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73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9
******、你就不能再努力一點?

    如同趙有章說的那樣,京師中的紈袴們拿出折騰李邦彥的勁頭兒,使勁折騰日本人,日本人給弄得吃吃不好,睡睡不好,一個個給折騰得無精打采,最讓他們難過的是,這種日子,不知何時是頭。

    終於,到得十二月上旬時,驛丞傳來好消息,朝廷派來的伴使到了。

    伴使姓蔡,名行。

    一見著平忠盛與源為義,蔡行鼻孔朝天,冷哼了一聲:“日本國君臣,也太無禮儀,竟然只派了你們這些乳臭未乾的小輩來!”

    平忠盛與源為義都是莫名其妙,只覺得這位伴使隱隱似有敵意。不待他們回過神來,蔡行又道:“哪個是正使,過來敘話。”

    平忠盛是正使,跟著蔡行,來到了外間,見沒有別人在,蔡行拿出一物問道:“你們來是日本,可知此物為何?”

    他拿出的是一個蒔繪手箱,就是漆了的木盒子,這算是日本的特產,倒是精美可愛。平忠盛有些訝然,因為這個手箱並不是他們帶來的,再一細看手箱上的繪畫,微微吃驚道:“此物怎麼會落到貴國!”

    那手箱上的漆畫,繪著一位日本少女,眉宇間依稀就是平忠盛推薦給周銓的藤原璋子。

    “貴國商人賣到我國,某人覺得甚妙,獻與官家,官家想要問一問,這手箱上所繪女郎,是何家之女,可曾婚配?”

    平忠盛只覺得額頭汗水瞬間湧了出來。

    但這不是緊張,而是興奮!

    對於大宋如今的官家,他們來前也曾打聽過,知道此人性好女色,風流倜儻。他讓伴使問起此女,分明就是看中了藤原璋子!

    平忠盛沒有猜錯,日本的漆器頗有可觀之處,那個蒔繪盒子到了趙佶手中,他也確實好生把玩了一番,然後他身邊說閒話的,有一人忍不住說,據聞日本女子,在床笫之間天生異稟,個個都是尤物。

    於是趙佶就性趣大增,不過他未曾親眼見到過日本女子,只有手中的木盒。他便暗示蔡行,去問問日本有沒有與之姿色相當的美女,哪知道蔡行故意將錯就錯,直接問此女是何家,可曾婚配。

    而被問的是平忠盛,不是源為義,自然也有原因。

    平忠盛覺得,自己面前,似乎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機會!

    如果能將一位日本公主,送入大宋皇帝的後宮之中,從此日本天皇家族就成了大宋的皇親國戚,可以對大宋施加影響,至少……逼迫東海商會斷絕走私貿易網絡,這一點總是可以的。

    這樣一來,他們平氏,或許可以靠著這一功績,獨佔中日貿易的巨利!

    想到這裡,他就興奮不已,手心腳心,都是汗水。

    “回稟伴使,此女乃是我日本國公主,尚未婚配,國色天香,故此才會被我國藝人繪在漆盒之上!”

    蔡行點了點頭,“哦”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他低聲道:“官家見你時如果問起此女,你就照實回答,不可欺瞞。除此之外,不要對使團中別人說及此事。”

    平忠盛當然不會和使團中別人說此事!

    若能促成,他就是最大的功臣,為何要與其餘人去分潤這功勞?特別是副使源為義,曾經還想著把藤原家別的女兒嫁與周銓為侍妾,換取周銓的支持,這哪裡比得上大宋的皇帝當日本的女婿好?

    至於周銓會不會因此發怒,平忠盛理所當然地認定,周銓肯定不敢和趙佶搶女人,此事他不但不會洩露,而且會賄賂自己,要自己將之隱瞞下來。

    他倒不虞有人將藤原璋子與白河法皇的骯髒事情洩露出來,使團中可能熟悉此事的,只有源為義,平忠盛並不認為,源為義破壞這樁婚事對他個人有什麼好處。

    若對相是周銓倒還有可能,是趙佶的話,源為義壞了此事,回國之後,哪怕源氏如今在關東影響很大,恐怕也是族滅的下場。

    “下官明白,不知貴國天子,何時能接見下官?”

    “唔,這些時日,有幾批外國使臣來,大理國國王段和譽甚至親自到了我大宋,真臘的進奏使奉化郎鳩摩僧哥等,都在等著官家會見。你們做好準備,大約就在這幾日,官家會在延壽宮賜宴接見你們。”

    大理國國王?

    對華夏的地理,平忠盛略有瞭解,知道大理國乃是宋西南的一國,只不過他不明白,這位段和譽以國王之尊,怎麼會跑到大宋來充任使臣。

    他不知道也屬正常,段和譽國內有權臣攬政,他自己本不想來,但有來自宋國的商人勸他親自入朝,以示忠誠,獲取大宋的支持,從而壓制國內權臣高氏。此時大宋已經佔據了大半西夏之地,吐蕃諸部紛紛稱臣稱藩,這對大理國來說震動極大,故此段和譽才會親自來此。

    “下官明白,多謝伴使,可恨下官攜帶的財物,都在徐州時失落,否則定有厚謝……不過無妨,下官回日本之後,會給伴使送來謝禮!”

    蔡行輕蔑地笑了笑,日本也就有點小玩意兒,而且他若想要,以他現在的身家,隨時去買就是,哪裡需要日本人送來。

    “你們好生休息,等我的消息吧。”他安撫道。

    “不瞞伴使,我們在這裡,實在是很難休息,每日都太吵了。”平忠盛滿臉苦色。

    “貴使且忍耐,待見過官家,遞過國書之後,我給貴使安排合適的館驛。”

    蔡行看似溫和,將平忠盛打發回去之後,才出得門,他睨了驛丞一眼:“我瞧著這些日本人住得還挺舒服的,你就不能再努力一些?”

    日本使臣不知道蔡行是蔡京的孫子,驛丞卻是很清楚,聞言嚇了一大跳,忙說道:“學士放心,小人明白,小人會加倍努力!”

    蔡行滿意而去,兩日之後,他再來接日本使臣面見趙佶時,這些日本使臣一個個無精打采雙眼深陷,平忠盛看得他幾乎要哭出來。待聽說今日便可見趙佶,眾人才如釋重負:終於可以離開這座比牢房還讓他們難受的館驛了。

    出得門時,驛丞還在後邊熱情地道:“諸位,歡迎再回來啊。”

    平忠盛與源為義卻都在心中暗自發誓,總要向大宋皇帝哀求,換一處住宿,絕對不回到這座館驛之中。

    去延福宮的途中,恰好要經過第一百貨,此時是白天,豔陽高照,東海商會大樓一片通明,有如冰雕玉琢一般。平忠盛與源為義等看得目瞪口呆,驚呼連連,這種興奮感,倒是讓他們久未休息好的疲意稍稍退了一些。

    再往北走,過了幾個坊巷,終於到得延福宮。

    到這裡時,疲意襲來,無論是平忠盛還是源為義,都顯得無精打采,反應也變得有些遲鈍。看他們這模樣,蔡行嘴角浮起了一絲笑意。

    周銓的全套計畫,他是少數很清楚的人之一,但這並不是他自己的分析,也不是周銓向他透露了什麼,原因他有一個很厲害的祖父。

    因為平夏之功,還有攤丁入畝成功,蔡京此時的聲望空前高漲,事實上如果不是劉法之敗,他甚至有可能和童貫一起生封郡王,從而創造大宋的一個新歷史。

    這種強大得讓人窒息的力量,讓蔡京能暫時壓平一切反對聲音,包括他自己家宅之中,兒子蔡攸也按住對他偏心的不滿,暫時還聽他的。

    因此,蔡家目前表面上一團和氣,因為蔡行和周銓關係好的緣故,蔡京還會時常指點他。

    當得知周銓送日本使臣上京的第一刻,蔡京就笑著對蔡行說,這一次京中怕是有熱鬧看了,不知道那仙狐兒又在算計誰了。

    “仙狐兒”是蔡京私下對周銓的評價,意思是小狐狸精的意思,正如當初蘇軾評價王安石為“野狐精”。此評價若是得自別人之口,倒還沒有什麼特別之處,但是出自一向被人認為精明的蔡京之口,那就不一樣了。

    更何況,蔡京都不大敢當面這樣說周銓,偶爾在家中說漏嘴,也要反覆交待家人,千萬莫傳出去。

    想得祖父的安排,蔡行沒有再拖延,將日本的這兩名正副使臣,再加上一個通譯,直接帶到了趙佶面前。

    這並非正式朝會,趙佶穿的有些隨意,在他面前,一邊是大理國王段和譽,另一邊則是真臘國使臣鳩摩僧哥。段和譽被賜了座,鳩摩僧哥則是站著,他們都是滿臉堆笑,時不時向趙佶拱手,段和譽更是直接用宋人的官話,向趙佶恭維不停。

    鳩摩僧哥粗通宋語,聽得懂段和譽與趙佶的對話,可自己要說卻很困難。他也很想拍趙佶馬屁,畢竟眼前這個大宋的皇帝,是他所認知的世界中,最有權勢的人。

    “我,請大皇帝特批,回國後穿,宋國的官服!”抓耳撓腮一番,他終於斷斷續續地說了出來:“以此表示,我,忠誠,對大宋皇帝!”

    猜出意思的趙佶哈哈大笑,覺得這個黑不溜秋的真臘使臣粗鄙之中倒也有幾分可愛,當下准了。正在這時,就看到蔡行引著平忠盛與源為義二人進來,他眼前微微一亮:正好在大理與真臘人面前,再展露一下四夷來朝遠人賓服的情形!

    “臣蔡行攜日本國使臣平忠盛、源為義覲見!”蔡行遠遠地說道。

    自有大漢武士前去引領,將平忠盛和源為義引了過來,看到他二人無精打采的模樣,趙佶方才的高興稍斂,心裡有些不快。(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9
三二零、填坑者張擇端

    趙佶自然不高興,外國使臣要見他,哪個不得沐浴更衣,養足精神才出現在他面前,偏偏這兩個日本使臣,一副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

    不過他當久了皇帝,至少在外國使臣面前,還能做到喜怒不形於顏色。

    “兩位卿家,來自日本?”在平忠盛與源為義行過禮之後,他徐徐問道。

    兩人應了下來,趙佶與他們說了些日本的風俗風景,特別是提到日本的火山,兩人最初是忐忑不安,但漸漸安定下來。

    越是安定,瞌睡就越深,正在這時,有一人開口笑道:“我這兒有一件官家賞賜的日本物什,想要請教一下正使,這物什上所繪者何人也?”

    說話的是梁師成。

    他手裡拿著的,正是曾經出現在蔡行手中的蒔繪木盒。對此平忠盛有所準備,因此振作起精神來準備回答,而源為義渴睡得眼皮都有些睜不開,只是瞄了一眼,發現是蒔繪木盒之後,不以為意。

    然後他聽到了平忠盛所言:“此盒所繪者,乃我日本第一美人,當今法皇之女璋子公主,鄙國法皇久慕中華,願獻公主入陛下宮中為宮女!”

    本來瞌睡得頭直栽的源為義,一瞬間驚醒過來,驚恐萬分地看著平忠盛!

    這廝剛才說了什麼,要將藤原璋子獻給大宋皇帝?

    他這是欺大宋皇帝不知日本宮闈中的醜聞麼,但是,自己早就將之洩露給了周銓!

    一瞬間,源為義心中浮起了董長青對他的警告:不要把小聰明當成智慧,否則天上地下,誰也救不了你!

    平忠盛就是將小聰明當成了智慧!

    源為義猛然上前,想要摀住平忠盛的嘴,但他才有動作,就看到數名大漢將軍冷漠的目光盯了過來。

    這些武士手中的金瓜,也隱隱舉起,只要自己再上前一步,他們必然要用這玩意開,將他砸個萬朵桃花開!

    “忠盛,你在玩火,休要再說!”不敢動之下,他只能用日語叫道。

    只不過,連日的疲勞,讓他的反應還是慢了一些。

    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平忠盛已經將意思表達清楚了,而且平忠盛反應同樣有些慢,根本不明白源為義為何會警告自己。

    “哦,貴國欲以公主為我主宮女,甚好,甚好!”那邊梁師成已經接過嘴,還笑嘻嘻向趙佶道賀。

    趙佶也微笑起來,這日本正使還算識趣,就不知道那個副使嘰哩咕嚕在說什麼。

    蔡行此時眉頭微皺,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周銓不是要算計什麼人麼,怎麼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看到他的目標出現?

    就在這時,在趙佶身邊,楊戩笑眯眯地道:“朱勔這回倒是有心了,若不是他,這伙日本人還在海上漂呢!”

    蔡行忍不住噗的一聲笑,然後飛快地用手摀住自己的嘴。

    果然出來了,果然出來了!

    又是朱勔這個倒楣鬼,外加楊戩這個貪心鬼!

    據蔡行所知,朱勔在蔡京這兒日益被疏遠,又和童貫孫子童漸鬧翻,於是將與周銓關係不是那麼親密的楊戩當成自己的盟友。但楊戩一向聰明,雖然幫朱勔說幾句好話,卻從不正面扛上週銓。

    但這一次,楊戩的小聰明,讓他跳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坑中!

    蔡行的笑聲打破了平靜,趙佶掃了他一眼:“小蔡卿,為何發笑?”

    “哦,臣只是見這些日本使臣髮型服飾古怪,忍不住想笑,臣失儀,還請官家責罰!”

    “罰銅一斤吧。”趙佶哼了一聲。

    雖然被罰掉了一斤銅,蔡行還是笑眯眯地望著趙佶身前的諸人,開始琢磨著,誰是那個往坑裡扔石頭的人。

    該不會是周銓自己吧?

    “砰!”

    正想著間,卻聽到一聲脆響,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畫師,慌慌張張地將掉在地上的畫板撿起來。

    蔡行認得這畫師名為張擇端,曾奉趙佶之命,隨周銓出海遊覽諸國盛景,同時繪製各國風物,前後花的時間,多達大半年之久。

    他心中一動,知道填坑的人來了!

    “張卿,你這邊又怎麼了,蔡卿多財,罰他一斤銅,他不疼不癢,卿可不一般,畫院翰林可是清水衙門,比不得蔡卿有油水!”

    趙佶隨口開了一個玩笑,證明他還是很高興的。

    “臣……臣……”張擇端哆嗦了兩下,欲言又止。

    他想到周銓最近給他寄來的信,此時他算是明白,為何周銓要寄那封信與他!

    今日官家宴請外國使臣,原本以他的身份,哪裡有資格出席,不過是召他來畫一副大宋版的《步輦圖》罷了,結果卻讓他碰到這種事情!

    他並不是個膽子太大的人,所以在《清明上河圖》中,雖然也有對趙佶的勸諫之意,但畫得都比較委婉。但他更是一個有忠君之心的人,所以哪怕膽小,卻還是要畫出一些京師中的醜陋現象。

    可現在……

    “卿有何話,怎麼不說?”趙佶又道。

    “臣方才手重,不意打翻畫板,臣願意受罰!”定了定神,張擇端終於決定了,還是暫時不說。

    趙佶其實極聰明,見張擇端吞吞吐吐的模樣,便知道其中另有隱情。他不動聲色轉開話題,問了日本使臣幾句,見這兩日本使臣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懶得與之多說。

    他裝作起身更衣,向張擇端使了個眼色,張擇端跟了出來,兩人一起到了別院,趙佶一邊小解,一邊問道:“卿方才言之未盡,乃是何事?”

    “臣有罪,有一件事情,當著那許多外國使臣之面,不敢向官家剖述……臣遊歷日本之時,曾聽聞一件事情,雖是流言,但唯恐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哦,你且說與朕聽聽。”

    “日本國法皇白河,乃是當今日本國主鳥羽祖父,其人荒謬,曾以妹嫁子,逆轉人倫,後來又收養朝中重臣之女為義女,稱之為公主,實則為侍妾,臣恐日本使臣所言之公主,便是,便是此女!”

    張擇端話一說完,趙佶猛然甩了甩身體,哆嗦了一下。

    這是氣的。

    他相信,張擇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如果張擇端猜測是真,那麼豈不是說,日本那個什麼鬼白河法皇,不僅是拿了個假女兒冒充公主獻上,而且自己還啖過頭湯,送來的是個被這老鬼玩壞了的殘花敗柳?

    其實這倒沒有什麼,大宋風氣開放,當初真宗皇帝的皇后劉娥,便曾經嫁過一個銀匠龔美,後來得真宗寵愛,她還讓龔美改名劉美,當作自己的哥哥成了朝廷重臣。

    但是,這是大宋內部的事情,現在是外國意欲欺瞞趙佶,將他當傻瓜耍!

    一怒之下的趙佶飛起一腳,將馬桶都踢翻,騷臭味溢於一地。嚇得張擇端忙躬身:“臣有罪,臣觸怒陛下……”

    “你無罪,你反而有功,若非你,朕將為天下萬國所笑!區區島夷,蕞爾之邦,也敢如此戲弄於朕……該死,該死,該死!”

    連呼了三聲該死的趙佶,真快被氣瘋了。

    他後~宮中哪裡缺美女了,只不過是想換換口味,玩點新鮮花樣,結果卻險些被栽上一頂綠雲蓋頂的大帽子,更可怕的是,此事就發生在數國來朝的宴會之上!

    若是被大理國主、真臘使臣得知,日本這樣的一個海外蠻國,也敢戲耍於他,他趙佶的綠帽之名,豈不要傳到國外去?

    趙佶好色好財好權好名,而且因為嗣位之時章某人的那句“端王輕佻”,他也是背負著很大壓力的,此時終於揚眉吐氣,做了他祖輩都未能做到的開疆拓土事業,甚至連燕雲之地都憑藉周銓的手收回部分,正是志得意滿之時,而日本使臣欲給他戴綠帽之舉,宛若當頭一盆洗腳水,澆得他渾身白氣直冒。

    “朕欲滅日本,將其白河法皇……白河蠻酋,拘於京師之中,讓他看看我大宋之力!”

    他喃喃自語,旁邊的張擇端急了:“官家,兩國交兵,乃是大事,憤而出兵,多有不測,臣不欲君父受日寇誑騙,才有進言,但若官家因此發怒興兵,則是臣之大罪!”

    “放心,與你沒有關係,便是出兵,也不是朝夕之事,而且……出兵之事,即使朕無此意,只怕蔡京、周銓他們也早有心思了,國家缺金銀銅,以貿易同日本公平買賣,卻頗受阻攔,多有不公之遇,原本就當處罰之。”趙佶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哼了一聲道。

    為此事興兵,對他的名聲也不好聽,不過沒關係,這段時間以來,不少人都在他這吹耳邊風,說是伐夏之役已經告一段落,如今夏國縮在沙漠對面苟延殘喘,國家下一步當是經營北方,準備收復幽燕。可是宋遼榷城貿易收益太大,若真起戰火,這損失怎麼補?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挪動伐夏剩餘的資金,揍日本一頓,獲得新的收益來源,取代與遼國之間的貿易,到那時,便可以和遼國翻臉,討論一下自古以來的問題了。

    回到席間,平忠盛看不清楚形勢,還在拚命讚頌藤原璋子是多麼美貌,旁邊的源為義阻止了幾回都沒有成功,只能頹然放棄。

    完了,完了。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保住自己,聽那位董先生的口氣,似乎自己還有些用處,或許,一條性命能留下吧。(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0
三二一、黃金刺激出來的RB包圍網

    不過源為義小看了大宋皇帝趙佶。

    哪怕明知道日本使臣推銷的東西有問題,趙佶只是岔開話題,問日本各地風土,哪兒有良港可以停靠,哪邊產糧食,哪兒又有鐵礦。

    問的這些東西,宋國大臣這邊意識到不對了。大宋這位官家,向來只對風花雪月感興趣,他只問自己有多少錢,而不問這錢從何來,這一次卻對一些實際問題問個不休。

    再一想:良港可供大軍登陸,糧食能夠補充大軍食物,鐵礦可以直接冶造兵器。

    心思靈活點的人,頓時明白了趙佶的念頭:官家他可不想等日本人送美女來,他這是想派大軍去取啊!

    於是大宋朝臣這邊看著日本使臣的神色更有點怪異,唯獨楊戩,意識到不對之後,反覆思忖了半天,自己除了多一句嘴,稱讚朱勔辦事牢靠之外,並沒有什麼明顯過錯,微微鬆了口氣。

    同時他暗下決心,等宴會結束之後,立刻派人去給周銓家送一份厚禮。雖然周家父子並不在京師,但朝廷卻將周母留於此,並且成為誥命夫人,每次皇后宴饗之時,總會請她前來。

    這一半是向周家父子以示恩寵,另一半,也有通過周母約束周家父子之意,畢竟周父倒還罷了,一紙調令即可罷職,可周銓在海外卻是無所顧忌,哪怕失了海州制置使這個官職,他在東海也還是一言九鼎,甚至比大宋水師還要威風!

    將事情梳理一遍之後,楊戩滿臉堆笑,又在旁搭了幾句腔,卻發現趙佶對他也有些不理不睬,他心中更是明白,方才張擇端出去時,一定是說了什麼話,讓趙佶態度巨變。

    酒菜未完,趙佶便推說身體不適,離席而去了。

    到此時,平忠盛尚且不知自己闖下滔天大禍,若不是太過疲倦,少不得要洋洋得意起來。

    但一回到館驛,源為義便撲了過來,狠狠揪住他的衣裳:“平忠盛,你闖大禍了!”

    “呸,為義,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今天我為日本立下了大功,若能與大宋天子結締,我日本何愁一個區區周銓!我奉法皇密令,還欲與大宋瓜分高麗,只須促成婚事,這個任務,也指日可期!你無非就是嫉妒我,我知道,你一直都嫉妒我,嫉妒我受法皇信賴……”

    “叭!”

    源為義一巴掌抽了過去,抽得平忠盛眼冒金星,好一會兒回過神來。

    “清醒一些了嗎,忠盛,你這蠢貨,璋子公主真實身份如何,你還不清楚?你要將法皇睡過的女人,送給大宋皇帝為妃子,你認為大宋皇帝會接受這種事情?”

    平忠盛本來被他抽得暴怒,但源為義此語,像是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好一會兒,才喃喃道:“不會吧……”

    “你這蠢貨,大馬鹿!”

    “隔著滔滔大海,大宋皇帝怎麼會知道這事情,就算在我們國內,對此事也只是有風言風語,一般人都不知道啊……”

    “說你是大馬鹿,你就是大馬鹿,你在徐州,已經將那個女人許給了周銓,你覺得周銓會不去打聽嗎,身為東海王,他想知道璋子的事情,有的是人願意給他解釋!”

    這一下,平忠盛全身都濕了。

    冷汗涔涔,他哆嗦著道:“可是,可是……”

    “沒有那麼多可是,你這蠢貨,為什麼會說那蒔繪畫的就是璋子公主,為什麼還在那胡說八道,要將她送給宋國皇帝,這一切,都是你這蠢貨造成的!”

    此時受到巨大衝擊的平忠盛,已經清醒許多了,連日的疲倦,都阻擋不了他的恐懼,他此時也開始後悔。

    自己當時為何就沒有冷靜下來,仔細分析這其中的利弊風險呢?

    想來想去,唯有一個原因,就是最近休息不好,整個腦子都昏昏沉沉,腦仁子生痛。

    “現在該怎麼辦?”顧不得向源為義問計帶來的羞辱感,他抓住源為義的胳膊,哀求道:“為義,我自己最多就是自盡謝罪罷了,但是,但是,如果事情曝露,我們日本,我們國家就要面臨一場滅頂之災!”

    “我就不明白,白河法皇怎麼偏偏看中了你這樣的無能之輩,竟然將出使的重任委託給你,還給你密旨……”源為義哪裡想得出辦法!

    且不說這二位日本使臣坐困愁城,卻道在遼國,因為冬天天氣寒冷的緣故,耶律延禧將其大帳設在了靠南些的燕京。

    從宋國傳去的火炕和煤爐,讓耶律延禧的冬宮溫暖如春,而烈性白酒,更讓他汗水騰騰而出,因此這樣的天氣裡,他仍然光著上身,就著屋內的火,烤著羊腿佐酒。

    在他面前,蕭奉先、耶律余睹等大臣一一在列,大夥都在悶聲不語大吃大嚼,唯有耶律大石,正在滔滔不絕地開口說話。

    “僅僅是這四個月,宋國與我在邊境上便起了十一次衝突,數量幾乎是去年與前年全年之數。兩國榷城貿易數額,已經連續六個月未有明顯增長。宋人已經減少鐵器、硫磺等售我國數量,同時限制糧食輸往我國……”

    幾次與周銓打交道,特別是到濟州接回餘裡衍之時,他特意考查濟州情形,所以耶律大石也學得周銓一樣習慣:數據說話。

    情形如何,讓真實數據來說明一切。一份真實的數據,勝過文豪數萬字的吹噓。

    而數據的說服力也足夠,就算是耶律延禧,聽得耶律大石報出來的一串串數字之後,也凝神屏息,不再吃肉。

    “終上所述,宋國已經開始準備對我國開戰,以他對夏國開戰前所做準備來看,這個時間,大約要持續四年,陛下,各位,時不我待了!”

    “我們兩國間不是還有榷城盟約麼?”耶律余睹皺著眉:“能不能讓從這盟約中獲利者想辦法再拖一拖?”

    宋國掃退了西夏,遼國卻還有金這個心腹之患,因此耶律余睹以為,必須再拖延一段時間,等遼平定了金國之後,再與宋決一生死。

    “正是考慮到這些人,我才說還有四年准備時間,否則只怕兩年後就要開戰!”

    “或許可以讓周銓發發力氣,他與餘裡衍殿下,呵呵……”蕭奉先陰陽怪氣地說道。

    只不過這句話連耶律延禧聽了都發怒:“閉嘴,餘裡衍之事,你若再胡說八道,就給我領兵去伐金!”

    蕭奉先頓時不語了。

    “大石林牙,你既然提出此事,一定有所計策,你且說說當如何應對?”耶律余睹又問道。

    “第一是要與女真暫且罷戰,女真人如今大勢已成,急切間想要擊滅他們絕無可能,相反,我們要妨女真人與宋國聯手,先穩住女真,給我們更多的準備時間!”

    “第二,要鞏固與高麗之盟,如今我與高麗,共同面對女真人壓力,若能令其與我合作,同時借助其水師之力,可以牽制女真,使其不敢全力西向,也可以為我大遼,攥取海上財富!”

    耶律大石說第一點時,在座之人,都是面色陰沉,第二點時,他們卻眼前一亮,甚至有人又開始有精神吃嚼了。

    “大石林牙是說,海上財富?”

    “對,宋國的東海商會,為什麼會有如此力量,就是因為他們控制了海上財富。你們可知道,宋國每年從日本貿易所得的金銀銅礦的數量!還有,他們與高麗的貿易!宋國人能往,我們遼國也可以往,遼國雖然造船航海不如宋國,但我們有高麗這屬國,高麗人的船到日本還沒有問題……另外,有一件事情,是我遣往女真人的細作打聽來的,阿骨打的四子兀朮,那個乳臭未乾的小兒,竟然從高麗人那裡報奪了不少船隻,還不知用什麼法子,從東海商會買到了兩艘海船,他意欲渡海,征伐日本,奪取日本的金山與銀山!”

    奪取日本人的金山銀山!

    女真人打著這個主意,遼國君臣並不意外,他們也早就想奪取日本的金山銀山,只不過一直沒有足夠的實力去做此事。

    特別是海上實力。

    想也想得到,東海商會如今獨佔了日本的利益,肯定是不會讓他們過去搗亂的,故此哪怕憑藉餘裡衍與周銓的關係,他們也不要想在這問題上獲得東海商會的支持。

    “只與高麗聯手,似乎有所不足啊,我們大遼精擅騎射,水戰並不行,我們不能把所有希望寄託在高麗人身上。”

    “正是,勞師遠征,若勝倒還罷了,若是敗了,必將傷筋動骨!”

    聽得周圍反對之聲,耶律大石心中微微有些焦急。

    這遠征日本的計畫,從他在濟州島接回餘裡衍起,就一直在他心中醞釀。

    “與女真人合作!”他大聲道。

    “這如何可能,你這是叛國!”有人喝斥道。

    “與女真人合作,將他們的矛頭引向日本,正是禍水東引之計,我們若與高麗能有暗約,使得女真人征伐日本之時,大傷元氣,正可削弱強敵!”耶律大石提高聲音,將所有反對之聲都壓制住。

    “你這是一廂情願!”又有人道:“我與女真,死仇也,他如何會上當?”

    “我有七成把握,女真人會被金銀所誘,若是陛下同意,我便派人去實行,成不敢居功,敗願向陛下請罪!”

    聽了耶律大石之語,眾人都看向耶律延禧,經過一場大敗的耶律延禧,能夠忍受屈辱,與女真人進行合作嗎?(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0
三二二、戰爭債券(三百月票加更)

    見過趙佶之後,平忠盛與源為義等終於獲得了自由,雖然沒有離開那個讓他們倍受折磨的驛站,但總算可以出館遊玩,而且每夜來騷擾他們的人,也一夜之間偃旗息鼓,再也不見了。

    這種局面,令平忠盛起了僥倖之心:或許宋人真不知道白河法皇與藤原璋子的醜聞,就算周銓知曉,他也不敢洩露,唯恐會觸怒趙佶。

    大宋是禮儀之邦,哪怕不待見日本人,至少表面上功夫還是做足了,知道他們手中已經沒有什麼財物,趙佶還特意賞賜了使團三百貫錢。有了這些錢,平忠盛與源為義少不得出來轉轉,他們第一個去的目標,便是第一百貨。

    大樓之中琳瑯滿目的商品,讓這兩個日本人流連忘返,哪怕就是一個玻璃馬燈,各式造型也讓他們愛不釋手。更何況隨著新高爐投入運用,利國監的鋼鐵產量激增,有多餘的鋼鐵用來製造日用品,於是鐵盆、鐵桶、搪瓷杯碗等,紛紛被製造出來。

    而且第一百貨之中,吃喝玩樂樣樣俱全,唯一讓二人覺得不好的,就是吃喝玩樂花費太貴。他們帶了相當於一百貫錢的一百枚銀圓進來,原本以為可以當一回豪客,可是一層下來,發覺已經去了四分之一,當即開始束手束腳了。

    不敢花錢,就只能靠在三樓的巨大玻璃窗前往下看,算是眺望京師風景。

    “源君,你說,我們平安京中,能不能也有這樣好的街町?”俯視著第一百貨正門,平忠盛滿肚子羨慕地說道。

    “天皇和攝政家,會讓商人在自己眼皮底下發財而不伸手?”源為義沒好氣地道。

    平忠盛正要和他爭執,就在這時,他咦了一聲。

    因為他看見,一隊三輪自行車被騎了過來,為首的一輛,車廂漆成朱紅之色,這應當是權貴才能使用的樣式。

    自行車到如今,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原因的連桿被鏈條或皮帶所取代,而後位座椅處,則用薄板和棚布,製成了輕巧的車廂,既遮風擋雨,又能護住車內人的隱私。因為京中幾條主幹道都鋪就水泥的緣故,以皮革包裹車輪的車子,既輕便又穩當,不再像早些那樣顛簸,故此又一次掀起了潮流。

    朱色自行車停住之後,後面有人上前拉開車廂,然後一個平忠盛的熟人從中走了出來。

    蔡行。

    平忠盛在三樓想要向蔡行招呼,可是蔡行根本沒有注意到,而是看向另一邊路口,那一邊,也是一隊自行車來,緊接著童漸下車,向蔡行拱了拱手。

    然後趙有章等也趕到了,可惜平忠盛並不知道東海商會的組成內幕,否則他就能算清楚,來到這裡的,就是東海商會的所有股東。

    這些人進了樓,走的不是正門,而是側門,有一條專用的樓梯,通到頂樓處。在這裡的大會議廳中,周銓早就等著他們了。

    “周郎回來也不打聲招呼!”

    “就是,周家哥哥,我可給你準備了禮物,兩個新得的佳麗,回頭就送你府上去!”

    “滾,誰不知道,周家哥哥可不喜歡你的那些粉頭,他好的是小姑娘我倒尋著一女,年方十一,已經是人間殊色,我原準備養個幾年再受用,如今獻與哥哥了!”

    這一群紈袴們上來之後,寒暄的話總離不開酒色。周銓懶得理睬,敲了敲桌子:“都入座,少囉嗦,今日有正事!”

    眾人都是一笑,在他們看來,再有什麼正事,在座的這些人集成的勢力,就連大宋官家都得讓上三分,還有什麼問題不能解決的?

    “日本使臣的事情,大家都知曉了,我遣人往日本打探了,日本朝廷準備嚴控海商,將那三禁法又翻了出來,每年只許大宋十艘商船舶停,船上貨物還需要以其指定的價格賣給指定的商戶……”

    周銓開口說的消息,別人不沒有什麼,童漸第一個跳將出來:“這不可能!”

    日本人斷絕與大宋海貿的藉口,就是白酒走私,而白酒走私的大頭,掌握在宗室的天水商會和童家的商會手中,他們兩家聯手,每年要從日本賺取數十萬貫的酒利,再加上別的一些商品,年收益近百萬貫!

    “所以,派使臣來大宋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限海貿,第三步是限制日本金、銀、銅對我大宋出口……”

    “他敢!”這一次又沒有等周銓說完,就有人喊道。

    卻是蔡行,要知道,蔡京在完成了攤丁入畝之後,如今正在推行的就是貨幣改革,準備以金圓、銀圓、銅圓三級貨幣,取代故去的制錢。蔡京令蔡攸參與此事,曾經不無得意地道,只要完成此事,他便可以退休致仕,而蔡攸憑藉此功,也足以在政事堂中謀一個位置。

    哪怕不能象蔡京這般獨攬大權,也會成為宰執的一員,這也是蔡攸的夢想!

    但貨幣改革的前提,就是有穩定大量的金銀銅,可以說,沒有日本的金銀銅,貨幣改革就會失敗,甚至連目前的經濟狀況也不能維持!

    周銓同樣沒有理睬蔡行,他用一個木錘輕輕敲打了一下桌子,站起的數人也都坐了下去,大夥方才的歡喜勁都沒有了,取而代之的都是陰沉。

    “最初時我知道,你們有些人認為,不過就是少賣些酒,反正不傷著自己的筋骨,故此無所謂,即使是如今,怕是還有人懷有這種想法。諸位,今日他不准我們賣酒,明日就不准我們賣鐵,後日可以不准我們賣棉布……今日諸位不阻止他們,那麼來日他們欺到諸位頭上時,也沒有人會幫助諸位來阻止他們!”

    眾人紛紛點頭,知道周銓的意思。

    東海商會雖然家家都有股份,可是周銓是大頭,若他們認為此事與他們無關而拒絕給周銓支持,那麼來日他們家中商會遇到麻煩,也休怪別人不給支持了。

    “故此,我提議對日本採取行動,因為事關重大,甚至在短時間內,我們可能只有投入而無產出,故此我不欲一人決之,在座諸位,咱們共議此事,若得諸位三分之二以上支持,大夥便同心協力,共同推動,諸位覺得如何?”

    在場的一共是代表了十四家勢力的十四人,大夥交換了一下眼神,這在某種程度上擴大了他們對東海商會的影響,畢竟以前都是周銓一言而決。從今以後,當東海有什麼大事,他們都可以根據這次,提出進行票決。對周銓放出這權力來,雖然不明白為何,眾人還是很樂意接受。

    “贊同對日本採取行動者請舉手。”周銓說完之後,將手舉起。

    十五隻手高高舉起,多出的一支,是童漸那逗貨舉出了兩隻手。

    見眾人意見一致,周銓又道:“接下來,我們對採取何種措施進行限定,諸位有何意見?”

    “我倒有一個想法,咱們多派船過去,將他們緝私船都廢了!”

    “咱們手中的船和人都有限,日本是一國,頗有兵卒水師,只靠著商會之力,恐怕不足以懲之!”

    眾人七嘴八舌間,有一人站了起來,做了個團揖:“諸位,諸兄,大夥別忘了,我們是為的發財,而不是傷人,若是廢了他的緝私船,但也廢了我們的商路,這樣做豈不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依我之見,不如推動大宋向日本宣戰,將他的金山銀山,盡數奪到手中!”

    此語一出,眾人都愣住了,就是周銓,也沒有想到,在沒有自己引導的情況下,就有人提出這樣的目標。

    此時周銓準備對日本發難,並不僅僅是平忠盛將他激怒,而是因為周銓手中已經有了短時間替代日本的資源。

    流求的金礦與銅礦,產量絕不遜於日本,而高麗也在這兩年發現了大量銅礦。這些金礦和銅礦,足以支撐短時間內斷絕中日貿易帶來的衝擊。

    周銓本人的目的,是要控制住日本一半左右的銀礦,不是像現在這樣間接控制,而是直接佔領。

    “我贊成!”有人應和。

    “我也贊成!”

    眾人紛紛贊同,然後看向周銓。

    “此事非東海商會之力可以解決……”周銓重複了一遍某人說過的意思。

    眾人皆會意:“日本之金銀與銅,關係到大宋萬民,絕非我商會一方之事!我們回去之後,稟報家中大人,必將全力推動,大宋舉國與日作戰!”

    “朝廷之中還有些麻煩,諸如戰事糜費必多之類,諸位覺得當如何解決?”

    這些人大多是京中紈袴,平日裡荒唐慣了,但此時坐在一起,討論起向別國宣戰之事,一個個都顯得條理分明。雖然眾意一致,可也有人提出一些問題來,大夥討論如何解決,像這戰爭耗費之事,若不能拿出一個解決方法,恐怕朝中文臣那邊,很難得到通過。

    周銓對此倒是胸有成竹,他笑道:“此事易耳,朝廷可頒發戰爭債券!”

    “那是什麼?”眾人問道。

    “實話實說吧,朝廷缺打仗的錢,你我卻不缺,京師百姓更不缺!可以向大宋百姓發放戰爭債券,許以重利,由我們東海商會作保。比如說,一百貫的債卷,我們許諾勝後返還一百二十貫、一百五十貫,聚沙成塔集腑成裘,只怕僅京師一地,就能湊出數千萬貫的戰爭經費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0
三二三、唱反調的人

    平忠盛與源為義沒有想到,他們看到衣冠楚楚跑來相聚的京師權貴,正在商議一件決定日本命運之事。

    他們也想不到,這些紈袴、清客、豪商,背後能有多大的力量。

    四日之後,朝會之上,就開始了一場大爭論。

    戶部一小官出面,聲稱接到大宋合法商人哭訴,日本扣下他的商船,搶劫他的貨物,行徑有如海盜,而他本人奉公守法,無論在日本還是在大宋,都已經充份繳納過商稅。受此無妄之災,著實可憐,請求大宋朝廷為其申冤。

    因為事情發生在日本,大宋究竟要不要出面,這還是個問題。少不得有官員以為,此事乃是刁民擅自出海充當奸商,此等刁民,不僅不可庇護,更應該枷住示眾。此話一出,那官員便被群起而攻,此時大宋剛剛在軍事上對夏取得了決定性勝利,在外交上對遼取得了大勝,又有大理、真臘遠人來朝,正是意氣風發之際,那官員沒有瞅準風向,自然給罵得狼狽不堪,直接被罷職趕了出去。

    趙佶本人一錘定音:凡大宋之民,無論在國內國外,所受冤屈,大宋皆有管轄之權。

    接下來就是討論該如何為那商人爭取利益了,禮部一位侍郎稱派人交涉,申飭一番,命令日本改過補償即可。他還拍著胸脯說自己願為使臣,遠赴鯨波,出使日本。其餘諸官,各有意見,也有人說小人畏威而不懷德,只派使臣,解決不了問題,必須以戰船相臨,用武力充當後盾。

    於是便有人駁斥,說日本遠在海外,用兵不易,且好戰必危,大宋才經歷過與夏之戰,損兵不少,正待休養補充,此時不宜與日本開戰。

    爭來吵去,雙方勢均力敵,一直沒有開口的蔡京這個時候輕輕咳了一聲。

    此前的爭執,只到侍郎一個層面,朝中真正的大佬,並沒有親自出戰,而此刻蔡京表示要開口,那些想要在這個問題上阻撓他的人,頓時都開始做準備,或活動舌頭,或輕叩牙齒,一副準備下場開戰的模樣。

    但蔡京的話,卻讓這些大佬們準備工作白做了。

    “陛下,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老臣以為,糧草無非就是錢財,而論及錢財,當朝之中,誰能比得上週銓深諳此道?陛下何不問問周銓,有何計策可解此局。”

    周銓也在班列之中,只不過他一個從五品的官,雖然拿到外邊也不小,但在這裡,就站得比較靠後了。

    趙佶讓他出列應對,他大步而出,因為極為年輕,甚至連鬍鬚都未蓄,看得那些白髮蒼蒼的高官們既是羨妒交加。

    但眾人都清楚,這位的官職品位,全是他自己用功勞拼來的,羨妒歸羨妒,卻沒有一人不服氣。

    “臣有一策,可解錢糧之憂。臣這裡有日本可供分割的戰利品清單,陛下可著戶部與兵部,推算大戰耗費,發行戰爭債券,向各級官民借債,然後將之與戰利品清單對應,願意購買朝廷債券承擔大戰耗費者,戰後可以得到相應的戰利品,多出者多得,少出者少得。自然,朝廷也要留足直屬朝廷的,如此一來,數千萬貫的軍資旦夕可集,甚至於萬萬貫也可獲得。”周銓臉上帶著一絲微笑道。

    數千萬、萬萬貫的數字,從他嘴中吐出來,周圍一片屏住呼吸聲。

    今年大宋的財政狀況還沒有出來,但因為西夏之戰獲勝、攤丁入畝成功、金銀銅圓改革等諸多因素共同作用,估計大宋的財政收入將會達到空前的兩萬萬貫。

    但這麼多錢,要養官、養兵,要修橋鋪路,要救濟賑災,朝廷真正能結餘的,有幾百萬貫,大夥就可以大笑說過了個富年。

    而周銓說的數字,少說也抵五分之一的大宋國庫收入,多則可以達到一半!

    一聽得通過戰爭債券可以籌集到如此龐大數目的錢,不少人心思就活絡起來,或許……此事當真可行,甚至成為今後類似事情的一個先例?

    周銓當然明白這些人的想法,同時他在心裡暗自冷笑。

    休要以為百姓的錢這麼好借,這次戰爭債券是因為他有把握獲取勝利,哪怕軍事上一時不順,他可以通過流求的收益來平賬。

    但換了別處呢?

    以趙佶各大宋官僚們的德性,發現可以通過債券的形式從民間搜刮財富,他們還會忍得住?一次兩次他們還得起,若有一次失手,他們還不起,必然賴賬,而百姓可能七拼八湊借錢買的債券,突然間變成了廢紙一張,百姓又會是什麼反應?

    這些百姓,可不是散佈於窮鄉僻壤裡的那些老農村婦,而是聚於城市之中的市民階層!平時就已經敢自稱“生不懼京兆尹死不畏閻羅王”的城市無賴,肯定會借這機會煽動鬧事,自己好打砸搶,到那時,只怕這座人口二百萬的帝都,會變成一個火山口!

    當然,那是以後的事情,周銓此時還只是推波助瀾。

    在周銓確認,可以通過戰爭債券的方式籌集戰爭經費之後,討論的進度一下就加快了。

    原本對開戰持保留意見的各大臣也開始傾向於支持,眼見眾人都紛紛轉向,此時卻有一人走了出來:“臣以為,日本原非我藩屬,勞師遠征,恐有後憂,可徐徐圖之,待滅遼之後,再作理論。”

    到這個時候,還有人反對征日本,此人當真是特立獨行,眾人紛紛側目。周銓也有些驚訝地望向他,只見此人金發碧眼,面如冠玉,目光如電,相貌堂堂,看上去頗有大臣風範。

    竟然是王黼!

    周銓認得這人,他原本靠著何執中發跡,後來投靠蔡京,在蔡京復相一事上也出力不小,再後來為了讓蔡京獨相,他又攻訐何執中,反噬自己的舉主。蔡京對他甚是提拔,短短兩年,就從區區校書郎提拔到了御史中丞,乃至戶部尚書,主管天下財政,不可不謂信用。

    但這一刻,他卻出來唱反調!

    眾人都很是驚訝,大殿之中,一時失聲。

    蔡京輕輕捋鬚,沒有看王黼,其餘朝臣,不知道王黼是不是他指使出來引蛇出洞的,沒有一人跟進,好一會兒之後,才有一小官出來道:“遼乃大國,伐遼為滅國之戰,不可倉促而行,況且我大宋於遼,有榷城之利,不可不慎重察之!”

    這是廢話,但王黼也沒有繼續辯駁,只是向趙佶拱手:“事關重大,伏乞聖裁!”

    “伏乞聖裁”四字一出,蔡京手抖了一下,捻斷了一根鬍鬚。

    他明白這王黼的意思了。

    蔡京與周銓聯手,在朝堂之中勢力太大,幾乎可以說是氣焰熏天,甚至連對日開戰之時,他二人都可以聯手強力推行。

    這豈不意味著,身為皇帝的趙佶權力被削弱了!

    王黼其實是在提醒趙佶,要注意控制相權,要扶持起另一派人物,能夠在朝堂上牽制蔡京!

    蔡京眼中寒芒微閃,眼角餘光在朝堂眾人面上一掃而過。僅王黼本人,應當是沒有這樣的底氣的,他的資歷尚淺,趙佶就算想要扶持,也不是三兩天的事情。在他背後,肯定還有朝廷中的某位大佬在使力氣。

    何執中?

    何執中資歷聲望功績倒都是足夠,只不過他年紀不比蔡京小,身體更是大不如蔡京,去年時大病一場,早已經失去了進取之意,只想著給自己的兒孫輩鋪路,為此不惜從周銓手裡弄走了榷城使的職務。因此,不可能是何執中。

    侯蒙?

    曾經身為中書侍郎、尚書左丞的侯蒙,深得趙佶信任,頗有大用之意,而且蔡京得到消息,侯蒙似乎奉有趙佶密旨,暗中偵窺蔡京的行為。只是侯蒙與王黼關係並不和睦,王黼用得著替他衝鋒陷陣嗎?

    知樞密院的鄧洵武?或者是別的某個人?

    很快,蔡京的目光停在了鄭居中身上,想來想去,也唯有此人,最為可疑。

    蔡京琢磨群臣同僚,是誰在暗中對他放箭,支使出王黼來的同時,自然有人出來對付王黼。

    何執中顫顫巍巍走出來:“陛下,王黼小人,無謀無勇,所謂徐圖之策,不過是苟延之舉,如今陛下聲威遍佈於四海,大宋國力之強,遠追於漢唐,日本島夷小國,屢屢辱我,不可不罰也!”

    伐不伐日本,在何執中看來不是重要的事情,但借這機會痛罵一頓王黼,則可以讓他老人家出一口氣。原本他一手提拔王黼,結果這廝為了拍蔡京馬屁,讓蔡京獨相,竟然羅織了他二十五項罪名,比起當初石公弼陳朝老等給蔡京羅列的二十項罪名還要多出五項!

    趙佶略微點頭:“何公所言不錯,日本不可不罰!”

    他性子輕佻,當然也很注意獨攬大權,但現在讓他覺得更為緊迫的,是狠狠教訓日本,以雪他險些被人戴了綠帽之恥。

    隨著趙佶這一句話,朝中各方勢力頓時蜂擁而來,紛紛斥罵日本。蔡京穩坐釣魚台,只是三角眼邊,偶爾閃過一道冷光。

    其實他本人對伐日本之事,並不是很熱衷,哪怕蔡攸蔡行替周銓來勸他支持,他也是持保留態度。戰爭債券之事,讓他更為警惕,但現在看來,東海商會在朝中的影響力甚大,便是他親自出面想要阻止此事,也不可能。

    需要對付的對手,還真不少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0
三二四、抱大腿

    平忠盛和源為義等了許久,等到的不是大宋朝廷對周銓的約束,而是對日本的訓斥。

    當蔡行面無表情地將四駢八驪的公文在他們二人面前唸完之後,兩人頓時就慌了。

    “蔡伴使,蔡學士,這是怎麼回事?”平忠盛不敢接這滿是訓斥話語的國書,拉著蔡行的袖子惶急地問道。

    “何事?我國商人將你們日本告了,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連我天朝的商船也敢劫掠攔截,你們整個國家,都是海賊當政麼,你們那個什麼白河法皇,改個名字叫白河海賊王算了!”

    蔡行劈頭一句,將國書擲在平忠盛懷裡,轉身就走。

    出門時他停下回頭:“朝廷的意思,限爾等三日之內,離開京師,會有官兵押送,讓爾等在最短時間抵達海州,到時由東海制置使周銓,遣船送你們回過,希望你們回國之後,按照我朝國書之言,交出嫌犯,給出賠償,若不如此……夏國便是汝國前車之鑑!好自為之吧!”

    一聲好自為之,將平忠盛打入了深淵深處。

    他此次出使,構想了許多結果,甚至想過此行不利,卻能乘機與大宋搭上關係。歸根到底,他此次出使為的是平氏和他自己的利益,而不是為了天皇或者日本。

    但現在,結果卻是比他想到的最差的還差,這讓他回去之後,怎麼樣向白河法皇交待?

    平忠盛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源為義看著他,心中滿是厭惡。

    他二人原本只是前來試探的小卒,以他們的品秩官職,根本不足以充當正式的使臣,若非平忠盛心大,非要製造一個大新聞,他們此行本可以輕輕鬆鬆。

    結果鬧成這模樣!

    “起來,起來!”他厲聲喝斥:“你是平氏的家主,體面點!”

    平忠盛抬起頭,臉上露出猙獰之色:“為義,璋子公主的事情,是不是你洩露給周銓的,我記得,當初就只有你在徐州受到禮遇,我們全部住在牢中!”

    這廝在這個時候,倒聰明起來,源為義可不敢承認此事:“胡說,當時我是被單獨關押,比你們還慘!”

    “可是我們再見你時,你白白胖胖,分明是吃得好喝得好!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我們這次出使,最大的問題就出在你身上,源為義,你就等著吧!”

    “是你自己的愚蠢自大,害得我們出使沒有達成目標,反而激起了宋國朝廷的怒火,你現在想把責任推卸到我頭上來嗎!”

    “就是你!”

    “是你自己!”

    砰!

    砰!

    當他們的隨從聽得聲音不對,趕來相勸之時,兩人已經撕扯在一起,你一拳,我一腳,都打得鼻青臉腫。

    好在他們的佩刀都被取下了,否則就這麼打起來,恐怕都要拔刀相向了。

    無論他們樂不樂意,都得乖乖地離開京師,而且全程都有大宋官兵押送,彷彿是囚犯一般。

    到得海州,又被關了十餘日,終於有合適的船時,他們這個使團被塞在最陰濕的底艙中,每日吃的是水手們吃剩的食物,在海上飄了好幾天,都快悶出病來,又抵達了濟州五國城。

    這二人已經徹底撕破了臉,每日就是爭吵,吵到最後,必然是拳腳相向,最初時隨從們還會相勸,可見得多了,特別是被他二人打了幾回,隨從們連勸都不勸了。

    不過到了五國城,他們下了商船之後,卻看到一人站在碼頭,似乎是在迎接他們。

    此人他們並不認識,但在他身上,二人感覺到與董長青有幾分相似的氣質。

    正是白先鋒。

    “誰是源為義?”隔著老遠,白先鋒就嗅到這伙日本人身上的臭氣,簡直比豬欄裡的豬都要難聞,他眉頭一皺問道。

    “我就是源為義!”源為義聽得通譯相問,沒好氣地回應道。

    他在這次出使中也吃了不少苦頭,原本以為可以投靠周銓,靠出賣白河法皇來換取自己家族的私利,結果卻和平忠盛一起被折騰,這個時候也已經灰心喪氣了。

    “你就是源為義……如柏兄……就是董長青,你記得吧,他將你的事情告訴我了,我這邊為你安排了住處,你隨我來吧。”白先鋒道。

    源為義愣了一下,旁邊的平忠盛這次反應得更快,猛然跳過來:“果然,是你出賣了我們,若不你出賣了我們,為何你得禮遇優待?”

    “分明是你的愚蠢害了我們!”源為義大怒,將他一把推開。

    兩人又要扭打於一處,但跟隨白先鋒而來的巡捕一頓亂棍,直接將兩人打開。

    “你等著,回國之後,我會讓你身死族滅!”平忠盛在後大叫,聲音中滿是恨意。

    他的如意算盤沒有打成的關鍵,在他看來,就在於源為義的出賣上。

    源為義回望一眼,目光冰冷,讓平忠盛彷彿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

    緊接著他也確實要被澆涼水,因為白先鋒下令道:“這些日本使臣在船上是怎麼呆的,一個個臭氣熏天,帶他們去洗漱,用大毛刷子狠狠刷幾遍,莫要起了疾疫害了別人!”

    平忠盛等人被趕去清洗,此時雖然已經過了春節,可是水溫還不算高,他們被趕入海水之中,然後再用淡水清洗,一個個凍得直哆嗦。

    好不容易解脫之後,眾人被引到了館驛。

    畢竟是外交使臣,周銓雖然看不上他們,但已經達成了自己的目的,他也懶得用小伎倆去難為他們。平忠盛他們住的館驛肯定是不如耶律大石來時所居,但是比起船上要好得多了。

    而且讓平忠盛吃驚的是,住了兩天之後,源為義一臉怪異地跑了過來。

    “喲,這不是源君嗎,你既然已經投靠了明主,背棄了自己的國家,怎麼又來和我們湊在一起了?”一看到源為義,平忠盛氣就不打一處來,冷聲說道。

    “蠢貨,有一個重要消息,本來我是想和你這蠢貨商量的,但現在看來,沒有必要了!”源為義哼了一聲:“明天有商船回日本,我們隨船動身!”

    重要的消息肯定不是商船的消息,平忠盛心念一轉,此次外交失利,雖然他認為根本原因是源為義洩露了璋子的秘事,但他這個正使,肯定也難辭其咎,若是有什麼消息能夠彌補,他願意為此付出任何代價!

    “源君,你究竟是日本人,別忘了這一點,我們平氏與你們源氏,世代聯姻通好,就算你跟隨了關白,我追隨了法皇,我們兩家,仍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你就算不唸著國,也樣唸著家族傳承!”

    見到這種情形下,平忠盛仍然帶著傲意,源為義冷笑不語。

    他目光閃動,自顧自尋了間客舍住了,任平忠盛如何在耳邊聒噪,卻仍然不語。

    平忠盛急了。

    他們得這樣一個結果回去,源為義會受追究,平忠盛自己也罪責難逃。因此他趕走隨從,將門關上,屋子裡只剩餘他與源為義兩人時,他沉聲道:“源君,你究竟想要什麼?”

    “不是我想要什麼,而是你想要什麼。”源為義冷眼道。

    “源太我會讓他改姓。”好一會兒,平忠盛道。

    源太是為義堂弟,比他更有資格繼承源氏棟樑,源為義對其面上關懷,實際上極為猜忌,甚至更在被流放的源義綱之上。平忠盛收容源太在自己莊園之中,一是因為他是源太的親舅,二也是為了控制一枚能夠限制源氏的棋子。

    “高麗人與遼國人合作,準備攻打我國,據說新近崛起的金國人,也有這個計畫。”源為義沉默了好一會兒,將自己從宋人那探聽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這消息像是晴天霹靂,震得平忠盛腦子裡全是嗡嗡的聲響。

    但旋即,平忠盛幾乎喜極而泣。

    不僅僅是因為戰爭將起,他這樣的武士家族將會更有地位,更是因為,這麼多壞消息在一起,宋國的訓斥翻臉,倒不顯得太壞了。

    “為義,回去之後,我們該如何稟報,現在得商量一下了,打聽到這個消息,是你的大功,想來無論是法皇還是關白那邊,都會很重視!”平忠盛拋出一個誘餌。

    源為義卻只有冷笑,東海商會許下的好處,在他看來,可比起法皇給的好得多,就是一向對他關照有加的攝政關白,這一次如果不能聰明一點,源為義也顧不上他了!

    “忠盛,高麗倒還罷了,一向只會吹噓,想想遼、金吧,再加上大宋,這是一道對日本的包圍網!大宋我們是親眼見過了,遼在很長時間內都能壓制大宋,國力絕對不遜色於它。金是新近崛起的蠻人國度,曾經擊敗過遼國七十萬大軍,也打得高麗人幾乎遷都躲避!”源為義說到這裡,輕輕嘆了口氣。

    哪怕他並沒有多少國家觀念,將自己個人和家族私利遠遠放在國家之上,但一細想起日本將面臨的局面,仍然感到絕望!

    彷彿是世界上最強大的國家,再加上高麗這個湊數的,一起聯手要與日本為敵!

    日本將面臨千年未有之大變局!

    同時,他心中暗自堅定,一定要完成好東海商會交給的任務,抱緊大宋這條大粗腿,讓自己的家族能在這次瓜分日本的狂潮中,分得一杯殘羹冷炙!

    平忠盛的目光也閃了閃,他臉上堆著笑:“為義,你能不能向濟州島進言,允許我們在這裡多留幾天,好生休養一番,特別是允許我們帶些濟州的特產回去?”

    他心裡此時也有了一個主意,只不過,如同源為義不會將內心的真實想法說與他聽一樣,他同樣也不會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告訴源為義。

    源為義能找外人的大腿抱,他們平氏,為什麼就不能?(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1
三二五、以話劇反對政敵是一大發明

    且不說日本這兩位使臣一邊勾心鬥角,一邊商議回國怎麼交待,在汴京之中,周銓終於可以松上一口氣。

    戰爭債券之事,說起來簡單,實際操作,並不容易,他若不親手處置,只靠著戶部一幫廢物,肯定很難操持。

    更別說戶部尚書王黼,在朝堂之上公開反對討伐日本,若不是趙佶有意留他起牽製作用,只怕早被蔡京拱下去,免得這不學無術之輩誤了大事。

    此時所有的計畫都已擬定,第一步已經可以開始了。

    不過周銓也明白,征伐一國,並不是朝夕之事,這個時候開始計畫,但真正開戰,肯定要等到一年之後。

    這還是建立在計畫得到確實執行的前提之下,以大宋官僚機構的執行能力,周銓對此不抱樂觀。

    他在京師中呆到了三月,數次想要離開,都被趙佶留下,每兩三日,趙佶總要召他一回,哪怕沒有什麼事情,也會讓他在御苑中陪著賞樂看戲,或者看馬球足球。

    這既是示恩,也是羈靡。

    不過官爵之上,趙佶倒不吝嗇,品秩沒有升,但趙佶任命周銓一個新設的官職:大宋東海制置使勾當高麗、日本、流求事務,總提舉東海市舶司、監東海稅。

    這幾乎將整個東海海貿都交與周銓管理,讓周銓的“東海王”稱號坐實了。

    陞官加恩,卻不放周銓離開,其中頗有深意。對周銓來說,現在宮中沒有太多秘密,很快他就知道是誰在推動此事了。

    王黼這廝,藉著機會,曾向趙佶進言:蔡京在內,周銓在外,二人互為表裡,恐國家之權,不復在官家之手矣。

    此時王黼因為與蔡京交惡,一時之間竟然頗有賢名,仕林中頗多人引為輿情領袖。可周銓知道,此人言語犀利,實際上卻無辦實事的能力,能夠說動趙佶,只不過恰逢趙佶之慾罷了。

    蔡京復相以來,做的事情太多太成功,已經讓趙佶感受到威脅,連帶著讓周銓也被猜忌了。

    得給王黼這廝一點小小的教訓,現在要扳倒他還不是機會,而且自己也需要京城中樞裡有人和蔡京對抗,免得這老奸真將自己當成他的門客下屬。

    因此這日在延福宮中,和趙佶一起欣賞雜戲之時,周銓一臉不屑的模樣:“官家,這等劇色,有何好看?況且如今大宋日新月異,這等雜戲,卻無甚進益,且看我來置一劇,演與官家看!”

    趙佶聽得大喜:“卿家竟然還懂編戲?”

    “臣雖不通文字,卻飽覽世情,戲裡戲外,皆是人情世故,編一戲劇,有何難之……請借官家伶人一用,五日後便可供陛下一觀!”

    趙佶自是應允,周銓看了周圍一眼,然後笑道:“到時也請王尚書同觀!”

    王黼頓時心中一寒,總覺得周銓這話裡話外,別有深意。他低頭琢磨許久,心中猜測,大約是自己進言之事,給周銓知道了。

    他倒不是很懼,畢竟他所進之言,乃是一心為公,和李邦彥、朱勔二人得罪周銓乃是為私不同,趙佶肯定會對他有所維護。而且王黼覺得自己若是因為此事被周銓痛毆,說不定趙佶會更加認定他的忠誠。

    五日時間,轉眼而過,趙佶期間數次派人向周銓催問,王黼也是很花了一番氣力打聽,卻根本不知道這戲裡演的是什麼。

    等得演戲之時,他們發覺戲台有些不一般,前面加了幕布,後面加了背景牆。在開戲之前,幕布之後,有人高聲道:“東漢末年,有王甫者,乃十常侍之一,驕奢淫逸,十分不堪……”

    周銓要排戲的事情,可是引起了不小的轟動,而且趙佶喜歡熱鬧,將自己的親近之人都招了來,將這小小的劇院擠得滿滿噹噹。

    此時王黼亦在列,而且就位於趙佶之側,當“有王甫者”的報白一出,眾人皆是微笑,而“十常侍之一”報出,更是竊笑聲不絕。王黼本人則如坐針氈,哪怕他再內斂,此時也面有怒色。

    “王甫”乃是他的舊名,就是因為與東漢時的奸宦王甫同名,所以才被趙佶改成了王黼,周銓這戲裡,分明就是嘲笑他。

    報白完畢,幕布拉開,眾人便看得一片豪宅,一光頭僧人上來,合什行禮:“貧僧智深,為大漢洛陽一僧,居於王甫家側……”

    這說的是一個故事,僧人智深居住在王甫家旁,王家奢糜,家中白米直接往水溝中倒,智深感嗟之餘,不忍浪費,便入溝淘之,得到白米若干,存於廟中。後來十常侍事敗被殺,王甫家人僥倖逃生,卻飢餓無食幾乎餓死,來到廟中乞討,智深認出其人,便用存於廟中的白米煮粥與之,王甫家人大吃大嚼,只覺世間美味,莫過於此。

    故事極短,台詞亦不多,但那些伶人卻將之演得活靈活現,特別是演王甫者,才一出來,眾人就看著王黼大笑,便是趙佶也忍俊不禁:此人與王黼竟然有七分神似。

    這其實就是一齣話劇,周銓的文學水平有限,只能編一個故事,讓人去演罷了。但是話劇這種模式,此前還未曾出現過,特別是以幕布為背景,添加旁白解說,倒還是讓眾人耳目一新。

    但這一劇出來之後,眾人關注的焦點,是王黼的反應。

    王黼在劇中就已經面色陰沉,若不是趙佶在場,他都要離席而走了。

    “官家,周銓辱我!”戲一演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向趙佶投訴。

    趙佶卻是不以為然:“人家都說了,乃是東漢王甫,與你無關,莫要多想!”

    雖然趙佶也知道,這是周銓在指桑罵槐,可那又怎麼樣,就算周銓真的指著王黼大罵,他也只能和稀泥。

    “官家,時間倉促,排出來的戲王公不大滿意,這樣麼,臣又有一出新戲,七日後排演,到時再請王公來看?”周銓笑吟吟地說道。

    王黼此時已經能確認,這是周銓對他的報復,他哪裡肯應,叫道:“你不可又用王甫之名!”

    “行行,我保證不用王甫。”周銓笑眯眯地道。

    七日之後,照例開演。這一齣戲就要複雜些,大致劇情,是唐朝時一位叫王明的窮漢,被一女子賞識下嫁,女子傾力送他讀書科舉,自己在寒窯中養他老母。而這王明科舉中第,受到主考老師的賞識,於是他拋棄害死髮妻,娶了主考老師之女,一路陞官。但主考老師與朝中宰相不和,王明背叛主考老師,改投宰相門下,瘋狂攻訐自己的岳父和主考老師。再後來宰相意欲重用王明,任其為戶部尚書,卻被皇帝阻止,卻是髮妻未死告了御狀,讓皇帝認定這個王明乃背主反噬之人,絕不可信任重用。

    這一次故事較長,最初時還有人笑,但看得後來,誰都不笑,大夥看著王黼的目光都有些異樣。

    王黼字將明,這個王明仍然是指他,而座師與宰相之事,便是指何執中與蔡京,整個故事,將王黼政治立場的翻覆揭了個底朝天。

    此時王黼,就不只是面色陰沉,而是毫無血色,看著周銓的目光滿滿的都是憎恨了。

    “如何,王公覺得這齣戲如何,還可一看吧?若是不喜歡,我再編一齣戲,請官家和王公來看?”周銓笑吟吟道。

    “臣……臣乞致仕!”王黼雖恨,卻不敢與周銓當面爭執,只能跪倒在趙佶面前痛哭,想要獲取趙佶的同情。

    趙佶此時神情有些異樣,看著王黼之時,目光裡也多了些警惕。

    雖然王黼暗暗偵視蔡京言行,乃是出自他的秘令,此前也有別人曾經擔任地這樣的任務,但方才的劇情,確實也提醒了趙佶。

    王黼為何執中所賞識,結果一投靠蔡京便上書說何執中二十五條大罪,只恨不得誅殺何執中滿門。他被蔡京提拔到了戶部尚書之位,卻又在背地裡打蔡京的小報告,告蔡京的黑狀。此等人物,用方才戲中皇帝對王明的評價,就是“忘恩負義反覆無常,背親絕情棄主回噬”。

    這樣的人,如何值得信任,如何可以重用?

    “王卿不必如此,周卿只是與你玩笑罷了……”雖然心裡對王黼感覺有些異樣,但是趙佶嘴中安慰,還親手將他扶了起來,然後看了周銓一眼:“周卿也是,為何總要捉弄王卿?”

    “官家看看周圍,除了王公,我還能捉弄誰?”周銓也樂得將此事當成一件玩笑,哈哈一笑,指了指在場之人。

    趙佶也看了一圈,然後啞然失笑。

    這幾年他提拔了不少幸進之臣,象李邦顏等,算是比較年輕的,但是這些人大多與周銓關係不睦,只要周銓入京,他們就會找藉口出京,免得被周銓折騰。

    所以在他身邊,年輕點的又夠份量給周銓折騰的,似乎還真的只有王黼,除此之外,象蔡京等已經年邁,周銓一不小心將他們氣死了,那才是真麻煩。

    另外趙佶還想到一件事情:王黼說周銓是蔡京黨羽,周銓攻擊王黼是背義之徒,似乎都是在自己面前將對方視為競爭對手。

    這麼說來,無非如宮闈爭寵罷了。

    “卿雖是玩笑,但不可不罰,這樣吧,聽聞王卿欲置宅地,這水泥便由卿出了!”趙佶道。

    這是棒子高高舉起,卻輕輕放下,誰都知道,周銓富可敵國,罰點兒水泥,那算得了什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1
三二六、我真不是公主收集者

    趙佶和稀泥,王黼心有不甘,卻也知道,此時對趙佶來說,周銓的作用比他大得多了。

    他這樣的官員,全天下要多少可以找出多少,但周銓這樣能為趙佶賺錢的,整個大宋都絕無僅有。

    哪怕如今大宋已經興起商會之風,靠近東海商會的街道上,少說有十餘家各路商會正在起樓建館,什麼巴蜀商會、長安商會、兩浙商會等等新的商會,也紛紛亮相京師。

    棉紡織業也迅速從京東、兩淮擴散,棉布商會的五年限制期眼見就要到,周銓明確表示,他不會再介入棉布的市場分配,只是甘於充當紡織機械供應者。於是各方勢力都在摩拳擦掌,只等時機一到,便開始重新爭奪市場份額。

    更有人看中了機械供應這一環節,畢竟周銓能夠供應的紡織機械數量有限,一些心靈手巧的匠人,便是手工也可以製造出相應的機械來,另外,機械的維修也需要匠人,故此,各種機械的手工作坊已經遍佈各地。而這也使得大宋的市民階層再度擴張,十萬戶以上的城市,迅速擴大到三十餘個,其中開封、杭州,人口皆過百萬,成都、紹興、江寧,人口皆過三十萬,洛陽、大名、徐州、海州、揚州、梓州、襄州、興元府等,皆在十五萬以上。

    但是周銓在這場工業革命中的地位,仍然不可替代。

    故此,周銓的一舉一動,仍然受著四方關注,他為趙佶排的兩出戲,迅速在市井之中流行起來。

    一時之間,京中勾欄瓦子裡,都有了劇台,請個二三流的畫師,畫幾塊幕布,再尋幾個戲子,便可演出。當然首演的,都是周銓那兩部戲,事實上週銓還有第三部,王黼版的金某梅,不過看來是用不上了。

    王黼因此請假不敢見人,足有大半個月,當他再出來時,才知道周銓已經離開了京師。

    沒有王黼進言,趙佶也無意將周銓留在京中,畢竟真要征伐日本的話,還需要周銓調動東海商會之力去做前期準備工作。

    至於別人,見過王黼下場的,誰還願意在這等枝節小事上去為難周銓,莫非也想聲名掃地?

    而且周銓此次出行理由充分:要送大理國主段和譽、真臘使臣等歸國。

    段和譽此時三十餘歲,他乘馬騎行,戀戀不捨地回望了汴京一眼,然後又側過臉來看周銓。

    “周公當真是年輕有為啊……”

    這已經是他一路來第五次稱讚周銓了,他心中對趙佶,可以說滿是妒意。以他親眼所見,這位看似中興大宋、功勛赫赫的大宋天子,實際上是一個挺荒唐的人,但偏偏就這樣一位荒唐天子,手底下卻有周銓這樣的能臣!

    若他手中有一個周銓,大理國也可以威服四方,萬國來貢!

    至於趙佶擔心的權臣問題,在段和譽來說,根本不是問題,他們大理國現在不就是權臣高氏所控制嘛!去年病死了一個高泰明,緊接著其弟高泰運又成為大理相國,大理三分之二的權勢,都掌握在高家手中,他這個正牌天子,只有三分之一罷了。

    “段王爺……可知道一陽指?”周銓被這廝盯得有些惱了,開口向其問道。

    “一陽指,那是什麼?”

    “那六脈神劍呢?”

    “那又是何物?”

    段和譽滿臉茫然,周銓卻笑而不語,段和譽心中想來想去,突然大悟。

    這是在向他索賄呢!

    好端端的問他某樣事物,這不正是索賄麼?段和譽心念電轉之間,又有些疑惑:周銓富可敵國,家中奇珍異寶無數,其心思之機巧,天下無雙,像是玻璃燈、自行車、座鐘等物,皆是他所發明。因此,他要索的賄賂,絕不是財貨,或許是大理的特產,或許……

    段和譽猛然想到一件事情,他在汴京中呆久了,知道現在汴京有一樣新奇事物,面向百姓的邸報。除了最為盛行的東海商報之外,還有其餘大小報刊二十餘種,絕大多數,都是發行量不過數千份的小報。

    這些小報為了生存贏利,往往會追蹤一些無傷大雅的花邊消息,因為有“活財神”的綽號,周銓的一舉一動都受關心,便有小報,將他的一些事情翻了出來。

    比如說,公主收集者。

    據聞周銓已經收集了遼國公主、高麗公主,夏國若不是被趕到大漠以西去,原本也是準備送一位公主與他的,莫非……他沒得手夏國公主,便打起自己的主意,想在大理尋一位公主?

    想到這一點,段和譽不但不生氣,反而興奮起來。

    段家好歹是大理王室,別的沒有,宗室頗多,他段和譽自己便有女兒,雖然尚幼,但是……許配給周銓還是沒有問題嘛!

    想到這裡,段和譽輕輕咳了一下:“周制置年輕有為,風華絕倫,孤一見傾心,甚是喜愛。聽聞周制置喜好公主?孤有一女,乃孤與王后嫡生,年方十四,雖是小國公主,卻也國色天香,願許與制置……制置意下如何?”

    周銓呆住了!

    然後他哭笑不得,顯然,是自己那個“公主收集者”光環又起作用,讓段和譽竟然想著向自己推銷女兒來!

    他卻不知,段和譽如此,既是不得已而為之,也是為女兒今後的幸福考慮。

    周銓對餘裡衍一往情深,為之甚至不惜與金國開戰的事情,段和譽也有所耳聞。他們段氏名義上是大理國王,實際上權相高氏才真正執掌大理權柄,他這個國君之位,可以說是朝不保夕!

    哪怕他繼位以來,勵精圖治,可是天災人禍仍然不斷,政和元年時發生大地震,餘震持續月餘,高氏課稅又重,激起各部紛紛反抗。如今是乘著權臣高泰明死後高氏內亂,他才算是略鬆口氣,有機會來到宋國尋找支援。

    只是宋君的目標始終盯著遼國,就是現在經略日本,也是在為伐遼之事做準備,能給他的只有口頭上的支持。

    要真正抱上大宋的大腿,只能靠眼前這年輕人了。

    以周銓的年紀,只要不出大問題,必將在大宋的政壇上再活躍數十年,他若能抱緊這條大腿,莫說自己,就是兒孫輩也有靠山!

    即使是從他女兒的幸福來考慮,跟著周銓,享受幾十年富貴日子,總比呆在大理,沒準有一天被權臣高家的某人看上,強行要去為妻好上百倍!

    “段王爺……此事在下只當是一個玩笑了,休要再提,休要再提……”周銓苦笑了兩聲,然後抱怨道:“王爺不知是在哪兒聽得消息,在下對各國公主,並無興趣。”

    也就是他,才會直接說出此話,段和譽聞得此言,只道是他年少皮薄,分明有心,卻被自己直接揭破變得不好意思。

    他自己心裡也暗悔猛浪,因為心中急切,他才如此不顧禮儀,原本按照宋人的習慣,應當是先請媒妁的。

    因此他一笑:“我段氏祖上,雖是漢人,但久居大理,已然同俗。鄙國民風如此,兩情相悅,便可成親,孤雖冒昧,卻是一片真心,周制置還請勿怪。”

    周銓乾笑了兩聲,想說不怪,又怕這傢伙再多想,當下默不作聲。

    他心裡暗暗著惱,自己這個公主收集者的印象,也不知是誰給套上的。

    想到這,他忍不住對身邊的董長青低聲道:“如柏先生,你說這究竟是誰在傳播謠言,說我是公主收集者?”

    董長青愣了愣,然後瞪圓了眼睛,看著他不說話。

    周銓心一沉:“怎麼,董先生知道是誰幹的?”

    “自然知道!”董長青面上浮起一絲笑容,難得看到周銓如此尷尬的模樣啊。

    “誰?”周銓一揚眉,心道得要好生與這個造謠者算算賬。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可不就是明公你自己麼?”董長青道。

    周銓頓時愣住了:“如何會是我?”

    “當初明公編了包孝肅的軼事,又編了不少評書,如今明公還創了話劇,令王將明聲名大振。明公,別人是有樣學樣,自然也會學著編出明公的故事了!”

    董長青的提醒,讓周銓恍然大悟,然後哭笑不得。

    他的“公主收集者”頭銜,竟然是如此得來!

    大宋市民文化原本就相當繁榮,自他推動之後,如今大宋的市民數量,何止翻了一翻!越多的人,自然也就需要越多的娛樂,他能編評話話本和話劇,把包拯和王黼都編入故事之中,別人如何就編不得他!

    始作踴者,正是他自己也!

    董長青也覺好笑,不過他笑得有些收斂。旁邊段和譽沒有聽清二人說什麼,心裡卻想著自己的心事,在他看來,周銓方才的拒絕,只是宋人的虛偽之舉,周銓可以將他的話當成玩笑,他自己卻不能。

    回去之後,就要說服王皇后,將女兒給周銓送來!

    周銓並不知道,段和譽已經鐵了心,他正與董長青談笑間,突然眼角餘光閃動,看到有人向著他們的迅速移了過來。

    不待那人靠近,周銓身邊李寶與武陽便已經一左一右撲了過去,直接將那人摁倒。

    那人吃了一嘴泥,卻還是在地上掙扎,不停揮手道:“周老爺,是我,是我啊,我給你帶來了鬼奴,大量的鬼奴!”(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1
三二七、法不輕傳

    周銓揮了揮手,那人被放起身,抬頭向周銓拜道:“周老爺,是我,兩年前奉老爺之命,前去運送鬼奴者!”

    果然是當初的大食商人蒲麻勿,只是兩年未見,這廝瘦了些,另外全身黝黑,說他自己是鬼奴,也沒有人會懷疑。

    “鬼奴倒還罷了,大食良馬可有?”周銓擺手問道。

    當初要鬼奴是為瞭解決勞動力不足的問題,但是現在,先是有了遼東的移民,接著從山東又可以弄到一二十萬移民,人口緊缺的問題已經不是那麼迫切,周銓自然不將鬼奴放在第一位了。

    蒲麻勿苦著臉道:“老爺可難為我了,在大食,那邊的王爺們不准良馬出海……”

    周銓面色頓時一沉,蒲麻勿慌忙又道:“但是小人奉了老爺之令,哪敢不盡心盡力?花費不少氣力,小人終於帶來了良馬,原本帶了十二匹,可沿途艱難,只有一半活著,幸好都是公馬……”

    “行!”

    周銓心中欣喜,在很長時間內,戰馬對於戰場的作用都是很大,他奪濟州為基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濟州適合養馬,區區一座濟州島,養二三十萬匹戰馬沒有問題,到時每年可以提供兩到三萬匹戰馬,他完全可以憑藉戰馬和火槍,組成一支橫行草原的龍騎兵!

    不過周銓還是想差了,他知道阿拉伯馬是良種,卻不知道這馬未必適合東亞的戰場。

    “就這幾匹馬?”周銓不滿地哼了一聲。

    “還有像牙,還有鬼奴,我給你找來了大量的象牙、犀角和鬼奴!”蒲麻勿叫道。

    周銓對象牙、犀角完全沒有興趣。

    這些玩意兒,就是有錢人弄出來唬人的勾當,於國於己,他看不到有什麼實際用處。因此他擺了擺手:“象牙犀角之類,我不要,鬼奴麼,現在在哪?”

    “廣州!”蒲麻勿心裡登的一跳,哭喪著臉說道。

    “數量?”

    “兩千……”

    聽得這個數字,周銓嚇了一跳,不是少,而是多。

    這廝乘的阿拉伯帆船,排水量最多也就是幾百噸罷了,甚至可能只有幾十噸,裝兩千黑人從非洲萬里迢迢過來,這可需要不少本領!

    “呵呵,我這一次帶了不少船來,事實上,我原本是搭載了五千名鬼奴來的,但是路上出了些意外,中途還賣出了一些,所以只剩餘兩千……只要老爺要,我可以大量供應!”蒲麻勿信誓旦旦地道。

    周銓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他一會兒,總覺得這廝說話有些不實在。不過大食人都是如此,特別是信了他們的所謂聖教之後,按他們的教詣,騙了異教徒或不信教者不算是騙,反正按人頭算錢,兩千多鬼奴,也可以供一兩個大點的田莊用了。

    “十貫一個,去海州尋東海商會結賬。”

    對周銓來說,這是小生意,根本不值得他過多停留,只交待了一句,便驅馬前行。

    那邊蒲麻勿笑得眉眼都睜不開,十貫一個,兩千個就是兩萬貫,加上周銓許諾的馬匹價格,他這一趟的成本就已經到手了,剩餘的全是淨賺!

    而周銓身邊的段和譽,卻是滿臉震驚。

    大理與西南諸國貿易,故此對大食人也有所耳聞,這些大食商人的眼色是最厲害的,如今卻如奴僕一般,匍伏在周銓腳下,周銓一開口便決定了幾萬貫的生意,而且還滿臉鄙視的神態,彷彿這點錢根本不值得他開口!

    大理國小,很重要的一個收入來源,就是茶馬古道上的馬幫貿易,便是段氏自己,名為國王,實際上也在經營馬幫。所以,對能賺錢的人,他還是打內心敬佩,段和譽此次大宋之行,便有宋國商人暗中推動。

    周銓賺錢之名,他只是聽說,但現在,他算是親眼見到周銓花錢之能了。

    “果然,回去之後,一定要將嫣兒送來!”心念一轉,段和譽面上笑容更深。

    周銓不知道自己一擲千金的豪客行徑,讓別人更加想招他為婿,打發走蒲麻勿之後,他發覺段和譽看自己的眼光又有些不一樣,不免毛骨悚然。

    “周制置,我大理情形,制置可知曉?”猶豫了一會兒,段和譽問道。

    “略有耳聞。”

    “制置足智多謀,威加異域,能否指點小王,小王欲振興大理,當如何去做?”

    他向周銓求計,當真是病急亂投醫。

    段和譽自繼位以來,一面與權臣周旋,一面費盡心力想要振作,有明主之稱,但是積重難返,無論他怎麼做,都覺力不從心。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所以他想要問周銓,可有方法幫他。

    周銓笑而不語。

    段和譽篤信釋教,自然明白法不輕傳的道理。他默然無言,良久之後,才嘆了口氣。

    當夜宿於館驛之中時,段和譽披衣望天,只見星辰點點,光輝燦爛,但自己面前,卻是一片愁雲。

    他沉吟許久,身邊的隨臣李紫琮低聲問道:“陛下何事憂愁?”

    “卿知我來中原之意,只是如今大宋忙於邊事,無暇顧及大理,我欲求助於周制置,奈何他不肯開口建言……”

    李紫琮面有愧色:“是臣等無能,方須陛下問計於外人。”

    “非是汝等無能,實是國事如此,積重難返,唉!”

    李紫琮垂頭想了會兒,白天時他離得遠,因此沒有聽到段和譽想要將女兒許與周銓之事,此時他心中的想法,竟然也是請公主下嫁,換取周銓的支持。

    只不過他身為大臣,不好直說,因此拐彎抹角地道:“陛下,大宋天子且不說他,大臣之中,我看蔡相足智多謀,古之智相亦難企及,他這數年間,又是攤丁入畝,又是錢幣革新,陛下何不現在遣一使者去問他?”

    “蔡元長天下智者,但見識仍在朝堂之中,未能跳出巢穴別出心裁。他的攤丁入畝、錢幣革新,全是周銓為他獻策。倒是周銓,我觀此人,舉措不可以常理推斷,智慧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我大理如今之弊,唯有跳出舊的槓架,另闢蹊徑才可以解決。宋廷雖是人才濟濟,也唯有周銓,可供我求教!”

    李紫琮大吃一驚,不想自家國王,竟然如此推崇周銓。

    他低頭又想了想,再次開口道:“陛下如此看重周銓,可倣傚先主劉備三顧孔明之故事,反覆求之,其人念陛下心誠,或有言語相助!”

    這與段和譽心中所思不謀而合,他點頭道:“卿說的是,孤這國王,若得不到破解之策,也就要當到頭了!”

    心意已定,顧不得天色已晚,段和譽擁衣來到周銓所宿院子裡,輕扣院門。早有侍衛喝問,他低聲道:“請上稟周制置,小王段和譽求見。”

    他深夜來訪,所行者是當初宋太祖雪夜訪趙普的故伎,只不過可惜天未落雪,不能顯出他的誠意。

    片刻之後,院門裡卻傳來侍衛聲音:“天色已晚,制置已眠,請大王明早再說話。”

    段和譽嗟咨了一聲,當真沒有糾纏,自回去睡去了。不過他對李紫琮有吩咐,次日大早,東方還只是魚肚泛白,他便起床,侍立在周銓的門前。

    周銓推開門,便看到這位中年大叔的笑臉,不由嚇了一大跳:“段王爺可是有事?”

    “無事,無事,只是想跟在周制置身邊聆聽教誨。”段和譽道。

    周銓不傻,所謂無事不登三寶殿,段和譽做出這模樣,分明是要向他問計。大理如今的局面,除非他親自去,否則也想不到什麼好的辦法,而且對周銓來說,大理是必得之地,唯有得了此處,才可以進一步經略西南,將蒲甘也納入華夏治下,取得進入印度洋的出海口。

    此時還忙不到這裡來,那至少是二三十年後的事情了。

    “我每日晨起,都要小跑一段時間。”周銓對段和譽道,然後不再管他,自己繞著驛館開始晨跑。

    段和譽面色有些僵,不過想到自己國內情形,他便也跟在周銓身後開始跑步。這一跑,周銓確認,這位“段譽”的歷史原型,確實是不會什麼輕功。雖然他身體也算不錯,可是跑了十餘圈後,段和譽就跑不動了,周銓跑了二十圈回來,只看到他倚在門口喘氣。

    “周……周制置……”

    段和譽見他終於跑了回來,一邊喘氣一邊上前見禮,卻見周銓笑道:“且等在下沐浴。”

    洗完澡回來時,段和譽自己不好意思了,他也是大汗淋漓,因此只能也去洗澡。泡在澡桶之中,段和譽心中有些沮喪,很明顯,周銓不願意為他獻計,他不知自己這樣糾纏,究竟有沒有結果。

    “不管許多,大不了就不要臉面了!”他心中拿定主意,飛快地洗好澡,連頭髮都沒有干,又去尋周銓去了。

    此後一路上,無論周銓做什麼,段和譽總是跟著,每每週銓問起,就道自己心中敬服,願以師事之,在旁聆聽教誨。他一個快四十歲的大叔,稱呼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為師,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周銓也不好驅趕,於是只能聽他任他。

    但是,只要段和譽一提正事,周銓必定顧左右而言它,就是不為他出一計。

    他越是如此,段和譽就越覺得他成生在胸,更想要從他口中得出如何壯大大理的計策。

    這一糾纏,便從汴京糾纏到了徐州。

    眼見海州在望,到了那時,雙方就要分手,段和譽心中焦急,又召李紫琮等問策,眾人一起商議,倒真給他想出了一個辦法。(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51
三二八、我有計矣

    苗仲先抹了抹頭上的汗水,踮起腳尖,向著西面望去。

    當看到周銓陪著一行人走來,他鬆了口氣:這位麻煩的大爺終於來了。

    倒不是說周銓,而是指跟在周銓身邊的段和譽。

    這位段王爺一路行來,都按照大宋朝廷的官方安排,甚是合作,唯獨到了徐州,卻點了名,要上徐州黃樓一觀。

    用他自己的話來說,早聞蘇軾之名,如今既至他當初曾經為知州的地方,又有他重建的名勝,如何能不登樓一觀?

    要知道,蘇軾如今還是名列元佑黨人之列,雖然已經不禁他的文字,可大張旗鼓地參觀他所建的樓宇,畢竟有些不妥。

    更何況苗仲先還藉著蘇軾蘇轍兄弟的石碑,發了一筆小財!

    如今苗仲先也後悔當初之舉了,早知道周銓這麼好說話,自己何必為了那點錢而壞了名頭,把蘇家兄弟立於黃樓前的石碑砸碎!

    不等周銓與段和譽近前,苗仲先就迎了上去。很快段和譽就發現,這位徐州知州對自己雖然客氣,卻在客氣之中還帶著幾分傲氣,但對周銓那是當真的恭敬,只恨不得變出一條尾巴來,拚命地搖動討好周銓。

    “有周師相伴,不須有勞太守,還請太守自便。”段和譽見苗仲先有意陪他們登樓,當下開口道。

    “不成不成,制置與柱國來此,我如何能不相陪!”苗仲先頓時不快了。

    周銓的面,他見得也少,難得有機會在這混臉熟,區區大理之王,不過是上柱國罷了,哪裡能阻攔他!

    “啊?”段和譽神色微變:“本王不須閣下相陪。”

    說這話時,段和譽神情就有些不高興,瞪著苗仲先,分明是在說“你這人識相點趕緊滾”,可是苗仲先卻連連搖頭:“下官要陪的是制置。”

    苗仲先也說得露骨,你一小國蠻王,還不值得我如此作陪,我真正要拍馬屁的是周銓!

    這一來兩人僵住,互相瞪著,誰都不願意讓步。周銓看得好笑,也不理他們,當先邁步上樓。

    他這一走,原本如鬥雞一般互瞪的二人,也只有跟著上了黃樓。

    這幾年徐州託了利國監的福,發展得也很快,東海商會在這裡置了不少產業,因此建了數幢高樓。黃樓已經不再是徐州最高處,但從這裡向東望去,平原莽莽,甚至可以遠眺得到數十里外狄丘的黑煙作為一個重工業為主的城市,特別是冶煉業發達,使得狄丘的環境污染也很嚴重。哪怕周銓已經是百般注意多方設法,可是仍然杜絕不了這個問題。

    不過在遠處看,倒不是太難看,彷彿是炊煙升起一般,至少段和譽就沒有弄明白,還讚了一句:“那邊炊煙陣陣,大宋果然民口殷實。”

    然後他的目光停在徐州東門前,在那邊,他看到一件此前未曾見過的事情。

    有人在築路,但這築路又和別的路不同,而是用礫石壘起較高的地基,在上面橫著鋪好枕木,再直著鋪上軌道。

    段和譽愣了一下:“這是在做什麼,還有,那……似乎是鋼鐵?”

    “這是鐵路,所鋪正是鐵軌。”苗仲先有些得意地道:“如今路快築好,用不著多久,便可以全通。自狄丘至徐州,所有貨物,便可用此鐵軌運輸,運量更勝過運河!”

    運河這兩年擁堵越發嚴重,而且受天氣影響太大,哪怕周銓花了數十萬貫疏濬了兩回,效果也不是太明顯。故此周銓想到了鐵軌運輸,這方面的技術,在礦山中早有現成的,而利國監爆髮式增長的鋼鐵產量,也讓一條從徐州到狄丘的鐵路成為可能。

    若是這條試驗鐵路成效比較好,周銓還準備建一條通往海州,為此,他撥款三十萬貫,請了京師中一些橋樑名匠,專門研究用鋼鐵水泥在大河上架橋之法。如今雖然還不能建真正的大橋,但簡易橋已經不成問題。

    苗仲先說完之後,看了周銓一眼,又補充道:“此乃周制置之明見也,周制置學究天人,以鋼鐵鑄路,古人難及!”

    何只是古人難及,段和譽張開嘴巴,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

    鋪在地上的真是鋼鐵!

    這可不是泥土木頭,而是冶煉鍛造好的鋼鐵,段和譽估算了一下,僅修這條路用的鋼鐵量,恐怕就超過他們大理一年鋼鐵總產量。換作在大理,這些都會變成刀兵甲冑,變成工具武器,哪裡會奢侈到鋪在地上!

    宋人就不曉得去偷麼?

    “如今鐵價便宜,而且這些上面都有鋼印,便是偷了,也不好出手,鐵匠鋪子檢舉一個偷盜之人獲得的獎勵,可比低價收來這些鐵要多得多!”聽得段和譽的疑問,苗仲先不以為然:“至於鋼鐵產量,那更不用提,自從老太爺主掌利國監以來,鋼鐵產量已提升十倍!”

    他本意是誇耀國威,同時吹捧周家父子,可段和譽聽完,看著周銓的目光都發綠了。

    不僅周銓厲害,他老子更厲害!

    若大理能有這樣的鋼鐵產量,何愁國力不強?若是他段家能夠有這樣的鋼鐵產量,何愁區區的權臣高氏?

    想到這裡,他再也顧不得許多,哪怕苗仲先這個外人在場,他也毫無顏面,直接跪拜在周銓面前。

    “周師,救我,救救小王吧!”

    他這一跪,卟嗵一聲,周銓愣住,而苗仲先則嚇了一大跳。

    剛才還好端端地在討論鐵路的事情,怎麼轉眼間這位大理國王就跪下了?

    此時周銓在大宋,說不上權傾天下,但以他為紐帶核心的利益集團,足以讓任何人都忌憚禮讓。

    所以象李邦彥、王黼之流,哪怕是天子寵臣,周銓說打就打,說戲弄就戲弄。因為就連趙佶,此時對周銓都有些無可奈何。

    但大理段氏,畢竟是一國之主,怎麼能向周銓下拜?

    苗仲先頓時想起,自己也曾向周銓下拜,求他賜良藥治自己的貪財病。心中不由大嫉:這廝好端端的一個王爺,也來學自己,得什麼貪財病!

    周銓回過神來,伸手去扶段和譽:“段王爺何必如此,我年少智淺,哪裡能幫得上王爺!”

    “小王外有強敵,內有權臣,眾叛親離,天災不斷。如今國將不國,若無周師賜計相救,只怕回去之後,不是給權臣所弒,就是為亂部所殺,求周師救一救!”

    段和譽說到這裡,以袖抹淚,哭得當真傷心。

    周銓搖了搖頭,用力扶他:“段王爺便是有什麼事情,也請起來說話,這般模樣,於事何補?”

    “若是周師不肯賜計,小王便長拜不起!”段和譽與臣僚們早就商議好了,因此拜得非常徹底,哪怕周銓力大,勉強將他扶起,但只要一鬆手,他就又跪了下去。

    這讓周銓有些哭笑不得:“段王爺,你所言之事,皆是貴國內政,我乃大宋之臣,卻是不好說什麼!”

    “如何不好說,若說周師是大宋之臣,小王亦向大宋天子稱臣,乃大宋天子賜封金紫光祿大夫、檢校司空、雲南節度使、上柱國、大理國王,與周師正是同殿之臣,情屬同僚,還請周師出計救我!”

    苗仲先在旁聽得此語,忍不住咂舌:“前些時日聽聞高麗王向制置求救,當時還以為傳聞有誤,如今親眼見大理王求助,方知傳言不虛也!”

    周銓懶得理他,又看了段和譽一眼,心中隱隱有一個主意。

    因此他道:“雖如段王爺所言,只是周某智淺,實在是無計可施!”

    段和譽聞言大慟,以頭頓地:“既是如此,歸國之後和譽是一死,在此亦是一死,死於此地,尚可轉生於大宋,為中土一尋常人家。今日段某,請死於周師之前!”

    說完之後,他翻身爬起,向著黃樓欄杆外攀去,竟然要跳樓自盡!

    苗仲先這下慌了,他可以不把段和譽放在心上,可若是段和譽死在他管理的地界,他如何脫得了關係?

    因此他忙上前去拉,周銓也只能將段和譽拉住:“段王爺何須如此,我已有計矣!”

    段和譽聞言大喜,又向周銓下拜:“若蒙賜計,必有厚謝。”

    周銓略一沉吟,段和譽這廝倒是有些狡猾,手段連環施展出來,先是以女誘他,然後以師尊他,再現在以死逼他,讓他不能撒手不管。

    但要他真心為段和譽去壯大大理,給自己今後增添一個麻煩,他當然不樂意。

    莫看如今大理恭順,以前李元昊之父李德明對大宋難道不恭順麼,可是一但稍有勢力,立刻謀反自立,成了大宋身邊的巨患!

    “方才段王爺說,寧可為中原一尋常人家?”周銓問道。

    “我這大理國王,處處受人牽制,無一事如意者,倒不如中原尋常人家家主,可以自專家務!”段和譽嘆道。

    “既是如此,段王爺何必歸國?可將大理田籍戶簿,獻於陛前,以我大宋官家仁厚,段氏一世襲王爵何足道哉?高氏若不願意,則其為大宋之叛臣,朝廷自然降下明旨,將其誅除!”

    段和譽瞠目結舌,他費了半天力氣,連顏面都不要了,周銓給他出的,竟然就是這樣一個主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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