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60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7
二六九、弱!太弱!真是太弱!

    戰爭要靠人來打,武器要靠人來運用,周銓徵募漢人青壯為軍,並沒有把他們當成消耗品,每一名士兵,都擁有這個時代最好的裝備和待遇,同時也要經過這個時代最嚴格的操演訓練。

    經過與濟州島土人、流求島土著的小規模戰鬥,這些士兵,大多都擁有戰場的經驗,雖然不是很足,還不能算是百戰精英,但已經足以讓他們在正面迎敵時保持陣型,不致於慌亂。

    他們擁有這個時代最好的鎧甲,最鋒利的武器,最系統的訓練,最嚴格的組織。

    只要他們自己不慌亂,能夠發揮出平時七成以上的水平,那麼就足以同此時最強大的軍隊正面抗衡。

    摧枯拉朽一般擊潰了女真右翼,調轉方向夾擊女真中軍,哪怕斡本紅了眼睛,帶著親兵和預備隊親自上前,也無法扭轉頹勢,在堅持了大約半刻,便也已崩盤!

    這一次,就是斡本親上,也無濟事事!

    右翼崩潰,中軍崩潰,左翼獨木難支,不得不也撤了下來。

    斡本在軍中看到這一幕,睚眥俱裂,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鮮血汩汩而出。

    不過此時,他還保有冷靜,知道這一戰,自己敗了!

    “敵賊所倚者,不僅是那妖法,他們的軍士之勇,裝備之精,更在我軍之上……除非我有數倍的優勢,而且還要能抑制他們的妖術,否則,不可與之浪戰!”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撤出去!”

    他心念電轉,力挽狂瀾的想法沒有,如何在潰逃中儘可能保持實力的想法卻是有的。

    此次參戰者,雖然多為女真諸部,但真正出身完顏部的,不過數十人,再加上向來與完顏部親善的諸部,總算也只有五六百,這些構成了斡本的親軍。其餘絕大多數,都是長白諸部、鴨淥江諸部、回跋部、合懶甸部、浦盧毛朵部,雖然投靠了完顏部,但是相對而言要疏上一層。

    斡本見事難挽回,當機立斷,向自己的親兵下令:“走!”

    他這一走,大旗倒轉,其餘諸部本來就被打得落花流水,更是憂心被他留下墊後,整個軍陣,徹底散去。

    女真人有馬,但方才一戰,陣前布有壕溝鹿砦,局面不利於馬戰,故此斡本下令棄馬步戰,絕大多數女真人的馬都放在陣後。此時崩潰,他們紛紛回來搶奪戰馬,想要逃走。

    但是此時,武陽帶的兩百騎已經將女真右翼潰兵徹底殺散,再也無法組織起來。

    中原軍隊與遊牧軍隊交戰,最吃虧的地方就是勝利也很難達到全殲敵人的目的,畢竟遊牧軍隊有戰馬,輸了逃回去,下次還可以再來,十次裡面他們輸九次勝一次,也足以將中原軍隊拖死。

    武陽在西軍多年,很清楚這一點,故此,殺散敵軍之後,他在馬上站立而起,遙望戰場,略一猶豫,並沒有衝向女真人的中軍。

    哪怕那裡女真主帥完顏斡本的戰旗,清楚地映入他眼中,他也放棄了這似乎唾手可得的功勞。

    “隨我來!”他厲聲大叫,一馬當先,斜掠過來,直衝入女真後陣留守的看馬人當中。

    為了避免馬匹為火炮所傷,女真人的後陣,擺在距離戰場約四里處,留守的女真兩個謀克,人數並不比武陽帶的少。但是,敗兵退下雜亂無章,彷彿山中崩下的洪水般,將他們也裹挾著後退,哪裡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而且,武陽來此的目的,也不是與他們交戰,而是縱火!

    廣闊的原野,又值秋高之時,哪怕前些日下了雨,仍然很容易縱火。一瞬間,火線蔓延出去,濃煙滾滾,將女真人的馬匹都驚得亂跑起來。

    準備逃回來取馬的女真人呆了。

    馬被趕跑,逃命的女真人只能靠著雙腳!

    這也就意味著,勝利一方的步卒,可以跟在他們身後,不會被他們擺脫,而且,武陽等騎兵,更可以在敗退的女真人肆意追殺,幾乎沒有任何人能夠反抗!

    斡本與他的親兵,倒還是有馬,可如今他也絕望了。他放棄了組織逃走的想法,這種情形下,他本人能夠脫身,就已經很不錯,他已經看到,在他軍後縱火趕走馬匹的那隊敵軍,向著他這邊橫掃而來!

    此時阻擋斡本的最大敵人,並不是商會護衛軍,而是他自己的部下。潰敗下來的女真人,可不管他是什麼身份,為了逃命為了活路,沒搶他的馬就已經不錯了,至於擋著他馬逃竄之路,那算得了什麼?

    雙刀在手,如同劈波斬浪一般,武陽在敵軍之中,破開了一條血路。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斡本,哪怕雙方隔著百丈,斡本也可以感覺到他的殺意!

    “太子,快走,我去攔他!”斡本的一名親將叫道,縱馬出來,想要迎戰武陽。

    這親衛力大,手中所使,是一根狼牙棒,但當雙馬交錯之時,武陽右手長刀貼著狼牙棒棒身掠過,從頭盔與身甲連接處,直接切入他的脖子!

    棒落,身墜!

    甚至連多阻止武陽片刻都沒有做到!

    “太子,照顧好我的家人!”又一員斡本的親將大叫而出,跟著他來的,還有另外兩騎。

    三人撲向武陽,卻看到面甲之下露出的武陽嘴角,浮出一絲輕蔑的冷笑。

    “弱!”右手刀斬入第一人的馬頭,那女真人連人帶馬,仆倒在地。

    “太弱!”左手刀斜掠而起,自其腰腹劃過,血與斷腸齊飆而出!

    “真是太弱!”雙刀既出,都卡在了對方身體之中,故此武陽此時已經空手,他向後一仰,躲過第三人,雙馬交錯時,一把抓住對方的腿,生生將之從馬上扯了過來,然後用力一扯。

    喀的一聲,那女真人竟然被他生生扯斷了骨頭,再在馬上抬膝一撞,脊骨斷裂,口中鮮血狂噴。

    將屍體扔下的同時,武陽也奪過對方的鐵棍。不過經過這三人阻攔,他再看斡本,已經隱在數十名親衛之後了。

    武陽眉頭一擰,他再勇猛,連戰至此,力氣消耗也大,特別是戰馬明顯露出疲意,想要追上去,甚為困難。

    將鐵棍橫在馬背上,武陽伸手從腰間摘下雕弓與羽箭。

    他的射術,同樣是周侗親傳,哪怕他的主要天分不在此上,卻也勝過周銓。

    雙方相距,只有五十步,正是他射程之內。他眯眼,扣弦,然後松指。

    嗡!

    羽箭飛射而出,從人群頭上掠過,劃出一個漂亮的微弧。

    就在這時,斡本回頭望了武陽一眼,恰恰看到他手中張弓,頓知不妙,慌忙擺身。

    噗!

    他感覺到身後劇痛,身體猛然一撲,栽倒在馬背之上,但旋即他又坐直,回頭大罵:“漢兒,險些給你射殺!”

    武陽目光微動,暗道一聲可惜,對方最後關頭的躲閃,避開了要害,而他現在想要再追,已經晚了。

    另一面,周銓在哨塔之上,臉上露出了笑意,雙方正面作戰持續的時間,還沒有兩刻鐘,但女真人已被完全擊潰,再也沒有機會了。

    而且耶律馬哥那邊,雖然未能獲勝,但也纏住了對方的騎兵,令那支分出去的女真騎兵既不能來攻,也無法撤回去接應。

    在發現正面已經徹底崩潰,局面再無挽回之後,完顏斡魯只能長嘆一聲,向著西面逃去。

    他畢竟是騎兵,而耶律馬哥已經完成了周銓分配的任務,因此只是略作追趕,確認敵騎已經離開了戰場,他們便也加入了追殺女真步卒的行列之中。

    冷兵器時代,一場戰爭真正的大規模殺敵,大多是發生在追亡逐北之時,真正正面較量,持續的時間往往不長,而且人員傷亡並不是那麼嚴重。周銓沒有下令收兵,因為現在才是真正收取勝利果實之時。

    而且片刻之後,武陽派人回頭傳來喜訊,餘裡衍帶的契丹營與高麗營也到了!

    周銓派出數批信使,但能找到餘裡衍的只有一批,得到周銓的命令之後,餘裡衍自己呆在船上,但耶律勃魯、崔龍洙則帶領著契丹、高麗二營,追蹤女真人的痕跡趕來。

    他們的馬大多都已遺棄,因此速度較慢,這邊戰鬥都已經決出了勝負,他們才趕到,卻恰好兜住了被武陽趕走的女真人戰馬。

    高麗人倒還罷了,契丹營的千餘人,都是耶律馬哥挑出的精銳,有了馬之後,他們立刻加入了收割逃亡的隊伍之中,與武陽部、耶律馬哥部會合在一處,還與回頭接應的完顏斡魯又戰了一場,這次徹底擊敗了完顏斡魯,使之只剩餘千騎遠遁。

    申時開戰,到得戌時,天色漸晚,諸將紛紛歸來,報上各自的戰果。

    此戰,周銓以三千六百人奪取渡口,後半段契丹營、高麗營兩千五百人加入,一共是六千一百人,迎戰女真八千九百人,陣斬其四千七百二十二人,擒獲一千一百五十八人,奪取軍馬三千二百匹,軍資無數,僅黃金便有五百四十兩,銀三千一百兩,銅錢六千餘貫。

    而商隊護衛的損失,陣亡二百一十一人,重傷致殘一百一十五人,輕傷一千餘人,和斬獲相比,可以說是微不足道。

    這是一場乾脆的大勝!(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8
二七零、滿心淒涼

    諸將稟報戰果之時,周銓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此時戰場基本打少幹淨,周銓向眾人道過辛苦,又一一勉勵了番,然後宣佈此戰犒賞。

    參戰的絕大多數都是商會護衛軍,護衛軍有著嚴格的規定,所有的繳獲,除了可以留下少量實物作為自己的紀念物外,絕大多數都要歸公。歸公之後,再以各自功勞進行分配。

    嚴格的紀律是為了保證戰鬥力,而戰利品的分配,同樣也是為了保證戰鬥力。

    比如說炮兵,他們不可能到戰場中去拾取戰利品,可他們在戰爭中的作用,有目共睹,若不分戰利品給他們,怎麼也說不過去。

    犒賞的內容宣佈出去,很快傳遍全軍,於是到處都是歡呼聲。

    到這時,周銓才有空將耶律勃魯和崔龍洙喚來,問他們餘裡衍的情況。

    得知餘裡衍無恙,已經安全登上玄鳥號戰船,周銓鬆了口氣。

    只不過天色已晚,而且他這裡還有大軍,因此無法前去相會。他只能派出信使,前去通知獲勝的消息。

    信使趕到時,已經是亥時兩刻,為了安全,餘裡衍呆在船上,岸邊有水手建立了一個小型營地,只有十餘人在營地裡值守。

    信使高舉火把,遠遠奔來時,立刻驚動了營地中的人,他們起身警戒,發現來人穿著商會護衛的制服,這才稍鬆口氣。

    “公主殿下在船上嗎,我奉衙內之命前來傳信!”為防止誤傷,信使遠遠地叫道。

    “來,來,我們送你到船上去……對了,戰況如何?”

    海上潮聲比較大,所以站在船甲板下正望著陸地的餘裡衍,只能聽到隱約的對話,卻聽得不清楚。

    她心裡沒有半點焦急,在得知周銓率軍趕到之後,原本懸著的心,漸漸就放下了。

    那個男人,被她視為自己男人的宋國少年,就像是一棵撐天大樹,足以為她遮風擋雨。

    她絕對信任周銓的能力。

    不過當信使登上玄鳥號時,她還是有些小激動:“周郎如何,身體可好?”

    她不問戰事,是因為她認定,周銓既來,那麼此戰必勝。但對周銓的身體,她很有些關注,刀槍無眼,風吹日曬,萬一讓周銓身體有什麼意外,她一定要到他身邊去照顧。

    “殿下,衙內身體很好,請殿下放心。戰事已畢,我軍大勝,不過衙內說了,他還需要回遼陽。女真勢大,我軍人少,又孤立無援,故此此事之後,殿下要將遼東人口遷往濟州,恐怕還需要一段時間……”

    將對餘裡衍的話交待完畢,還有一封周銓臨時手書的信件,餘裡衍接過信之後,看到上面熟悉的字跡,心裡頓時充盈著歡喜。

    除了給她送信,信使還有一個任務,就是傳達給張順的命令。

    既然接到了餘裡衍,張順的任務就已經順利完成,因此周銓命令張順次日返航,回到遼國蘇州,與即將來到蘇州的船隊會合,準備運送人口去濟州。

    一夜無話。

    第二日上午,周銓沒有急著提兵離開,昨天激戰,讓將士們都有些疲憊,另外大量的女真人屍骸,也需要收拾,避免瘟疫發生。

    數千具屍骸散落在各處,收拾起來可不容易,因此,護衛軍尋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火燒。

    那味道,就是周銓也受不了,用口罩矇住了口鼻。因此,當他看到餘裡衍時,露在外邊的眼睛裡,既是喜悅,又是驚愕。

    “你怎麼來了,沒有隨船去蘇州?”他訝然問道。

    “我想你了……你來救我,我可以幫你做些事情,勸遼東的百姓跟你走,還有……我暈船暈得厲害,這些理由,你選哪一個?”餘裡衍歪著腦袋,俏生生而立,臉上全是久別重逢的喜悅。

    周銓一把將她抱住:“我全選!”

    周銓在全選,其間情趣,自是不必多言。他在享受勝利果實時,有一隊人馬,卻在灰溜溜地往東北方向趕。

    這隊人馬只有百騎,當他們看到前方的軍陣之時,先是停了一下,再確認對方是自己人,才奔了過去。

    不怪他們小心,實在是被昨日的戰敗嚇破了膽。

    斡魯滿心淒涼地看著迎面過來的百餘騎,五個猛安,近六千人,與他會合的就只剩餘這一點了。

    “斡本……太子呢?”發現人群之中並沒有看到斡本的身影,斡魯的心猛然一沉。

    他面前的完顏部女真向兩邊分開,露出兩匹並韁而行的馬。

    在馬中間,用木棍和布搭起了個簡易的擔架,完顏斡本就躺在擔架之上。

    斡魯跳下馬,搶了幾步跑過去,看到斡本那毫無血色的臉。他心揪在了一起,大叫道:“斡本,斡本,太子!”

    或許是他的呼喚,也或者是別的什麼原因,陷入重度昏迷中的斡本,竟然醒轉過來。

    臉上浮現出病態的潮紅,斡本抓住了完顏斡魯的手:“叔、叔父,我不……我不行了……痛……”

    “別怕,別怕,沒有事的……咱們有最好的高麗人醫生,還有遼國醫生!只要回到沈州,立刻就可以治好你!”斡魯連聲安慰,回頭望著斡本的護衛時,臉上神情卻極為猙獰:“你們這些蠢貨,怎麼讓太子受了傷?”

    “不怪……不怪他們,敵人中有勇士……”

    斡本眼前,彷彿又看到了那名衝陣敵將的身影,因為虛弱,所以他變得膽小,僅僅是幻覺,就讓他感到恐懼。

    昨天武陽的一箭,雖然沒有直接致命,卻是射中了他的內臟。他當時為穩住軍心,大聲叫罵,表示自己受傷不重,但脫離戰場之後,他就連馬都騎不住了。

    而且他穩定軍心之舉,也沒有半點用處,慘敗後的損失,讓他身心俱受到沉重打擊。

    “我不成了……叔父,讓我父親小心,小心宋人……把那個給兀朮,告訴他,我不能和他爭了……讓他替我報仇……仇……”

    說到這裡,斡本猛然咳嗽起來,口角不停地湧出血塊,完顏斡魯伸手想要幫他,卻不知如何處置。

    “太子,你安心養傷,你放心,會沒事的……”斡魯輕聲安慰,但是斡本再度陷入昏迷,已經對他的話沒有任何反應了。

    小心宋人,為他報仇……

    抹了抹眼角的淚水,斡魯起身,望著周圍垂頭喪氣的女真騎士。

    女真自起兵以來,勝多負少,特別是這樣的慘敗,萬人規模的會戰損失大半人馬,還從未有過。更何況,這一戰中,他們的太子,也身受重傷,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

    好在多出的傷馬,讓他們有了足夠的食物,不至於腹中飢餓。

    “走,回沈州……回沈州去!”斡魯下令道。

    沈州城中,已經不再是亂糟糟的情形。兀朮被斡本留在這城中,不准離開城池,他百無聊賴之下,接管了城中的民政事物。

    他雖然還只是十餘歲的少年,做起事來,卻是井井有條。畢竟跟隨在阿骨打等人身邊的時間夠長,耳炫目染之下,也學會許多理政之策。

    原本混亂的局面,因為他穩住了,城中的漢、契丹、高麗、渤海諸族人等,無論是願意還是不願意,紛紛獻出財物、糧食,算是犒勞大軍。兀朮除去挑了幾樣看得上眼的東西留下,其餘的全部分給了將士,這使得那些斡本的手下都高呼四太子萬歲。

    “唉,想來斡本很快就要帶著遼國的那個公主回來了,可惜,可惜,如果我年紀再大點,能夠獨領一軍,絕對不會輸給他!”

    在城頭之上,兀朮向西望著,發了會呆,他心中極是不甘,餘裡衍可是他追了數百里的獵物,結果被他的異母兄長給奪走!

    就在這時,他看到從遠處來的那一隊人馬。

    人馬很少,只有兩千人左右,遠不是離開時的萬人大軍,兀朮以為這只是前鋒,但直到部隊接近沈州城,也沒有看到後續,這讓他意識到不對,慌忙從城上跑了出來,騎上馬想要出城去看。

    但是卻被斡本留下的人攔住。

    “該死,讓我出去,我要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兀朮怒吼道。

    這些人是斡本的親信,雖然拿了兀朮用來收買人心的財物,卻仍然嚴格執行斡本的命令:“大太子有令,不得令四太子離開,還請四太子莫讓我們為難。”

    “你們這些蠢貨……”

    這句話兀朮這段時間聽了不知多少回,此刻也無力爭辯,好在片刻之後,便看到那隊人馬回到城中。

    垂頭喪氣、失魂落魄、心驚膽顫……凡是能夠形容一支敗軍的詞,都可以用在這隊人馬身上。

    兀朮心中已經感到不妙,好容易看到斡魯,他奔上前叫道:“叔父,斡魯叔父,斡本呢?”

    斡魯本來垂著頭,還在回憶著那場慘敗,聽得兀朮之問,他歪過臉,看著身後一匹馬。

    那匹馬上,用布包裹著一具身體。

    斡本在路上,就已經嚥氣死了。

    兀朮衝過去將布打開,看到一向與自己不和的長兄的臉,探了探鼻息,確定他已死後,兀朮心裡沒有半點快活,有的只是驚恐與失落。

    他抬起臉,滿面都是猙獰:“斡本……他是怎麼死的,你們是怎麼敗的?”(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8
二七一、仇恨傳遞

    “他是怎麼死的,你們是怎麼敗的?”

    兀朮的問題,讓斡魯陷入一剎那的恍惚。

    此戰給正蒸蒸日上的女真大金迎頭痛擊,甚至可以說,將女真人完全打懵了。

    一路退往沈州的途中,斡魯也在思考這個問題。表面上,此戰他們輸在對方的“妖法”之下,可斡魯多年宿將,隱約有種感覺,若是對方與他們兵力相當,哪怕不動用那“妖法”,他們也會戰敗!

    對方展示出來的軍紀、士氣,讓斡魯覺得無解。

    他意識不到,這是半工業化對上奴隸制甚至原始部落制的強大優勢。

    “妖法,他們有妖法……對了,這是你兄長給你的。”斡魯想不明白,只能找到那個最簡單的答案,然後,將一個用布包著的東西交給兀朮:“他讓你為他報仇!”

    看那布包大小,兀朮沒有注意,但接過來之後,手一沉,險些砸在他腳上。他打開布包,裡面露出一個圓溜溜的鐵球,還帶著一股怪異的氣味。

    “他們使用妖法,先是巨響,然後冒出白煙,將這鐵球拋到我軍之中,四、五千步之內,無論人馬,當者立僕,骨折肉爛,無一倖免!”斡魯猶有餘悸地說道。

    兀朮的目光,完全集中在鐵球上,聽得斡魯所言,他瞳孔猛然收縮起來。

    射程四、五千步,不像弓弩可用盾牌格當,甚至連戰馬,被轟中之後骨折肉爛……這果然是妖法!

    難怪那鐵球之上,有著某種怪味,不是血腥味。

    “不,不,應當不是妖法,而是某種武器,可以將鐵球拋射出來,遼人不就有發石機麼,只不過笨重難以移動,宋人精怪,還在遼人之上,他們手中有這樣的武器,倒也不意外。”思忖了好一會兒,兀朮突然道。

    因為戰敗而破膽的斡魯愣了一下:“武器?”

    “叔父,如果宋人有這麼厲害的妖法,還會敗給遼人麼?我們的俘虜早說過,這麼多年來,遼國一直壓著宋人!”

    畢竟沒有親身經歷炮戰,旁觀者清,兀朮雖然年輕,卻還是發覺了這其中的問題。

    斡魯喃喃自語:“不是妖法?對,不是妖法,是武器!”

    那隆隆作響噴出火光和鐵球的,不是妖法,而是宋人的一種武器!

    “並且,這種武器,宋人製造出來的時間不久,否則遼人也應該學會了……”兀朮又說道。

    斡魯一揮拳:“說的是,說的是!”

    他看著兀朮,目光有些異樣。以前覺得,斡本就已經足夠狡猾,乃是女真下一代中最傑出的人才,但現在發現,這個平日裡有些陰沉的老四,比起斡本還要厲害!

    “而且,這麼重的鐵球,所中之處,必然崩摧瓦解……叔父,你想到沒有?城牆,遼國的那些城牆,如果我們有這種武器,攻打遼國的大城絕對沒有問題!”

    當初黃龍府、寧江州,都讓女真人頭痛不已,不得不採用圍點打援、誘敵出城等戰術。若是有了這種武器,那高大的城牆,對女真人來說,就不再是什麼難事!

    想到這,斡魯有些振奮,兀朮眼中則是光芒閃動:怎麼樣,才能弄到這種武器?

    此時女真極為落後,甚至可以說,還介於原始部落和軍事奴隸制之間。但他們雖是落後,卻不保守,凡是能增強其國力之事,都會毫不猶豫地引進來。

    “叔父,你護送兄長的遺體回黃龍府,我留在這裡,看看有沒有機會從那伙宋人手中奪到他們的武器!”兀朮道。

    “不可,兀朮,我在這裡,你回黃龍府,若是宋人來攻的話……”

    “宋人兵力不足,這幾天我在城裡也不是白呆,遼陽城中有我們的人,宋人最多就只有四千,再加上兩三千契丹、高麗人,而且,若是宋人來攻,你在這裡和我在這裡有什麼區別,倒不如你回去催促我父皇,讓他派遣援軍!”

    說到這,兀朮有些遺憾,此次大敗耶律延禧,原本是乘機接收遼國勢力的大好時機,整個遼國的京東道,都會成為金國的領地。可惜因為這伙宋人的異軍突起,到嘴的鴨子,要飛掉一大半了。

    斡魯也知道,斡本陣亡之事,有必要給阿骨打一個交待,因此他召來城中的幾位女真將領,讓他們聽從兀朮的同時,也再三交待,他們只可守住沈州,必要時甚至可以放棄沈州甚至撤回回跋部故地,不可在沈州外與宋人浪戰。

    直到此時,他們只是猜測到這隊新敵人是宋人,卻並不知道,他們並非宋國朝廷派出的官兵。

    事情緊急,斡魯不敢耽擱,在沈州連停都沒有停,就帶著斡本的屍體北上,去尋找完顏阿骨打去了。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兀朮目光閃爍,嘴角浮起一絲冷冷的笑意。

    留下來想辦法偷得宋人武器的奧秘,只是他的目標之一,被斡本扣在沈州的那幾天,他早就想過了,他在諸兄弟中年紀不大,排行第四,莫說斡本,就是另兩位兄長,如今也隨軍有了自己的勢力。而往下排,他的五弟才是完顏阿骨打的嫡長子,他也只能算是庶出。

    無論是長幼還是嫡庶,他都不佔據優勢。

    但那有什麼關係,若是他手中有兵力,就像此前斡本那樣,控制著數部之軍,誰敢不敬他畏他聽從他,就連父皇完顏阿骨打,都要高看他一頭。

    所以,他要乘著這個機會,盡吞斡本遺部,讓他們成為自己的力量!

    兀朮打著自己小算盤之際,遼河口之戰的消息,也開始象落入湖面的石子一樣,激起了波瀾。

    耶律術者騎在馬上,臉色灰白地看著眼前戰場的余痕。

    哪怕護衛軍將屍體都燒化掩埋,但耶律術者的鼻端,仍然嗅到了可怕的焦肉臭味,這種讓人反胃的味道,縈繞著他許久,讓他心驚膽寒。

    地上的血跡尚在,炮彈犁出來的深溝尚在,戰鬥中折損的破爛武器尚在。再加上焦臭味,幾乎將當時的戰場情形復原在了耶律術者的腦海之中。

    他不安,恐懼。

    他與女真人有所勾結,因為反對耶律延禧的內外政策,所以乘著耶律延禧舉國親征之機,說動了魏王世子耶律阿撒,兩人聯手,強行要扶魏王稱帝,並進軍中軍,準備奪取上京。

    只不過耶律延禧潰敗得太快,他們這裡還沒有取得戰果,那邊耶律延禧逃回了上京,耶律餘裡衍逃到了沈州,特別是女真人為奪東京遼陽,大兵臨境,讓耶律術者不得不暫時收兵回錦州觀望。

    當週銓在遼河畔與斡本決戰之時,術者派出的斥侯,就在數里外觀望,還險些被當成女真遊騎,受到了護衛軍的追擊。

    帶回來的消息,讓術者完全呆了。

    “是蜀國公主的那位宋國相好,那個口尖舌利的周銓,擊敗了完顏斡本,以不足四千人,大敗敵一萬!”

    耶律術者不相信這個消息,於是非要親自來此觀望,當看得現場之後,他第一個念頭,就是蜀國公主肯定會請周銓來找他麻煩。

    “若真如此,那當如何是好,周銓一定不會放過我的……我怎麼才有活路?”

    “對面是什麼人!”

    他正觀察戰場,突然間,聽得衛兵喝斥。

    為了不驚動周銓的部下和女真人,他此次來,輕車簡從,只帶了十餘個護衛,一聽到喝問,他嚇了一跳,然後看到在戰場上一條小溪的對面,數騎人馬緩緩行來。

    對方速度不快,看起來沒有敵意,可是耶律術者一望見之後,瞳孔就猛然收縮。

    周銓,還有耶律餘裡衍!

    這二人怎麼會……在這裡?

    周銓也有些驚訝,遠遠看到十餘騎在這附近,他還以為是契丹牧民來戰場上撿有用的東西,不曾想,卻是位老熟人耶律術者。

    他的大軍駐紮在二十餘里外的營地之中,因為長距離行軍和激戰之後,需要稍作休整,所以並沒有急著返回遼陽。

    “竟然是錦州刺使……哦,對了,你如今似乎自封為北面都林牙了?”雙方既是會面,周銓沒將耶律術者放在心上,因此淡淡一笑道。

    耶律術者目光在他和餘裡衍身上打了個轉兒,不知該說什麼好。

    幸好隔著條小溪,否則術者早就轉身就走了。

    “耶律術者,你害了大遼,害了我們契丹,你準備等著我和周郎的怒火吧!”餘裡衍咬牙切齒地道。

    她幾乎落入女真人之手,這其中原因,耶律術者的起兵反叛便是其一。

    耶律術者嚥了口口水,雖然他在契丹人中辯術可稱第一,可面對餘裡衍,他不知如何說才好。

    特別是餘裡衍身邊的周銓。

    自從周銓出使遼國以來,他們已經有幾年不曾見面了。當年的周銓,給他的印象還有些面嫩,可現在,在他眼中,卻高大威嚴,若山若海。

    周銓看到術者從騎皆備有雙馬,知道追不上他,淡淡一笑,與餘裡衍轉身離去。他的這種漠視,讓術者更為惶恐,失魂落魄地回到錦州。

    才入城,便聽得有人來報:“魏王世子來了。”

    所謂魏王世子,就是曾經為難過餘裡衍的耶律阿撒,術者聽得此言,心中更是煩躁。

    他來做什麼!

    不等他說出見還是不見,那人又道:“耶律大石在牢中不太安份,嚷嚷著要見刺使!”

    術者覺得所有煩心的事情都撞在一起了,剛想說不見,但心中突然一動。(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8
二七二、陛下大喜

    當初術者為正使出使高麗時,耶律大石就是他的副手,後來歸國之後,他被外放,為錦州刺使,大石仍然為他的屬官。

    只不過耶律大石並不贊成他與耶律阿撒合謀造反之事,所以在起事之後,術者將耶律大石關了起來。

    念在舊情份上,同時也是愛才,術者也沒有難為大石,只是不准他離開住所,此時耶律術者自覺窮途末路,想到耶律大石足智多謀,當即道:“請他來……是請大石,不,我親自去見大石,阿撒讓他再等等!”

    耶律大石面色陰沉,看到術者時,只是勉強擠出一絲笑。

    “聽聞大石要見我,有何事情?”術者問道。

    “刺使親自來見,想來謀反之事已敗,刺使就要大難臨頭了吧?”耶律大石不答反問。

    只這一句話,就讓耶律術者偽裝出來的鎮定蕩然無存。

    “大石一向足智多謀,何以教我?”他猛然長揖,向耶律大石深施一禮。

    “外頭情形,我也約略知曉,刺使今日去看了遼河戰場,周銓……當真那麼強悍?”

    術者滿嘴都是苦澀之味,他點了點頭,將自己在戰場殘址上看到的情形說與大石聽,末了他嘆道:“這宋人如此厲害,當初來使時,就該不顧一切,取了他性命,哪怕為此壞了兩國交情也在所不惜!”

    “現在後悔已經晚了……當年我契丹不過是大唐邊境異族,守門之犬,後來為何能夠雄踞漠北,進取幽燕,立此基業?靠的不是後悔,而是學習!”

    耶律大石沉重地說道,他這段時間被軟禁起來,不能外出,便開始深深思考,既考慮遼國面臨的局面,也考慮自己的處境。他是聰明人,靜下心來深思之後,意識到一個問題:大遼又到了一個極關鍵的時候了。

    “我們此前瞧周銓不順眼,覺得宋國被我們大遼打壓多年,但是,周銓這些年,卻是實實在在改變了宋國。既然如此,我們為何不能再向宋學,就像當初向大唐學一般!”耶律大石又道。

    向大宋學習,向周銓學習?

    耶律術者此前從未想過這問題,但這一次,他卻感到前所未有的震動。

    比如說,宋人擊敗女真的戰法,無論是傳說中的神仙道術,還是宋人發明的新武器,若是向宋人學習,他們大遼,也應當可以憑藉此來擊敗女真!

    不過在一震之後,耶律術者苦笑起來:“大石,此事需從長計議,現在卻已經火燒眉毛,我們如何脫身,才能談得上繼續為大遼效力……”

    “刺使何必問我,此事你心中不是已有打算了麼?”耶律大石似笑非笑地道。

    術者確實心裡有了一個主意,周銓的戰績,讓他喪膽,再也不敢與周銓爭鬥,可想要避免餘裡衍說動周銓來攻伐,似乎只有一法。

    “此事可成否?”

    “自然可成,天子新敗,最需要的就是平定內亂,緝拿禍首,若是刺使你不動手,只怕有人反要動手了,別忘了,魏王還在,魏王可是一直未曾表態!”

    術者悚然驚覺。

    耶律阿撒滿心焦躁地在客廳中等待耶律術者,足足小半日時間,他才聽得外邊有動靜,伸頭一看,見來人確實是術者,這位契丹人中的紈袴一臉焦急:“術者,為何還不進兵,為何還不去中京、上京?”

    “這就去,這就去,不過,去之前,還要準備些東西。”耶律術者道。

    “什麼東西?”阿撒眉頭一皺:“若是錢糧,我幫你想想辦法!”

    “殿下是可以替我解決這個問題,為了入京,還請借殿下人頭一用!”耶律術者道。

    耶律阿撒駭然:“開……開什麼玩笑?”

    術者懶得與他多說,揮了揮手,只見他身後耶律大石帶著數人湧了進來,一把抓住阿撒,將他摁倒在地。

    “耶律術者,你好大的膽子,我是世子,我父要當皇帝,我就是太……啊!”

    一名衛士動手,直接取了阿撒的性命,耶律術者看到阿撒已死,這才松了口氣。

    為了避免阿撒大叫大嚷,所以左右的人等都被術者打發走了,只剩餘大石和那幾名衛士。鬆了口氣的耶律術者,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有了阿撒的腦袋,將之獻往上京,想來耶律延禧的怒火會得到發洩,自己即使官位不保,至少性命應是無憂。

    笑容還未到頂處,突然間,他覺得胸前一痛,垂頭望去,卻是一柄劍穿背而過,直出前胸!

    術者顫顫巍巍回過頭來,看到的是耶律大石冷冰冰的眼神。

    “你……你……”

    “我們要學習宋人,先得翦除掉制約我們的垃圾敗類,耶律術者,你和阿撒會一起到上京去的,旅途並不孤單!”大石低沉有力地說道。

    他既是術者的副手,在錦州城中豈會沒有自己的勢力,此前被術者親信控制,故此無能為力,現在重獲自由,他第一時間就聯絡親信。

    耶律術者以為自己出賣了阿撒便可以留命,卻不知道,大石經過深思熟慮,還在打他的主意!

    耶律大石雖然是宗室,但已經是遠支,想要在遼國這死氣沉沉的體制之中出頭,並不容易。

    一個是科舉,他已經參加了,而且還成了遼國少有的契丹族進士。二個則是軍功,他始終沒有什麼機會,這一次還不幸因為耶律術者的叛亂被囚,即使脫困,只怕也要被打上耶律術者的標籤。

    現在則不然,他力挽狂瀾,智勇雙全,擒殺了叛亂的兩個罪首耶律術者和耶律阿撒,哪怕耶律延禧再昏聵,也會重用於他!

    忍著沖鼻的血腥味,耶律大石命令衛兵將兩顆首績都砍了下來,傳首示眾。

    外邊頓時傳來歡呼之聲,術者與阿撒的叛亂,原本就不得人心,此時見二人授首,城中儘是喜意。

    耶律大石鬆了口氣,將術者的親信都緝拿逮捕之後,他立刻做了兩件事情。

    “故此,大石林牙請公主前往錦州坐鎮!”

    遼陽城中,耶律大石派來的使者,跪在周銓面前,極為恭敬地說道。

    周銓有些驚訝,他也沒有想到,當初曾與他爭辯的耶律大石,竟然如此抓住機會,在遼國政壇出頭。

    顯然,這傢伙將成為遼國政壇的一顆新星,或許,會成為自己未來的對手。

    不過現在,雙方都有共同的敵人。

    “大石林牙是我的老朋友了,他在錦州,公主殿下很放心。你說大石林牙做了兩件事,一件是派使者到我這來,還有一件事情呢?”周銓問道。

    “大石林牙已經將術者與阿撒的首績用石灰封好,遣快馬連夜送往上京,同時還將周郎和公主的功績上稟陛下!”

    “我的功績?”周銓眉頭一挑,頓時明白,耶律大石這廝看似在替他請功,實際上是不懷好意!

    他一個大宋的海州沿海制置使,來為遼國立功,消息傳回大宋之後,大宋會是什麼反應?

    不過耶律大石用出這種手段,也很正常,他周銓不也在耍手段麼?

    微微笑了一下,周銓道:“替我多謝大石林牙,他送來的禮物,我卻之不恭,就收下了,另外,我軍遠來,要想守住遼陽,還缺些糧食,請他為我籌措一些!”

    “是!”那使者跪伏在地,連頭都不敢抬。

    “還有一事,勞煩你轉告大石林牙。這遼東之地,雖屬大遼,可如今終究是我們宋軍奪來,我願意將它還與大遼,以全兩國兄弟之誼,還請大石林牙轉奏遼國天子,用幽燕來換吧。”

    此語一出,伏在地上的使者渾身一顫,原本不敢抬頭的,現在也不禁偷望了周銓一眼。

    雖然周銓仍舊算是年輕,但雙目含威,與那使者對視,使者頓覺冷汗涔涔。

    他知道,大石林牙的計策被對方看破了。

    但周銓要他轉達的消息,他不能不轉達。

    遼國上京,耶律延禧正焦頭爛額,他組織了七十萬人,其中二十萬戰兵、五十萬民夫,發起對女真的遠征,以慘敗告終,伏屍從黃龍府一直到上京,綿延五百餘里!

    而且女真人大軍進逼,他手中能夠拿出的,只有一些殘兵敗將,還有臨時拼湊出來的一點兵力,實在不知道能不能擋得住女真人的這一輪猛攻。

    已經有大臣建議他西狩暫時離開上京,以避女真人的鋒芒。可是離了上京,他又如何去號令遼國,平息耶律阿撒和術者的叛亂?

    好在女真人的前進步伐突然停住了。

    緊接著,女真人退軍,斥侯得來的口供,說是女真偽皇阿骨打長子死了,故此退兵回黃龍府。

    這個消息,讓耶律延禧鬆了口氣,不過,在性命之憂去後,緊接著,就是雷霆之怒。

    他不覺得此戰失利是自己的責任,在戰事關鍵之時發動叛亂的耶律阿撒和術者二人,必須為此負責。

    但是因為女真人退兵是真是假還不清楚,而他收攏的殘兵兵力不足,又沒有糧草賞賜,所以征討逆臣之事,暫時被他放下。

    向來昏聵的他,終於不再沉溺於田獵酒色,開始正兒八經處理政事,但如此多的事情,又讓他頭昏腦漲,脾氣暴躁。

    九月初一,眼見天色轉寒,耶律延禧獨坐宮中,突然潸然淚下。

    他想餘裡衍了,若不是他召餘裡衍隨軍,哪裡會落得現在一個生死不知的下場!

    正在這時,蕭奉先滿臉喜色,匆匆趕來:“陛下大喜,陛下大喜!”(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8
二七三、你怎麼在這?

    蕭奉先狂喜而來,這些日子,因為親征之事是他主持,所以耶律延禧對他明顯疏選,好不容易有了好消息,他沒有細看,就迫不及待地來稟報。

    但當他看到耶律延禧正在御座之上哭泣時,他心中一凜。

    “陛下何必如此,正有大喜之信傳來!”他上前行禮道。

    “都到這種境地了,還有什麼喜事,往年這個時候,朕都要準備冬狩了,可如今,可如今……”

    “陛下也可以準備冬狩。”蕭奉先巴不得耶律延禧專心田獵,這樣他就可以把持國政,因此開口進言道。

    “內憂外患,朕如何還能安心冬狩,蕭奉先,你這狗賊!”耶律延禧想到這廝進讒,故此自己才召回餘裡衍,致使餘裡衍生死不知,即使倖存,也很有可能落入女真人毒手,氣就不打一處出來。

    “陛下,內憂已除,方才得了錦州急報,阿撒與術者,都被耶律大石所殺,已經函首送來,使者就在御帳之外!”聽得耶律延禧喝罵,蕭奉先不敢耽擱,忙稟報導。

    “什麼,阿撒與術者……果真授首?”耶律延禧方才還是怒火翻滾,此刻便呆若木雞。

    “臣哪裡敢欺瞞陛下,是真是假,陛下召使者入內便知。”

    “是,是,傳錦州來的使者,快傳!”耶律延禧興奮地從御座上站了起來:“召百官,召群臣,召各帳!”

    原本他將南北兩院官員全都趕走,自己一個人躲在御帳中哭泣,此時乍聞好訊,立刻將他們召來。

    倒不是與他們分享快樂,而是向他們證明,自己並不是一個昏聵的皇帝,天命,依然在自己身上!

    不一會兒,百官畢至,錦州的使者也被宣上殿。

    兩個木匣中,耶律術者和耶律阿撒的頭顱,被石灰醃製好了,雖然猙獰扭曲,卻還是很明顯。

    此時耶律延禧已經在讀奏章,看著上面的內容,他面上風雲變幻,似喜似憂,反反覆覆看了幾遍之後,才長吁了一口氣。

    “陛下,耶律大石奏章中說了什麼?”蕭奉先問道。

    耶律延禧將奏章交給一個親侍,讓他念與眾人聽。耶律大石的奏章分兩部分,第一部分將術者、阿撒如何勾結謀反將他軟禁說了一遍,然後提到,因為被周銓大敗女真人之事所震,術者與阿撒反目,給了他可乘之機,鼓動看守放開自己,然後殺死阿撒與術者。因為城中尚有大量二人的同黨,所以未能將兩人活擒送往上京凌遲,實在有罪云云。

    這後面的話,眾人都沒有在意,在意的是周銓大敗女真人之事。

    第二部分便是說此事,耶律大石提及蜀國公主退軍沈州,周銓揮師來援,先破遼陽城高永昌,斬其首績於城內,又在遼河畔大敗女真太子斡本,據聞斡本重傷垂死。

    “原來如此……”

    “難怪女真逆賊退師,卻是他們的太子被周銓殺了!”

    南北兩院的官員,嗡的一下議論起來,然後又同時安靜了。

    大家覺得非常尷尬,遼國輻員遼闊,人才濟濟,但危難之時力挽狂瀾,成為中流砥柱的,卻是一個宋人!

    “耶律大石當賞!”好一會兒之後,有人大聲說道。

    “正是,當賞,當賞!”

    “他原是翰林院應奉,可加官為承旨。”

    “如此大功,當破格提拔才是!”

    一片嘈雜之聲,契丹人有意無意,都忽略了周銓的事情。

    一來周銓是宋人,二來則關係到蜀國公主,這畢竟是天傢俬密,皇族之事,別人不好囉嗦。

    倒是耶律延禧自個兒,沒有意識到這點,他皺眉道:“周銓欲以東京道換南京,諸位覺得如何?”

    “絕不可能,周銓雖有些功勞,可是不能將南京道交給他!”

    “正是,他為我大遼效力,乃是良臣擇明主而事之,將南京道交給宋國,宋國有什麼功勞,豈有此理!”

    待眾人靜下來之後,蕭奉先幽幽又說了一句話:“女婿為老丈人效力,豈不理所應當,最多陪嫁更豐富些罷了!”

    此話一出,頓時一片喧嘩。

    耶律延禧倒是眼前一亮,若是將餘裡衍嫁與周銓,能換來東京一道之地,還取得周銓這樣一個人才,那倒也不錯。

    事實上,耶律大石給耶律延禧的奏摺之下,還有一封密奏,便建議耶律延禧乘此良機,招徠周銓,一定要將之留在遼國。

    “若能得者,陛下可得佳婿,國家可得棟樑,敵國可減一賢者,則社稷幸甚!”

    這是耶律大石的原話,耶律延禧深以為然。他微笑著向蕭奉先點了點頭:“樞密使所言甚是,不過,唯恐周銓不願留在我國,諸位有何妙策?”

    “此事易耳,將他功績,到大宋去炫耀一番,料想宋國皇帝,必生猜忌之心。”蕭奉先又道。

    諸官之中,身為金吾衛大將軍、東路都統的耶律余睹眉頭皺得緊緊的,覺得似乎有些不對。

    他是餘裡衍的親舅,與蕭奉先向來不合,雙方為了扶侄誰的外甥為太子之事,明爭暗鬥了許久。蕭奉先如今這麼迫切地想要推動餘裡衍嫁與周銓,那豈不意味著,餘裡衍能為自己的同母兄長爭來一個強援,這完全不符合蕭奉先的利益!

    只是急切之間,余睹也想不清楚,蕭奉先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無論如何,派使者往宋國去,誇耀周銓的功勞之事,總是有利於大遼的。使者的人選,很快也確定下來:耶律大石!

    他為正使,出使宋國,回來便可以因出使之功加恩升職,直接進入遼國的最高層。

    接到耶律延禧的旨意,耶律大石不敢怠慢,立刻開始行動,不過是十日,便已經抵達白溝驛,也就是現在的榷城。

    又過二十日,他到了大宋京師汴京。

    才入京師,便聽得到處鞭炮之聲鳴響,耶律大石驚道:“這是貴國有何喜事麼?”

    陪同的館伴使笑道:“鄙國懲戒西賊,弔民伐罪,已克靈州!”

    耶律大石嘶的倒吸了口冷氣,滿臉都是錯諤。

    宋夏之間,在雙方邊境糾纏已經有百年,近十餘年來,一直是宋主攻,夏主守,可是一但夏無法支撐,就會去請遼國相助。

    迫於遼國的壓力,雖然宋國在邊境上佔取了不少實利,可是一直沒有取得決定性的戰果。

    這一次,在遼國忙於征伐女真之時,宋終於舉西軍之力,同時調動部分河東、河北禁軍,攻下了靈州,也就是西夏的西平府!

    這可是決定性的勝利,奪取此地,離西夏國都興慶直線距離就不足兩百里,兵威所迫,西夏若不能迅速奪回,就只能遷都以避鋒芒了。

    對於大遼來說,這不是一個好消息!

    且不說如今夏王乃是遼國女婿,單單宋伐夏勝而遼伐金敗這事情,就足以讓兩國的軍力對比和民心士氣發生逆轉。而且,若是宋能夠迅速掃滅西夏,緊接著,著名的宋國西軍,就可以騰出手來對付遼。

    因此,耶律大石的面色在驚訝之後,便是陰沉。

    在他來的這一天裡,靈州勝利的消息傳來,耶律大石才不相信這是巧合。

    “不知貴國天子,何時能見外臣?”他問道。

    “此事就不知了,新勝之後,政務繁冗,官家能夠得空,非下官能知。”館伴使哈哈一笑,狀頗得意。

    耶律大石哼了一聲,哪裡會不知道,這其實是宋國在示威。

    顯然,眼見西夏滅國在即,宋對遼國,已經沒有那麼恭敬了。

    “夏我為國之婿,與貴國交好多年,此次貴國擅起刀兵,乃是生民不幸,我國陛下聞知此事,特遣我來勸和,如今我國陛下正備冬獵,或許來年之春,便會親臨兩國邊境,為宋夏促和,此事重大,還請貴使速速回稟貴國天子!”

    耶律大石心中憂急,但面上他卻極為強硬,甚至以遼主親征來威脅。換了往常,宋國的館伴使只怕立刻要駭然變色,可這一次,宋國的館伴使卻是露出一臉看白痴的神情看著耶律大石。

    “怎麼,貴使不信?”

    “我聽聞貴國皇帝御駕親征,東狩於混同江畔,受女真人所辱,原以為貴國皇帝會勵精圖治,以求雪恥,卻不曾想他還有餘力來管我大宋之事。”館伴使道。

    耶律大石頓時大窘,他知道宋國在遼肯定有奸細,只不過猜想遼主新敗的消息,沒有那麼快傳到宋國來。

    卻不曾想,宋國君臣,竟然已經瞭如指掌,這一次出使想要壓迫宋國從夏撤軍,顯然是不可能了。

    好在他本來目的也不是這個,而是離間趙佶與周銓的關係。

    因此略一沉默,他“誠懇”地道:“正因如此,我國才欲與貴國商議,還請貴使念在兩國一向交好的份上,及時安排,令我可早日拜謁陛下,送遞國書。”

    那館伴使倒是應下此事,不過耶律大石知道自家虛實已為大宋所知,心中擔憂,只怕對方遲遲不會見自己。

    卻不曾想,才到下午,館伴使就滿面春風地回來,卻是趙佶應下他的請求,次日便可見他。耶律大石心中大喜,心中將如何離間趙佶、周銓的說辭又梳理了一遍,次日大早起來沐浴更衣,便隨伴使一起來到延壽宮。

    只不過,才見到趙佶,便看到趙佶身邊一人,耶律大石大吃一驚:“你怎麼在這?”(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9
二七四、是兒最無情也

    “官家,如何,我就說了,遼使必然大驚。”

    “卿果然說中了,哈哈哈哈……”

    讓耶律大石大吃一驚的人與趙佶同時大笑起來,耶律大石則是神情變來變去,最後化成苦笑。

    周銓!

    原本耶律大石以為,周銓應當還在遼東,卻不曾想,這廝竟然回到了大宋,而且不是在海州,直接回了京師!

    這讓他準備了一肚皮的挑撥離間話語,頓時就成了空。

    “聽聞我家周卿為貴國擊敗了女真入寇,大使來我國,可是致謝的?”趙佶看著耶律大石神情,覺得甚為有趣,笑著問道。

    “是……”

    “周卿所說,要以貴國東京道,換取幽燕之地,不知我那位皇兄意下如何?”

    遼與宋號為兄弟之國,遼為兄,宋為弟,所以趙佶稱耶律延禧“我那位皇兄”,只是他話語裡沒有多少敬意,相反,譏諷嘲笑,溢於顏表。

    在趙佶看來,耶律延禧當真是荒唐、昏庸、無能,據出使的使臣回來說,其人也是“望之無人君之相”。

    否則的話,怎麼連女真這樣的野蠻人部落,也可以踩在遼國頭上拉屎拉尿,打得耶律延禧二十萬大軍灰飛煙滅。

    若不是現在宋國在傾力經營西邊,要徹底滅掉西夏這只毒蟲,趙佶都有些迫不及待,要撕毀與遼國的和約,收復燕雲故地了。

    他的話語,讓耶律大石心再度一沉。

    舉頭望了趙佶一眼,耶律大石顧不得算計周銓,先得將眼前的危機應付掉。

    “外臣聞宋乃仁義之邦……”

    “這些廢話就不要說了,我在這裡,你說這些沒有用處。”周銓直接打斷了他的話語:“若遼君為大宋封臣,契丹為大宋之民,官家自然會對你們講仁義!”周銓道。

    “好吧,既是如此,那我也不說些虛偽之語了。”耶律大石被他所迫,鬚髮皆動,突然瞪眼道:“我遼國是新敗於女真,但那又如何,遼國依舊有帶甲百萬,黎民億兆!我國之疆,依舊東接渤海,南抵燕雲,西至大漠,北及黑水。依然有萬千部族,百萬戰馬!女真於我國而言,依舊是癬疥之患!貴國若以為我國新敗,便可以乘虛而入,那就大錯特錯了!”

    他這番話說出來,趙佶有些惱了,遼國都這種情形,還想要威脅他?

    他正待說話,身邊卻有人輕咳了一聲。

    這一聲輕咳恰到好處,不但擋住了趙佶的話,也將周銓到嘴的反駁之句堵了回去。

    耶律大石向輕咳的人望去,卻是一個老人,看上去相貌不俗,眉眼開闔之時,隱隱有精芒閃動。

    蔡京!

    耶律大石如何不清楚大宋的局面,此人雖然在大宋民間聲望不好,但對遼國來說,卻是一個非常頭疼的對手。

    “貴使年輕,周郎氣盛,你們二人爭這些做什麼,若真要反目,自有軍將武人去爭,何必你二人去做此有失斯文之事?”蔡京看似勸和,但話語一轉,似笑非笑地道:“然輒貴國東京道,終究是有一半在周制置手中。”

    “這……”耶律大石神情微變,然後道:“因為兩國交善,故此我不去自取,若是貴國不肯交還,我帝必起大軍,前去自取。遼東隔於海外,貴國鞭長莫及,何必為此無益之地,害兩國友善之誼?”

    說來說去,他這句話說到點子上了。

    對於大宋來說,現在控制遼東比較困難,只靠著海路運轉,是無法在強敵環伺之下維持對遼東的統治的。

    不比濟州島,也不比流求,都無強敵在側,遼東往西是遼國,往北是女真人的真國,雙方都不會放過這塊肥肉。

    除非周銓動用東海商會的所有力量,保持運輸線時時暢通。但這樣做的代價太高,收益太少,對東海商會並無益處。

    正是因此,周銓寧可遷移遼東之民,也沒有想著把奪來的土地佔下來。

    “我們還有一個選擇,拿遼東與女真人換幽燕。”周銓笑嘻嘻地道。

    耶律大石恨得咬牙切齒:“周制置擊殺女真酋長長子,與其已有血海深仇,況且我大遼蜀國公主傾心制置,制置真忍心做此親痛仇快之事,壞我兩國多年情誼?”

    周銓毫不猶豫地道:“國與國之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如何做有益於我大宋,有益於我華夏,我自然會選哪邊,豈因私情而廢公事?”

    周銓這話說得義正辭嚴,趙佶連連鼓掌,而耶律大石氣得險些吐血!

    他此次來,本來就是要抓著周銓與餘裡衍的私情做文章,爭取離間宋國君臣之間的關係,破壞趙佶對周銓的信任。可周銓這番大話說出來,無論趙佶心底是信還是不信,至少表面上,他們君臣關係,只會因此而改善!

    緊接著,蔡京又陰陰地給了耶律大石一記重擊:“大遼蜀國公主……遼有公主,我皇宋莫非就沒有公主麼?好教貴使知曉,官家也有意許婚周制置,只待時機了。”

    這件事情,耶律大石完全不知,就連周銓也不知道。

    所以蔡京這樣說時,周銓也明顯露出驚訝之色,只不過這神情一閃而過,被他很好地掩飾住了。

    大宋的駙馬,身為外戚,在大宋可不是什麼有前途的事情,遠不如娶宰相女兒。

    周銓對此,興趣不大,而且此前趙佶從未說過此事,政堂上也沒有商議過。周銓心念一轉,知道這是蔡京在向耶律大石施壓,抵消掉耶律大石想要利用蜀國公主向他施壓之舉。

    不過,蔡京這老狐狸,這樣說也未必完全只是為了對付耶律大石,而沒有真正這樣的心思。

    或許,他已經感覺到周銓對大宋的威脅,但又無法忽略周銓能給大宋的好處,所以想拋出一個公主,消彌周銓的野心吧。

    因此,周銓在心中冷冷哼了一聲。

    倒是趙佶,面上露出極為感興趣的神情。

    功高不賞,大宋的皇帝對文臣還好,可對武將,一向是猜忌非常。象周銓如果只是賺錢,趙佶只會信任有加,但除了會賺錢還很會打仗,趙佶就要琢磨一下了。

    “陛下,既然周制置要言利,那麼外臣就談談利吧。自貴我兩國榷城盟約以來,兩國都因此獲利甚大,陛下將東京道交與女真,只能令鄙國仇視大宋,榷城之利,再不復由我二國共有矣。女真,蠻人野種也,既未開化,其俗甚至有生食活剝之事,貴國與之結好,宛若與虎謀皮,我大遼若敗,貴國次之矣。舍大利而就小利,豈智者所為?以外臣之見,貴我兩家,當重盟舊好,為表我國之誠意,鄙國天子,願將蜀國公主,下嫁於貴國周制置……為妾!”

    耶律大石說到這裡時,牙齒輕顫,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浮了上來。

    大遼只挑了一個宗室之女,到西夏就足以為其王后,但堂堂蜀國公主,當今大遼天子親女,只給宋國一介臣子為妾?

    耶律大石幾乎可以肯定,自己回國之後,就會面臨彈劾一片了。

    但要讓宋國歸還東京道,這是必要的代價,也唯有收回東京道,遼國才能休養生息、臥薪嘗膽,以期重新振作!

    這罪名,我耶律大石背了!

    他心中悲憤地想,結果卻見到周銓搖頭:“餘裡衍如今和我在一起,她和我之事,我們都不要拿出來充作談判籌碼……這樣吧,我直說了,大遼若想要回東京,就須拿土地來換!”

    耶律大石瞪視周銓,忍不住道:“是兒最無情也,枉蜀國公主如此待汝!”

    周銓面色一沉,他很討厭對方反覆提蜀國公主之事。

    遼國人要離間他與趙佶的關係,在他意料之中,否則也不會馬不停蹄,立刻從遼東趕過來,將組織漢民移居之事交給葉楚等人打理了。

    “既是如此……”耶律大石深深吸了口氣。

    來此之前,他得到的授權中,有一張底牌,是現在打出的時候了。

    “鄙國已在西京道動員,令家有雜畜六頭者皆從軍,募兵五萬,進入黑山威福軍……鄙國願以河套之地,交換遼東!”

    殿中的宋國君臣,大多頓時愕然。

    至少周銓,是不知道黑山威福軍在哪裡,大宋的行政編制中,可沒有這塊地方。但再一深思,他頓時明白,這是西夏的地盤!

    遼國不愧是遼國,耶律大石不愧是耶律大石,他竟然想到了這個主意!

    如今局面,遼國想要保全西夏,就不得不與大宋來一場正面戰爭,而面對女真的壓力,遼國又無法打這樣一場舉國之戰。

    既然如此,西夏必亡,與其讓全部好處都落入大宋之中,何不如遼國先去搶一塊地盤,然後再用這塊地盤,從宋國手中交換回遼東半島?

    方才,耶律大石還在說周銓“是兒最無情也”,實際上,遼國在無情上,遠勝過周銓!

    便是周銓也不曾想到,遼國會做出如此選擇!

    “不夠!還須加上河清、金肅二軍和寧邊州,整個河西之地,盡須歸我,另外,朔州也需歸我!”

    大殿之中,唯有一人,能夠跟在耶律大石的思路,或者說,早在耶律大石提出條件之前,他就想到了遼國可能付出的代價!(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9
二七五、吾子如何(感謝武陽打賞加更)

    出了大殿,耶律大石抹了抹汗水,整個人彷彿蒼老了十歲。

    他看著與自己同時出來的周銓,苦笑道:“駙馬當真狠心!”

    周銓不以為然:“兩國之爭,豈可循私情,換了你是我,只怕比我更狠心十倍……那夏國國主,難道就不是貴國女婿麼?”

    耶律大石微微點頭,無法再說什麼。

    遼國君臣,也不儘是無能之輩,耶律大石只是稍作點醒,他們就意識到,這次去宋國索要遼東,將會遇到非常艱難的談判。

    宋國肯定會乘機起價,索要燕雲十六州,遼國的底線,是可以割其一二,不可盡與。

    但宋國胃口不小,只以一二州之地,宋國不可能善罷干休,這種情形下,遼國就必須再加籌碼。

    於是他們把目標對準了夏國。

    遼夏曆史上也不只一次發生過戰爭,因此,夏國在與宋國交戰的同時,其實也在與遼國的邊境上駐有不少軍隊。

    但現在的夏國國王李乾順,迫於大宋的壓力,娶了遼國的“公主”為妃,但對遼國還是懷有警惕,可這兩年大宋開始伐夏,特別是今年,老將劉法、劉延慶、新銳折彥質、姚平仲皆立戰功,迫於這些人的壓力,李乾順不得不抽掉防禦遼國的兵力。

    故此,哪怕遼國剛經歷了一場戰敗,卻還是很從容地渡過黃河,進入了河套。

    黃河百害,唯利一套,河套之地,向來有塞外江南之稱,但是宋國忙著攻取興慶,哪裡能夠經過大漠去取河套,於是便讓遼國輕而易舉,撿了這個便宜。

    這塊地盤,也就被遼人拿出來,作為籌碼同宋國交易。

    耶律大石拿出河套時,周銓確實沒有想到這點,趙佶也有些迷糊,但有一人卻對此早有準備。

    蔡京。

    蔡京毫不猶豫,將屬於遼國的兩軍一州也劃了來,還一口咬在了朔州,這恰好在遼國君臣的底線之上。

    雖然耶律大石百般努力,最後,不得不答應將半個朔州割與大宋,雙方在朔州以長城為界。這也就意味著,大宋獲得了一個屏障,同時打開了通往遼國西京大同府的通道。

    耶律大石總算領教到大宋這位奸相的老辣之處了。

    “公主殿下何在,不知何時能返回封邑?”耶律大石又問。

    “餘裡衍還在遼陽。”周銓道。

    她什麼時候返回封邑,周銓卻沒有說,耶律大石猶豫了一會兒,卻只能長嘆,然後在館伴使的陪同之下,返回到自己的驛館中去。

    周銓回頭望了一眼延壽宮,然後長長舒了口氣。

    他正待離開,卻見一個內監在向他招手。周銓有些訝然,走了過去,卻見那內監笑眯眯地向他施禮:“官家說了,請制置先莫走,待太師他們走了之後,官家還要見制置。”

    周銓心裡有些奇怪,他已經沒事了,趙佶還要見他做什麼。

    等了沒多久,那內監又出來了,不過沒有帶他去正殿,卻是繞了一圈,至一個側門,進了一座園子。

    周銓也算是延壽宮的常客,走了幾步之後,覺得不對,停住腳步道:“這是往何處去?”

    “周制置只管隨咱家走就是,咱家難道還會害你不成!”那內監尖聲笑了兩句。

    周銓卻不肯邁步了,那內監說的比唱的好聽,可內苑之中,如何能亂走,又不比當初高麗國王的行宮,萬一他闖到趙佶的後宮之內,這筆賬找誰來算?

    就在此時,他看到梁師成笑吟吟走了過來,向他一拱手:“周制置,你只管隨他去就是。”

    周銓只能跟著那內監往裡走,再過兩進屋子,終於看到了趙佶。

    只不過這個時候的趙佶,換了一身常服,看起來不像是個皇帝,倒像是個中年學者。見周銓見來,微微一笑:“你倒還是謹慎,在我這宮中,難道還有人敢害你不成?”

    周銓苦笑了一下,哪裡不知道,這全是趙佶的安排。

    若他不謹慎,只怕趙佶要猜忌他跋扈了。

    “見過官家。”

    “免禮……大郎,帶著兄弟們與周郎見禮,此地不論君臣,只敘年齒,周郎比你們大,你們呼之為兄吧!”

    必須承認,趙佶雖然是個昏君,卻絕非蠢人,對周銓這種人物,他很清楚,應該從哪裡下手籠絡,所以一開口來,便以私誼來套取周銓的情感。

    雖然耶律大石稱周銓是兒最無情,可僅僅是為了一個餘裡衍,就敢冒奇險參與到遼與金的戰事中去,這怎麼算是無情?

    在趙佶看來,這簡直是多情了。

    他雖然客氣,周銓卻不能當真,當下和諸王見禮。

    大郎就是當今太子趙桓,諸弟則是趙佶的第三子趙楷、第五子趙樞、第六子趙杞、第七子趙栩和第九子趙構。趙佶別的本事姑且不說,生兒子的本領,卻是趙家少有的,他還有十餘子,只不過年紀較小,並未在此。

    “你們不是想聽聽活班超的故事麼,今日我就請周卿來此,給你們說說,他是如何揚威於異國的!”趙佶笑道。

    周銓只得將自己如何參與到遼金之戰的事情說了一遍,他說的當然是有選擇的,比如他不能說東海商會如今可以調動的兵力近萬,若是一說,只怕就別想出皇宮了。

    他說自己聞知遼國叛亂的消息,便到了遼國蘇州,與餘裡衍的部下耶律馬哥會合,得其信任,調動遼國軍隊北上,先破高永昌,再戰女真人。至於大炮之事,他也故意隱瞞下來,只說用發石機擾亂敵陣。

    他一邊說,一邊在觀察這些皇子。

    太子趙桓聽得很仔細,但周銓從他雙瞳焦距不在自己身上判斷出,他其實心不在焉,甚至有些不以為然。

    老三趙楷也是強打精神,對此分明沒有多少興趣,不過因為趙佶的看重,所以才裝作很有興趣的模樣。

    其餘諸子,倒是頗有興趣,而且趙佶的這些兒子們都相當聰明,周銓前後說話,稍有出入之處,他們都能找出來,至於域外風土,異邦人情,他們也往往可以引經據典,進行討論。

    唯有九子趙構,周銓注意他時,他向周銓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容。

    看起來倒是人畜無害,但當別人都積極討論時,他卻沉默不語,既不表現自己,也不讓自己顯得孤僻。

    若不是知道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宋高宗,周銓只會將他當成諸位王子中比較平庸的一個。

    說了一番遼國情形和女真人習俗之後,趙佶輕輕咳了一聲,這些王子們頓時安靜下來。趙佶揮了揮手:“你們去讀書去吧,朕還有事要與周卿商議。”

    太子趙桓和三王趙楷,都稍稍流露出歡欣之色,顯然,他們對和周銓說話並無多少興趣。

    倒是趙構,離開時還向周銓行了一禮,然後回頭問趙佶:“父皇,兒臣覺得周制置甚為親近,父皇何時再請周制置為我們講講海外之事吧?”

    趙佶笑道:“難得你對海外之事有興趣,好,好,隔兩****再請他來。”

    打發走了這些王子,趙佶神情微肅,又擺了擺手,那些內監近侍,也紛紛離開,就連在旁為他捶背的宮女,也施禮後無聲退下。

    頓時這座偏殿之中,只剩餘趙佶與周銓。

    周銓心中一凜,趙佶擺出這模樣,看來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了。

    “周卿見過遼主,覺得此人如何?”趙佶問道。

    “遼主性好遊獵,不喜政務,處事昏聵,偏聽偏信,為人又易怒耳軟,實無英主之相。”

    “與朕相比呢?”趙佶笑了起來。

    周銓簡直有些無語了,自己已經將耶律延禧貶到了這般地步,趙佶還想去和他比?

    他很想說“你們是阿大莫笑阿二”,話到嘴邊,卻變成了:“官家博學多才,讀書過目不望,琴棋書畫無不精絕,豈是遼主可比!”

    這倒不是恭維,趙佶如果不是個皇帝,當一個藝術家,絕對是第一流的,當一個書法家,那是超一流的。

    “那依卿之眼光,朕這些孩兒,又如何呢?”

    周銓頓時感覺到背上冷汗冒出來了。

    趙桓早就被立為太子,儲君之位已定,可趙佶卻先做鋪墊,然後問出這樣的問題來,只證明一件事情。

    他想易儲!

    自古以來,易儲之事,干係國本,都是要鬧得血雨腥風。他周銓又不是真的忠心耿耿為趙家辦事,哪裡願意介入這種事情?

    想到這裡,周銓笑道:“官家問我,卻是問錯人了。”

    “哦,何出此言?”

    “臣出自市井,喜歡的又是商賈之事,就連讀書都讀不進去,要被學堂裡的先生趕出來,哪裡有識人之明?官家的朝堂之上,朱紫滿堂,哪個不比臣眼光出眾?臣若有他們那種識人眼光,臣也早就混上一身紫衣,哪裡還是現在這身?”

    趙佶聽得哈哈一笑:“滑頭!”

    周銓沒有說,但什麼都說了。

    若周銓想要支持太子趙桓,直接就該說趙桓仁厚,最有人君之相。但周銓卻打岔錯開此事,分明他也覺得,趙桓不太靠譜。

    頓了一頓,趙佶道:“你放心,一件朱衣,朕還不吝嗇,此次你所立功勞,也可謂開邊,況且又得半個朔州……朕方才和蔡元長說了,一個開國子是少不得的,銀魚袋定是有的,你父親總不能比你低了,開國伯如何?朕知道你不願意留在京師,東海事務,暫時還離不得你,故此不授實職差遣,你還想要什麼,只管向朕說!”

    說到這,趙佶又是一笑:“自然,向朕要錢除外,朕又要伐夏,又要建艮岳,已經窮得叮噹響了,須得向你這財主化緣才是!”(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9
二七六、又一位公主?

    周銓愁眉苦臉:“臣若多出些錢,陛下是不是將臣父子的爵位再升上一升?”

    趙佶愣了一下,他向周銓要錢,不過是敲打這廝,同時也想試探一下這傢伙究竟多有錢,卻不曾想,這傢伙竟然打蛇隨棍上了。

    沉吟了一下,以周銓的功勞,幾乎相當於開邊,而且是收復燕雲。按趙家的祖訓,立此功者可生封郡王,周銓沒有收復整個燕雲,好歹換來了半個朔州,郡王不成,可是一個開國侯伯,在群臣當中應當沒有那麼大的阻力。

    “行,你拿多少錢出來?”

    “臣願贊助二十萬貫,臣也是養了一大家子,財主家也沒有餘糧啊……”

    “五十萬貫,許你任選一官職。”見周銓和自己討價還價,原本就喜歡市井風俗的趙佶笑著開了大口。

    周銓一愣:“官家當真缺錢?”

    “遼國打成那模樣,榷城的收入恐怕就沒有了,我能不缺錢嗎,一年可是千萬貫的進項!”

    周銓心中一動,笑道:“若與大宋新盟得成,遼國當能再穩些時日,就算沒有遼國,我們還可以在別地再開榷城。”

    “還有哪,高麗被你佔了,夏國馬上就滅了,莫非去南方,那些小國,一縣之地尚不過百戶人家,能有幾弔錢?”

    “日本!”周銓道。

    “日本……東海商會不是從那賺了不少錢麼?”

    周銓笑了一笑:“官家有所不知,如今我們從日本賺錢,大多都要冒奇險……”

    周銓所謂的奇險,並不是海上風波。

    現在東海商會的造船和航海術,已經足以支撐他們在東海、黃海範圍內比較安全地往來,對此他們有統計,大約百次出海,才有三到五次較大事故,船隻沉沒或者失蹤者,更是百中無一。

    所謂奇險,乃是日本朝廷的阻止。

    日本自唐安史之亂後,一直實行三禁法,“渡海制”限制日本人到中國來,“禁購令”限制中國輸入商品價格,“定年紀”限制中國商船到來的頻率。若嚴格按日本人的這套來做,東海商會的貿易利潤會少掉一大半,故此,現在東海商會實際上是在日本海上進行走私。

    走私利潤大,但成本也高,而且風險大,還要受日本本地商人的分潤,周銓對此早就不滿意了。

    “令日本開國設榷城?”聽得周銓的建議,趙佶愣住了。

    “對,在日本擇一二良港,如高麗之例,劃為東海商會租界,以為榷城,許我大宋商船自由往來,不禁次數,不限貨物價格,可容日本商民自由買賣,若能如此,足以彌補與遼榷城之失。來日陛下親征伐遼,亦不愁榷路道絕,國用不足!”

    周銓說得很委婉,但趙佶還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乘著現在與遼國的榷城還賺錢,用這錢來作為軍資,壓迫日本開放國門,允許宋國商品傾銷,從而讓商會獲取高額利潤,大宋朝廷也可從商會的收入中獲取海量的稅收。

    今後再以這商稅稅收,來作為北伐遼國的軍資。

    只不過日本也是海東大國,而且遠渡重洋,要逼迫它開放國門,不動刀兵似乎不可能。

    而且水師出征,風波無情,也是一個大事。

    因此趙佶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表示知曉此事。

    猶豫了一會兒,趙佶又道:“濟州你想要如何收尾?”

    周銓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面上卻浮起了笑。

    “官家說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只是東海商會在島上墾殖,關係著許多……”

    “我不是想要你那個小破島兒,朕富有四海,豈在意你那小島,只不過高麗人年年來此哭訴,總須有個辦法。”

    趙佶聰明,知道周銓誤會了,哼了一聲道。

    “高麗人就是欺官家仁厚,所以跑你面前來哭訴,你讓他們來尋我就是。”周銓一聽,頓時樂了。

    “你啊!”

    趙佶也覺得這事情頭疼,很明顯,周銓絕對不會將濟州島吐出來。事實上,趙佶對濟州並不是一無所知,大宋那麼多商人前往日本高麗貿易,就連趙佶的那些皇叔、皇侄們,都湊出了一個大宋天水商會,原本是要叫皇家商會的,但“皇家”這詞不可亂用,所以就用了趙氏郡望天水為號。這些商人往來大海,多經濟州,在那裡補給、轉運,甚至就地貿易,這其中,就有皇城司的探子。

    那可不是一個小破島兒,相當於大宋一州一府之地,上面人口,據說有近二十萬!

    當然,如果有人告訴趙佶,周銓要據這個小島叛亂謀逆,那肯定是笑話,一個小島勉強糧食自給,離了大宋就啥都不是,靠什麼叛亂。

    可是這麼一州之地,又有自己的護衛,總放著不管,也不是辦法。

    趙佶又想到了方才蔡京所言。

    “周銓之才,不在廟堂,而在江湖,用之得當,則皇宋之幸,否則,恐有不測之患。官家擇一宗室為公主,下嫁於他,示以恩義,平時羈絆於京師,有事許其出於海外,則無憂矣!”

    但趙佶不同意蔡京所說的擇一宗室為公主,遼國可是耶律延禧的嫡女,堂堂羅國公主,就連高麗也是位王位,自己卻只選一位宗女,哪裡能體現出誠意?

    既然有此心意,濟州之事就不必著急。

    因此,趙佶打了個哈哈之後,又問起海外風情,聽得似感興趣,免不了長嘆:“可惜身不由己,否則真想到海外去看看……”

    “陛下會有機會的。”周銓笑道。

    在五國城中,他已經考慮為趙佶準備行宮了。

    “但願有此一日,不過,朕從翰林院中,請一畫師隨你出海,將海外風貌畫出來,你看如何?”

    對此,周銓自無不可。

    兩人聊了一會兒,周銓心中奇怪,若只是些這樣的問題,似乎用不著專門將他留下來說。

    好一會兒之後,周銓無意中發覺,在他們聊天的屏風之後,有人影晃動,他心中一動,起身告辭:“官家,臣許久未來京師了,商會之中還有些事情要臣處置,臣請告退。”

    趙佶笑道:“莫急莫急,朕欲留你陪朕用膳。”

    趙佶還真不將他當外人,除了自己外,連皇后鄭氏、貴妃小劉氏也出來相伴,不過這頓飯對周銓來說,吃得還是沒滋沒味,哪裡比得上在自家自在。

    飯畢,趙佶有些倦了,這才將周銓放了出去。才出宮門,周銓便又看到了梁師成這老監。

    “恭喜周郎啊。”梁師成笑眯眯地道。

    “喜從何來,梁公若不說清楚,我便要請梁公賜喜。”周銓與他算是比較熟的,因此頑笑道。

    “周郎你之聰明,豈有不知之理,咱家只是家奴,可不敢胡亂說!”

    他沒有胡亂說,卻已經將宮中隱秘透露給了周銓。

    周銓心裡卻為此發愁。

    發才躲在屏風後面的,毫無疑問,就是趙佶的內眷後宮們,或許還有幾位長年未嫁的帝姬。

    希望趙佶不要逼他,否則真尚了一位公主,他日子就難過了。

    “周郎,有件事情,你可得想想辦法,遼國情形不太妙,我這多餘的雪糖送往日本,卻被壓了低價,你說,該如何是好?”梁師成在這等周銓,可不僅僅是洩露趙佶的想法。

    控制著雪糖,這幾年梁師成大發橫財,而且此財發得心安理得,不怕士人叫罵。但今年上半年,因為遼、夏戰事,雪糖的出口明顯出了問題,梁師成的收入少了一大塊,這讓死愛錢的太監受不了。不過梁師成對此也有所預料,因此搭上東海商會的關係,將多餘的雪糖賣向高麗、日本。

    高麗那裡倒還罷了,迫於女真人的壓力,不敢得罪東海商會,日本那邊則是出師不利,不但被日本官方將價格壓得極低,而且還限制數量。

    “此事我能有什麼辦法,除非令日本開國。”周銓笑道。

    “那就令他開國,不聽話,便像對高麗人一般對付他就是!”梁師成狠狠地道。

    “我哪裡敢,那可是一個大國,沒有朝廷允許,我敢擅動?不得朝堂上下支持,我去也只是以卵擊石啊!”

    梁師成用手摸著下巴,沉吟了會兒:“周郎的意思,老夫知道了,官家那兒,時不時老夫給你遞話,但是令日本開國之事,非只你我兩家受益,不說東海商會的諸位,那天水商會、長安商會、川蜀商會等等諸多商會,也得使上氣力!”

    自東海商會通過海貿獲取巨利以來,一些沒有擠入東海商會的權貴之家,也紛紛各組商會。皇親們的天水商會、西軍將領們弄出的長安商會、一批川地官員的川蜀商會,等等諸多商會紛紛冒出頭來。

    這些商會或多或少,都與東海商會搭上線,買東海商會的船隻出海,主要的貿易對象就是如今航線比較成熟的高麗、日本。不過迫於東海商會的強勢,他們在這條航線上,必須遵循東海商會制訂的規則,因此大夥各擇一類商品經營,彼此不觸犯對方的核心業務,倒還可以相安無事,甚至能夠相互配合。

    “天水商會和長安商會那邊,我說話未必如梁公說話有用啊。”周銓笑道。

    天水商會是皇親弄的,長安商會則是童貫糾合一批太監弄的。

    “哼,咱家明白,你只管放心,擬個日子,咱們諸多商會真正的話事人聚一聚,此事也不是朝夕可成的!”梁師成見周銓這樣說,心知他不急,畢竟這廝手中有好幾樣極賺錢的東西,只是在大宋國內賺錢就足以盆滿缽滿了。

    與梁師成告別,周銓離了延壽宮,才松了口氣,卻看到一員武將正在和武陽說話,那武將見他出來,笑吟吟拱了拱手,但周銓卻不認識。(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9
二七七、這對忘八父子

    “是周郎麼,哎呀哎呀,與令伯令父都曾同僚,你出生之時,我還曾見過,沒有想到,竟然已經長成這般模樣了,嘖嘖,當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名動諸國聲傳四邊的周郎啊,哈哈哈哈……”

    那武將撇了武陽,直接來見周銓,拱手行禮,態度甚是親熱。實際上他年近半百,卻彷彿要向周銓稱兄道弟一般。

    周銓有些莫名,目示武陽,武陽臉上有些興奮:“此承宣使、泰寧軍節度觀察留後劉公諱光延慶者。”

    周銓對這個名字沒有多少印象,正待行禮,卻被劉延慶一把攔住:“不必不必,當初在軍中,我與你父可是一個勺子喝湯的交情,你伯父也曾指點過我武藝,咱們可是世交,若你不嫌棄,稱呼我一聲世伯就是……平叔,來見過你周賢弟!”

    在他身後,一個年輕武將走了過來,拱手道:“久聞周郎之名,不想今日能見!”

    “這是我次兒劉光世,字平叔,你們多親近親近,哈哈哈哈,你們兄弟之間,可要彼此提攜,我們都是西軍將門……”

    那劉延慶嘩嘩嘩說起話來嗓門特大,而且似乎非常高興,他的兒子劉光世就是個年輕版的小號的他,也是滿臉堆笑。拉著周銓說了好一會兒,劉延慶向兒子使了個眼色,然後道:“你們年輕人聊聊,我與武陽說說舊事!”

    他拉走武陽,只剩周銓與劉光世在側,那劉光世忍不住了,笑著問道:“周賢弟,你可是財神轉世,哥哥我這窮得叮噹響的,你有什麼門路,讓哥哥也跟著發發財?”

    兩人才初見面,他就這樣湊上來親近,還提出這樣的要求,未免也太過貪財了些。

    事實上,周銓一琢磨,就知道劉延慶與周侗、周儻的關係都不怎麼樣,否則周侗、周儻怎麼可能不提起他來。

    “劉將軍過講了,方才官家見我交待了一些事情,我須抓緊去辦,失禮,失禮!”

    周銓說著拱手,劉光世微微一愕。

    不等他回應,周銓就向武陽道:“武叔,走了!”

    武陽本來要被劉延慶拉開的,聞得周銓之語,如釋重負,然後跑到周銓身邊來。

    他二人行禮告別,那邊劉光世一臉尷尬,劉延慶則還是笑嘻嘻的,彷彿絲毫不生氣。只待他二人離開遠去,劉延慶面色才一沉:“平叔,他為何如此輕慢於你?”

    “我哪裡知道,只是讓他帶我發財罷了。”劉光世道。

    “你心太急!周侗是個直性子,周儻狡猾些,但只要許以恩義,必念舊情,你這蠢物,若能循序漸進,何愁他不帶你?罷了罷了……世忠,你方才看了那武陽麼?”

    劉光世身後跟著一隨從,他抬頭笑了笑:“不愧是當初邊軍一虎!”

    “如今邊軍之虎是你了,你韓世忠豈比他差?”劉延慶哈哈一笑:“他到現在,還是個白身,你跟在我身邊,如今已是副尉,此次官家要見我,我又帶你入京,你何愁今後沒有富貴?”

    韓世忠嘿然一笑,劉光世則撇了撇嘴,輕輕拿鞭子抽了韓世忠一下:“我父是許你富貴呢,你這軍漢,你還不快謝!”

    韓世忠唱了個喏,道了聲謝。

    他心裡卻是有些不屑。

    劉延慶在西軍中雖是宿將,可在韓世忠看來,也就那樣了,至於其二子,長子留在軍中不說,跟來的這位劉光世,就是草包一個,上陣之時貪生怕死,戰場之外貪財好色,韓世忠實在有些瞧不起。

    他瞧不起劉光世,劉光世還瞧不起周銓呢。

    “爹,那周銓也太過無禮,不就是會賺兩個臭錢,行商賈之事,奉承好了官家麼,哪裡比得爹爹和我,在沙場上拿性命搏的前程。這賊廝鳥,倒能隨時見到官家,我們來京已是數日,卻還未得官家一見,當真是不公!”

    周銓此前在遼國推動榷城之盟的事情,被劉光世直接忽略,而濟州島之戰、遼河之戰,並未外傳,所以劉光世也不知曉。他說出此語,其父劉延慶嘿的一聲:“周侗、周儻當初為何在西軍中呆不下去,便是無能……罷了罷了,不必再說,如今他們也算是人物,走吧,走吧!”

    劉光世心裡猶自覺得憤憤,剛才周銓那態度,分明對他很是瞧不起,他眼睛瞄了一下,看到韓世忠嘴角微翹,心中突然有了個主意。

    “世忠,咱們去訪訪周銓,我觀你對那武陽勇武,也是頗為不服,不妨去試試手?”

    韓世忠搖了搖頭:“我正盛年,他已過巔峰,勝之不武。”

    他才沒有心情去幫劉光世出這口惡氣。

    雖然他方才搭不上話,可劉延慶、劉光世父子的嘴臉,他是看得清清楚楚。若非劉延慶如今是他將主,他幾乎都要發作。

    只是自身身家富貴都在人手,不得不虛以委蛇,應付一番。

    因為接近年關,劉延慶在征西夏的戰事中頗立戰功,當然最關鍵的是,他將童貫的馬屁拍得不錯,故此得了一個好機會,可以入京面聖。

    但趙佶忙啊,不是忙著游苑賞樂,便是忙著琴棋書畫,或者忙著在後宮中繼續播種,哪有太多的閒暇見他們。莫說是他們,就連周銓,見趙佶一次也是因為狠狠打了遼國的臉面,讓趙佶覺得揚眉吐氣。

    劉延慶、劉光世父子就只能暫時在京中呆著,每日裡指望能尋個門路向趙佶遞話。他們是西軍世家,京師裡的門路少,找來找去,發覺和西軍關係比較好,能幫他們遞話的只有兩人。

    一個是殿帥高俅,另一個就是周銓。

    只不過高俅和西軍另一大將劉仲武關係較好,劉延慶想搭上他的線反而不容易。而周銓嘛,最初時這兩父子還沒有想到他身上去,在京師裡呆了好一段時間,也找不著路子,這時再想尋周銓。

    劉延慶到得京師這花花世界,自然是到處去鑽營,所以把聯絡周銓的事情,交給了劉光世。

    但劉光世幾次去周銓家門前尋,都是沒找著人。

    雖然在門房處留了口信,但是也不知門房有沒有告訴周銓,總之就是沒有任何反應。

    “這廝和官家一樣忙,官家尋不著,他也尋不著!”

    劉光世年輕氣盛,哪裡還能忍住,背後忍不住就叫罵起來。

    他心中有氣,偏偏這個時候,韓世忠一臉醉意尋來:“公子,能不能先支遣些錢耍耍。”

    “你這窮軍漢,不管正事,只知道耍錢!”劉光世怒道:“帶你來京師何用,還不如帶條狗……”

    砰!

    他話還沒有說完,韓世忠一拳過來,狠狠地砸在他面上。

    韓世忠也是怒極。

    他好賭花錢不假,劉延慶是他將主也不假,但劉光世這廝有何本事,敢對著他揮來喝去視作奴僕?

    此次來京師,嚴格來說,劉家父子還是佔了他的光,在攻打靈州之戰中,他當先登城,斬西夏主將,立下如此大功。但這功勞卻被劉家父子昧下,只答應了他一些賞錢,還有軍中的提拔。

    這些時日,劉家父子處處碰壁心情不暢,卻拿他來出氣,忍到如今,已經是他器量大長了!

    “反了,反了!”劉光世被砸翻,立刻爬了起來,揮手就去拔腰刀,卻被韓世忠迎面一腳,又踹翻在地。

    “小狗,每日裡就知教訓爺爺,今日且讓爺爺來教訓你一番!”如此韓世忠還不罷休,抓住劉光世的胸襟,大耳刮子狠狠掄了過去,抽得劉光世臉上如發起的麵糰一般,這才稍稍出氣,將他一推,放倒在地。

    拍了拍手,韓世忠道:“為汝父子賣命,要幾文賣命錢耍耍尚且不肯,何況其餘,爺爺不奉陪了……你們呢,你們還隨這對忘八父子?”

    劉光世身邊的伴當不只韓世忠一人,他們也不喜這廝,方才假模假樣,未將韓世忠攔住,此時別人倒還罷了,有一人慨然道:“此父子,非為人上者,韓世忠,我隨你一起去吧!”

    韓世忠定睛一看,卻是一小校。此人與他都好賭錢,姓宋,名行風,乃是四川樂山人,因為既不是西軍子弟,也不是陝晉之民,雖然投在劉延慶帳下,頗立功勞,卻也不得志。

    “大丈夫,豈可久居此輩之下!”宋行風經過劉光世,還呸的對他吐了口口水。

    他二人揚長而去,劉光世被韓世忠抽木了,等兩人走遠,才回過神來,大叫大罵:“這兩畜牲,你們就看著他們走,去捉來打殺,打殺了!”

    只不過這是京師,卻不是他一個邊將之子能夠囂張的地方,幾名伴當裝模作樣追了兩步,避開他目光後便自己去耍了。

    韓世忠與宋行風二人大踏步走在街上,雖然已經是嚴冬,二人卻將胸襟扯開,抽著嗓子唱起西邊邊塞的歌謠來。

    一路唱去,人人側目,走了許久,韓世忠吃下去的酒已經醒了,這才回過神來,對宋行風苦笑道:“宋兄弟,哥哥俺連累你了。”

    “哥哥說什麼連累,我也早就不想為那對草包父子效命了,京師之大,權貴何其多也,隨意哪家不可投,在那父子手中,到死怕也只是個校尉!”

    韓世忠凝視著這京師花花世界,握緊了拳頭:“兄弟說的是……不說別人,我們去投周銓去!”(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40
二七八、周銓不好見

    二人在京中滿是豪氣,不過片刻之後,韓世忠渾身一震,彷彿想到了一件大事。

    “兄弟……”

    “哥哥!”幾乎同時,宋行風也轉過臉看向他。

    “兄弟你可還有些錢?”

    “哥哥能借我些錢救急麼?”

    兩人又是同時開口,然後愕然,緊接著大笑。

    他們隨劉家父子來京,身上雖然帶了些零花,這麼長的時間來,也早就花盡了。

    特別是韓世忠,連自己的腰刀都抵在了當鋪裡。

    他目光一轉,看著宋行風的腰刀:“兄弟,你這刀不錯,在當鋪裡還可以質上幾貫錢。”

    “那是自然,此倭刀也,原先要買,須得數十貫!”宋行風明白韓世忠的意思,當下將刀摘下:“咱們兄弟這幾日,就要靠它了!”

    尋了家當鋪,那當鋪朝奉看了兩眼刀,然後道:“破銅爛鐵三斤六兩,當錢五百文……”

    “這是破銅爛鐵?”宋行風訝然:“我家傳寶刀,當年可是花了五十貫入手,你只給我當五百文?”

    “來質鋪抵當的,不是破銅爛鐵還是什麼?”那朝奉先是伸出一根指頭,然後又伸出第二根指頭:“托周財神和東海商會的福,如今倭刀,五貫一柄,要多少有多少,你以為還像幾十年前那般值錢?”

    朝奉此語,自然是誇大,好的倭刀,仍然要十餘貫一柄。但是現在大宋和日本間商貿往來頻繁,倭刀數量大增,價格因此跌了下來,這也是不爭的事實。

    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利國監的鋼刀,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接近倭刀水準,而這鋼刀是可以量產的。

    “可我家當初買的時候它還值五十貫!”

    “你可以尋別家多當點……”那朝奉聽出二人口音,態度很是不恭。

    “一貫,一貫我們就當了!”還是韓世忠道。

    “去別家吧,二位客官我們招待不起。”朝奉打發他們離開。

    兩人面面相覷,最後宋行風一咬牙:“五百文便五百文!”

    不當不行,他們身無分文,連吃飯的錢都沒有,眼看天色將晚,這樣的冬天,他們總不能在街上縮著過一夜,吃住哪裡不要錢的,這裡可是居之大不易的京師!

    兩人拿了五百文錢,先是去買了幾個煎餅果子,然後商量如何找到周銓。

    劉延慶、劉光世父子找了這麼久,都沒有碰上週銓,明顯是周銓在故意躲他們,他二人自認小人物,想要見到周銓,當然更不容易。

    “要給門房送禮。”宋行風道。

    “那是定然,周銓號稱財神,他門房家當比咱們兩加起來還要豐厚,給他送禮,得送多少?”韓世忠撓頭。

    兩人看著剩餘的四百來文錢,同時嘆了口氣。

    “四百文不夠,所以我們得先弄錢……兄弟,你看哥哥我的。”韓世忠眼睛一轉,然後對宋行風道。

    宋行風知他智勇雙全,便點了點頭。韓世忠將他手裡的四百文接過去,宋行風才覺得有些不對:“哥哥,你這是要去做甚?”

    “當然是給這些錢娶妻成親,好讓它們生出更多的錢來!”韓世忠手裡攥著四百餘文,卻像是抓著四百餘貫一般,滿臉豪氣,直接闖進了一家布簾擋著的店舖。

    一刻鐘之後。

    兩人垂頭喪氣從中走了出來,宋行風聲音裡都帶了哭腔:“哥哥,如今該如何是好?”

    韓世忠以手撫額:“奶奶的,這黑店出使詐,我分明要大贏一把的!”

    “哥哥,如今我們怎麼辦?”宋行風想起方才的情形,嘆氣又問。

    “若是在邊關就好,我拿夏賊人頭抵數就是,奶奶的,這裡連個夏賊給我砍都沒有!”韓世忠又罵了一聲,然後拍了拍宋行風的肩膀:“莫慌莫慌,俺有法子了。”

    然後,他扯著宋行風又進了當鋪。

    這一次當掉的,可是他自己的棉衣。據說一件棉衣價值三貫,但當鋪裡只折成三百文錢,二人出來之後,寒風一吹,只著了裡衣的韓世忠,雙眼彷彿能噴火出來。

    “走!”他一揮手,彷彿號令三軍,帶著宋行風便走。

    然後他們又拐進了那賭坊之中。

    這一次時間久一些,約是小半時辰,兩人才出來。

    又是垂頭喪氣。

    “奶奶的,都怪俺太貪,那一把不賭,俺就有好幾貫錢……兄弟,你冷不冷?”韓世忠向宋行風問道。

    宋行風有些無語,緊緊抓住自己的棉衣。他們的棉衣,都是軍中所發,不算太厚,比不得皮襖,但總勝過麻布做的棉衣。

    “哥哥,我身體弱,可吹不得這北風。”他向韓世忠討饒道:“況且若再去當了,哥哥又賭輸掉,咱們連吃飯的錢都沒有了!”

    “呸,如何還會輸,事不過三,我覺得這一次,我定然能贏回本來!”韓世忠叫道。

    不過話雖如此,他終究是沒有去剝宋行風的衣裳。

    兩人在街上徘徊了會兒,韓世忠雖是鐵打的漢子,可這外邊都快冰天雪地的溫度,他也受不住。琢磨了好一會,他叫道:“罷了罷了,兄弟,你看我的。”

    說完之後,他帶著宋行風,直接來到周府門前。

    周府如今當然不在白家巷了,下土橋旁,東海商會的總會所所在之側,便是周府。

    經過近一年的工程,周銓在年初東海商會年會時提出的建設目標,基本都實現了。如今這兒是一片高大的磚石水泥建築,其中最高者高達五層。在其二層以上,全裝了玻璃窗子,外牆還貼上了瓷磚。雖然周銓覺得有些不倫不類,但在這個時代,絕對是壕氣逼人。

    至少韓世忠與宋行風兩個西軍中的土包子,來一次給震一次。

    “嘖嘖,這方是大丈夫之所有也!”

    “終有一日,我也要在此頂上,俯視京師!”

    韓世忠與宋行風二人脫口說道,然後兩人相視而笑。

    “哥哥,門房不讓,如何進去?”宋行風道。

    “你且看我的。”

    韓世忠此時已經沒了別的想法,反正就是一棒錘的買賣,能成則成,不能成則走的事情,他也懶得婆婆媽媽,大步向著門衛走去。

    周銓人在這裡,自然有陣列少年充當門衛,二人才進來,便看到一個同樣高大健壯的男子,正拍著桌子對那門衛道:“我說了,我是周銓舊友,要見周衙內,你們還推推搪搪,是何道理?”

    韓世忠眼睛一轉,在背後應道:“對,是何道理!”

    那男子聽得有人幫腔,抬起臉來,看了韓世忠一眼。

    門禁處的門衛苦笑道:“每日來見大郎的客人,沒有百兒也有八十,不是說與我家大郎有親,就是與我家官人有舊,這位大哥,你也體諒我們的難處,登記一下,報個名字,待我往裡通稟,若大郎在內,又有餘暇,自然會接見!”

    “偏這多麻煩!”那人哼了一聲:“你聽好了,某姓梁,名庭芳,你去稟報,周郎自是知曉!”

    這人正是周銓在海州曾經相識的梁庭芳,不過海州一別,也有數年未見了。

    聽得這個名字,有人將之稟報上去,過了好一會兒,人才回來道:“梁先生請入。”

    梁庭芳抿了抿嘴:“如今這周郎,架子倒是大。”

    他跟著傳信的少年進去,韓世忠拉了宋行風一把,兩人默不作聲跟在身後,竟然也被當作梁庭芳的伴當混了進去。

    但當見梁庭芳之人出現時,他們卻發現,並不是周銓。

    “梁提轄,明公有事,區區董長青,現為周相公府上賓客……這二位是何人?”

    董長青先是自我介紹,然後發覺韓世忠與宋長風不像是梁庭芳的伴當,面色微變,開口問道。

    梁庭芳莫名其妙:“這不是你們的人麼?”

    “二位是何許人也,為何混入此中?”董長青情知事情不對,但神情卻還是鎮定。

    周銓入京,怎麼會沒有萬全的準備,僅在這東海商會的會館附近,百餘人輕易可聚來。

    韓世忠臉上堆上了笑:“某韓世忠,這是我弟宋行風,我二人出自西軍,有意投靠周大郎,因為門禁難過,所以才跟著這位兄弟進來。”

    “你這賊佔我便宜!”梁庭芳頓時大怒,他起身劈手,對著韓世忠就是一拳。

    韓世忠沒怎麼動,只是一隻胳膊,便將梁庭芳制住,梁庭芳用力,卻比不得韓世忠力大,被他倒推了回去,踉踉蹌蹌連退數步。

    “好一位壯士……二位莫斗,莫鬥了。”董長青見韓世忠氣力,心中頓時一喜。

    他在中間攔開還要衝上來的梁庭芳,梁庭芳恨恨地道:“小子,今日之事,爺爺記下了!”

    “你這廝婆婆媽媽,好生囉嗦,不過是借你些光罷了,待我有了錢,擺一桌酒席請你吃,算是賠罪!”韓世忠不耐地道。

    梁庭芳自覺沒有了面子,無臉在此繼續呆下去,向董長青拱手:“董先生,周銓曾令我在江南打聽摩尼教……”

    他一提到摩尼教,董長青面色變了。

    如今他與白先鋒,已是周銓心腹手下,因此周銓非常忌憚摩尼教之事,他也有所知曉。

    他一把拉住梁庭芳:“梁提轄請稍座,二位壯士也請入座,我這就去請明公過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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