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63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0
二七九、零用錢

    當週銓走進來時,韓世忠仔細打量著他。

    這是他第二次看到周銓,上回周銓給他的印象,就是俊美得不似武將之子,這次再看,卻發現不同之處。

    那就是自信。

    即使是西軍中的一些宿將,象劉海,象种師道,雖然威服自用,但都比不得周銓的這種自信。

    至於劉延慶輩,不過豕犬耳!

    他暗暗打量周銓,周銓也環視眾人,梁庭芳是舊識,韓世忠與宋行風都是糾糾大漢,氣宇非凡,而且二人看起來隱約有些眼熟。

    董長青說二人來自西軍,卻不曾介紹二人姓名,倒是旁邊的武陽看到韓世忠,心中一動,在周銓耳畔低聲道:“此二人,是劉延慶身邊壯士,不知為何卻到了這邊。”

    周銓已經從杜狗兒那裡打聽清楚,劉延慶雖然套近乎,實際上與他伯父周侗、父親周儻都交情一般,甚至還有些不和。而且杜狗兒對劉延慶的評價極低,就是武陽,也說這父子名大於實,不堪重用,因此,周銓懶得理會他們。

    連帶著對韓世忠、宋行風也有些輕視。

    他上來握住梁庭芳的手,笑著道:“梁兄,非是我怠慢,我也是近一年才回京師一次,雜務冗多……”

    “休要說這話,俺妹子紅玉得知上回俺和你結交的事情,就曾說過,你這人滿嘴都是哄人的話語,要俺對你的話十成裡只信五成!”

    梁庭芳這話一說,周銓頓覺尷尬。

    雖然梁庭芳長得像是一個白面書生,但性格卻有些粗率,但這廝並不是真傻,他借轉述自己妹妹的話,弄得周銓不好意思,便存了補償之念。

    但旋即,周銓注意到一件事情。

    “令妹……芳名紅玉?”

    “對,俺妹子國色天香,又心有七竅,比俺可是聰明多了……不過周銓我可警告你,你莫打她主意,我早就聽說,你勾搭了一位遼國公主,你這般風流人物,絕非良配,若敢打俺妹妹主意,俺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打斷你三條腿!”

    武陽在旁邊很想默默補充一句:勾搭的公主可不只一位。

    周銓對著梁紅玉的名字失神了片刻,他不知道,此梁紅玉,是否就是他所知道的那位梁紅玉。

    只不過,有了梁紅玉,不知道韓世忠在哪。

    招呼梁庭芳坐下,他看著另兩位客人,要談摩尼教之事,外人還是最好不要在場。因此他拱了拱手,很和氣地道:“二位,我這邊有客人,能否請二位先移步,過會我再見二位?”

    韓世忠倒沒有什麼,那宋行風心中便有些惱了。

    他們來投周銓,也與周家在西軍中名聲比較好有關係,特別是前兩年,周侗往來西軍諸部,尋得不少軍屬孤兒,都說是周家賺了些錢,要幫當初的兄弟們一把,這更讓他二人心懷敬意。

    可今日一看,不過爾爾!

    若不是兩人已經身無分文,韓世忠的衣裳都當掉了,他真想甩袖子走人。

    倒是韓世忠,在劉延慶父子這般人物手下,都能混許多年,何況被周銓這點冷落。

    他只是一笑:“俺去別處耍子,待周郎有空再見無妨,只是俺二人被劉家父子趕出,如今身無分文……”

    “董先生,安排賬房,給兩位壯士十貫錢零用。”周銓道。

    十貫錢,零用……

    韓世忠臉上多少露出些譏意,他自詡英雄,想要投靠周銓,可在周銓心中,竟然只值十貫。

    他卻不知,周銓對他們這樣西軍壯士,確實不太感興趣。

    若是少年人,可塑性強,又有將門血性,周銓會興趣大些,但韓、宋二人,都已經年紀不小,就是招攬過來,也未必能夠適應周銓護衛軍的體系。最多憑藉勇武,留在周銓身邊,充當護衛的角色但又如何能比得上武陽可靠!

    “十貫錢,俺韓世忠生受了。”雖然帶著譏意,韓世忠還是稍拱了拱手。

    他與宋行風跟著董長青就走,周銓心中想著摩尼教的事情,待他到得門前,才猛然驚覺。

    自己方才還在想,有了梁紅玉,不知韓世忠何在,哪知道韓世忠就在面前!

    他大步上前,一把抓住韓世忠的胳膊,炯炯看著韓世忠。

    韓世忠一愣,然後似笑非笑地看著周銓:“莫非,周郎覺得給俺十貫錢少了?”

    “自然少了!”

    周銓說道,他心中還暗暗補充了一句:若你就是那個韓世忠,給你十萬貫都嫌少了。

    岳韓岳韓,這位韓世忠,可是與他的便宜師弟岳飛相提並論的人物。雖然用兵上不如岳飛,可在宋朝這一時期,也算是人傑了。

    周銓相信自己手下的陣列少年裡,也能培養出一些大將甚至名將出來,不過,若有現成的名將給他用,何樂而不為?

    而且對韓世忠此人,他還是相當敬佩的,岳飛被害之時,舉朝諾諾,唯有他敢挺身而出,憤怒地質問“莫須有如何能服眾”。

    “先取一百貫給二位壯士零花。”周銓心念轉動,不過哪怕是韓世忠,反正既然來投了,就不怕他走掉,而且梁庭芳那邊的事情更急迫一些。

    韓世忠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就將十貫錢變成了一百貫。

    待他們離去之後,周銓歉然對梁庭芳道:“梁兄,摩尼教之事,你打聽到了什麼消息?”

    “這些年,摩尼教倒還安份,不過他們私底下弄了一些營生,像什麼毛衣……”

    “毛衣?”周銓眉頭一皺。

    織毛衣是他提示下,師師小娘子的發明,後來在市面上流行起來。這等營生,雖然也能賺些利潤,但比起周銓的那些暴利產業差得許多,因此他並沒有在意。

    “對,如今南北市面上的毛衣,他們控制了近半,若有人家,請來織工,也想著和他們競爭,少不得被他們用種種法子,破家破財!”

    這摩尼教,倒還搞起了壟斷!

    周銓有些樂了,方臘這是在弄什麼,莫非不想造反了,開始搞實業?

    “他們藉著去榷城購養毛的名義,從遼國倒騰了不少馬匹,我妹子算了一下,他們如今至少有七八百匹馬在手,又以毛衣之利,暗中購置兵刃、甲具,招募愚姓充作信徒。我妹子說了,他們如今已經準備得差不多,只待一個時機!”

    梁庭芳三句不離“我妹子說”,不過周銓卻沒有心情去笑他。

    江南一直是他的一大市場,比如說玻璃器皿、鐵器,還有船場的船,在江南賣得都相當好,可以給他貢獻大量的利潤。同時,長江南北,也是他最大的糧食來源之地,僅在政和五年,他就從這邊調買了兩百萬石的糧食,將之運到了濟州島、流求島,以備下一步之需。

    所以,周銓希望江南短時間內能夠保持穩定,至少不要因為摩尼教生事而鬧得破壞了他這個大市場和糧食來源地。

    “你有沒有向朝廷舉報此事?”周銓問道。

    這其實是白問,以周銓在朝廷中的耳目,若是此事引起了朝堂的重視,他早就知道了。

    “自然舉報了,可是如今東南一帶,管事的是誰你也知道,我父子官小職卑,我混了這麼多年,還只是一個提轄……誰會在乎我們說的話?我妹子說了,此事情,和別人說沒有用,只能和你說!”

    “哦,為何如此?”

    梁庭芳有些不滿地瞪著周銓:“你問我為何如此,我哪裡知道,不過我也問了妹子,她說你離不得江南!”

    周銓啞然一笑:“此事我知道了,我會尋機會和朝堂諸公說說此事,江南若是亂了,確實對我沒有好處!”

    “哦,對了,我還擒住過一個摩尼教的人,那廝似乎說,他們的軍師時常往來於雄州的榷城、京師和杭州,特別是在京師之中,似乎有一位摩尼教的大人物在。”

    這個消息,讓周銓凝神思忖了好一會兒,這位摩尼教的軍師,十分神秘,在京師之中,還有摩尼教的一位大人物……若真是如此,毛衣的事情也就可以解釋了。師師織成毛衣,最初就是在京師的仕女之中流行起來,想來那位大人物從中看到了商機。

    周銓並沒有想到,那位大人物離他離得非常近,那位軍師,如今更是在東海商會的商場之外。

    軍師姓陳,但即使是摩尼教中,也少有人知其姓名,他外出遊走,多以箍桶匠身份掩飾自己,故此稱之為陳箍桶。

    此時站在商場之外,他望著映入眼中的玻璃窗,慨然一嘆。

    玻璃鏡子至今仍然要賣數十貫一塊,巴掌大小的也要賣三五貫,但這商場之中,二樓以上,窗子盡用透明玻璃,陽光可以透窗而入,隱約之間,也看到窗內排著許多書櫃一樣的貨架。

    “可惜,據說要到春節之日,這商場才正式開放,所以現在還只能在一樓裡看看貨物……只看這外邊的窗子,便可知這是何等銷金窯了。周銓弄出這樣一處所在,日進斗金還是少說的,只怕要用聚寶盆,才能形容他的斂財之速!這等人物,若能為我聖教所用,天下大勢,定之如反掌耳!”

    陳箍桶心中暗想,卻見兩條大漢,喜滋滋從商場後邊走了出來。

    那後邊就是東海商會辦事之所,據聞周銓如今便在其中,這兩條漢子,身上穿的卻不是東海商會人的服飾,其中一個,連冬衣都沒有,只穿了件單衣。

    正是韓世忠和宋行風二人,他們領了“零花錢”,迫不及待要跑出來耍耍。

    陳箍桶心中一動,便跟在了二人身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0
二八零、一日賭豪

    “不曾想周大郎給了一百貫,只不過這玩意兒……當真能作一百貫用?”

    宋行風晃啷著手中圓圓的銀幣,有些不解地問道。

    一百貫錢,哪怕是用當十錢的大錢,也有數十斤重,不可能直接給他們這麼多錢。故此,董長青從帳房上給二人支取的,是東海商會銀幣。

    每枚銀幣,可抵足錢一貫,東海商會錢莊作保,無論是在京師,還是在徐州,或者在海州,或者在雄州的榷城,甚至在濟州島五國城,都可以找到東海商會錢莊,兌換成金錠、銀塊或者銅錢。

    凡是東海商會流通的貨物,皆可以此錢去收購。

    明面上,這玩意兒稱為“銀圓”,而不是錢,但實際上,它已經起到了大額貨幣的作用。因為東海商會的關係,所以朝廷暫時裝作沒有看到,但民間的反應卻很熱烈,畢竟這東西可兌換,有購買力,比起朝廷發的當十大錢,或者鐵錢、交鈔之類的爛貨要強得多。

    韓世忠與宋行風,都在西北邊軍之中,哪裡見過這個。

    不過想到周銓的身份名氣,顯然不會在這區區百貫的事情上戲弄他們。

    因此二人大模大樣,直接又來到一處坊櫃之中。

    雖然官府明令禁止賭博,可京師之中卻不缺坊櫃,二人才一進來,便有夥計上前侍候。

    “這東西,可以用來玩麼?”韓世忠彈著一枚銀圓問道。

    那伙計眼前一亮:“如何不能,這可是東海商會的銀圓,在咱們這最受歡迎……一枚可當一千零五文錢!”

    比一足貫還要多出五文錢來,可見銀圓受歡迎程度!畢竟這東西又容易攜帶,也很方便使用,實在是商品流通中最佳的等價之物。

    見這銀圓如此堅挺,韓世忠與宋行風都是眉開眼笑。

    開賭!

    韓世忠是個存不住錢的人,在軍中時,手中沒錢,甚至拿敵人的腦袋與同伴們賭。他為人豪氣,贏了可以不要,輸了卻一定要付賬,因此當了這麼多年的兵,立了不少的功,也得過不少賞賜,卻啥都沒有積攢下來。

    這一賭,就是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韓世忠只穿著單衣,卻仍然渾身大汗淋漓,看著左右,卻發現自己手中,已經沒有銀圓了。

    “兄弟,這是怎麼回事,方才我們……還有一百銀圓的,如今怎麼啥都沒有了?”韓世忠大驚。

    “哥哥,你太過豪氣……都被你輸盡了。”宋行風的神情比哭還難看。

    他哪裡想得到,韓世忠會賭得如此兇猛,真是攔都攔不住!

    陳箍桶一直在默默注意著韓世忠與宋行風,這二人能從東海商會中出來,還帶了一百枚銀圓,顯然代表著某種價值。

    “奶奶的,爺爺今日運氣就這麼……”韓世忠破口大罵,垂頭喪氣,正待離桌而去,突然間一個布袋子從他身後扔了過來。

    “繼續!”

    聲音有些熟悉,韓世忠回頭一望,竟然是武陽。

    武陽向他一笑:“大郎怕你錢不湊手,讓我再給你送來。”

    陳箍桶在旁聽得這話,心中一凜,幸好自己未曾上前去搭訕,顯然,這兩個軍漢一直被周銓的人注意著!

    那是自然的事情,蒯櫛與杜狗兒二人留在京師,便是為周銓經營情報網,韓、宋二人出來,豈會不被人盯著。

    韓世忠接過那袋子,只覺得手往下沉,袋子相當重。

    他有些驚訝,打開一看,仍然是一百枚銀圓。

    這就又是一百貫了,他看了武陽一眼,卻見武陽已經轉身退去,顯然,武陽對賭並沒有什麼興趣。

    “哥哥,這……還要耍下去?”

    “耍,為何不耍,難得有人要給我付賬,奶奶的,爺爺我往常耍錢,都不盡興,今日當盡興一回!”

    必須說,韓世忠打仗是把好手,但賭博實在爛得到家。

    方才第一回進來賭時,他還有些謹慎,一枚銀圓,換成不少銅錢來下注,這一次不同,他直接用銀圓下起注來。

    半個時辰之後,他手中又是空空,除了那個穿銀圓的袋子,什麼都沒有。

    韓世忠罵了一聲,拍拍手:“走……”

    話未落,又是一個袋子扔了過來,韓世忠心快手急,將之接住,發現這一次出來的人他不認識。

    卻是杜狗兒。

    杜狗兒咧開嘴笑道:“和俺當年一般,喜歡耍錢,既是如此,只管耍吧!”

    不用問,這定然是周銓安排的人來了。韓世忠神情微微一動,與宋行風交換了一下眼神。

    宋行風舔了舔唇,這前前後後,就已經給他們三百貫了。

    不過他也看出來,周銓重視的,似乎是身邊的韓世忠,他只是附帶的。想來也是,韓世忠在西軍之中,向有勇名,若不是出身低微,又沒有什麼門路,只怕早就成為一路將主了。

    “哥哥,要不,咱們見好就收?”宋行風問道。

    韓世忠撓了撓頭皮,他雖然豪氣,卻不是沒有心機之輩。稍一沉吟,然後笑道:“繼續賭,俺總得將錢贏回來!”

    這一次再賭,他小心謹慎了些,初時倒是沒有輸,反而贏了不少。眼見面前堆著的籌碼越來越多,韓世忠的膽子也越來越大,霍霍呼盧聲中,他一次押下的籌碼數量又大了起來。

    於是他又輸了個乾淨。

    第四個袋子又扔了來,然後第五、第六、第七……

    韓世忠輸起錢來,連眼睛都不眨一下,而坊櫃的人已經滿頭大汗,這錢可不好贏!

    好在這不僅是坊櫃一邊獲勝,這賭場中,還有別的客人,見到韓世忠這般大羊牯,一個個都站在了莊家那邊,要和韓世忠對賭。韓世忠也是來者不拒,大把銀圓扔出去,卻仍然談笑自若,一點都看不出緊張模樣。

    他旁邊的宋行風就沒有這麼鎮定,到後來實在看不得了,乾脆自己抓了一把銀圓,跑到別處去玩去。

    但所有的賭客,都被韓世忠這邊的豪賭所吸引,漸漸都圍了過來,於是沒多久,宋行風也只能跑來,心驚膽顫地看著韓世忠繼續輸錢。

    第十個布袋,也有人送來了,此時眾人想看的已經不是賭博本身,而是兩件事:一是韓世忠還能輸多少,二是還會不會有人送銀圓來。

    第十一個布袋到了韓世忠手中後,他掂了掂,若有所思,然後將整個布袋,直接當作籌碼壓了上去。

    眾人都知道,那布袋裡有一百銀圓,相當於一百貫錢。即使是京師這銷金窟中,一百貫錢,也是一筆巨款。

    “押小!”韓世忠沉聲道。

    這一次他押中了,果然大勝一回,那莊家不但不生氣,反而像是鬆了口氣一般,將額上的汗抹了抹。

    “再押小!”

    還沒有抹淨汗,韓世忠將布袋與方才賭勝拿來的籌碼又押了上去。

    這一次,荷官慌了,他回頭看了莊家一眼,莊家點點頭,他只能再擲骰子。

    又是一個小!

    眾人嗡的一聲,一局勝負兩百貫,這不是豪賭,什麼是豪賭?

    他們都看著韓世忠,想見他再次連本帶利押上去,結果韓世忠卻住手了。他將那布袋塞入自己懷裡,將其餘籌碼全都包起塞給了宋行風:“行了,見好就收,今日已經盡興,想來……今後也不會賭了!”

    宋行風大喜,這一堆籌碼可就是三百貫錢,他這樣的窮軍漢,手頭很少能有這麼多錢的時候。

    忙拿到櫃檯上去換錢,換的時候,宋行風還特意道:“不要金銀,不要銅錢,盡給我換銀圓!”

    那櫃檯上苦著臉:“金銀豈不更輕便?”

    “不要,只要銀圓!莫給我說沒有,方才我們輸掉的都有一千了!”

    他換好銀圓出來,看到韓世忠籠著袖子,面色沉靜,站在了坊櫃門前。他笑嘻嘻地道:“哥哥,這周郎倒還不錯,竟然如此大方,今日哥哥大殺四方,方才邊上,已經有人說哥哥乃是一代賭神了!”

    韓世忠嘿然一笑,面上的刀疤扭了一下:“要俺賣命,總得拿出有份量的價錢來,俺今日過足了賭癮,以後不會再沾了。”

    他這是第二次說到自己以後不會再去賭場,宋行風訝然道:“哥哥何必如此,我看周郎是個豪爽的,哥哥不像今日這般大賭,小賭怡情,便是缺了點錢花,他也定然很大方!”

    說到這,宋行風都有些嫉妒韓世忠。

    對方問都不問,先後拿出了一千一百貫錢,只可惜這等大方,主要是針對韓世忠來的。

    “兄弟,你不懂,俺這條性命,就值一千貫,如今花掉他一千貫,俺大不了拿這條性命去還就是,若欠得多了,俺這條性命還不夠,拿什麼去賠他?”韓世忠搖了搖頭,望了一下天空,悠然說道:“那周郎,是個做大事的人,只是俺這樣粗胚廝殺漢,跟在他身邊……也不知能做什麼,不知是否還可以去沙場上……”

    “哥哥你這就矯情了,去沙場?若不是為了博個功名富貴,誰愛去沙場上刀頭飲血!而且此次伐夏之戰,估計夏國就要被滅了,此後馬放南山刀槍入庫,我們這等武人,也就沒有了用武之地!”宋行風道。

    “不,不,兄弟,我能嗅到,沙場上的血腥味兒,滅夏,只是開始!”韓世忠有些遺憾。

    像他這樣的猛將,在今後的大戰中只能傍觀,對他來說,確實是一種浪費。(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0
二八一、救美?

    再見周銓時,韓世忠已經換了一身衣裳。

    他看著周銓,面色平靜,方才的糾結已經徹底沒有了。

    周銓讓二人坐下,之後道:“韓兄,宋兄,對於你們二位……我想問,你們想不想繼續領兵?”

    韓世忠瞳孔猛然一縮,原本以為自己此後就要成為一個看家護院的走狗,卻不曾想,周銓問的竟然是這個問題!

    領兵……

    “自然想,做夢都想!”不等韓世忠回答,宋行風搶著道。

    他知道,韓世忠很受周銓重視,雖然他對韓世忠也很佩服,可心中多少有些不甘。

    自己論勇武,不在韓世忠之下,只不過沒有這廝運氣好罷了,憑什麼周銓只聽到他的名字,就敢一擲千貫供他揮霍!

    而且周銓那話,讓他懷疑,周銓要將他們舉薦給相熟悉的高官。

    比如說童貫,若得周銓一句話,他們在童貫手底,自然就有了出頭之日。

    “若是想領兵的話……我有一個地方,可以用得著二位。”

    周銓想到的地方,就是濟州島。

    遼河之戰,讓他看到自己護衛優點的同時,也注意到他們的缺點。

    裝備好、士氣高、訓練足,這是商會護衛隊的優點,但是戰鬥經驗不足、合格的基層軍官缺乏、戰場應變能力差,這是護衛隊的缺點。

    若能將這缺點彌補上去,莫說有火炮,就是沒有火炮,他們也能以少敵多,擊敗女真人。

    現實條件決定了,周銓今後手中擁有的,絕對不會是一支大軍,只能走少而精的道路,這就對基層軍官提出很高的要求。武陽倒可以培養合格的基層軍官,可周銓的安危,又需要他的保護。

    至於周儻的那些故舊,周銓不希望他們在今後的軍中有太大影響力,免得今後自己有什麼舉措,他們還要先請示一下周儻。

    “用得著我們……周郎只管吩咐!”宋行風毫不猶豫地道。

    韓世忠卻沒有開口,直到周銓看著他,他才道:“收得你一千貫的零花錢,這條性命,想要不賣給你,只怕都不行了。”

    “那好,你們這些時日,就呆在京師,我會給你們安排住所,相當於放個假吧,等離開京師之後,就要忙起來了……對了,你二位可有家眷,需要我安排隨你們一起去,可以提前告訴你們,接下來,你們可就要呆在海外一段時間了。”

    “海外?”

    “那豈不要乘船?”

    二人都是露出古怪之色,不過他們卻沒有提家眷之事。

    周銓也不以為意,讓人將他們領出去安排了住處,緊接著,他便又要見另一批人。

    正如他自己所言,在京師的這段時間,他真忙得腳不沾地,便是宰相、太尉,只怕也沒有他這麼忙碌。

    韓世忠、宋行風被安排得好吃好住,兜裡又有許多閒錢,若換作往常,韓世忠定是又去坊櫃關撲賭博,但剛剛大賭一日,他發誓戒賭,因此便在京城中閒逛。

    原先京城中的一些地方,他們雖然慕名,卻沒錢去的,像是樊樓等所在,如今也都可以去了。轉來轉去,聽聞大相國寺的廟會甚是熱鬧,他們便趕大相國寺。

    確實熱鬧,人潮湧動,二人幾乎不是自己走的,而是被人潮裹挾著前行。他們都是窮軍漢,沒有成家,在人群中擠來擠去,偶爾還往人家香噴噴的姑娘身上撞一撞,玩得倒是不亦樂乎。

    到了一處肉餅鋪子,看得那邊賣餅的矮子身後掛著兩個招牌,一個是“靈山腳下可開張”,另一個是“大食聖人亦跳牆”,來買肉餅的人絡繹不絕,生意興隆之下,那矮子甚至還請了好幾個夥計當幫手。

    “這是何意?”韓世忠好奇,拉了一個夥計問道。

    “這可是大相國寺,那邊就是大雄寶殿,原本此地不准賣肉食,但我家鋪子在這,極受客官們歡喜,甚至廟裡的師傅,經過時都會停下來嗅嗅香氣,豈不是靈山腳下可開張?”那伙計笑嘻嘻地道。

    “那大食聖人之句呢?”

    “哦,年初之時,有大食聖教長老來此,你知道,大食聖教可是不沾豬肉的,但他也被我家這肉餅所誘,忍不住破戒,卻被別的大食人撞見了。為了躲避熟人,他跳牆而遁,故此我家又添一招牌,大食聖人亦跳牆也!”

    那伙計說得繪聲繪色,還有曉事的,便將年初這家鋪子與大食人衝突,後來周銓如何調解的說了遍,韓世忠聽得哈哈一笑:“竟然有這等奇事……給俺拿八個肉餅,讓俺也嘗嘗這靈山佛祖、大食聖人亦垂涎之物!”

    “八個……俺們這餅用料紮實,八個餅足有四斤重,客官未必吃得了啊。”

    “放心,俺們都是大肚漢,四斤肉都吃得下去,何況是四斤餅!”

    話雖如此,餅呈上來之後,韓世忠也覺得有些太多,他分了一半給宋行風,兩人一邊大啖美食,一邊四處閒逛。

    可能是吃撐著了,也可能是食物有些不乾淨,韓世忠覺得腹中有些疼痛,便尋茅房。宋行風在外等他,等韓世忠解決了腹中問題出來,卻聽得有人喝斥:“不長眼的奴才,衙內的好事,你也敢管!”

    “天下事,天下人管得,人家小娘子好端端的,被你們逼到這邊,還不放人家走,究竟是想做什麼,莫忘了,這裡是京師,天子腳下,首善之地!”

    “給我打,打這不開眼的賊配軍!”

    大約是宋行風的話讓對方惱羞成怒,頓時有一個公鴨嗓子喝斥道。

    韓世忠探頭望去,卻看到七八個無賴潑皮模樣的,向宋行風圍去,旁邊還有十餘條大漢在觀望。

    而這園子的一角,兩個小娘子,相互扶持,其中一個,正在嚶嚶哭泣,另一個年幼些的,反倒一副好奇模樣,東張西望個不停。

    小孩子家家,不知害怕,倒也正常。

    韓世忠歪了一眼,沒有多看兩個小娘子,雙轉過眼,打量起那十餘條大漢來。

    他倒不太為宋行風擔憂,宋行風勇名雖然不如他,可也是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豈會被幾個地痞無賴纏住。

    那十多條大漢中間,有一個少年男子,面色青白,看上去就是縱慾過度,方才的公鴨嗓子便是他。

    看模樣,此人應該是個豪門子弟,別人都是他的伴當。

    韓世忠正觀察著,眼角餘光,卻發覺有些不對。

    那些大漢,雖然作潑皮無賴打扮,可拳腳相撲功夫不弱,彼此之間,更是相互配合,更像是軍中人物!

    宋行風也是條好漢,打倒兩人,卻仍然被對方堵住,眼見就要被擒拿!

    韓世忠見此情形,不敢再等,他猛地跳出,箭步如飛,直接就衝到了那公鴨嗓子面前,劈胸一掌,將他胸襟揪著,然後直接扯了過來。

    同時,他隨手一折,從旁邊樹上摺下了一根樹枝,抵著那公鴨嗓子的眼睛。

    “讓他們住手。”韓世忠道。

    他突然出來,又迅速動手,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等那些大漢意識到自己犯了大錯,公鴨嗓子已經在他控制之下了。

    不要公鴨嗓子命令,那些圍毆宋行風的漢子已然收手,但他們向韓世忠圍了過來。

    “好大的膽子,好大的膽子,殺了他,出人命我擔待,我爹還保舉他一個七品的前程!”那公鴨嗓子大叫道。

    韓世忠手一用力,樹枝直接抵在他眼睛上,若不是他閉眼閉得快,只怕一個眼珠子就要被韓世忠掏出來!

    “住手,這位好漢,你住手!你莫要一時激憤,給自己惹下殺身之禍……你可知道,你抓著的是誰?”

    那些大漢中,有一個沉聲道,眉頭皺得緊緊的,看上去是個狠辣角色。

    他不曾出手,但一開口,就是威脅。

    韓世忠還能空出一隻手來掏掏耳朵:“莫要和我說這個,無非就是哪家衙內,俺窮光棍一個,賤命一條,若是換了哪家衙內的富貴命,倒也不白來人世一遭了……喂,我說你們二位,怎麼還不走,莫非要留在這裡等這位衙內擺酒請客外帶賠罪?”

    他後半句,卻是對著那兩姑娘說的。那倆姑娘中年長者,拉著年少者就走,那年少者似乎還不願意,向韓世忠道:“喂,我們走了,你當如何?”

    “呵呵,小娘子倒是有良心,俺自有脫身之法,畢竟這位性命金貴的衙內,可是在俺手中!”他一邊說,一邊又夾著那衙內退了兩步。

    正欲撲上來的漢子頓時收手,眼睛還往那倆女郎身上瞄了瞄,似乎是想捉來充作人質。韓世忠適時又道:“俺又不認得這二位小娘子,你不妨捉來試試,瞧俺怕不怕。”

    宋行風此時也到了他身邊,給了那衙內一拳。那衙內痛呼了聲,那些漢子只能將兩女郎放開。

    那年少的女郎撒開腿就跑:“你們撐住,我去尋我哥哥來!”

    年長些女郎此時收住眼淚,聽得年少女郎的話,面色微微一變,她抬頭看了韓世忠一眼,似乎是要將韓世忠模樣記住:“好死不如賴活著,待她哥哥來了,便無事了。”

    “若是這二位好漢肯放人,現在就沒事,否則的話……便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會有事!”對面那個模樣狠辣的漢子沉聲道。

    韓世忠撇了撇嘴,想要帶著那衙內也出園子,但這群大漢放了倆女郎走,卻不肯放過他們。

    局面一時僵持下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1
二八二、紈袴之王

    韓世忠出不去,這些圍上來的漢子也不敢近身,僵持持續了好一會兒,那模樣狠辣的漢子道:“再不放人,拼著被老爺責怪,我們也要上了,到時可就不是挨一頓打能了事,二位,你們不顧自己,也不怕連累家人麼?”

    “這卻是你們逼的,若是你們讓出一條路來,何愁俺不放人?想也想得到,俺兄弟都是來自外地,如何敢在京師中真正得罪權貴?”

    那狠辣之人皺眉思忖了一會,大約也是覺得,這樣鬧下去問題得不到解決,更怕韓、宋二人情緒激化,真的傷了人質。他沉聲道:“既是如此,今日我就做一回主,左右讓開,不過醜話說在前頭,過了那月門,你們就得放人,否則京師之到,就是上天入地,我們也會追著不放!”

    韓世忠自然應下了,他與宋行風都是一般想法,抓著個紈袴衙內對他們又沒有什麼用處,只須得了機會脫身,往大相國寺外人群中一鑽,這些傢伙還去哪兒尋他們!

    挾著那衙內,緩緩退向那圓門,出了月門之後,韓世忠鬆手一推,那紈袴被推得踉蹌跌倒,伴當們趕緊上來扶將。

    “殺了他們,打殺他們,給我打殺了!”

    方才被樹枝指著眼睛,那紈袴不敢吱聲,但現在脫困之後,他嚎叫著下令,聲音震天響。

    韓世忠與宋行風轉身就跑,只跑得幾步,迎面嗡的有東西飛來,卻是半塊磚頭,二人心中一凜,腳下停住,卻見兩邊花木之後,繞出幾個人來。

    “你們!”

    韓宋都是神色大變。

    來的人他們認識,卻是劉光世身邊的那些伴當們。原本韓、宋也是其中成員,只不過那日韓世忠痛毆了劉光世,算是脫身了。

    “哈哈哈哈,沒料想竟然是你們兩個不知死活的逃卒,高衙內,就是這二人得罪了你麼?放心,放心,他們逃不掉的,這次見我手段,將他們剝皮抽筋,供衙內賞玩!”

    劉光世臉上還有青腫,但神情卻極是愉悅:原本以為在京師中想要找到韓世忠很困難,卻不曾想,只是陪高俅兒子轉上一圈,也能遇上仇人!

    “你認識?”高衙內問道。

    “認得,認得,這二人原本在我軍中效力,家父抬舉他們,帶他們來京師見識,他們卻背主忘恩,還打了我……不怕衙內笑話,我面上的傷,就是這廝打得!”

    “知道他們家是何處麼,我要抄他們家,滅他們滿門,在京師中,還從未有人敢這樣待我!”

    高衙內跳腳咆哮,韓世忠與宋行風心沉了下去。

    從劉光世的態度,他們就可以判斷出,這高衙內身份非同一般,再想到劉家父子近來拚命鑽營,他們可以猜到,此人就是當今殿帥高俅之子。

    原本高衙內不認識他們,他們逃脫就無事了,可是偏偏劉光世也在,他們就算自己走脫,家人必受連累。

    而且,劉光世身邊的人,與他們都一樣出自西軍,就算比他們弱些,也弱不到哪裡去。

    “哥哥,今日是我拖累你了。”宋行風苦笑道:“要不,哥哥只管脫身,我替你斷後!”

    “哪裡的話,我是拋下兄弟不管不顧的人麼?”韓世忠嘿然一笑。

    他二人橫下心,不再逃走,只想著便是死也要多拉幾人墊背,因此眼中凶芒畢露,韓世忠指著劉光世身邊的西軍士卒:“諸位兄弟,今日哥哥我栽在這,就不打算活著走了,你們莫要自誤,成了哥哥我的墊背!”

    “韓世忠,你還是跪地降了吧,念在舊情份上,諸位兄弟幫你們求求情,總得保住性命……”一西軍士卒道。

    “對,念在舊情份上,我今日只打斷你手腳,不會要你性命!”劉光世捋起袖子。

    那日被韓世忠打蒙了,對他來說真是奇恥大辱,若不是與高俅搭上關係不易,他肯定要在客棧中縮上好些時日,等臉上的淤腫好了再出來。

    “好熱鬧啊,聽說有紈袴在這調戲良家女子,還調戲到了我家哥哥的妹子頭上?”正在這時,一個聲音囂張地響起:“這倒是奇了,諸位兄弟,咱們不去欺男霸女,那已經是京師百姓的福份,倒有人欺到咱們頭上,你們說,怎麼辦吧?”

    “周銓哥哥說如何辦,那就如何辦!”

    “今日若不出幾條人命,俺這個童字就反過來寫了!”

    “哥哥,這裡的人,俺全替你沉入汴河了,那香水的生意,哥哥給俺一分吧!”

    “沉幾十個雜碎便換來一年幾十萬貫的買賣,鄭桐,你倒是好打算,本王有心與你爭上一爭,也不需要香水生意,只要周銓哥哥將那香皂生意分上一成給我。”

    接二連三的話聲響起,而且一個比一個囂張,一個比一個跋扈,到後來,竟然連“本王”都出來了!

    韓世忠與宋行風愕然回頭,就看到一大群紈袴模樣的人大搖大擺進來,跟著時來的家丁僕人,少說也有一百,而這荒園四面圍牆上,也露出人頭來,來者竟然將整個園子都圍住了!

    這群紈袴最當中,如眾星捧月一般拱衛著的,正是周銓。

    韓世忠眼中的周銓,那是沉穩自信,看上去如同軍中的多年宿將一般。但現在,他又看到了一個不同的周銓:飛揚跋扈氣焰囂張。

    周銓目光在韓世忠、宋行風面上一掃,微微點頭,露出笑意:“原來是你們二人,我道是誰……很好很好。”

    “見過周郎!”宋行風反應快,立刻遙遙行禮,韓世忠也抱拳拱了拱手。

    這大冬天的,周銓和這群紈袴手中,還拿著一柄摺扇在那裝風雅。周銓目光又在其餘人身上一掃,然後樂了:“喲,這不是高衙內麼,欺負我妹子的,原來是你啊。”

    劉光世見周銓出場時,已經感覺不妙,待聽得他身邊那些看似伴當模樣的人,一個口氣比一個大,甚至還有人敢在京師自稱“本王”,他這個時候,終於明白,此前他看不起的周銓,在京師中究竟有多大的聲威。

    他臉色發白,心中暗道,幸好今日的主角乃是高俅之子高衙內,想來周銓還是要給高衙內一些面子。

    悄悄往高衙內那裡望去,然後劉光世當真是面色如土。

    被韓世忠抓著尚且有些硬氣的高衙內,這個時候臉上毫無血色,雙膝瑟瑟發抖,整個身體都和篩糠一般!

    由不得他不如此,劉光世邊將,不認得周銓身邊的這些人,高衙內卻是個個認得。

    京中最頂尖的權貴家紈褲子弟,可以說有一半都聚在這了。

    高衙內知道,這也是京中紈袴們最為嚮往的一個圈子,能擠進去,不僅僅在家中從此地位不同,在京師裡也份外有面子,更重要的是,能進去者,手頭上隨時都可以調個幾萬貫錢,花天酒地揮金如土,而不再受家中銀錢上的限制!

    高衙內想擠進這個圈子,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但是因為高俅與周家的關係一般,而高衙內又沒有什麼讓人看得入眼的本事,所以不為這個圈子所接受。

    他沒有正事可做,自然就在京師中做這些欺男霸女的勾當,只不過他也不傻,那些得罪不起的人,他還是儘量遠避。像今天,他瞧中的那位姑娘,事先專門打聽過,只是普通人家的女兒,而且在京師中別無依靠,所以才敢如此相逼。

    結果好嘛,怎麼惹出來周銓這頭京師潛龍來了!

    “誤誤誤誤誤……誤會啊!”高衙內一連串地道:“我怎麼敢對周郎的妹子動心思,誤會誤會誤會……”

    “這才不是誤會,你方才就對我說些不乾不淨的話,還動手動腳!”

    周銓身後,一小姑娘伸出頭來,滿臉嗔怒,說了一句後又縮回去。

    只是一眼,高衙內認出了,這不就是他瞧中的那女郎身邊的小姑娘麼,就是方才跑出去說要喊她哥哥來的!

    想起京師中的一個傳聞,高衙內臉色都變成了綠色!

    這小姑娘可是梁師成送給周銓的,周銓一直當妹妹養,而且一向極寵,誰得罪了周銓未必有事,得罪了這小姑娘,周銓定然要叫他出事!

    “當真是誤會,我可不知道你是周郎妹子,我來這裡,是跟著那阿蓮姑娘來的……”

    “我不管,哥哥,他欺負我!”

    周銓面上仍然帶笑,點了點頭:“放心,今日定然替你出氣。”

    “周郎,周郎,周制置,周小伯爺,你看在我爹高俅的份上,放過我吧!”高衙內聽到這裡,慌忙向周銓不停作揖,那模樣,若不是在外還要幾分顏面,只恨沒有給周銓下跪了。

    京師之中,誰不知道周銓本事,李邦彥、朱勔這二人,至今都是灰溜溜的,只要聽得周銓要回京,兩人立刻連夜逃出,哪怕官家趙佶,都護不住他們!

    高俅確實深得趙佶信任寵愛,比起李、朱二人還要高上一級,可是真扛上週銓,高俅也未必能撐住,就算撐得住,高衙內這個惹來禍事的,少不得要吃他老爹家法教訓!

    “搬凳子來。”周銓揮了揮手。

    立刻有伴當搬了個大馬扎來,還沒有接近呢,周銓身邊的那群紈袴就去搶來馬扎,替他擺好來,只差沒扶他坐下了。

    周銓把二郎腿一翹,這才笑吟吟看著高衙內,和聲和氣地道:“高衙內是吧,高太尉的面子,我是一定要給的……”

    劉光世鬆了口氣,但卻聽得高衙內口裡,竟然發出咯咯的牙齒輕碰之聲!(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1
二八三、高衙內的抉擇

    聽得高衙內口中牙齒打顫,越發的恐懼,劉光世心徹底沉下去。

    高衙內肯定比他更熟悉周銓,周銓方才明明說要給高俅面子,但高衙內卻更加害怕了。

    果然,周銓沉穩的語聲又道:“但我妹子的這口氣,也是一定要出的。高太尉的面子碰上了我妹子的怨氣,就有些不夠看了……給我打吧,高衙內今天帶的伴當,打斷一條腿後送醫館去,別忘了幫他們把醫藥費付了。”

    隨著周銓此語,那些圍住園子的人、各家紈袴身後帶來的伴當頓時衝了上去,如狼似虎,比起高衙內的伴當們方才的氣勢,還要強上十倍。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人喝道:“怎麼回事,你們要做什麼?”

    聽得這聲音,高衙內面上終於緩過一緩,他大聲叫道:“謝謙,謝謙,快來救我!”

    聽得謝謙這名字,周銓面上露出一絲古怪之色。

    在他示意下,來人被放了進來,卻是與周銓有過數面之緣的謝謙,也就是曾經追求過周母、跑到周家抓過周銓一回的那位。

    當謝謙看到周銓時,先是一愣,然後就想轉身離開。

    開什麼玩笑,當初被他呼來喝去的晚輩,如今卻是京師甚至整個大宋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全天下人,甚至連宮中的官家,都想要哄著他,從他手中得到發財的法子,或者搭他的發財順風車。

    更何況,他父子手中招攬的亡命之徒,沒有一百也有八十,在京師之中,他想收拾一個人,比起京兆尹還要方便。

    但他又不敢走,若是沒來,倒還罷了,既然來了,總不能看著高衙內受眼前這廝整治,那樣的話,回去高俅就要收拾他。

    “原來是周賢侄……”

    “抱歉,高攀不上,我若認你為叔,回去我老子就能打斷我的腿來。”周銓打量了謝謙一番:“喲,不錯,陞官了,七品?哈哈哈哈,真巧啊,我也陞官了。”

    謝謙心中羞惱,這廝當然陞官了,他消息靈通的緊,周家父子再度升了官,不僅品秩上去,而且兩人還得了開國伯、開國子的爵位,已經夠資格穿朱衣了。

    至於他,卻才擺脫供奉官小使臣,進入從七品的大使臣右武郎之列。

    差得太遠了,這還是他不要面皮拍高俅馬屁為之效力下的結果。

    “周制置,這位是高太尉之子,無論他怎麼得罪了你,還請看在高太尉面上,留個顏面。”謝謙抱拳道。

    “我說了,高俅的面子我要給,但我妹子的氣也要出,等我妹子的氣出完了,自然就會給高俅面子,喂喂喂,你們怎麼了,我有讓你們停麼?”

    那些伴當、打手,無論是哪一家帶來的,原本停了下來,現在頓時又上前動手。

    高衙內帶的伴當打手也不少,足有二十餘人,可對方人更多,兩三百號總有,所以無人敢反抗,一瞬間慘叫聲響成一片,滿地都是人在滾。

    打完之後,直接拖了出去,顯然真是送醫館去了。好在相國寺邊上就有醫館,專治跌打損傷的,所以他們倒不需要帶傷受很久的罪。

    “周周周世兄……”

    高衙內的伴打一被打倒,劉世光和他的這幾個部下就顯得非常突兀了。他見勢不妙,知道高衙內護不住自己,當下涎著臉,便向周銓作揖。

    周銓打量了他兩眼:“你是誰,少來套近乎!”

    劉世光頓時滿臉臊紅。

    這還真不是周銓故意打他臉,周銓原本記人面就不太牢,所謂臉盲症,見多了還好些,這等只見過一遍的人物,他哪裡知曉?

    而且周銓對這個朝代的歷史,也只是知其大略,比如說,岳飛、韓世忠他是知道的,但對所謂“中興四名將”中的另兩位,則並不知曉。否則的話,他就應該識得,這人在歷史中也排列中興四名將之一,只不過同另一位張浚一樣,都是內戰內行外戰外行的湊數角色。

    劉光世心中雖然羞惱,面上卻半點不敢露出,他連連作揖:“周制置說笑了,前些時日咱們還見過一面,當時小人隨家父劉延慶在路上拜見周制置,這些時日,也一直有上貴府遞拜帖。”

    “哦,我記起了,劉……光世,對不對,看來又是熟人啊……你也是高衙內的走狗?”

    這話說得劉光世當真羞憤欲絕。

    他卻不知,這些時日,周銓已經打聽過劉家父子的“赫赫戰功”,發現這對父子主要靠的就是溜鬚拍馬、搶奪部下功勞,所以對他們完全沒有好感。

    周銓此時,已經不再是那種明明厭惡一人,卻仍然需要屈己結納的人了,既然討厭這父子,就用不著給他們留面子。反正這對父子,一無才二無德,周銓也不準備招攬來。

    相反,如果有機會,他很樂意將這對搶功爭利貪生怕死的父子踩翻來。

    “不……不是,我不是……”

    “他就是,方才我們已經脫身,就是被他攔了回來!”宋行風突然開口。

    他可不是什麼寬厚之輩,知道自己二人已經徹底得罪了劉延慶父子,現在有機會,如何不上去狠踩一腳?

    “打斷手腳。”周銓道。

    周圍人頓時擁上去,劉光世神色大變:“周制置,何必如此,我便有罪,自有王法……”

    “你難道不知道我是誰麼,我就是京師最大紈袴,這個時候,我們這樣的人一般會怎麼說,對了,我就是王法!”

    此話一出,旁邊那些紈袴們哄然大笑,這句話,也確實是他們常說的。

    劉光世見些情形,當真急了,他是武將,若真被人打折了手腳,沒尋個好郎中的話,這輩子可就廢了!

    “誰敢動,我是朝廷命官,我乃邊疆功臣,周銓,你如此羞辱功臣,不怕邊軍發怒麼?”

    “朝廷命官?好大的官威啊,至於邊疆功臣……”

    周銓冷笑了一聲,劉家父子的軍功,他還不知道怎麼回事?無非就是奪了部下的功勞,往自己頭上塞!

    “抓了再說吧,與他們廢話什麼!”他身後童漸冷笑:“邊疆功臣?俺爺爺說的功臣裡,可沒有什麼姓劉的,只有一送了他八萬貫錢的……”

    他一句話說漏了嘴,劉光世面色大變,這才意識到,跟在周銓身後的這位紈袴,竟然是童貫的孫子!

    不過他不甘束手待斃,幾個伴當被擒,眼見就要抓向自己,他猛然拔出腰刀,在手中揮舞叫道:“誰敢來捉我?”

    砰!

    就在這時,他聽得腦後嗡的一聲,然後頭上便被人砸了一下,他只覺得天旋地轉頭昏眼光,整個人就坐倒下去,刀也不知扔到了何處。

    “你你你……”回頭一望,動手的卻是高衙內。

    “你想死,莫要連累我!”高衙內惡狠狠地道,然後向著周銓連連拱手:“周制置,周郎,周家哥哥,我將功贖過,我將功贖過……”

    “我記得一年之前,我們這些京師紈袴聚在一起時,當時便做了個約定,以咱們的身份家當,想要什麼人,花錢去砸就是,砸來了是咱們的本事,砸不來是咱們賺的錢不夠……欺男霸女之事,在京師之中不准再有,各位兄弟,你們記得麼?”周銓沒理他,而是森然向身後那些紈袴們望去。

    那些紈袴面面相覷,去年之時,確實有這麼一個約定。

    “咱們這樣的人,若說行善積德,那是笑話,但若太過為非作歹,壞了咱們兄弟的名聲,咱們也不能饒了他。今日高俅之子,壞了咱們的規矩,就按著當初的約定來辦,先打斷一隻手,你們可有意見?”

    眾人當然沒有意見,而且心中都是凜然。

    周銓在京師的時間少,所以雖然有那個約定,可周銓不在京師時,這些紈袴們還不是故態復萌。

    可今日看周銓較真的勁兒,他們便知道,以後在這方面,要小心些了。

    高衙內聽得打斷一隻手,雙腳突然不抖了。

    “高衙內,你的這條狗,方才衝著我吠,還敢對我張牙舞爪……我就直說了吧,他的四肢今日若不斷,那麼就要斷你的,你已經要斷一隻手了,再斷四腳,還少一個,拿啥玩意兒來湊呢?”

    高衙內聽得這個,立刻會意,跑過去將劉世光的腰刀撿了起來,劉世光見狀想閃,卻被宋行風上來死死按住。

    看到這一幕,韓世忠多少有些不快。

    倒不為別的,宋行風好歹曾是劉世光部將親信,自己動手打劉世光一頓是一回事,投了別人為了表現去打劉世光,則是另一回事。

    高衙內掄刀狠劈,不過他身子虛體力弱,用的又是刀背,劈了幾下,才聽到咯一聲,將劉世光的一隻胳膊骨頭劈斷。

    劉世光痛得大叫大嚷,想要掙扎,宋行風等把他按牢了,他只能生生受著高衙內的折騰,好一會兒,四肢骨頭都斷了,高衙內才揮著汗,向周銓行禮:“周制置,打俺的左胳膊行不?”

    “左胳膊是調戲良家女子的,右腿是惹到我妹子的。”

    周銓輕聲說道,高衙內還待再說什麼,宋行風已經奪過了他手中的刀,揮刀過去,喀喀兩聲,高衙內就疼得也在地上打滾了。

    “回去讓高太尉給我送份謝禮來,我幫他管教兒子,他不送份禮怎麼成?”周銓在高衙內面前蹲下,輕輕拍了拍他:“自然,他若不服,我也歡迎他來與我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1
二八四、好險?

    劉延慶氣急敗壞地回到了客棧之中,看到自己帶來的隨從,還有兒子劉世光,一個個躺在床上呼痛,他險些咬碎了牙齒。

    “你們……你們這是怎麼回事?”

    他得到客棧差人報信,說是劉世光等被人打斷了手腳扔回客棧,這才匆匆趕回來,因此還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劉世光忍著痛,將事情說了一遍。

    他心中三恨,第一恨自然是周銓,第二恨是韓世忠與宋行風,第三恨則是高衙內。

    要知道,其餘人的骨折都好辦,休養兩三個月就可痊癒,他的骨折,乃是高衙內所為,那廝力氣不大,因此他的骨頭斷得就不乾脆。為了接上,郎中可是大大地傷了一番腦筋,說是就算好,只怕也會變型,今後別想再上陣舞刀槍了。

    聽完之後,劉延慶驚怒交加:“你,你,你……你怎麼就惹了那位小祖宗!”

    “是他來找我麻煩,是高衙內動的手,是韓世忠與宋行風那兩個賊子做的幫凶……”劉世光叫道。

    “該死,這些時日,你難道沒聽說過他在京中的威名?他就是京中一霸,京師百姓說他是淨街虎……”

    周銓真有淨街虎之威,只不過京師百姓是說他所到之處,惡人退避,但聽在劉延慶耳中,則是周銓太過凶蠻。

    “聽過又怎的,說了不是我惹事,是他尋我晦氣,那韓世忠與宋行風,必定是在他面前說了我壞話!”

    劉光世受了重傷,自暴自棄,也顧不得父親的威嚴,嚷嚷著反駁回去。

    “也是……此事不能就此罷休,你放心,高太尉那邊說了,明日下午帶我入宮覲見陛下,到時我會在陛下面前哭訴此事,就算奈何不了周小狗,也要讓他噁心……哼,還有,打斷高衙內手腳的事情,高太尉那邊也不會放過他!”

    劉延慶正說間,突然聽得外頭有人叫道:“劉延慶可是住在此處?”

    劉延慶出來一看,認得來人,正是高俅的一個管家,他能搭上高俅的線,還多虧了這位管家。

    他慌忙出來,拱手就要行禮,卻被那管家攔住。

    那管家指了指身後幾個壯漢挑的擔子:“你送與殿帥的禮物,都在這裡,還有送與我的,也在這裡了。”

    劉延慶心中一凜慌忙道:“不過些許東西,聊表敬意,太尉收了就是收了,為何還退還回來?”

    那管事噗的一笑:“收有收的道理,退有退的道理,與你這軍漢說不清楚,你看仔細了就是,莫說我私下收了你什麼,我可擔罪不起!”

    劉延慶還待要說,那管事擺了擺手:“還有一事,太尉吩咐,要我交待與你。明日下午,你不必再去了。”

    “可是,可是……”

    “我還要替太尉去給周制置送禮,不能在你這多作耽擱。”那管事板著臉道。

    聽得這句話,劉延慶頓時明白了。

    哪怕兒子被周銓打斷了手腳,高俅也要生生忍下去,堂堂殿帥,也得受周銓的這口鳥氣!

    而且還要派人送禮,謝過周銓代他管教兒子!

    劉延慶倒吸了口冷氣,聽兒子所述,他雖然已經高看了周銓一眼,但還只以為周銓是在京師紈袴中有此威風,現在看來,就是朝中大臣當中,周銓同樣也是威風八面!

    事實上,劉延慶還是想差了。

    錢可役鬼,亦可通神,就連趙佶也得和和氣氣地與周錢商議,眼巴巴想要送個公主給周銓,好沾沾財神氣,何況別人!

    因此,在周銓身邊,以東海商會、棉布商會為紐帶,形成了一個龐大的利益集團,這個利益集團是如此強大,高俅可以不在乎周銓,卻不能不在乎這個利益集團。

    這個集團,用的是新的剝削之法,喜的是工商之業,與那些傳統的大地主不同,他們不需要農民綁在土地之上,相反,他們想方設法要將農民的土地剝奪,將農民趕到工場、礦山、作坊、商舖裡去。

    “管家,管家……”劉延慶愣了一下,看那管家要走,忙上前去,從懷裡掏了一小袋銀圓遞了過去。

    這還是近來在京師中新學到的,要送些賄賂,不送銅錢,也不送金銀,而是這銀圓。

    這一小袋,也有二三十枚了,那管家瞄了一眼,咳了一聲,正容道:“我不能收……”

    “管家,不要你做什麼,只求指點,只求指點!”

    “呃……趕緊回西邊去吧,越快越好。”那管家只說了這一句,伸手就抓過那袋子銀圓,留下那幾擔禮物,帶人便走。

    二三十貫錢,就只買得這樣一句話,劉延慶心中茫然,再想追問,那管家已經遠去,看那模樣,倒像是避瘟神一般。

    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劉延慶盼望已久的拜見皇帝的打算,落空了。

    見不到皇帝,就不能陞官,更無法在皇帝面前告狀!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管事勸他早日離京!這其中含義,劉延慶如何會猜不出來!

    劉延慶只覺得京師的風,比起西北更為寒冷。

    “不行,不行,此處不能呆了!”

    他心中明白,在京師之中,周銓要收拾他父子,有的是辦法。換作他自己,在西軍之中,這等炮製仇答的法子,不知有多少種!

    既然無法見到陛下,他唯一的選擇,就是趕回西軍之中。

    至少在西軍中,他的關係盤根錯節,哪怕要向周銓求饒,也可以找得到中人。

    他卻不知,周銓既然下了手,哪裡容他日後報復。

    童漸的一封家書,此時已經借助大宋的郵驛體系,快發往西軍之中。因此前方戰事,身為監軍的童貫,今年並未返京。用不了多久,童貫就會收到這封信,也會在西軍中準備好一張大網,等著劉延慶回來。

    周銓替師師出了口氣,不過尋來尋去,卻沒有發現師師所說的“蓮姐姐”,周銓也不以為意,覺得定是受了驚嚇,躲回家中了,派了個人去她家致問候,便沒有多問。

    卻不知那位阿蓮,正是當初徐州城中的阿憐。

    此時阿蓮匆匆收拾好行囊,只給家中僕人留下兩句話,這裡的僕人都是摩尼教徒,尋了輛三輪小車,將阿蓮帶著便出了京城。

    到得京外的一個小小莊子,阿蓮才停住,再派人往城中打聽消息,得知師師已經派人到過她家,她才松了口氣。

    “好險!”

    在抹去額頭汗水的同時,阿蓮心中又有些慶幸。

    或許這樣離開師師,對兩個人都更好些。

    但是阿蓮還是小看了師師的重要性,僅僅幾天之後,軍師陳箍桶就趕到了小莊子裡。

    那日盯了韓世忠一回,陳箍桶本來想與二人套套近乎的,但發覺周銓身邊有人跟著他們,他立刻改了主意,離開京師趕往雄州榷城。但半途之中,得到阿蓮派信使傳來的消息,他不得不再度返回京師。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將事情始末,原原本本說與我聽!”

    一見面之後,陳箍桶很不客氣地催促道。

    阿蓮心中凜然,當下將那日經過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因為在徐州城中,周銓曾經與她見過不只一次面,所以到京師後,她雖然刻意與師師結交,卻很注意避開周銓。

    兩人至今沒有見過面,故此周銓並不知道,師師經常提起的“阿蓮姐姐”,竟然就是徐州城中的名伎“阿憐”。

    周銓也派人打探過阿蓮的底細,可是摩尼教經營日久,一切都做得天衣無縫,所以任何疑點都沒有,阿蓮出現在師師身邊之後,都是深居簡出,做足了小家碧玉的戲。

    直到今日,因為師師相邀,阿蓮知道最近周銓都忙於應付各路拜訪之人,因此便和師師一起,在大相國寺遊玩,結果卻被高衙內盯上了。

    “這該死的狗衙內!”陳箍桶聽到這,破口大罵,額頭上也是冷汗涔涔。

    任你謀算得多麼周密,也抵不住這種意外發生。好在阿蓮應付得還算得當,特別是不與周銓照面,讓這枚棋子不至於過早曝露。

    “你在莊子裡先小住一段時日,對師師小娘子那邊,只說你害怕高衙內再生事,故此外出避禍,要到年後再回去!”陳箍桶向阿蓮吩咐道。

    阿蓮的心一沉:陳軍師的意思,仍然是不放棄原先的計畫,還是要把師師擄走!

    “軍師,聖教若欲起事,還須招攬四方英雄……”

    “我知道你的意思,你休要再說了,小聖公那邊,指明了要師師小娘子,而且咱們現在不缺錢不缺人,缺的是將聖教上下左右都聚攏在一起!你知道麼,鼎州那邊,鐘相竟然自稱聖教教主……我教自文佳皇帝之後,唯有聖公,何來教主!若是師師小娘子以文佳皇帝轉世之身召應,鐘相唯有去偽號而聽聖令,那時各地同時發難,文佳皇帝當初未盡之業,何愁不成,而天下大同,指日可待!”

    陳箍桶擺了擺手,對阿蓮的建議,他還是看不上。周銓是活財神不錯,但只要得到天下,何愁無財?對摩尼教來說,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將一盤散沙的各地教徒聚攏起來。

    阿蓮默然無語,不知為何,心中這時卻想到那日在大相國寺中救了她和師師的那個男子。

    只是不曾打聽過那男子的姓名便是知道了他的姓名又有何用,自己這等身份,難道還能去上門拜謝?(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1
二八五、救美!(第三更奉上,求票票~)

    摩尼教的這座小莊,離得京師約是三十里遠,距離運河較遠。當初摩尼教選擇此地,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這裡偏僻,往來的閒雜人等較少,不虞走漏了消息。

    陳箍桶奔波趕回,往來勞頓,問了阿蓮情形之後,算是鬆了口氣。

    不過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因此夜幕來臨之後,他無法入眠,披衣起身,來到莊子裡的一片空地,仰望星光,凝神望氣。

    他曾隨人學過觀星望氣之術,至於這門法子是真是假,他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是夜星河浩瀚,他舉眼望去,都是一片璀璨。仔細看了半天,他悠悠嘆了口氣。

    “金星入太微,水星犯天市,紫微帝星星光散漫,乃是因為人間有數位帝王分其星光所致,氣數已絕的,不只是大宋,遼國氣數、夏國氣數亦是搖搖欲墜,這正是我聖教崛起之機!”

    默視良久之後,陳箍桶心中自語。

    “金星入太微,當是有異族要襲擾中原,非遼即夏。水星犯天市南第四星,則東海有變……東海商會,正合與周銓有關,莫非這天象,就應在周銓身上?”

    想到周銓,陳箍桶覺得有些頭痛。

    此人必是聖教崛起之大敵,只可惜他如今羽翼已成,就是大宋官家要除去他,也有諸多不易,聖教要對付他,便是派出死士,也難以近身。

    只能看,將來能否利用文佳皇帝轉世之身,將此人……

    陳箍桶正盤算著,突然間心中發涼,他收回望天的目光,環視周圍。

    藉著星月之光,看得小莊子甚是安靜,一切如常。

    這小莊子原本就只住著十餘戶人家,自從摩尼教來了之後,用種種手段,將這十餘戶人家都換成了摩尼教徒。陳箍桶一眼環視,便可將小莊子裡所有建築盡收眼中。

    看起來沒有什麼異樣,周圍仍然很安靜。

    “不對,太安靜了,平日裡總是偶有犬吠之聲……糟糕!”

    警兆大起之下,陳箍桶開口想叫,卻又閉緊了嘴。

    叫不得,若真有敵人來了,能將莊子裡的狗都弄安靜,卻沒有驚動任何人,只證明一件事。

    敵人非常強大!

    若一叫,憑著莊子裡十餘戶摩尼教徒,肯定不是強大敵人的對手,倒不如不叫,敵人以為沒被發覺。

    想到這,陳箍桶快步走回最大的那座院子。

    阿蓮知道得太多,必須將她一起帶走,不能讓她落入敵人手中。

    莊子裡有一條密道,這是自己當初布下的暗手,就是阿蓮都不知道,所以脫身並不困難。

    那院子中間正房是他住的,阿蓮住在東跨院,陳箍桶進去後,也不驚動別人,直接去敲阿蓮的房門。

    阿蓮睡得也不是很沉,敲門聲持續片刻,便聽得她問:“哪一位?”

    “是我。”

    “哦。”

    阿蓮從榻上爬起,穿好衣裳,心中卻有些警惕。這位陳軍師向來對她保持距離,並無調戲之舉,可這時深更半夜來敲門,是何用意?

    隔著門,她問了一句,陳箍桶答了一句,但答非所問。可阿憐聽得這回應之後,心中頓時大亂,因為陳箍桶答的是暗語,正是警告她,說有敵人!

    阿蓮原本以為這莊子肯定會很安全,哪裡來的敵人?

    她立刻想到了周銓。

    讓她覺得恐懼和無能為力的男子不多,周銓當排第一。

    門才打開一邊,陳箍桶噓了一聲,拉住阿蓮,帶著他就快速跑了起來。此時莊子裡,已經隱約聽得聲音,似乎是有莊戶被動靜驚醒了。

    然後一聲悶哼,讓陳箍桶確認了自己的猜想,他毫不猶豫,拉著阿蓮衝入柴房,將一塊木板翻開,露出底下的秘道。

    “下去!”

    阿蓮不敢耽擱,因為陳箍桶的聲音裡,已經帶著凶悍之意了。向來溫和的軍師都急成這模樣,證明事態非常緊急。

    她掀起裙子,邁步踏入秘道,卻被陳箍桶在後推了一把,險些栽了個跟頭。

    就在這時,院子裡已經有急切的腳步聲響,陳箍桶一吸寒氣:“來得好快!”

    來得自然好快,韓世忠一馬當先,便衝入了這座院子。

    今日周銓帶人辦事,將韓世忠與宋行風也帶來,其實是臨時起意:這二人雖然投靠了他,可值不值得信任,還需要時間檢閱。

    但既然想讓這二人去濟州島幫助培訓基層軍官,總得讓他們展露點本領,同時也要讓他們見識一下護衛軍特級部隊的水準,故此,周銓還是將二人帶了過來。

    韓世忠與宋行風也明白,若說打了劉世光、高衙內,算是投名狀,那麼今日的表現,就是排定自己在周銓心目中地位的機會了。特別是見到平時看起來像是讀書人一般的護衛少年,動起手來乾淨利落,簡直與西軍中的積年老油子沒有什麼區別,他們也生出好勝之心。

    自己在邊境廝殺這麼多年,總不能輸給了幾個毛還沒有長齊的少年!

    所以在動手之後,二人悍不畏死,突得極快,特別是韓世忠,在西軍中就是著名猛士,竟然毫不顧忌,直接衝入了正院。

    他們這樣肆無忌憚地闖入,也驚動了這大院裡的人。

    摩尼教在此,為了避免被懷疑,安排的人手並不是太多,可百十號人總是有的。

    在韓世忠越牆而入的瞬間,屋子裡有人驚醒,緊接著,兩廂房門大開,十餘條漢子,衣裳不整,卻已經各執刀兵衝了出來。

    “制置相公說的沒錯,果然是個作姦犯科的莊子,竟然如此多違禁兵刃!”

    宋行風見此情形,哈哈一笑,雙手各執一刀,潑風一般舞動殺了過去。只不過他再快,卻快不過韓世忠,韓世忠一手執刀一手執盾,生生從衝上來的摩尼教徒之間,殺出了一條血路。

    見此情形,宋行風急了,周銓的大方豪爽他是親眼見到的,另外周銓的權勢他也領教過,因此他已經下定決心,一定要在周銓手下出人頭地。但處處被韓世忠壓著一頭,讓他心生競爭之念,當下他怒吼聲裡,雙刀如風,刀刀過去都是衝著要害。

    這些摩尼教徒,雖然是狂信徒,奈何很少見血,畢竟不是真正的廝殺漢子,被他二人這一頓狂殺,瞬間倒下一半,剩餘一半膽氣頓消,轉身四散逃去。

    宋行風嘿然一笑,向著正屋衝去,一腳就就屋門踹開。

    韓世忠卻沒有跟著,他目光一轉,便看到了柴房的門開著。

    他眉頭微微擰動,大步走向柴房,進來看得柴房空蕩蕩的,便點燃一個火把,然後嘿的一笑。

    地上的腳印,一對大的一對小的,另外,還有些散亂的柴草,半遮半掩地露出地上的一塊板子。

    他上前將板子掀開,露出裡面黑乎乎的一個秘洞。

    韓世忠膽大,扔了火把,一手握刀一手執盾,直接就跳進了洞裡。那洞很窄,只夠一人爬行,他聽了聽,前方隱約有聲音,他便將刀咬在嘴中,舉盾在頭前,開始向前爬行。

    洞長足有近百丈,通向莊子外邊,韓世忠體力好爬得快,前邊阿蓮可爬不太大,雖然陳箍桶不停催促,她還是爬會兒就得歇歇。

    陳箍桶也在小心聽著後邊的動靜,但是韓世忠的動作很輕,所以他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好不容易到了出口,陳箍桶再仔細聽了一番,外頭似乎沒有聲響,他才推開遮住出口的蓋板,伸手將阿蓮拉出洞。

    但出口在一處草坡上,阿蓮一個沒小心,在出來時被草絆住,整個人咕碌咕碌滾了下去。她呼了一聲疼,旋即抱著腿眼淚汪汪的道:“我的腳,我的腳!”

    那隻左腿彷彿失去了知覺,很有可能是骨頭斷了。

    陳箍桶藉著星月之光,看了一下她的腳,扭到的地方已經腫起。

    陳箍桶的面色陰沉下來,這個時候,偏偏出現這種事情!

    他眼中凶芒閃動,然後掩飾住,他笑著道:“無妨,我背你……”

    “不必,軍師,我一介女子,性命不值錢,軍師身份重要,不可出事,軍師你先走,我在後頭慢慢挪……”

    “不,不,我背你!”

    陳箍桶一邊說,一邊伸手向阿蓮抓來。

    他卻不知,阿蓮被他們培養得極為察言觀色,因此,他眼中的凶光,也被阿蓮看到了。

    見他伸手過來,阿蓮只能伸手靠過去,彷彿是要他牽著一般,但就在兩人手相抓之時,陳箍桶用力一拉,想要將阿蓮拉入懷中,好摀住她嘴,將她卡死。

    結果阿蓮藉著那只好腳的力氣,整個人撞入他懷中,將他撞得也從草坡上摔了下去。

    “賤人!”陳箍桶翻身而起,匕首已經握在了手中,他厲聲喝罵:“你想背叛聖教?”

    “我無過錯,為何軍師要殺我?”阿蓮一邊叫,一邊坐在地上往後挪,可是這哪裡挪得開,眼見著陳箍桶逼近過來,揮動匕首要將她刺死,她張嘴要叫,卻在這時,聽得耳畔嗡的一聲響。

    一個小圓盾從她身後被人扔來,砰的一聲,砸在了陳箍桶的頭上!

    “大老爺兒們,欺負一個女子,算得什麼本領?”略有些熟悉的聲音響起,阿蓮回頭望去,藉著星月之光,她看到那日在大相國寺中救過她一回的漢子,一手拎刀,快步來到了她的身邊,將她護住!(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1
二八六、用武之地

    月光照射下,韓世忠身材顯得特別高大,全身上下,都籠罩著銀色的光輝。

    阿蓮看著他,心中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

    她自幼被摩尼教收養,原本是用來交結權貴,為摩尼教的所謂大業犧牲皮肉色相。小時她對這種命運覺得理所當然,但隨著年紀漸長,見識增加,她心中不免疑惑:自己這一生,當真就是為此麼?

    然後在周銓那裡吃了一個大閉門羹,讓她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再到京師與師師結交,師師小娘子同樣出身卑微,可如同蓮花般純淨,讓阿蓮心生羨慕,同時也隱隱有種感悟:她的命運,未必只能如此,只要能遇對人。

    然後就是陳箍桶的背叛!

    她背負重任,甘冒奇險,潛伏在徐州和京師,為的就是聖教的事業,執行的就是軍師陳箍桶的命令,可危險來臨之時,陳箍桶卻想著殺她滅口!

    若方才陳箍桶是命令她自盡,積威之下,或許她真會為聖教事業獻身了,可陳箍桶卻一邊花言巧語,一邊暗藏殺機。這種被欺騙的感覺,讓阿蓮幡然省悟。

    原來在陳箍桶心中,根本沒有把她當成聖教的一員,只是將她視作被愚弄欺騙的棋子!

    因此,她才會反擊,沒有坐以待斃。

    但她只是一個弱女子,而且還扭傷了腳,哪裡會是陳箍桶的對手!

    絕望之中,韓世忠突然出現,救了她的同時,也讓她隱約有所觸動。

    在高衙內手中,雖然先出手管閒事的是宋行風,但救下她的卻是韓世忠。

    如今遇到生命危險,仍然是韓世忠有如神兵天降一般。

    莫非此人……就是自己遇到的那位,可能改變自己命運之人?

    韓世忠卻不知道,身邊女子有這麼多心思。

    望著一臉凝重全神戒備的陳箍桶,韓世忠咧開嘴笑道:“看來是條大魚了,不知閣下在摩尼教中擔當何職?”

    此話一出,陳箍桶明白,自己的根底已經洩露出去了。

    他恨恨地瞪了阿蓮一眼:“女人當家,房倒屋塌,壞我大事者,果然是你!”

    “男子漢大丈夫,將事情推到娘兒們身上,虧你有臉……罷了,懶得與你廢話,乖乖束手就擒,可以少吃些苦頭!”

    韓世忠一邊說,一邊大步上前。看著他走路的姿勢,阿蓮心中又是一動。

    所謂龍形虎步,王侯身姿也!

    跟著陳箍桶,她也學了幾分望氣相面之術,原本是在青樓之中閱人時所用,現在用在了韓世忠身上。

    陳箍桶連連後退,他雖然也是身手矯健,但為韓世忠氣勢所奪,連出手的膽量都沒有,只能退,退,再退!

    韓世忠前進比起他後退卻是快得多,僅僅是七八步,兩人便已經近身。

    陳箍桶見退無可退,挺起匕首,嗷叫了一聲向韓世忠衝來。

    “小心!”阿蓮驚呼了一聲。

    “無妨!”韓世忠咧嘴一笑,他面上有在沙場上留下的疤痕,原本有些嚇人,但這一笑,卻讓阿蓮覺得分外可靠。

    也不知他怎麼使的手段,陳箍桶胳膊就被他夾住,然後一用力,陳箍桶慘叫了一聲,右手折斷,匕首也掉在了地上。

    “好漢,好漢,放過我,我給你金銀,我給你一千貫!”陳箍桶痛得大叫道。

    “若是早幾日,俺說不得會動心,現在麼,俺已經把自己賣了,正合值一千貫呢。”韓世忠將他按倒在地,一腳踏住,讓他不能動彈,然後解下陳箍桶的腰帶,直接將人倒攢蹄兒綁住。

    將完全失去了反抗能力的陳箍桶夾住,韓世忠再望向阿蓮:“姑娘,你如今做何打算?”

    “我……我腿扭著了,可能骨折了。”阿蓮被他目光一掃,只覺得心頭髮熱,喃喃說道。

    韓世忠看了看她的腳,蹲下手去按了按她腳腫之處,聽得阿蓮“啊”的一聲叫,抬頭望她一眼:“痛麼?”

    阿蓮雙頰流丹,目光若水,輕輕點頭,微不可聞地道:“疼。”

    “疼就好,未必是骨折,可能只是扭著了筋……嗯,姑娘,得罪了啊。”

    總不能將這女郎一個人扔在外頭,韓世忠一蹲身,直接將阿蓮負起。阿蓮本能地掙了掙,但掙不脫,也只能放棄了。

    背上背著一人,胳膊還夾著一人,韓世忠走起路來,仍然飛快,連大氣都不喘。阿蓮聽著他沉穩的呼吸,感覺到他胳膊上的力量,臉上燙得和火一般。

    韓世忠帶著人回到莊子裡,此時莊子又再度安靜下來,摩尼教徒逃的逃、死的死,還有二十餘人被擒住。周銓正在那邊審著一個摩尼教徒,見韓世忠帶著兩人過來,笑著道:“不愧是潑韓五,擒著重要人物了?”

    “應當是重要人物,這位小娘子也被帶來了。”韓世忠將阿蓮放下,又將陳箍桶往地上一扔。

    周銓瞄了一眼阿憐,只覺得眼熟,想了一會兒,還是身邊的武陽知道他的毛病,低聲提醒了一句,他才記起:“原來是你,阿憐姑娘,不曾想離別數載,竟然又相遇了!”

    阿蓮忍著腳上的疼痛,向他福了一福:“奴本姓許名蓮,蓮花的蓮……奴有罪,但這幾年與師師小娘子結交,雖是奉命而為,卻是真心喜歡她,故此奴不曾害過小娘子!”

    她以前不瞭解周銓,可這幾年和師師交往甚繁,從師師口中,她知道家人是周銓的逆鱗,如果不把此事說開來,少不得要吃大苦頭。

    周銓沒想到她會如此識相,微微愣了愣,然後點頭。

    師師的朋友不多,這位阿蓮姑娘算是其中之一了,而且這幾年,周銓不在京師,也多虧了她排遣師師的寂寞。

    看在師師的面子上,確實不好難為她。

    “此人是誰?”周銓指了陳箍桶一下。

    莊子裡別的摩尼教徒,只知道陳箍桶身份非同一般,卻不知道他就是摩尼教的軍師。許蓮既然已經下定決心,也不隱瞞,向周銓稟報導:“此人乃聖教聖公座下軍師,上回少聖公在衙內手中吃了虧之後,便由此人主持聖教北方事宜。”

    “阿蓮,閉嘴!”陳箍桶怒道。

    “軍師,方才你若對我說,聖教養我二十年,到得我為聖教獻出性命之時,我二話不說,自己了斷自己……但你不該騙我!”許蓮輕聲道:“你騙我之時,便是我與聖教再無恩情之日!”

    “你就不怕你的父母家人麼?”陳箍桶還威脅道。

    “若我父母家人還在,為何這十餘年來,他們連見都不來見我一面?”阿蓮淒聲道:“休要再欺瞞了,我父母家人,只怕早就沒了。”

    陳箍桶見哄不住她,只能恨恨看著周銓:“不曾想你這廝如此狡猾……究竟是哪裡漏了馬腳,還請周衙內指點!”

    周銓看了看韓世忠,微笑起來:“你這局布得不錯,阿蓮姑娘做得也很仔細,我是沒有瞧出什麼名堂來,但是我身邊這潑韓五卻是粗中有細,他稟告我,說阿蓮姑娘似乎並不是真怕高衙內……”

    破綻確實是韓世忠看出來的。

    那日在大相國寺,阿蓮離開時看了韓世忠一眼,韓世忠發覺,她雖然緊張,卻沒有真正的恐懼,那麼急著跑掉,不像是怕被高衙內擒住,倒像是怕被什麼人認出來。

    韓世忠好賭撒潑,心卻極細,待發現與阿蓮在一起的年紀小的姑娘,就是周銓的妹子時,他心中便生出疑竇:師師年紀小,當時沒有提周銓情有可緣,這位阿蓮姑娘卻是個大氣的,為何不對高衙內說,她身邊就是周銓的妹妹?

    想來只要提一句,高衙內哪裡還敢動她,只怕會巴巴地上來溜鬚拍馬,最大的可能,是將她與師師一起送回周家。

    那時,韓世忠便懷疑,這位阿蓮姑娘,似乎不大敢與周銓照面。

    後來周銓派人去尋阿蓮,發現阿蓮已經離開京師,恰好當時韓世忠在旁,便提出了自己的懷疑。周銓頓時驚覺,阿蓮與師師結交這麼久,自己雖然未曾見過,但面對高衙內這樣的紈袴,她理當提起自己的名字!

    再派人去細查,便發覺阿蓮宅中不對,然後順藤摸瓜,找到這莊子來。雖然摩尼教做得很乾淨,但正是因為做得乾淨,所以才可疑:這莊子裡所有人,都是後來遷入的,竟然在附近連一家親戚都沒有,也很少與鄰近村子往來!

    聽得自己的佈局,竟然是被這個窮這漢看出了破綻,陳箍桶長嘆了口氣:“此時運不濟也,竟然遇到此人!”

    “行了,今夜暫在此地宿上一晚,明日早報官,回去之後,讓狗兒叔叔來折騰他,不信弄不出口供來。”周銓見局面已經得到控制,向眾人下令道,然後又看向韓世忠和宋行風:“此地沒準還藏有賊人,二位,今夜可願為我守門?”

    這是將性命安危托以二人之意,韓世忠與宋行風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中的喜意。

    他們可不再是剛投靠周銓時,對周銓在遼東的大戰一無所知,現在他們已經曉得,周銓手中有一支人數不少的護衛,而且還帶著這支護衛去遼國搶了位公主來!

    這也意味著,在周銓身邊,他們有的是用武之地,不必擔心一身本領就此荒廢!(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2
二八七、等待命運判決

    韓世忠伸了個懶腰,從床板上爬了起來。

    昨夜他與宋行風護衛周銓,當然並不是說不睡眠,而是搬來床板,來人睡在周銓臥室門口,只要有人過來,他們必然會驚醒。

    此時外邊,已經傳來人聲,韓世忠悄然打開大門,宋行風也醒了,看著他道:“怎麼?”

    “沒事,天亮了。”

    兩人說話都壓低了聲音,怕驚醒裡間的周銓。不過片刻後,外頭便有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少年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少年面色有些羞惱,見到二人,頷首行禮:“大郎醒了麼?”

    “噓,衙內還在睡。”宋行風做了個手勢。

    但這時,裡間傳來聲音:“是小孟麼,怎麼,有何事?”

    “陳箍桶死了!”來稟報的小孟道。

    裡面立刻傳來掀被子的聲音,片刻之後,周銓走了出來,皺著眉頭:“死了……帶我去看看!”

    昨夜陳箍桶被綁在一根樑柱上,為了怕他凍死,還專門給他墊了乾草、蓋了棉被。這廝既是摩尼教的軍師,知道的事情一定很多,故此周銓準備從他嘴裡掏出些東西來,比如說,摩尼教的聖公方臘,現在究竟位於何處。

    畢竟周銓雖知方臘其人,對他的事蹟卻不是十分瞭解,因此無法循根溯源,將之揪出來。

    到了關押陳箍桶的屋子,屋內有兩個少年垂頭喪氣地呆著,他們是昨夜的看守,卻讓陳箍桶在眼皮下死掉,兩人心中都是羞愧至極。

    周銓沒有理睬他們,上前看了看,陳箍桶仍然保持著被縛在樑柱上的姿勢,只不過是半蹲著,在他脖子上,套著一根草繩,草繩另一端掛在樑柱上的一個木榫上。

    從他姿勢來看,昨夜他在被縛住的情形下,仍然抽取墊著的乾草,搓成這根草繩,然後勉強站起,將草繩套在樑柱之上,打好結,掛上了木榫。

    “這廝倒是……”

    周銓心中也暗生警惕,陳箍桶落入他的手中,自知難以倖免,肯定熬不過刑訊,便選擇了自盡。寧可死也要保守摩尼教的秘密,這廝對摩尼教倒是忠誠!

    方臘手底下有這等人物,當真不能小看。

    “你們要吸取教訓,莫要以為,人綁著就沒事了。”周銓此時才看向那兩個看守的少年。

    周銓進來以後,一直不理他們,晾得這倆小子都快流眼淚了。

    打發走他們之後,周銓眯著眼,思忖了一會兒,然後對韓世忠道:“潑韓五,隨我來。”

    喚韓世忠綽號,就是不把他當外人看,宋行風很有些羨慕,同時又有點懊惱。昨夜他與韓世忠機會均等,甚至可以說,他還領先韓世忠一步,可是因為判斷失誤,擒獲陳箍桶的功勞,被韓世忠拿了。

    “下回不能再輸給潑韓五了,娘的,時運不濟!”

    韓世忠跟著周銓,兩人到了東廂,在東廂臥室房門前,同樣有兩個少年守衛,見周銓後,他們立直行禮,叭的一下,將手擊在胸前,顯得乾淨利落。

    韓世忠忍不住嘖了一聲,周銓身邊的這些陣列少年行禮,讓他百看不厭。京中禁軍,這幾年被高俅整治,若嚴格起來,也能做得這般乾淨利落,但韓世忠卻看得出,那只是一個紙架子,徒有其表,不像這些少年,那股剽悍勁兒,從骨子裡透出來。至於西軍,軍紀就是笑話,打仗靠的就是狠勇。

    “這才像是軍人武夫!”韓世忠每見一次,心裡就會這樣想。

    “裡面人如何?”周銓問道。

    “一切安好。”

    周銓點了點頭,在門前咳了一聲,然後喚道:“許家姑娘,許家姑娘?”

    屋子裡,許蓮也已經起來了。

    說來也怪,分明落入敵人之手,整夜門前都有兩人看守,但許蓮卻覺得,昨晚的睡眠,是近幾年來睡得最香最沉的一次。

    壓在她胸膛上的大石頭,似乎在昨夜被搬開了,她可以暢快地呼吸,再無束縛。

    因此晨起之後,她的精神很好。

    聽得外頭周銓呼喚,她眼神微凝:“奴已起來了,制置相公有何吩咐?”

    大宋之時,“相公”乃是對朝堂宰執們的稱呼,一般官員,稱其“相公”既可表祝福,也是一種敬意。周銓在外間又道:“請姑娘出來敘話。”

    這東廂畢竟是許蓮閨房,派兩人在門外看守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可帶著大老爺們闖女子閨房,不是必要的情況下,周銓做不出來。

    片刻之後,門吱呀一聲拉開,許蓮站在門前。

    她一眼看到周銓身後的韓世忠,輕呀了一聲,忍不住就伸手去摸臉,似乎是怕自己沒有收拾好來,面上有什麼不妥之處被看到。

    韓世忠立於周銓之後,嘴角微微往上彎了彎,算是和她打了招呼。

    到得正堂,周銓也不隱瞞:“陳箍桶死了。”

    “啊……”

    許蓮輕輕一呼,不過神情裡卻沒有多少驚訝。

    “你不意外?”

    “陳軍師足智多謀,對聖公又是忠心耿耿,若他想要死,那必然會有死的法子。”

    聽得她的回應,周銓心中一動:“你早有意料?”

    “以陳軍師性子,既然落入你手,又脫不了身,那必然是要尋死的。”

    “為何昨夜不提醒我?”周銓又問道。

    許蓮略作沉吟,然後坦然看著周銓:“我昨夜是有意不提醒的,一來陳軍師雖然想要害我,但此前對我還算和善,我不忍他在你們手中多受折磨;二來麼,陳軍師死了,我的價值才最大……”

    韓世忠在周銓身後,原本微閉眼睛,聽得這後面一句,他雙眼張圓,盯緊了這個女子。

    確實,陳箍桶死了,阿蓮的價值就變得最大起來。莊子裡其餘摩尼教徒,都只不過是些底層狂信,便是刑訊,從他們嘴中也掏不出多少有價值的東西。阿蓮在摩尼教中的地位也不高,但知道的東西卻不少,陳箍桶一死,她就是唯一有價值的活口了。

    這女郎看上去有如大家閨秀,沒料想,心中卻暗藏玄機。

    “既是如此,你有什麼要求?”周銓明白,要掏出阿蓮的口供,總得給她點什麼。

    阿蓮略一沉吟,面上浮起了紅暈。

    她需要一個安全保證,可是,對周銓,她又有些信不太過。

    她是知道周銓厲害的,莫說向家父子那對草包,就是她們摩尼教小聖公、陳軍師,都先後在周銓手中敗過,陳箍桶甚至連命都送掉了。

    想了好一會兒,她突然向周銓拜了一拜:“奴有幾問,想請教制置相公身後的壯士。”

    周銓愣了一下,想到是韓世忠將她與陳箍桶一起擒來,因此不疑有他:“你請問就是,不過他答不答,卻是他的事情。”

    “不知壯士姓字名誰,出身為何,可曾有家室?”阿蓮又向韓世忠拜了拜,然後問道。

    “某姓韓,名世忠,字良臣,延安人,在西軍中廝混,窮軍漢一個,賤命一條,未曾有家室。”

    韓世忠是爽快人,加之他覺得,大丈夫事無不可對人言,因此毫不猶豫地道。

    “壯士少年潦倒,如今跟在周制置身邊,卻如風從虎、雲從龍,莫看以前卑微,來日富貴,卻是不可限量賤妾蒲柳之姿,卑賤之人,淪落泥埃,若壯士不棄,願附身為妾,以求托庇!”

    她這番話,當著周銓與韓世忠的面說出來,韓世忠呆了,周銓更是呆了!

    本來她問韓世忠出身,周銓還以為她是看著韓世忠眼熟,想要拉拉關係,沒有想到,卻是直接看上了韓世忠!

    感謝軍漢出身的宋太祖,感謝奪了侄子皇位怕諸將不服的宋太宗,大宋一朝,對武人都是極盡打壓之事,若是軍中將門倒還罷了,象韓世忠這樣,出身平民百姓,從軍多年未能混到正經官職的,莫說成家立業,就是有幾個閒錢,能尋個好些的窯姐兒就已經不錯了。

    故此,被許蓮看上,韓世忠第一個念頭,多少有些沾沾自喜。

    看來自己棄了劉光世轉跟著周銓,當真是明智之舉,別的不說,至少被那些姑娘們掩鼻而過的臭軍漢,竟然也有嬌滴滴的大美人兒看上。

    在一愣之後,周銓笑了起來。

    這許蓮倒是好眼光。

    她兩回見到韓世忠的膽氣本領,又曉得周銓識人善用,韓世忠在周銓手中,莫看現在還是無職無份,但以後定是富貴可期。現在若能緊緊抓住,不僅可以托庇於眼前,解決目前的問題,還有益於長遠,今後妻憑夫貴。

    只不過,她還是看差了一點。

    周銓自己不喜歡別人安排自己的婚事,將自己的感情變成一場交易,同樣,他也不會隨意安排下屬的婚事。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因此,他哈的笑了兩聲,然後道:“此事乃韓五私事,他自家若說可以,那便可以,他若說不成,那便不成……你若有本事,只管說服潑韓五!”

    許蓮一雙妙目,盈盈含波,注視著韓世忠,向他又是一拜:“願為相公平靖屋內,使相公不須為家務所掣肘,可以在外安心建功立業!”

    她沒有說自己有多少嫁妝,沒有誇自己容貌如何,甚至沒有提自己婦德怎樣,只以功業激勵韓世忠,說了這一句話之後,便再無二語,垂首低眉,等待韓世忠的決定。

    彷彿在等待命運判決。(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2
二八八、習慣性造反的摩尼教

    韓世忠陷入深思之中。

    最初許蓮說出要嫁與他為妾,他是極為驚訝,然後不免有些飄飄然。

    若說姿色,許蓮或者不是絕色,但也是少有的美人。換作在西軍之中時,韓世忠這等軍漢,面對這樣的美人,只可遠觀,即使靠近一些,都要被將主喝退。

    再說內秀,許蓮知書達禮,棋琴書畫樣樣精通,更重要的是,她還頗具心機器量,與號稱潑韓五的韓世忠,正合可以互補。

    至於婦德方面,此前她出身卑微,淪落風塵,但韓世忠有自信,若她真嫁予自己,此後的婦德,必不至有失。

    但是韓世忠此身卻不由己,他考慮問題,除了要考慮自己,還要考慮如今自己所處的環境。

    許蓮乃是摩尼教徒,在其教中地位頗高,她如今是周銓的俘虜,之所以願意嫁與韓世忠為妾,實在是走投無路,想要托庇於韓世忠。因此,韓世忠若應下,也就意味著要接下她的因果,特別是,原本週銓逼出她口供之後,便可以將她送交官府那幾乎意味著許蓮必被折磨死於官獄之中,可韓世忠若應下要娶她,周銓就無法將她這個關鍵人證交給朝廷。

    思忖了好一會兒,韓世忠看著周銓:“衙內覺得,俺潑韓五這百八十斤,可值得瞞過朝廷?”

    周銓啞然一笑。

    韓世忠分明是動心了,既是如此,他也不在乎這點小事。

    “若得你潑韓五真心用事,莫說瞞過朝廷一兩件事情,就是摁死一兩個宰執,又算得了什麼大事?”

    聞得此語,韓世忠頓時下拜:“請主公賜此女於小人為妻!”

    “為妻?”周銓一愣。

    “正是,既欲娶之,何必為妾?俺韓五在西軍之中,不為將主所重,得主公不棄,千金市馬,故此願為主公效死力。俺這一世活了近三十,還不曾有如此女子,垂憐下嫁,故此願娶為正妻,定不負她之青睞!”

    此話一出,周銓動容!

    韓世忠抑鬱不得志,十八歲入西軍,如今已是十載過去,卻還只是一個微末大的小軍官,便是一吏,都敢對他呼來喝去。劉光世不過是軍中紈袴,草包一個,卻可以視韓世忠為奴僕。唯有到了周銓手中,才第一日,就予千貫錢,任他豪賭,故此,他下定決心,願效死力。

    對這許蓮,也是如此。得人真誠相待,他必誠心報之!

    “既是如此,韓五哥,我也不能辱沒你,我這就請家母收阿蓮姑娘為女兒,算是我多了一妹妹五哥,你便是我妹婿了!”

    韓世忠能如此坦蕩,周銓又為何不能灑脫一點?

    認個義妹,一來可以攬住韓世忠之心,二來麼,既然都是兄妹了,阿蓮還好意思有所隱瞞,不將摩尼教的底細都漏出來?

    比起韓世忠的真坦蕩,周銓的灑脫多少有些功利,饒是如此,他這一開口,許蓮還是熱淚盈眶。

    以許蓮的身份嫁與韓世忠為妻,多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但以周銓的義妹身份嫁出去,則是完全不同。

    她盈盈下拜:“多謝制置相公……”

    “應是多謝兄長。”周銓哈哈一笑,歪著腦袋看了韓世忠一眼:“潑韓五,算是你有福氣,我嫁妹子,嫁妝豐厚得你想都想不到……妹子,你可知道香水……對了,你和師師好,定然是知道的。我原本是想把香水這產業當作師師的嫁妝,不過如今有你這大妹,先顧你了!今後香水之事,我會令人告訴你,一年不多,二三十萬貫的收益總是有的!”

    他一開口就將每年二三十萬貫收益的產業送與阿蓮當嫁妝,韓世忠慌了:“主公,這不好……”

    “給我家妹子的,與你何幹!錢是英雄膽,你若是膽敢欺負她,她直接將你趕出家門!”

    韓世忠是個爽快人,見周銓如此說,便不再拒絕,只是心中暗想,自己便是豁了性命,也要將周銓交待的事情辦好來,方不負他如此重恩。

    那邊阿蓮卻道:“兄長所賜,原不該拒,只是這太過貴重,而且原本是師師小娘子的,兄長之情,小妹心領……”

    “不必多說了,潑韓五這廝的性子我是曉得的,雖然他說要戒賭了,但怕是戒不掉……”

    韓世忠聞得這話,嘿嘿笑了兩聲。周銓瞪了他一眼,然後又道:“就算是戒掉了,他大手大腳,腰間沒有隔夜之財,你嫁了過去,豈不是要跟著他受窮受苦?若真如此,別人只會說我這當兄長的吝嗇刻薄!至於師師那邊,你不必擔心,以我的手段,給她一份每年百十萬貫錢收益的嫁妝,豈是什麼難事?”

    見他把話說到這份上,阿蓮無法再拒絕。她只是眉頭微凝,心中暗自琢磨,師師小娘子的心事,她知道,可這位兄長卻似乎並未察覺呢!

    若是師師曉得周銓要為她準備嫁妝,定然會非常生氣吧。

    不過此事並不著急,阿蓮心中已經有了一個主意,反正是要拜見周母的,到時對周母提一下就是。

    此事既已議定,周銓沒有問,但阿蓮自己開口,說起摩尼教的事情來。

    原來摩尼教信奉大光明神,自波斯傳入中土後,傳播漸廣,其中不乏野心之輩,往往利用下層百姓對生活的不滿,還有人間種種矛盾,發動起義,試圖建立地上的“光明王國”。但是絕大多數時候,這都只是野心家的工具。

    唐朝之時,摩尼教聖女陳碩真在浙東傳教舉事,自立為文佳皇帝,後來兵敗,慘遭酷刑而死。但她寧受百般屈辱折磨,也不洩露摩尼教的秘密,使得許多教中骨幹教徒,得以倖免於難。此事讓原本一盤散沙的摩尼教徒極為感激,故此各支各派,都視陳碩真有恩於己,暗自畫影圖形,供奉香火。

    偏偏師師的模樣,與陳碩真留下的畫影頗為相似!

    這本來只是一個巧合,但方臘之子小聖公、摩尼教頭領陳十四在京中與周家父子衝突,曾經抓住過師師,當時就覺得,她與陳碩真留下的幼年畫像極像。他們退回浙東,在教中說起此事後,軍師陳箍桶就有了一個主意。

    如今摩尼教散佈各地,自立為教主的沒有十個也有六七個,彼此之間,誰都不服誰。他們所服者,除了大光明神,恐怕就唯有陳碩真了。故此,陳箍桶有意將師師拐走,以陳碩真轉世之身的名義,嫁與方臘之子小聖公方書。

    若真能如此,憑藉陳碩真的號召力,或許能將各地的摩尼教徒都整合起來,哪怕並不能真正擰成一股繩,至少可以形成一個聯盟。各地同時舉事,足以讓大宋陷入四處烽煙之中,或許方臘父子可以亂中成功。

    “當真是臆想天開!”

    聽得這,周銓不免愣住了。

    這是他以己度人,覺得一個已經去世了四五百年的古人,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影響力。卻沒有想過,這些摩尼教高層雖然未必真把陳碩真放在心上,但那些底層信眾,長期以來被宣傳洗腦,卻是極容易被煽動起來的。

    摩尼教欲舉事,缺錢、缺糧、缺武器、缺人才,幾乎什麼都缺。其教中骨幹,雖有野心,也有一定組織能力,但是缺乏戰略眼光。倒是被稱為軍師的陳箍桶,卻頗有幾分謀略,自十餘年前投靠方臘起,便開始謀劃起來。

    比如說,在京中發展信徒,甚至將教徒安插到了皇宮之中,盜取宮中金玉,準備以此充作軍資。再比如說,將阿蓮安插到徐州,想法子投靠向家父子,是準備從向家的冶坑裡獲得鋼鐵,秘密為摩尼教打造兵器。

    聽到這,周銓搖頭笑了兩聲,畢竟只是“幾分謀略”,想法倒是和他一樣,要賺錢,要控制鋼鐵,但手段比起他來,可就是粗糙笨拙得多了。

    若沒有周銓,摩尼教的準備,都只能算是草草。可是與周銓敵對之後,摩尼教就盯上了他,周銓的一些做法,給了陳箍桶很大的啟發。

    比如說榷城之舉,陳箍桶親自負責,偽作商人前往榷城貿易,一是積累起事的軍資,二也是想要尋找門路勾結遼國,若是他們起事時,遼國在邊境增兵,可經分散朝廷的兵力。

    “小妹有罪,小妹從師師小娘子那裡學得了毛衣織法,將之傳****中,如今大江南北,河東河西,毛衣產業,多是摩尼教所有。奴亦曾稍作推算,每年能給教中賺得十數萬貫的收益充作軍資,還養了絕多教民信眾。”

    此事周銓已經略有所知,梁庭芳來京師告訴他的。想到梁庭芳,周銓就想到了他妹妹梁紅玉,也不知道是不是原本歷史上的那位梁紅玉若真是的話,韓世忠娶了許蓮,恐怕就沒她什麼事情了。

    “而且,這等工坊組建之事,陳軍師暗中多次潛入兄長的工坊中,他說其中隱約有兵法,以此法約束的工人學徒,戰時拉出,稍作訓練,便可以為兵!”

    聽到這,周銓的神情頓時肅然。

    工業化社會對比農業社會的優勢,不僅僅是科技與生產力上的,更是人力上的。

    有組織有紀律的工人,比起散漫慣了的農民,要更容易成軍,也更會堅守紀律。

    陳箍桶能看到這一點,倒真是一個人才!

    好在他死了。

    “聖公之下各位頭領,對今後如何舉事,也有頗多不同意見,陳軍師死在京師之中,教中會如何反應,實在難以預料!”阿蓮又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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