會,周銓徹底支持太子,那麼也就怨不得趙佶不改換太子了。

    從一個政客的角度來看,蔡京這一手沒有什麼錯,但趙佶從一個父親的角度來看,心中終究有些不忍。

    他還是希望,無論自己是否改易太子,趙桓與趙楷兄弟關係能夠和睦,至少不要醞釀出兄弟相殘的慘劇。

    這真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想了好一會兒,趙佶也沒有下定決心,見蔡京似乎有些倦意,他只能先將蔡京放出,讓他回府休息。

    獨自猶豫了一會兒,趙佶終於有了一個決定。

    “召嘉王來此。”他向內侍吩咐道,末了,他還補充了一句:“只召嘉王一人。”(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00
三六四、RB局勢之變與環球航行計畫

    四艘大船停泊在海州已經有一段時間了,胡靜水每天一大早就會來到碼頭邊上,遠遠望著這四艘大船,而且他一望就是望個一整天。

    他實在是太喜歡船了,好船成痴,特別是像在海州見到的這些船,無論是外在造型,還是它們的性能,都完全符合他心中最好的船形象。

    只不過他卻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人的監視之下。

    四艘裝配大炮的戰船,是周銓手中最大的秘密,哪怕現在大炮的消息徹底洩露,也仍然執行最高級別的保密措施。胡靜水這樣整天繞著船打轉,有幾次還試圖混進軍用碼頭,想要就近觀察,如何會不被注意。

    只不過另有原因在,所以才暫時沒有處理他罷了。

    胡靜水看得如痴如醉的時候,一個人悄然出現在他身後,輕咳了一聲。

    但是胡靜水沒有什麼反應。

    那人有些無奈,在胡靜水肩上拍了拍:“這位胡先生。”

    “啊。”

    胡靜水這才回過神來,他不解地望了那人一眼:“有何事?”

    “你不是要拜會周制置麼,如今周制置有空,請你前去相見。”

    胡靜水頓時跳了起來,眉開眼笑地道:“太好了,太好了,終於有機會買得這船了!”

    來告知他消息的人悄悄白了他一眼,炮艦豈是那麼好買的,且不說造價更勝過一般商船,如今船場也絕對不外售。

    胡靜水跟著那人七繞八轉,沒多久終於看到了周銓。周銓先是歉意的一笑,然後道:“胡先生有大理國王的介紹信,原本該早見的,但是近幾日事務繁忙,一直不得空餘,還見胡先生見諒。”

    周銓並不是在說客氣話,這段時間,他確實忙得不停。

    雖然還未收到京師那邊的最終消息,但有關太學生對上皇城司的情況,董長青已遣人來報了。聽得董長青為了洗脫他的罪名,在京城中挑起如此重大的政治風暴,周銓當時都呆了。不過仔細想想,讓趙佶對他個人的懷疑,變成皇權與臣權之間的衝突,倒是一個破局的好辦法,這樣一來,他就不是孤身一人對上皇權。

    但真正讓周銓這幾天忙碌的,是來自日本的消息。

    在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遼、高麗還有金三國,在日本終於真正聯手,三國在熊野迎擊日本朝廷派出的大軍。遼國動用的兵力只有一千人,但有一萬日本僕從軍,高麗動用軍力五千人,外加五千日本僕從軍,金國動用兵力兩千人,還有四千日本僕從軍,這樣三國總共湊出了兩萬七千軍隊。

    日本朝廷派出的軍力是兩萬有餘,加上地方豪族派來的援軍,一共三萬九千人。雙方在熊野大戰中,最初是遼與高麗聯軍和日本人對上,戰局僵持,畢竟此時日本的戰術戰法還極為簡單,而遼與高麗人憑險堅守,日本無力攻堅。後來日本一支部隊試圖從山道入島根,卻被不知何處而來的“山賊”所阻,其迂迴攻擊的意圖沒有實現,而金國的援軍在東海商會的默許之下,突襲吳浦,威脅日軍補給與後路。

    這等情形之下,那些前來支援的豪族首先動搖,緊接著,在戰前私自離軍趕往日本關東地區的源為義,打著“勤王”的旗號,召集兩萬餘關東武士、民兵,進軍東海道,揚言要入平安京,得知消息之後,日軍整個崩潰,在退逃途中,平忠盛掌握軍權,帶著一萬餘人逃回倉敷,其餘全軍盡皆覆滅。

    此時日本已經顧不得諸國入侵之事,白河法皇與藤原忠實的矛盾,在內憂外患下徹底暴發出來。而藤原忠實因為有源為義為外援,不像歷史上那乖乖接受被解職的命令,相反,指責院政所的諸人乃是佞臣,法皇所倚重的北面武士是亂黨,他以“退位法皇當出家,不得干令朝政”、“還政於當今天皇”為名,召源為義入京。

    面對此局,白河法皇有些慌了,這老頭玩女人厲害,搞陰謀也厲害,但是面對真刀實槍就沒有那麼厲害了。原本他可以倚仗的北面武士,如今都在外作戰,不是在與三國的戰鬥中傷亡,就是給平忠盛籠絡過去,因此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逃離平安京,趕往倉敷,與平忠盛會合。

    這消息傳來時,周銓都有些驚奇。

    雖然整個日本政局的變動,也有他推動的結果,但他沒有想到的是,原本以為要等到戰局大定之後才會出現的日本分裂局面,竟然提前了。

    歸根到底,是周銓低估了此時日本面臨的社會危機。

    這些年來的走私極大地打擊了日本的小農經濟,原本數量就不多的自耕農和城市手工業者紛紛破產,他們成為山賊盜匪的同時,也成了廉價的農兵來源,而為了爭奪商業利益的控制權,日本皇族與公卿的矛盾激化,地方上的豪族缺乏強有力的中央政權制約。

    內部矛盾加上三國入侵這外因,整個日本的大動盪不可避免。

    在這過程中,一件小事,周銓沒有放在心上,從日本傳來的情報中,將這件小事也放在微不足道的地方附帶了一句。

    在日本鳥取縣,東大寺與平氏爭奪極為激烈的這一片群山中,一個自稱侯秀吉的日本人,自誇得到了大宋東海商會的支持,聚集一群農民、野僧、破產手工業者,還有熊野之戰中潰敗的部分軍士,自立政權,揚言要推翻日本的“三座大山”,在其背後,真正的支持者,是在該地極有影響力的東大寺。

    雖然知道分析未必可靠,接到這些情報之後,周銓還是帶著自己的小團隊,進行推演,預測日本的局勢走向。他們得到的結果很有意思,日本將會面臨一場類似於中國東漢末年的大分裂,地方豪強將會真正控制權力,而皇族、公卿的時代將會結束。

    保守地估計,也會發生日本的關東、關西對峙局面,至於四國、九州二島,極有可能在外國勢力的扶植下,形成半獨立的政權。

    總之,周銓分裂日本的計畫,似乎要提前實現了。

    如何讓華夏在這場分割盛宴中獲取最大的好處?

    周銓的目光不免再度投向了南面。

    流求甚好,但不能讓日本人去,那裡離大陸近,還是由華夏本土之民開發比較讓人放心。如今被稱為蒲哩嚕的呂宋一帶,卻適合大量驅使日本人為農奴、礦奴,進行開墾拓殖。

    那一帶,也盛產黃金和銅礦,若是能開發得出來,有日本、流求、蒲哩嚕三地的產出,哪怕不去美洲,也有足夠的貴金屬,支撐華夏完成產業革命和第一輪海外擴張。

    正是因為有這樣的想法,所以周銓才會抽出時間來見這胡靜水。

    他看了此人的資料,乃是廣西欽州的一位海商,曾經跑過石塘航路,到過蒲哩嚕。只因經營不善,連折了三艘船,如今境地頗窘,但在廣西當地還是有些門路,才能與大理王室交好。

    段和譽上回朝貢回國,在欽州時見了這胡靜水一面,被他說動,於是寫了封書信,將他介紹給周銓,同時還附有資助他的八十兩黃金。

    兩人寒暄已畢,胡靜水很直接地說道:“小人此前求見制置,是為了購船一事,小人知道制置這邊有一種新船,名為剪式飛船,如今尚不對外售,小人懇請制置看在段王爺的面上,售得兩三艘此等船隻。”

    周銓微微一笑,在他巨大的投入之下,海州造船場的造船技術可謂突飛猛進,剪式飛船,其實就是飛剪式帆船,其一晝夜的正常航速,可以達到可怕的五百里,若是順風順水,航速還能更快,有如在海面上飛行一般,才得此名。

    只是這船代表著如今海州造船場的最高水準,他不可能出售的。

    “胡先生得到大理國王資助,不知購船何為?”他問道。

    “小人多年航海,曾到過西洋諸國,奉段王爺之命,欲通商遠人……說起來這都是制置影響,段王爺到得中原之後,心慕中原富庶,故此向制置學習呢。”

    “若只是為經商,剪式飛船卻不是你最好的選擇,我們還有別的船型,雖然速度不如剪式飛船,可安全可靠絕不遜色,而且貨物裝載量也更勝一籌。”周銓試探道。

    胡靜水不免有些失落。

    接下來兩人談了一些海外之事,胡靜水對地圓說非常認可,特別聽到周銓所言,若往一個方向一直航行,便可以繞大地一周之事,更是極為感興趣。聊了好一會兒之後,周銓突然開口道:“不知胡先生是否有意當這繞大地航行一週的第一人,若是胡先生有意,周某倒是願意贊助一番。”

    他這不是心血來潮之語,事實上,航海家是最容易見到他的人之一,這些年來拜訪他的船長海商不知凡幾,只要他覺得合適,便都會提出這個問題。

    胡靜水果然對此有所準備,並沒有太大的意外:“若是之前制置這般說,小人必然答應,只是此時得了段王爺的資助,總得做出點模樣來,小人才好脫身。海商行事,若無信義,豈可在海中立足?”

    周銓也不失望,他微微一笑,拋出誘餌:“若我替你接下為大理段氏賺錢之事,讓你專心環球航行,你意下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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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五、廣平郡王趙構

    胡靜水還在猶豫,周銓又道:“段王爺最主要的目的,是將你舉薦給我,若只是贊助你,豈會只送八十兩黃金?”

    胡靜水頓時大悟。

    對段和譽來說,他的作用哪裡比得上週銓!

    “待你環球回來,我送你兩艘剪式飛船!”周銓又道:“另外,你此次航行,所有開支,皆由我承擔,我會挑三艘好船與你,唯有水員方面,你須自己招募。”

    “小人明白,廣州那邊,有的是水手,此事小人做了!”

    見他應諾下來,周銓笑了笑,環球航行對於開拓海外的意義是不庸置疑的,不過在那之前,還先給一些好處。

    “我可以給你透個底,凡你所先發現的無主之地,你可獲取每年東海商會往來大宋與無主之地貿易收入的二成,此為永制,東海商會只要我說話算數一天,就不會改變這一政策!”

    胡靜水頓時一個激靈。

    興趣確實能夠讓人冒險,但不能讓人冒生命之險,他此前答應環球航行,多少還有些應付之意,可現在不同了!

    這豈不是說,只要發現一兩處無主之地,他子子孫孫就有一個無窮無盡的錢袋子了?

    “何為無主之地?”

    “凡王化不及之處,皆為無主之地,不是有一句話說的好麼,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周銓微笑道。

    他可以想見,當這一政策推出之後,在大宋的東南沿海,會掀起怎麼樣的聲勢。

    這些年他重金懸賞海圖,東南亞這一帶的情況基本都已經摸清楚了,所以這一大塊地方,已經被他視為盆中之肉,自然不會拿出來與別人共分利益。

    他想要的,是另一世的澳大利亞、新西蘭,還有南北美洲,若是胡靜水真能發現這些地方,並且找到可以長期通行的航道,與之分享利益,又有何妨?

    果然,胡靜水被此厚利所打動,當即應下此事,又與周銓探討了一些環球航行的細節,仍然意猶未盡,不願意請辭離去。

    這廝是個做事的人,但他的脾氣性格,恐怕人際關係處理得不好。放在海上,他為船東,自是一言九鼎,可若放在別的地方,則未必能有合適的位置。

    直到王啟年匆匆出現,胡靜水才意識到自己見周銓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安排限制,這才道歉告退。周銓哈哈一笑,擺手表示不在意:“若你真能環球而回,我就專門抽出三天時間,不見外客,一心聽你說那海外經歷趣聞。”

    打發走了胡靜水,王啟年低聲道:“京中來了新消息,大獲全勝,皇城司重歸台察,嘉王將要搬出皇宮,陛下欲以老太爺為工部侍郎兼領京東西路常平公事。”

    說到這裡時,王啟年眉宇間也露出了喜色。

    他是最清楚周銓大計的人之一,因此也知道,這時並不是與大宋徹底反目的時機,其一是宋室尚未盡失人心,反目阻力極大,其二則是周銓自己的實力尚且不足,連獨霸一個不足千萬人口的日本都做不到,何況是人口大約有一億兩千萬的大宋!

    再過幾年,再過幾年!

    龍川別院、濟州、流求,三個地方正在快速培養著學生,去年結業的學生數量是六千餘,今年的數量會是八千,明年是一萬,後年可能進入爆發增長時期。

    狄丘、海州、濟州的工場中,每晚都有夜校,凡上夜校且通過考試者,薪水就可以提一檔。這使得那些原本厭學的大老粗們,也紛紛報名,他們學的可不僅僅是識字算數,還有組織管理……

    只要再過幾年,周銓便可以拿出一支人數在十萬以上的能讀會算的骨幹力量,他們完全可以取代一路的官僚體系,上至主官下到胥吏,統統可以取代。

    再過十年,這個數量可以擴大到百萬,那個時候,他們要想取代大宋,可以說是順水推車的事情。

    “董先生做得出色,立了一大功,而且從今以後,太學生有事沒事,都會去敲登聞鼓吧?”周銓聽了細節之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皇帝才不會給他們這機會,登聞鼓院加派人手了,兩百名禁軍,足以讓他們再也靠近不了登聞鼓。”王啟年笑道。

    然後他肅容:“皇帝有意遣趙楷為使,來徐州與海州,卻被嘉王所拒……”

    在得到蔡京進言之後,趙佶的私心作怪,終於還是偏向趙楷,希望他能夠作為使者來見周銓。

    可是趙楷卻是認定周銓要造反的,聞得這個任命,直接哭尿了,抱著趙佶的大腿,說若趙佶欲要他性命,他回去就自縊,何必多此一舉,反而受賊人所辱。

    這讓趙佶沒有辦法,又不好直接和他解釋,讓他去是要他盡釋前嫌,獲取周銓支持,好與趙桓爭奪太子之位,因此勸了幾遍,見他死活不肯,只能放棄。

    “和咱們如今的天子一樣,都是繡花枕頭外表光,拆開面子一包糠。”周銓聽得這個,冷笑了一聲。

    趙楷完了。

    哪怕趙佶再傾向他,在這一次政爭之中,他既不能保護自己的手下,又無法忍辱負重,朝中重臣此時都會有所決斷。

    最多就是王黼之類將太子得罪狠了的,實在無法回頭,才會硬著頭皮支持下去吧,對了,或許還要加上童貫、楊戩等人,這些人此前揣摩上意,對趙楷都極為親近,相反疏遠怠慢趙桓,他們可能還會繼續支持。

    周銓對趙佶父子極不恭敬的評價,卻引起王啟年的共鳴。

    見識過外邊的天地,對於原本那威嚴高尚的東西,總會更易產生置疑,更何況王啟年在周銓身邊久了,耳熏目染,早就不將趙氏父子的本領放在心中。

    “最後決定派誰來?”

    “以廣平郡王趙構為使前來宣慰。”

    “趙構?”周銓吃了一驚,他原本以為,太子不能來,嘉王不願來,那麼在快要成年的王子中,肅王趙樞就是比較合適的人選。

    趙樞今年十六,比嘉王小一歲,比太子小二歲,而且據說甚是聰明,記憶力驚人,平日裡也算比較謙和,不顯山不露水。若是他來,周銓還會有意結納一番,算是留一步閒棋。

    至於趙構,如今才十一歲,還只是一介少年,雖然幾次見面,其人聰慧,也給周銓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可一想到此人就是原本歷史中真正殺了岳飛的罪魁,周銓就感覺不對。

    秦檜的像跪在岳飛墓前千載自是應當,但少了此人之像,實在是遺憾。

    當週銓接到消息,趙構作為宣慰使來海州時,趙構本人已經乘車出了京師。

    他雖然年少,卻是極好學,在車輿之中,仍然手不釋卷,而且他手中拿的書也很有意思,竟然就是一本《東海商會自然系列叢書之輿地廣記》。

    《東海商會自然系列叢書》,顧名思意,這一系列書乃是東海商會所資助編寫,輿地廣記的作者乃是歐陽忞,此人乃是歐陽修從孫,早就開始編撰這本輿地廣記,後來得知東海商會資助此類自然從書出版,託人輾轉找到周銓,周銓也不吝嗇,直接將之編入叢書之中。

    東海商會的印刷技術極高,不僅已經廣泛使用銅活字、鉛活字,而且在紙張和油墨上都進行了改進,每年投入這種改進的經費也不少。因此,這一系列叢書印出來之後,立刻極受歡迎。

    “九大王可知,當初這書發行之後,有頗多儒師,或寫信或上表,說是以此法印所謂自然叢書,乃是暴殄天物,當以此術印論語春秋等顯學正道,方才相得益彰。當時周銓聞此,曾笑道孔聖著書之時尚未有紙,故此不敢以紙印之,請以竹簡書論語春秋,方是顯學正道。”

    車輿之中,身為宣慰副使的給事中吳敏笑著說道,言語之中頗有親近之意。

    趙構坐正身,放下書徐徐說道:“周銓不甚喜儒家之說,他行的是管仲之道,故此不知,孔子述而不著,並未著書。”

    他委婉地批評周銓讀書不多,但又給周銓找了理由,吳敏心裡更是一動。

    這一路行來,他與趙構交往漸深,發覺這一位九大王雖是年幼,博聞好學聰慧強記,最難得的是,他言語中庸,頗有城府,簡直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少年。

    趙佶幾個兒子,太子迂正,嘉王聰惠輕佻,肅王沉穩多學,而這位九大王則是城府深厚。論起對各人的印象,吳敏不得不說,還是這位九大王看起來,頗有人主之相。

    不過他沒有細想,而是又談起周銓:“臣與周制置打過兩次交道,若別人說他看儒家書少,他不僅不怒,反而會喜。他說天下智者好儒術者多矣,好自然之學者不多,他寧為雞首,成自然之學之集大成者,也不願意跟在別人身後,抱殘守缺拾人牙惠。”

    趙構微微一笑,他聽懂了吳敏的意思。

    這是婉轉地教他如何與周銓相處呢,畢竟吳敏在政爭中雖然未執立場,但其與蔡京父子關係親善,也算得上是東海商會的外圍成員了。

    他更希望大夥和氣生財,而不是你爭我奪。

    但吳敏卻不曾想過,趙構會不會聽從他的勸告。

    若是此行,只做到安撫周銓,那麼對他趙構來說,能有什麼意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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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六、趙構一進狄丘城

    大宋政和八年,或許因為去年年末鬧的那場太學生風波,讓朝廷內外覺得“政和”這個年號實在有點不合適,也有可能是因為平定西夏之戰取得了決定性勝利,故此朝廷醞釀改元,但改成什麼年號,則還在商討之中。

    這對國家來說,是件“大事”,眾人彷彿忘記了去年的爭執,都開始討論此事來。在這樣一片“輕鬆”的氛圍之中,身為宣慰使的趙構一行,抵達了徐州。

    宣慰使在唐時曾設,只不過與趙構身上所兼負的職責完全不同。趙構在徐州的當天,周儻就從狄丘趕往覲見,這是他本人的意思,如果按周銓的想法,總得晾這傢伙幾日,讓朝廷知道他很生氣。

    接過晉陞工部侍郎兼領京東西路常平公事之後,也就意味著利國監知事的職務要被罷去了,周儻心中很有些不捨。他很清楚,自己離職之後,接任者絕對不會蕭規曹隨,那麼利國監能否保持如今的勢頭,就有疑問了。

    至於新得的這個職位,周儻歡喜之餘,卻也沒有太往心裡去。那只是虛職,朝廷不會讓他真正理事,所以按照周銓的說法,他也就是掛個名,正好請假出海,到周銓其餘幾處基業轉轉。

    說起來,周銓在濟州、流求都做得好大事業,可是他還從來沒有去看過呢。

    趙構對周儻印象不錯,覺得這是個做實事的人,而且執禮甚恭,因此在徐州呆了兩日之後,他提出要去狄丘看看。

    這原本不是計畫中的行程,但趙構很固執,提出來後就非要去不可,最後還是成行。

    在狄丘呆的時間,比起他在徐州呆的時間還長,對於山水之類的,趙構沒有多少興趣事實上經過這幾年的大開發,特別是重工業的污染,哪怕周銓再注意,狄丘的山水也沒有什麼可看的了。

    他關注的是那些林立的煙囪,當看到騰騰而起的黑煙時,他整個兒都呆住,有大半天時間,什麼話都沒有說。

    太震憾了,這是一個工業化對還停留在農業時代意識的巨大衝擊,當得知正是這些煙囪讓大宋的鋼鐵產量在數年間上升十倍後,趙構更是半晌回不過神來。

    在離開鐵冶場之後,他才緊緊握著周儻的胳膊:“賢父子有大功於國,僅此一項,便可見忠誠體國之心矣!”

    這話說得真心實意,如此規模的鋼鐵工場,在周儻離開後,就直接控制在朝廷手中,若還有人說周家父子包藏禍心,那不是沒有良知,便是別有用心。

    當然,趙構並不知道,在流求,一座規模更大、技術更好的鋼鐵場已經初具雛形,再有個三五年,其產量便能超過狄丘。否則他心中所想,就是另一番滋味了。

    他還專門去看了龍川別院中的學校,因為周銓長時間都不呆在狄丘,所以整個龍川別院,現在幾乎就是一座完整的學校,從發蒙識字的小學,到精研深造的中學都有。

    條件所限,如今在龍川別院實行的是三年義務教育,凡徐州百姓子女,年滿十歲者便可申請,而狄丘本地孩童,只要七歲就可以申請。整個三年間,他們的食宿費用,全由別院承擔,所學的內容,大約是一千六百個漢字認讀、簡易文章寫作還有加減乘除四則運算、部分自然常識。

    “這課程設置得有些……奇怪啊。”見此情形,趙構隱隱覺得有些不適。

    一方面,這種義務教育方式,似乎是在和朝廷爭奪人才,但另一方面,所教的內容,又與朝廷科舉的內容不合。

    “九大王所說甚是,此地學堂,最重要的還是培養工場中的學徒。大工場運作,與小作坊不同,若是工人不識字,便看不懂文告,不識數,便無法計件,不識自然,則不知自己工作原理。臣子提出辦此學徒學堂時,臣也覺得不合算,但臣子卻言,學堂裡受訓過的工人,其效率可能倍於未受過的,這幾年來的調查,確實如此。”周儻在旁邊笑道:“臣父子都是鄙薄之人,不敢附庸風雅,所以經史子集詩詞歌賦之類,在學堂中一般是沒有的。”

    這讓趙構浮起的一點疑心立刻消去了。

    大宋重視讀書人,是指那些讀儒家聖賢之作的讀書人,這裡培養的卻只是工場學徒,了不起還能當個管家執事,根本不能算讀書人。

    所以,周銓設立私學,興辦學校,也算不得是與朝廷爭奪人心人才,只能說是這廝會想著法子賺錢。

    “聽聞龍川還有一處研究院,乃是戒備最為森嚴之所,不知孤能否入內一觀?”趙構轉完學校,又向周儻問道。

    周儻聞言失笑:“什麼戒備最為森嚴之所,龍川這邊,豈有不許我大宋郡王入內之地!此前看得緊些,實在是有些人太不要臉了。”

    “哦?”

    “一是防備遼夏細作,九大王有所不知,這兩年在狄丘擒得的兩國細作,數量超過這個。”周儻比了個手勢。

    大宋鋼鐵產量激增的秘密,如何能瞞過長期與它為敵的遼夏兩國,他們直接間接,派來的細作一批又一批。周儻末了還補充道:“今年……哦,如今該說去年了,甚至還到了一個高麗來的細作,都是想要窺探我大宋冶鐵鍊鋼之秘的。”

    趙構面色變了:“確實當加強防備!”

    “二來麼,咱們大宋自己人裡,也有些不要臉的,只想著我們周家賺錢定有秘方,想來將秘方偷走。只要竊得一樣兩樣,他們就受用不盡……其實龍川研究院每年都有一些技藝秘方對方出售,售價也不算高,但這些人,便是如此售價也要省了。最無奈的是,曾經有人買通一個僕役,帶出去了一份技藝,但因為他手中的工人未上過學,無法做得和我們這邊一般精準,所生產之物出了紕漏,還傷殘了數人,此人不但不自省,還跑到這邊來大叫大鬧,說是我們有意設計坑他,要我們賠償……”

    “好大的膽子,如此刁民,當嚴懲之!”趙構義憤填膺地說了一句不要錢的乖話。

    “嚴懲不了。”周儻嘆了口氣。

    “為何不能嚴懲,他如此囂張,沒準就是與敵國私通,乘機竊取機密。”

    若周銓在此,定然是要向趙構挑起大拇指的。莫看這廝現在還年輕,“莫須有”的羅織罪名法門,卻已經掌握得很熟練了。

    旁邊的吳敏有些尷尬,輕輕觸碰了一下趙構的胳膊,趙構頓知失言,話語一轉,又到了別的事情上去了:“那就請周公帶我前去看看研究院吧。”

    研究院裡皆是怪人,哪怕是一位郡王來訪,他們也大多不理不睬,專注於自己的事情。這些人有老工匠出身的,也有讀書人出身的,甚至還有幾名農民,在研究院外開闢了一處田莊,專門種糧食蔬菜,據說是培育良種。

    吳敏覺得有些無聊,趙構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但當週儻有事臨時離開時,他卻像是並沒有什麼興趣一樣,直接將話題拉回了方才之事:“吳公方才不許孤再說下去,不知是為何?”

    “那件事情,微臣正好聽說過,唔,來盜竊者……乃是王貴妃家中人。”

    “王貴妃……可是三哥之母?”趙構心念一轉,頓時明白。

    趙楷之母王貴妃去年病逝,在宮中時,頗為有寵,趙楷能夠窺望儲君之位,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

    所謂王貴妃家中之人,這是委婉的說法,只怕在其背後,更是趙楷。

    趙構霍然驚覺,算是明白趙楷與周銓的關係為何會惡劣了,想來此事也是兩人交惡的原因之一。

    一路上與吳敏關係很好,加上趙構此時畢竟還只是一個少年,哪怕再有城府,也忍不住吐露了一句心底話:“貴妃家人,何患無財,如此行事,不免小器。”

    其實就是說趙楷做事不夠大氣,吳敏心裡卻暗自一嘆,也未必是不夠大氣,而是趙楷做這等事情的目的,就可能不敢公開。

    他一位得寵的親王,要那麼多錢財做什麼?

    想要從周銓這裡得一份產業,無非就是多撈錢財,而且這筆錢財不經朝廷,不為趙佶所知,正合用來收買人手、製造人望。趙楷聰明伶俐禮賢下士這樣的名聲,全都是人幫助鼓吹得來的,哪怕是宮中的內侍幫他鼓吹,也總要打賞吧?

    當然,這種話,他不敢對趙構說。

    只不過看趙構的神情,似乎也想明白了,再沒有糾纏此事,而是笑著迎上回來的周儻:“周公,百聞不如一見,看到這研究院諸賢,我總算知曉,周制置這活財神的名號如何來的了,成事固然在天,可大半亦在人為啊。”

    他話語裡透著親近之意,若放在幾年前,周儻少不得受寵若驚,畢竟這可是當今天子的親兒子,一位堂堂郡王。

    但現在,周儻算是看透了趙家,哪怕趙構是真心誠意,他也只能敬而遠之。

    “九大王說的是,只不過我兒只是因勢利導罷了,其實功勞都不是他的,但他卻承了這個虛名。”

    “孤有一事不解,還要向周公請教。”眾人邊走邊說,待出了研究院大門,趙構立足又道。

    “九大王只管問就是,臣若是不能解,便令我兒為大王解之。”周儻知道接下來可能是趙構此行最關鍵一問了,因此也立足正色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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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六七、任何、事情

    “若我也要辦一所研究院,不知可否在龍川這邊求得一些人才?”趙構問道。

    周儻愣了一下,沒有想到,趙構提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個問題。

    他一個郡王,以後肯定是要封親王的,哪裡需要這些?

    周儻心中琢磨著,這究竟是少年人一時興起,還是趙構別有深意,口中卻笑道:“如何不可,只要九大王有錢,什麼人求不得?”

    “錢?”

    “是,九大王莫看這些人在此,一個個像是失心瘋一般,但他們拿的薪俸卻不低,每年還有年終評估獎,根據他們所研究項目的進展評估發放。當然,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任何一個項目研究,都要有所花費,比如那幾位尋找良種的老農,九大王以為就真是種幾百畝田了事?僅是改良稻穀產量一項,每年要花的錢,足足有五千餘貫,若加上果種改良、牲畜改良,這些眼前看不得收益的項目,一年要花掉吾兒十餘萬貫錢!若是依著微臣之意,早就裁撤了,可是你知道吾兒如何說的?”

    “周制置往往能見別人所未見,其所言事,必有道理。”

    “多謝九大王稱讚,吾兒他說,莫看二十餘個項目,每年要花去十餘萬貫,但只要其中一個能成,便是每年數十萬貫甚至百萬貫的長期收益。看上去風險大,可收益也是極大,而且能成,所造福者非一家一戶。此等投資極巨、獲利長遠之事,非巨富豪門不能為之,我家財富極巨,無數人都盯著,坐守金山全無意義,倒不如投入這等事情當中,哪怕無法成功,也和別的一般富戶修橋鋪路一般,只當是做了善事。”

    周儻絮絮叨叨說一堆,本質上就是一句話:這是富豪的遊戲,沒錢的窮鬼別來玩。

    和一般人家相比,趙構當然不是沒錢的窮鬼,但若真讓他將自己的那點零錢投到這種不見得有產出的無底洞來,那可就是杯水車薪了。

    這幾年趙佶手中寬鬆,所以趙構能領到的錢也就多些,但滿打滿算,一年也就萬貫,若是封王就宅出了宮,或許會更多些,可也不會超過五萬貫。

    趙構想來想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這點錢,果然是派不上用場的。

    他很是惋惜地嘆了口氣道:“孤喜好東海商會的自然叢書,對這些也是極感興趣,原本想做點什麼……”

    “大王若真想做些什麼,待到了海州見到吾兒之後,當面問他就是,他這人,沒有學問,但鬼點子頗多。”周儻說道。

    雖然指責兒子沒有學問,可整句話裡,透著的那股驕傲勁兒,讓趙構不免羨慕。

    他也是人子,當然希望自己的父親以自己為驕傲,只不過他父親最驕傲的兒子是趙楷,他麼,只是父親諸多聰明伶俐的兒子中比較不起眼的一個。

    “那孤就等著請教周制置了。”趙構說到這,含蓄地一笑:“孤非常期待。”

    參觀了龍川別院中的研究院,他在狄丘的主要目的就已經達到,因此再未耽擱,而是啟程前往海州。不過又一件事情,讓他驚訝不止。

    “你們是說,要經此鐵路,前往海州?”

    “正如大王所見,不過如今鐵路尚未全線貫通,大王也只能乘到淮陽軍,到此後再轉運河,大王也是來是巧,這一段也就是前些時日貫通,若是年底來,或者就可以全線貫通了。”

    說話的是苗仲先,他對修鐵路倒是有種執著的熱情,根本原因是周銓和他說過,鐵路一響,黃金萬兩。這條到淮陽軍的鐵路才試運不足一個月,其上貨物運輸所帶來的利潤,就讓他合不攏嘴他個人可是將賣黃樓碑拓文的錢和這幾年在徐州撈著的錢大半投到了這條鐵路當中。

    有些遺憾的是,蒸汽機雖然已經研製出來,可蒸汽機車卻還沒有,按照進度來看,可能還需要一到兩年時間才能弄成,至於實際投入運用,恐怕得三年左右。

    現在拉車的是用挽馬,十二匹挽馬牽引著十二節車廂,不僅將趙構的隨行和儀仗全都裝了上去,甚至還有幾節車廂有空,徐州的大小官員們便前來相送。車行甚速,一百餘里的地界,以往在官道上就是緊趕慢趕,他們這麼大隊人馬,恐怕也要一天多近兩天的功夫,但是這裡卻只需要一個白天。早晨出門,中午在車上吃了午飯,下午便趕到了。

    趙構暗自算了一下,花費的時間約是五個時辰,行程有一百八十里左右。

    平均下來,每個時辰三十六里,這放在騎馬單行,算是慢的,可關鍵是十二匹挽馬卻拉了數十人,再加上各種東西,怕不是有兩萬斤重!

    哪怕年少,趙構也知道這種平穩運輸的意義,試想若是運兵,百餘匹馬,便足以將千餘軍士一日一夜運至兩三百里之外,而且這些軍士還不疲憊,下了車就立即可以投入戰鬥!

    “此物雖然尚不及運河,但於軍國方略,已經極有用處……孤回去之後,必為苗太守表功!”他對苗仲先道。

    苗仲先嘿嘿笑了兩聲:“臣卻不敢竊此奇功,這還是周知監……周侍郎的功勞,此等鐵軌,原本是用在礦中,方便礦下裝滿礦石的礦車上來,後來他見運河繁忙,便想著以此物來替運河分擔些運量。軌路萬般皆好,唯有一樣,太耗鋼鐵,若非有狄丘鐵場產量,臣也不敢行此事。”

    因為鐵軌列車太過平穩,所以當他們抵達淮陽軍,轉乘客船趕往海州後,趙構竟然覺得有些不適應了。

    暈船的感覺可不怎麼好受,他努力忍了許久,最後還是一吐為快。到了海州時,他已經吐得近乎虛脫,上岸後顧不得接見官員,先尋了地方好生洗漱,然後又睡上一覺,這才緩過神來。

    “實在是怠慢了制置,是小王之罪!”

    當週銓出現在他面前時,趙構倒是先向周銓請罪,而且語氣客氣,只稱小王,不敢稱孤。

    “大王對臣何必如此客氣,咱們在宮中見過好幾回,也是熟人了。車舟勞頓,大王遠來辛苦,要不要多休息些時間?”摸不準趙構打的是什麼算盤,因此周銓也隨著他的口氣,顯得極為親近。

    哪怕心中再厭惡趙構,但一來害岳飛的事情此時並未發生也不可能發生,二來周銓已經不像當初初見秦檜時那麼容易激動了。

    “不必,不必,制置莫稱我大王,若蒙不棄,稱我九郎就是,可惜,我倒更想著制置稱我九弟,哈哈哈哈……”

    “這如何使得?”周銓這一次真有點惶恐,所謂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特別是趙構這種人,雖然他被後人視為昏君,但只要稍稍一想,能把秦檜這等人物都弄得乖乖當替罪羊、在近乎滅國的情形下重扯起半壁江山,這等人物,怎麼可能簡單?

    “若我能稱你一聲兄長,倒是我佔了便宜,畢竟我又不能給制置什麼,可凡是稱制置兄長者,哪個不都賺得盆滿缽滿?”趙構又笑道:“別人不說,單講宗室裡頭,燕叔家裡的有章哥哥,喚你一聲兄長,每年能賺多少,二十萬貫,還是三十萬貫?”

    聽得這裡,周銓算是猜到了一點趙構的用意。

    以大宋如今的情形,誰也想不到會有靖康之恥,更想不到趙構這個在趙佶諸子中哪一方面都不算出色的,竟然可以繼位。就連趙構自己,哪怕有這樣的想法,也不會相信自己能有這樣的運氣。

    如今嘉王趙楷要出宮在諸王宅中安置,那麼用不了幾年,就會輪到趙構。出宮之後,他若想著過得舒服一些,靠著親王的那些薪俸,估計會有些手緊。提前交好周銓,得周銓相助,得一條賺錢的門路,比起靠父皇或未來皇兄的那點賞賜,來得會更靠譜一些。

    想明白這點,周銓便能想通趙構此次出京為使後的所有表現了。

    他笑了笑:“有章那邊,他們自己不是還搞了天水商會麼,東海商會加天水商會,兩者攏一攏,他一年應當有四到五十萬貫的收益吧,另外還有百餘萬貫,給了那些入股到天水商會的宗親分潤。”

    趙構咂了咂舌,滿臉都是羨慕:“果然如此,上回見著他時,我向他求教發家之策,他還有臉向我哭窮,說是家大業大,賺點小錢……周制置認他這個兄弟,那也得認我這個兄弟才好!”

    這小子倒真是個人物,三言兩語,就將自己放在了和趙有章相同的位置上。但周銓心裡卻是冷笑,趙有章雖然有自己的一點鬼主意,可是加入東海商會的時間很長,前些年周銓在京師折騰的時候,他也很是出了氣力,包括周銓為了推動工業化發展而向朝廷要的一些政策,他也暗中使了勁。

    那些京中的紈袴們,能夠得到周銓分潤出去的利益,豈是真只因身份。若真只因身份,高俅之子為何就擠不進這個圈子裡來!

    “有章哥哥曾與我細說過一些事情,以後在這些事情上,我也願意助制置一臂之力。到過狄丘,我算知曉了大宋今後當往何處去,雖然宗室不得干涉朝政,但只要制置有所需要,我原做任何事情。”趙構說到這,聲音轉為肅然,彷彿是怕周銓不懂他言語中所藏的意思,他又重複了一遍:“任何、事情!”(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01
三六八、機會難得

    若是一個美女,說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那其中勾引之意,就不用細想了。

    若是一個男人,說願意為你做任何事情,則十中有九,都是在騙人。

    若是一個在歷史上留下極為陰險痕跡的政客,哪怕他現在還只是十二歲的少年,卻仍然說出這樣的事情,那麼你就必須三思了。

    “嘶!”

    與趙構目光相對的時候,周銓微微吸了口氣。

    他經歷的事情多了,早非初到大宋時那模樣,但當從趙構眼中看到那深黝的野心時,他還是忍不住吃驚了。

    這小子……才十二歲吧,自個兒十二歲的時候還在做什麼?

    趙佶本人不咋樣,但他生的兒子,都早慧。

    趙構方才的話語裡,隱隱透露出一絲意思,但又沒有明確說出,完全是給周銓自己猜。

    只要周銓有所需要,他願意做任何事情!

    包括……當傀儡皇帝!

    這當然只是口頭說說,若趙構真當上了皇帝,哪裡會甘心只當一個傀儡,他必然是要實權的。

    但趙構又沒有明說自己想當皇帝,完全就是讓周銓自己去猜。

    凝神想了一會兒,周銓決定,自己還是裝裝傻吧。雖然他很願意趙家內部出點問題,但現在麼,時機未到。

    “若得九大王相助,自然萬事皆成……我想到新的賺錢門路,必然會請九大王一起!”

    趙構神情又變得笑眯眯的,彷彿剛才他流露出來的野心,完全是周銓自己一個人在瞎猜:“其實我已經有一個想法,便是鐵路之事!”

    “哦?”

    “令尊周侍郎為京東西路常平使,正合修一條從徐州通往東京的鐵路,若真能如此,則運河運量可增近倍,利國利民之舉,構不敢落於人後!”

    這廝一路上看地理書,又在徐州體驗到了鐵路,頓時明白鐵路對於大宋的意義。無論是軍事上還是政治上或者經濟上,一條從政治中心開封通往重工業中心徐州的鐵路,都有極大的意義。

    而且,他有把握說服父親趙佶,全力支持這條鐵路,哪怕為此耽擱一兩年伐遼戰事,都在所不惜。

    因為此路得通,再想法子修一條通往西京洛陽的鐵路,大宋最精銳的西軍,便可以在極短時間內從關西調到徐州,有此便利,何懼周銓會反?

    趙構終究限於眼界見識,並不知道,此時大宋最精銳的西軍,實際上戰鬥力有限得緊。在他們的家鄉欺負欺負衰弱了的夏國還可,只要離了巢穴,無論是軍紀還是戰鬥力,都削弱得厲害。

    他當然更不曾想過,鐵路有利於西軍去徐州,卻也有利於徐州這邊的軍力調往京師。

    或許他也想到過,只不過對大宋極有信心,而這條鐵路對他個人帶來的利益,已經足以讓他冒任何險。

    原本週銓就有修一條鐵路通往京師的計畫,只不過在受到趙佶猜忌之後,這一計畫就被無限擱置了,畢竟得不到大宋朝廷的支持,這條鐵路完全沒有希望。

    趙構自己跳出來,倒是有意思。

    “若九大王真能玉成此事,那麼倒是可以考慮投資建一條京徐鐵路……我會令人先預估造價,九大王要有心理準備,此條鐵路,費用絕不會低。”

    那是自然的,此時人力雖然便宜,可是因為沒有自動機械,所有的工程,幾乎全要靠人力來堆,哪怕周銓在徐州組建了一支近兩萬勞力的施工隊伍,真要修起來,也不知要花費多少。

    莫說幾十萬貫,恐怕就連幾百萬貫錢也未必能完成整個工程,千萬貫級別的錢要拿出來,哪怕是分五到六年建成,周銓也會覺得吃力。

    “故此,真要建這一條路,靠我個人都不成……”

    “路債,修路債券。”趙構說道,眼睛裡亮閃閃的。

    周銓一愣,然後不免好笑。

    債券這玩意兒,其實是他首先提出來的,原本是要發行戰爭債券,準備謀劃攻伐日本,打開日本國門的事宜。

    但是因為金國、遼國和高麗人的迫不及待,現在日本已經陷入困境,而東海商會憑藉海軍的優勢,足以決定日本局面的走向,因此原本準備大規模發行的戰爭債券,只能被擱置起來了。

    周銓倒是為這筆債券想到了一個新的去處,只是沒想到,他這邊還沒有提出來,趙構這裡就提到要用債券的方式修建鐵路。

    當真以為債券是那麼好玩的玩意兒麼,若不小心玩脫了,特別是鐵路債券,有可能引發滅國之亂的!

    不過周銓並不想提醒趙構。

    “九大王說的是,我怎麼沒有想到這個,若是真能以發行鐵路債券之法募集資金,此事易耳,最多籌備一年,便可推動此事,而且……”

    周銓說到這,略一猶豫,最終還是嚥了回去。債券這玩意,再往下玩一步,就可以變成高息集資的把戲了,真提出這等方法,損失最大的還是平民百姓。

    他卻沒有注意到,趙構的眼中,已經閃動著黃燦燦的光澤。

    “債券之事,還是制置當年提出的,我有所得,也不過是拾制置牙慧,居不得功。”趙構掩飾住自己眼中的貪婪,定了定神:“既然制置也有此心,回京之後,我便推動此事……現在還是將父皇委派的事情先辦好來。”

    趙佶這一次算是捨得,給了周銓一個東海縣侯的爵位之外,另外,將濟州許為私邑,也就是說,承認周銓實際擁有濟州島。

    而且,還賞周銓錢若干、絹若干一大堆東西,這些東西不值幾個錢,關鍵是顯示他對周銓的重視。

    除此之外,周母也有誥命,就連師師小娘子,也得了許多賞賜。

    這些都是虛頭,安撫之意很明顯,讓周銓有些意外的是,在敕文之中,專門提到,若能光復燕雲,則必不吝開國郡王之賞。

    說白了,就是畫一個餅,只要周銓繼續為大宋效力,等收復燕雲之後,給他個濟州郡王之類的爵號。

    在趙佶看來,這是自己的恩典,可對周銓來說,有什麼意義?

    濟州是他設計自己奪來的,哪裡需要別人再封賞,而且區區一個濟州郡王,哪裡比得上東海王?

    因此周銓除了笑話趙佶小器之外,對此並無太多別樣反應。

    他沒有感激涕零的反應,看到趙構眼中,趙構不但不以為意,反而隱隱有些輕鬆的感覺。

    周銓越是不滿,那麼他心底那秘密的渴望,也就越有實現的可能。

    一番冗長的儀式之後,總算了結,趙構還裝作不經意地模樣,對周銓笑道:“父皇原是想要大加封賞的,以縣侯之功,如今便封郡王也足以。但礙於祖先舊制,不好太過,還請制置稍安其實以小王之意,這祖宗之制,當變之時,也該變變。”

    “九大王說的是,不過臣有縣侯之爵,也已經心滿意足了,畢竟臣年紀還不長,有的是時間去博取更大功勞。”周銓同樣笑眯眯地回應。

    倆人都知道,對方絕不是傻瓜,對方的每一句話裡,都藏著深意,但偏偏兩人都有所顧忌,不能將話挑明白說。

    以周銓的性子,這樣說話讓他覺得非常累,可趙構卻是樂此不疲。眼見他還有心思要說,周銓便岔開來:“九大王來到海州,鹽場是要去看看的,如今海州之鹽田,產鹽之多,鹽質之美,甲於大宋,便是曾經盛行河北的遼鹽,也爭不過海州鹽了呢。當初榷城盟約之時,臣提議許兩國食鹽自由流通,還有人罵臣是誤國,現在總算沒有人罵了。”

    “東海侯何必和庸碌小人一般見識,彼輩所見,不過十日,東海侯所見,乃是百年大計!”趙構又是一句不要錢的恭維話拋了來。

    他也知道周銓的意思,因此沒有再提什麼正事。

    這廝年紀雖輕,不但有野心,而且還能沉得住氣,城府極深,讓周銓心裡竟然隱隱生出一絲忌憚來。

    能讓周銓忌憚的人不多,遼國的耶律大石算一個,金國的兀朮敢以幼沖之齡,私下跑到濟州島來,後來得知此事,周銓將他也算作一個。宋國之內,蔡京是周銓甚為忌憚之人,這老奸行一步看三步,若不是用巨大的利益將他捆住,周銓懷疑他將是自己的絕大敵人。秦檜如今還只是一般,雖然周銓心裡提防他,卻並不忌憚。但這個趙構,卻讓周銓感到了忌憚,其實直到現在,趙構也沒有露出什麼鋒芒。

    對周銓的安排,趙構沒有表示異議,當日他休息了一天,次日就開始興致勃勃地逛起海州來。

    從鹽田到船場,還有海州的鐘錶作坊,趙構都一一逛了過來,看得仔細,同樣問得也仔細。特別是那些士大夫官僚們不屑去關注的一些問題,他不但關注了,而且這小子目光敏銳,問的一些問題,往往都直指關鍵。

    周銓應付了他兩天,這小子也沉得住氣,始終沒有提及自己的真實目的,待到了第三日周銓藉口日本那邊有軍情傳來,他要出海前去日本,此時趙構才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他出宮一趟不容易,若不能與周銓達成聯盟,至少是莫種默契,再想要找這種機會,那就難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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