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41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8
二二九、莫怕,莫怕

    宋人絕對不會放棄到手的勝利,給他們喘息之機!

    拓俊京的擔憂是對的,契丹人在砍下李資謙的大旗之後,便又尾隨追來。雖然他們人數不多,但是都為精銳,又是一人雙馬交替使用,只靠著拓俊京聚攏的兩千多破膽之輩,根本無法阻擋。

    他們連停下來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一路敗退,直向甕浦。

    幸運的是,戰場離甕浦並不遠,用不了多久,他們就到了甕浦外圍。

    到了這裡,李資謙總算有些安心,想到此戰的狼狽之處,他忍不住痛哭道:“不曾想今日會有此敗,非是將士不英,實是宋人用了妖術……諸位,可有何法破解宋人妖術?”

    到得此時,他的部將都已破膽,無一人有戰意,就是拓俊京,也是滿臉黯然。

    那妖術太可怕了,只要落下,就是數十人十傷,唯一的應對辦法,只有散開,可是散開之後,又如何面對宋軍的堅陣推進?

    所有人心中,都有了退意,便是李資謙自己,也深悔不該為鞏固權勢,接下這個燙手的山芋。

    “不如向朝中求援?”一個蠢貨怯生生地道。

    誰都沒有理他,朝中大半兵力都被調來了,再向朝中求援,那不就是擺明了向全高麗宣佈,他們都是無能嗎?

    “拓將軍,你是軍中宿將,你應該有應對之策?”李資謙滿懷希望地問拓俊京。

    “唯有一策,收攏部隊,守住甕浦,等待時機,若有機會,斷絕宋人的海路,同時令土人堅壁清野,餓死宋人!”拓俊京道。

    聽起來是一招妙策,可是細細去想的話,就會發現這其實是消極避戰之策。宋人怎麼會坐視他們收攏部隊,還有土人,在親眼見到高麗人的大敗之後,土人對高麗仍然會向以前那樣忠誠?

    但這個時候,拓俊京的話語,算是讓眾人看到一線希望。李資謙想著要重振士氣,當即一笑,正待說話,然後呆住。

    甕浦港口,原本停泊了高麗人大大小小百餘隻船,如今卻是一片火光!

    “金富軾罪該萬死!”李資謙驚怒交加!

    若是船隻都被燒掉,莫說餓死宋人,先被餓死的就是他們!

    而且李資謙內心深處,也覺得耽羅之戰難打了,想要尋個機會返回開京,船被燒掉的話,他如何回去?

    “郡伯勿憂,金富軾手中有足夠兵力,就算是有些亂子,也不會有大礙!”拓俊京也是大驚,不過今日一戰,他受到的驚嚇已經夠多了,所以不在乎再加這一次。

    定了定神,李資謙派人上前打探,他擔心港中有變故,故此不敢立刻接近。過了會兒,打探消息的人回來,還帶來了金富軾的信使,港中的亂局並不大,一夥宋軍突然襲擊,在港口放了把火。

    雖然燒了些船,但總體上損失不大,即使是船,也只是燒了十餘艘。

    不過,也正因為這支宋人偏師,所以金富軾未能出兵及時接應。

    聽得這裡,李資謙的心算是放下來:“那支宋軍呢,有沒有將他們滅了?”

    “他們乘了土人的漁船混入港中,放火後就逃走,我們追之不急,又恐甕浦有失,故此讓他們走了。”

    李資謙完全忘了方才自己還大罵金富軾之事,以手撫額道:“甕浦雖然不大,可是有海港有矮牆,足為屏障,金公立下大功,我必有所表示!”

    他們依託甕浦,收容敗兵,陸陸續續倒是收得萬餘人馬。只是李資謙征伐涯月山時,帶去了六萬人馬,如今只有不足三分之一歸來,讓他底氣越發不足。

    此時天色已晚,甕浦矮牆之上火把照徹長夜,等到子時,外邊亂哄哄的又有許多人來。初時李資謙以為是自己的潰軍找了回來,但仔細一看,卻發覺是土人的兵馬。

    見是土人,李資謙便氣不打一處來。

    拓俊京已經給他分析過了,當初若不是土人放任契丹人過來,戰局還有穩住的可能,他們即使不能獲勝,也只會是一場小敗。

    故此,李資謙早就將此事失利的原因歸結到兩條上:第一條是神對手,敵方能施展妖術;第二條是豬隊友,己方的土人部隊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他親上城頭,向下喝問道:“郡守何在,為何不親來見我?”

    “老爺,星主他不幸,已經淪入宋賊之手了!”

    底下的答話讓李資謙一愣,他令拓俊京前來認人,倒是認出,說話之人乃是耽羅的一位貴人,權位頗高。

    確認來人沒有問題,李資謙正要放人入城,卻被拓俊京勸住:“郡伯,土人不可信,若是其中混入奸細,甕浦就難守了。況且甕浦本來就只是一個小港,我們大軍都是駐在外邊,哪裡還有多餘的地方收容這些土人?”

    李資謙悚然一驚,拍了拍拓俊京的肩膀:“若不是你,幾誤大事……拓將軍,此次若能獲勝,今後我必視你為我的左膀右臂!”

    拓俊京苦笑了一下,獲勝他是不想了,只要這次能活著回去就不錯了。

    他可以想見,到此時宋人都沒有出現,就是在收攏俘虜。隨李資謙出征的六萬人,恐怕有一半成了俘虜。

    果然,次日大早,小隊的契丹騎兵就開始在甕浦周圍打轉,城外的土人完全慌了,幾乎不顧一切,向著城中衝了過來。高麗人喝斥不住,慌忙稟報給李資謙,李次謙大怒,下令殺人示威,這些土人才變得老實些。

    但到中午時,宋人出現了。

    與宋人一起出現的,還有高麗俘虜。足足有五六千高麗軍士,如今失去了兵甲,在宋人的驅使下,開始在甕浦外搬石壘土,似乎是想砌一道外牆,將甕浦圍住。

    李資謙莫名其妙,不知道宋人是何打算。

    但漸漸他現不對,宋人逼俘虜壘的並不是圍牆,而是兩座高台。

    高台距離甕浦不足一里,在兩者之間,還擁聚著大量的土人。土人們也不知道宋人要做什麼,都在那裡觀望。

    高台壘起之後,又豎起了一根旗杆,很快,旗杆上吊起了一人。

    正是耽羅星主!

    土人們有的放聲大哭,也有跪地叩首的,唯獨沒有回頭去與宋人拚命的。

    他們的哭嚎聲響成一片,讓原本新敗的高麗人同樣惶恐不安。

    就在這時,高麗俘虜中的數十人被驅趕到了陣前。

    “兄弟們,大宋與大遼聯手,兩家上國決意處置耽羅,非我們高麗小國可以阻擋……”

    “十五萬大軍煙消雲散,如今就只剩餘你們了,還不速速擒了李資謙等,莫非要等宋人再動用仙術,被天雷打成齏粉麼?”

    “還想不想回故鄉,想不想活著見自己的妻兒老少?”

    “你這在裡為李資謙送死,你老父幼子卻在家鄉被人欺凌,你妻子女兒卻在家中被人****!”

    這數十人都是嗓門大的,雖然隔著老遠,但他們的呼聲,還是傳到了城頭。

    別人是什麼反應沒有看出來,但李資謙卻是心驚膽顫,他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一個漢人的成語浮現出來。

    四面楚歌。

    不用問,在甕浦的其餘方向,也同樣有高麗俘虜在這樣大叫。

    昨日的慘敗已經讓殘餘的高麗部隊失去了鬥志,哪怕他們還有兩萬餘人之眾,哪怕他們仍然比宋人要多,但只要一想起宋人那可怕的“妖法”,再勇武的高麗人也失去了鬥志。

    “如何是好,事到如今,如何是好?”旁邊已經有人在竊竊私語,完全不顧及李資謙了。

    “莫怕,莫怕,沒有什麼好怕的,宋人人少,他們無法攻城,若是他們膽敢……等一下,那是什麼?”

    李資謙口中正在安撫人心,突然間,他失聲叫了起來。

    因為在另一座俘虜壘起的高台之上,突然出現了一排人。

    哪怕隔著這麼遠,眼神好的,也能看出這排人穿的是道袍。

    這群道士也不知搗什麼鬼,在那高台上手舞足蹈,一件件法器被人搬上去架了起來。

    “妖術?”李資謙喃喃道。

    所有高麗人心中,都浮起了這個念頭。

    道士總是和妖法聯繫在一起,在高麗同樣如此,道教對高麗的醫術等影響甚大,甚至到了後世,他們還竊取道家符號,充當自己的國旗。此時高麗人看到一群道士出現在高台之上,立刻聯想到昨日導致他們慘敗的事情。

    不過好在天色很快就晚了下來,雖然肯定會是一個不眠之夜,可在高麗人想來,宋人不可能夜間攻城。

    李資謙也不敢回中軍大帳,他在城頭將就著躺下,身邊有百名侍衛,卻仍然不覺安心。

    迷迷糊糊中熬到了子時,突然間,聽得又是地動山搖的震響!

    這聲音來源,正是白天裡宋國道士作法之處,而且那個位置,還有通紅的火光閃動,彷彿是雷火從頭而降一般!

    李資謙驚得滾了起來,聲嘶力竭地大叫“敵襲”,但卻被拓俊京一把按住。

    火把照耀下,拓俊京的面孔有些扭曲。

    連李資謙都嚇成這模樣,可想而知,城中的將士,城外的土人會嚇成什麼模樣。

    特別是那些土人,他們面對可怕的宋人,會如何去做?(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8
二三零、負心之國

    營嘯!

    土人原本就是被強徵來的,根本沒有受過什麼訓練,昨日的慘敗,讓他們本就失魂落魄,夜間再聽到炮聲響起,頓時發狂營嘯。

    他們不知往別處去,只知道若能躲進甕浦城中,自然就有高麗上國的士兵護著,因此第一選擇,就是向甕浦衝入。

    高麗人雖然連連斬殺,卻沒有什麼效果,反而激起了土人的凶性:“不讓我們活了,那你們也別想活!”

    原本不敢反抗的土人中,竟然有人動手,奪了高麗人的兵刃,然後反手殺向高麗人。

    甕浦所謂的城牆,只是矮牆,一躍可上,當土人開始反抗時,城上各處就全是混亂。

    更有勝者,一處城牆在轟隆聲中崩壞,土人們從城牆缺口處湧了進來。

    而高麗人此時也已經破膽,那隆隆的炸聲,還有城牆突然崩壞,讓他們都聯想起白天看到的高台上宋人道士作法的情形。

    “天罰!天罰!”

    “糟了,這是老天怒了!”

    四面八方,又都是高麗語喊出來的話,因此高麗士兵完全失去鬥志,他們節節敗退,很快退到了碼頭區,然後紛紛搶船。

    土人也跟著到這裡,同樣搶著上船,在這混亂之中,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又有人點燃了火,大火從船上蔓延,直接燒到了城中。

    還在城頭上的李資謙目瞪口呆,然後轉身就走。

    這個時候,他情知局勢難以收拾,唯一的出路就是逃。

    但此時地震山搖的呼聲再響,卻是宋軍借此機會,發動了進攻!

    城中火勢極大,李資謙拚命逃跑,卻聽得身後有土人大叫:“擒了高麗人,送與宋人可以活命!”

    他心中一凜,到這危機之時,土人果然不可信,他們反水了!

    更讓他驚恐的是,有土人指著他大叫道:“那個騎黃馬的,是高麗大官,擒了他,宋人那有大大的富貴!”

    頓時有土人擁上來,這些土人與宋人交戰時沒有膽子,可這個時候打起落水狗來卻積極的狠,七手八腳,眼看就要將李資謙從馬上拽下。

    幸好這時,李資謙的親衛終於趕了上來,一頓亂刀,將這隊土人殺散。

    親衛武將見李資謙模樣,才想出言安慰,李資謙一把拽過他:“我們換匹馬。”

    那親衛武將愣了愣,然後也聽得周圍土人在大叫“捉騎黃馬的”,他才明白過來。

    “郡伯……”

    “我脫身之後,必然不忘你今日之功,你的富貴包在我身上了!”李資謙一邊叫,一邊將那親衛武將推下馬。

    親衛武將不敢反抗,只能眼睜睜看著李資謙騎了自己的灰黑色馬。

    李資謙上馬之後,繼續向著碼頭處奔,不過這時,卻聽得土人們的叫聲又變了。

    “擒住那戴高冠者,他是高麗人大官!”

    李資謙二話不說,將自己的帽子摘下,扣在了一名衛士頭上,那衛士連哭都沒來得及,就看到李資謙又跑了出去。

    “高麗大官丟了帽子,披頭散髮的就是,活捉他,勿讓他跑了!”土人眼尖者又叫了起來。

    李資謙怒了,為何土人眼力就這麼尖,為何自己戴沒戴帽子他們都看得清清楚楚?

    當下跑到一處黑暗中,他從身邊一個衛士頭上,又將衛士的盔甲摘下來套在自己頭上,這會兒跑出來,再聽得土人叫嚷時,卻是“那個高麗大官去哪兒了”。

    他心中稍安,可就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身邊已經沒有幾個衛士了。

    他方才一路行來的做法,實在是讓衛士寒心,更何況黑暗與混亂中,稍有分心,就會丟了人。

    李資謙見身邊只剩寥寥數人,他不敢耽擱,眼見碼頭在望,突然間,斜地裡一隊土人跑來。

    夜晚又在城中,馬匹跑得不快,而且這隊土人出現得又突然,他們將李資謙等截住,七嘴八舌地問“高麗大官”何在。

    原本李資謙都絕望了,發覺這些土人竟然不認識自己,那種重入生天的感覺,讓他渾身發抖,竟然生出急智來,指著後面叫道:“那騎黃馬、戴高冠的便是,就在那邊不遠!”

    土人們聽聞有高麗高官,這個時候便顧不得他們這些“小兵”,竟然真棄他們不顧,去爭奪高麗高官了眼見馬上就要換新主子,總得拿點見面禮討新主子歡心。

    如此一來,李資謙總算脫身,但到達碼頭,他又直跺腳道“苦也”。

    這般混亂狀態中,碼頭停泊的船不是出航,就是被火燒了,他到這裡時,卻連艘小船都沒有!

    正惶急中,卻聽得有人大叫:“郡伯,郡伯,來這邊!”

    叫的人乃是鄭克永,他倒是先跑了,帶著親兵,奪了一艘船,只不過他動作還是慢了些,遲遲未能出港,此時看到李資謙,頓時大叫起來。

    那船又靠上港口,片刻之後,李資謙登上船,終於逃出生天,讓他幾乎放聲大哭起來。

    七萬大軍,號稱十五萬,如今已經灰飛煙滅了,他此時再無別的想法,只有活著回到開京,想辦法面對政敵們的攻訐。

    甕浦的亂局,雖然是周銓一手推動的,但形勢發展之快,也讓周銓嚇一大跳。

    將土人趕到甕浦來製造混亂,乃是董長青獻出的計策,不過土人直接用營嘯把高麗人嚇跑了,這完全出乎周銓的意料。雖然聽得土人營嘯的聲音,宋軍也發喊怒吼,彷彿是要進逼,實際上卻只有高台上的火炮還在轟鳴。

    到得後半夜時,有土人頭領前來求見,周銓才知道甕浦城中的詳情。

    “高麗人登船逃走,不過因為出港時彼此擁塞,又有人放火,致使大量高麗人落水淹死。”

    “李資謙在亂軍中不失下落,不過,逮著了一個高麗大將。”

    這個倒楣的高麗大將非是旁人,正是拓俊京。

    當他被推到周銓面前時,滿臉苦澀之色。

    “這位就是上回逃走的拓將軍,原本以為無緣相見,不曾想還是見到了。”

    拓俊京被摁倒在地,頭也不敢抬,正在這時,聽到了清朗的聲音響起。他忍不住向上瞄了一眼,然後愣住了。

    雖然高麗人通過土人,也窺得幾分宋人的虛實,知道所謂的濟州總督並不是宋人最高官員,最高官員是位年輕的宋人。

    但眼前這位,也年輕得太過份,讓拓俊京忍不住生出嫉妒。

    莫非在大宋,這麼年輕的人就可以出人頭地獨當一面,而自己在高麗卻只能忍氣吞聲,受李資謙這樣的蠢貨擺佈支使?

    然後拓俊京第二個印象,就是眼前少年俊美得不像凡人,宛若神仙。

    再想到宋人竟然可以請來仙法妖術,拓俊京悚然。

    “閣下……閣下是誰?”他喃喃問道。

    “華夏東海商會會首,周銓。”周銓笑著道。

    商會會首?

    拓俊京當時就呆住了,東海商會的名頭,他在高麗也聽說過,畢竟這一年來,東海商會有關係的海商,將不少貨物賣到了高麗和日本。

    但區區一個商會,哪裡有有幾千軍士,甚至還可以使用妖法?

    周銓旁邊的白先鋒咳了一聲,緩聲道:“東海商會乃是大宋經略東海而立,商會共有九家知事,其實包括當朝宰相、邊軍宿將、沿海制置總之,你只要知道,我家公子有權處置東海一切事務,包括你這小國生死存亡,都在我家公子一念之間即可!”

    拓俊京聞言心中生怒,忍不住道:“當初隋煬帝也曾這樣說,結果他身死國滅,唐太宗也曾這樣想,結果被射成獨目!”

    隋煬帝之事,周銓倒是知道,但唐太宗征高麗,被射成了獨目?

    周銓還沒聽說過這等事情,滿臉驚訝地看向左右,拓俊京則覺得自己似乎找到了點自信,掙紮著要從地上站起。

    “首先,別亂認祖宗,唐太宗征伐的是高句麗,與爾等高麗,原非一國。爾等乃新羅餘孽,三韓賤種,不過是扶餘治下奴婢,一朝得志,便欲冒認先輩,僭稱貴胄,令汝等真正之祖先不得血食,也令如今居於江淮之地的高句麗真正後裔蒙羞。”

    周銓莫名其妙之時,旁邊有舊讀書人的好處就來了,董長青挺身而出,張口就來,直說得拓俊京面色灰敗,氣焰不再。

    “然後,當初高句麗打得汝等先祖新羅狼狽不堪,數向大唐哭告求援,唐乃征高句麗,為汝等復仇。後來百濟與倭國勾通,入侵汝祖新羅,汝等又敗不能敵,乃請兵於大唐,於是有白江口之戰,大唐破倭,為汝等存亡續絕,苛延命脈。汝國不知恩義,反而侮蔑對汝國有恩之唐太宗,此等負心之國,無恥之種,還有何面目存於天地之間?”

    “這……這不可能,我國史中所言並非如此……”拓俊京叫道。

    “蕞爾之國,何談信史?”

    說到這裡的時候,董長青的下巴幾乎抬上頭,是用鼻孔看著拓俊京,還不屑地哼了一聲。

    “原來哪些……看來這新羅餘孽、三韓賤種,忘恩負義乃是自古以來的事情啊。”周銓笑了一聲:“既是如此,那麼……有些事情,我也不必留手了!”

    他說此話時,輕描淡寫,但是不知為何,拓俊京感覺到一種毛骨悚然,忍不住問道:“留……留什麼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9
二三一、十條條約

    周銓對歷史的大脈絡有所知,但對一些細節知之不詳,比如他知唐太宗曾征高句麗之事,也隱約聽說過白江口之戰,但對其背景、細節則不甚瞭解。

    可從董長青口中得知更多的歷史細節後,他再後自己另一世見聞所應證,恍然大悟,無論乎另一世無數華夏英烈在半島上流血犧牲,換來的卻是背叛,而且不是一次兩次的背叛!

    更有甚者,所有的撫慰、支持,換取的只是這個半島國家對華夏領土的覬覦,對華夏海疆的貪念。

    原本週銓還想要對著日本最先施展自己的計畫,現在看來,對高麗也用不著客氣。

    “拓俊京,我這裡有一份文書,你看一看,看完之後做決定,是否作為我的使者,將之帶回開城。”周銓道。

    然後白先鋒笑吟吟拿出一捲紙,遞到了拓俊京面前。

    拓俊京跪在地上,就著火把之光,看完了這紙上的內容。

    其實只看到內容的十分之一,他就呆住了,知道這紙上的內容,他絕對不可能答應。

    “這……這……這是欲滅我國乎,你們不是來自****上國,仁義之邦麼?”

    “我的仁義,換來幾百年後你們又編排我,說我被你們射瞎一目麼?”周銓冷笑。

    “這不可能……這位公子,我根本不可能答應這些。”

    自然不可能答應,這卷文書中密密麻麻羅列了十餘條條款,第一條就是令高麗開海,高麗任何一座港口,都必須對大宋東海商會海船開放,許其自由貿易、停泊、補給;第二條令高麗在其四座港城中設置租界,租界內允許大宋東海商會商人定居;第三條凡是大宋東海商會貨物,高麗不得私收關稅,須與東海商會協議;第四條東海商會所屬在高麗享有治外法權,若有違法之舉,須有東海商會代表在場,得其許可,方可審判處刑;第五條則是高麗各級官吏,都須給予大宋東海商會各種方便;第六條高麗許東海商會在高麗開辦道觀、學校,並給予各種方便;第七條高麗許東海商會在其境內勘探礦藏募人開礦,並給予各種方便;第八條高麗每年須向東海商會平價出售糧食,以宋錢折算價格,數量不得少於五十萬石;第九條東海商會有招募高麗男女為工之權,高麗朝廷不得阻撓;第十條高麗女子有願嫁與東海商會者,其朝廷、親族、父母,皆不許阻攔。

    說白了,這就是一系列不平等條約,便於東海商會向高麗輸出商品,同時搜刮高麗的各種物產,甚至包括其人口。

    這些條約,放在任何一國,都不會輕易簽訂,更何況拓俊京只是高麗的一員敗軍之將。

    “為何不能答應?”周銓道。

    “此事莫說是我,便是李郡伯李資謙,也無權答應,若是……若是拿到朝廷公議,必是被罵作喪權辱國!”

    “喪權辱國總比亡國要好。”周銓森然道。

    聽周銓說到這,拓俊京閉嘴不語了。

    “或者你以為我是危言聳聽?”

    “高麗雖非大國,亦有兩千里江山,民戶百萬,帶甲數十萬,閣下只是小勝一場,欲亡我國,絕無可能!”

    這番話倒是說得凜然,周銓微微垂著眉,然後笑道:“你且聽聽我方才說的不必留手的意思。第一,我要慫恿女真人征伐高麗,令高麗北部,盡成戰場。”

    “這不可能,你如何能與女真人……與女真人勾聯?而且女真人如何會聽你的?”

    拓俊京臉色駭然,他是與女真人交戰過的,當然知道女真人的狡詐凶狠,若女真人真的被挑唆得大舉南下,那麼高麗所承受的壓力,將會極其可怕。

    “我能調來契丹皮室軍,你覺得我會沒有辦法與女真人聯絡?女真如今作亂,大遼征伐之下,他們當然願意有個地方可去,俗話說柿子撿軟的捏,你覺得在大遼、高麗之間,哪個柿子比較軟?”周銓冷笑起來。

    沉吟了好一會兒,拓俊京又道:“那又如何?”

    “我此戰中,擒獲高麗俘虜近四萬人,這些都是高麗精銳,我會將這些人全砍了,這樣一來,高麗兵力大衰,勞力不足,又有女真在北,不得不橫徵暴斂,致使百姓民不聊生,其國必生內亂,你說對不對?”

    這手段既殘忍又狠毒!

    拓俊京完全被周銓描繪的情形嚇住了,一次被殺四萬,而且都是高麗精銳官兵,不僅僅讓高麗的邊防更為空虛,要彌補這缺失,也會讓高麗百姓承受更大的苦難。

    那時,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

    “我還有第三步,你記得麼,上回取濟州島時,有日本人來,我會招募日本人,以其為海匪,騷擾高麗東部海疆……想來債多不愁,那個時候,高麗朝廷不會在意這點小事吧?”

    拓俊京可不知道,周銓最厭惡的就是日本人,比厭惡高麗人還甚。有錢可賺的情況下,周銓會利用一下日本人,但他下一步計畫,就是日本豐富的金銀與銅礦。

    可以說,日本才是周銓殖民的重中之重,最初時是它的貴金屬資源,待此開發完畢之後,日本的人口,同樣也是一種資源。

    故此,聽得周銓連日本人都要用上,拓俊京悲憤地道:“你不能如此,倭人狡蠻凶殘,你若如此,必受其害,況且我高麗是大遼屬國,又向大宋年年朝貢遣使,大遼與大宋,絕不會允許你如此!”

    周銓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方才我的謀士似乎告訴過你,大宋東海商會的知事當中,可有宰相、有親王、有宿將,現在我再告訴你,東海商會的合作夥伴之中,有大遼的公主、大將,還有大遼天子本人……要不然,皮室軍如何出現在濟州島上?你覺得,你到大遼、大宋去哀告,會是什麼結果?哦,對了,本人還是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正合處置高麗、日本事宜,或許你高麗來的使者正好遇上本人。到那時,本人會如何說?‘堂下所跪何人,為何狀告本官’?你覺得我這般說如何。”

    拓俊京目瞪口呆,然後憤然道:“我從未見厚顏無恥若君者!”

    周銓毫不客氣地揮了揮手:“你在高麗,放眼過去,皆是厚顏無恥勝我百倍者!”

    隨著他這句話,自有人將拓俊京帶下去。

    這只是第一次與此人打交道,周銓不怕高麗不屈服。他方才說的種種手段,也絕不會因為此人是否屈服而有所改變。

    “明公,當真要逼迫高麗人簽此文書?”拓俊京被拖走之後,董長青上前問道。

    方才的文書,是白先鋒所寫,他也有潤色,但是全部內容都是周銓所擬,裡面有些條文,董長青初看時只覺得過分,但深思下去,卻不得不承認,這其中暗含著極大的用意。

    可以說,這些條文若是被高麗朝廷簽署,接下來就將是大宋對高麗的蠶食鯨吞。

    “自然是要簽的,高麗的木材、藥材、礦產,我們都需要,除此之外,高麗還有一樣物產,正合大宋所需……糧食!”

    周銓真正急切要從高麗獲得的,就是它們的糧食。

    濟州島也產糧,但是周銓準備將此地當作畜牧業基地,特別是用來養馬,這種情形之下,糧食肯定會不足。從大宋購糧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之一,不過周銓也擔心從大宋購糧太多,影響過大,會受制於人,因此從高麗搜刮糧食就是他的最佳選擇。

    若是使用青鳥號這樣的快船,高麗到濟州只需要一兩天的時間,完全可以通過購糧保證島上十萬甚至二三十萬人的糧食來源。

    “說起糧食,明公,此次繳獲糧食已經出來了,明公是否要去看看?”

    周銓當然要去看!

    高麗人號稱是十五萬,實際上來了七萬多近八萬,準備了半年的糧食,雖然戰爭中頗多損耗,特別是有些糧食還在船上,但被宋人繳獲得得還是有許多。

    他們崩潰得太過突然,混亂之中只顧逃命,完全沒有有效指揮,加上周銓特別點了糧食的事情,故此,當週銓看到裝得滿滿的十座糧庫時,也忍不住笑逐顏開。

    靠強徵土人的糧食,無法持久,現在有了這十庫糧食,足夠兩萬宋人支撐一年了。

    “有如此多之糧,又擁有人數之眾,高麗總帥果然是不通兵法,否則憑藉艦船切斷我方補給,憑藉人多築牆圍困我方,勝負之數,或許未定!”在這堆積如山的糧食麵前,哪怕已經來看過一次,董長青還是忍不住感慨道。

    “你拿何物與我方火炮相抗?”白先鋒滿腦子還是火炮,聽得此言問道。

    董長青啞然,確實,只要火炮在手,他們可謂立於不敗之地,高麗人想要圍困他們?也得問問火炮是否同意!

    “當初,明公曾給我說過一個觀點,漢唐能夠壓服四夷,使得諸方賓服,靠的就是武器領先對方,如今我大宋又擁有火炮這種利器,當真是幸甚,幸甚!”白先鋒想起周銓曾提到過的唯武器論,又忍不住讚道。

    “我倒覺得,最重要的並非武器,而是明公在利國監、在海州的佈局,這一門火炮,就重達近五百斤,這可不是石頭木料,而是銅,五百斤銅!若無足夠財力,哪裡能用五百斤銅去鑄一門炮?”

    二人說到這裡,相視一笑,並未因為意見不同而有什麼芥蒂。

    “除了糧食,再看看我們有別的什麼收穫吧,所謂大炮一響,黃金萬兩呢!”看完糧食,周銓也有些興奮地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9
二三二、高麗國王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這話確實說的不錯。

    上回奪取濟州島,黎清對周銓說有驚喜,是因為扣除各種開支之後,他們所獲財物,價值在二十萬貫以上。對於東海商會來說,第一次行動就有這麼高的收入,算是一場開門紅。

    但上回只是對窮得叮噹響的土人,這一次對上的可是高麗官兵。

    高麗運了七八萬人到濟州島來,就不算周銓已經歡喜過的糧食,備來準備充作賞賜之用的布帛、金銀、銅錢,數字就已經讓十餘名負責計算的帳房歡喜不已。

    董長青拉著白先鋒來到這邊,看著這些少年清算賬目,算盤在他們手中噼叭作響,忍不住小聲道:“明公志向非小,這些少年,個個都是人才!”

    “都不讀聖賢書,不研經義,放在朝中諸公眼中,不過是賬房之才罷了。”白先鋒略帶譏意地道:“不過到了明公這裡,才知道,唯有這些本領,才真正可用,你我二人這般,實在有些多餘啊。”

    他們原本以為,投在周銓幕下,肯定能夠大展身手,立下不凡的功業。但如今跟著周銓混了好幾個月,這時他們才發覺,自己雖然自詡飽讀詩書精通經義,可做起實事來,未必比得上週銓身邊的陣列少年。

    他們的唯一長處,恐怕就是寫寫文章了。不過這二人思想倒是開通,並不覺得自己是英雄無用武之地,反倒覺得眼前一亮,自己或許又找到了新的學習方向。

    在見過火炮威力之後,更是如此。

    “算出來了,以兩個月前京師物價折算,所獲金銀、絹帛,可折算成十五萬貫!另有銅錢,是高麗小錢,折成銅是一千三百斤,可以鑄兩門火炮!”

    高麗自己鑄的銅錢,質量很次,只能充當原料回爐鑄炮,不過金銀絹帛能值十五萬貫有餘,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了。

    “還有甲冑兵器,這些是大頭,那些甲若能出手,足可以換成數十萬貫錢,百萬貫也有可能,兵器稍便宜些,但也能折成十餘萬貫,另外,繳獲的高麗馬匹、牲畜,幾十萬貫是往少里算的。”白先鋒低聲對董長青說道。

    董長青眼睛頓時瞪圓,這豈不是說,打這一仗,繳獲之物,價值可能超過兩百萬貫?

    “兩百萬貫?”他忍不住就吸著冷氣問道。

    “你還沒算糧食,還有船隻,另外,還有更重要的是人,這些人嘛,估計還可以賣上一個好價錢!”

    “賣人?”董長青嚥了口口水,身為儒家門徒,對於人口販賣之事,感覺還是有些不妥當。

    白先鋒義正辭嚴地道:“你想哪兒去了,我們明公是那種販賣人口之人麼?明公心懷慈念,覺得讓這些高麗人與家人離散,實在是不該,故此問計於我,我給他建議,令高麗出錢贖回,一個普通士卒,只需十貫,一個低級軍官,需三十貫,以此類推,我算了一下,總共俘虜的高麗人是三萬四千餘,折算起來,可以換取贖金六十至七十萬貫!”

    “還……還帶這樣?”董長青可不知道白先鋒何時提出過這樣的建議。

    “那是自然,這是明公仁德,否則將這些高麗人砍了腦袋築成京觀,也不是不可以!”

    “高麗朝廷會同意?”

    “同不同意就是他們的事情了,若不同意,行不仁之事者是高麗朝廷,與吾等無關,明公正需要一批人充任苦力,築路建港,這種只要給碗飯吃便可往死裡用的勞力,多多益善!”

    白先鋒的厚顏讓董長青對自己的這位朋友刮目相看,他只能挑著大拇指向白先鋒表示自己的鄙視。

    高麗朝廷所在的開京,也就是開城,因為松樹極多,又被稱為松都。在其中松岳山南,便是高麗王宮。

    如今高麗的國王王俁不過是中人之資,喜好馬球,因此常在王宮昇平門與神鳳門之間的球庭觀看球賽。只不過,隨著足球之戲的傳播,他如今在看的,並不是馬球,改成了足球。

    陪同他一起看的,還有遼國的使臣。

    若是周銓在場,也會認識這位遼國使臣,正是曾與他有過口舌之爭的耶律術者。

    原本耶律術者也捲入了耶律章奴之亂,但他僥倖脫身,還充當使臣來到高麗。這卻是嘗到榷城甜頭的遼國,意欲與高麗也辦一座榷城,最好能如同對夏一樣,轉賣宋國物產,好從中賺上一筆。

    同時還有一個想法,就是與高麗夾擊聲勢越發浩大的女真人。

    在耶律術者身後充任副使的,同樣也是周銓的熟人,耶律大石。

    “二位上國使節,覺得我國足球,尚有可觀之處否?”對著耶律術者與耶律大石,王俁不敢怠慢,笑著問道。

    “還好吧……”耶律術者並不是很喜歡足球,因為這玩意兒是周銓帶到大遼的,一想到那個宋國少年使臣,他就覺得自己蒙受了羞辱。

    “不知這些球手,若與貴國相對,勝負能有幾何?”王俁又問道。

    王氏高麗對於臣伏於遼國,一直是心懷不滿,比起遼,他們更嚮往宋。

    但遼國兵威,可比宋國的仁義要有威力得多,所以他們就算是與宋通使,也只敢自稱為大遼屬國。

    只是暗地裡,總難免有些比較之意。

    “差得太遠了。”不等耶律術者回應,他旁邊的耶律大石就已經搶先開口。

    “哦,不知貴國與大宋的球隊,又是孰強孰弱?”

    “這足球之戲,本是宋國頑童所創,乃是小伎耳!若是沉匿於其中,則玩物喪志,豈是大國所應倡者!我遼國引入足球之戲,聊充娛樂,如同歌伎伶人一般,何必去與宋人爭此強弱勝負?孰強孰弱,由來只看兵甲,豈看足球之戲!”

    耶律大石同樣看周銓不順眼,哪怕周銓提出的榷城盟約,確實給遼國帶來了實在的好處,但在他心目中,周銓仍然將是大遼最危險的敵人。

    甚至遠比宋國那些所謂的名將世家更為危險!

    他向來自詡君子,可看到連偏僻如高麗者,也在流行周銓所創的足球戲,便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就批了幾句。

    王俁聽了一愣,他雖是中人之資,卻不是傻瓜,“宋國頑童”之說,讓他想起自己派出的使節曾經回稟的事情。

    “不知副使所說的宋國頑童是何許人也?”王俁有意問道。

    然後他看到這兩位高高在上的遼國使臣,都露出了彷彿吃進蒼蠅一般的神情。

    “副使?”王俁又道。

    “聽聞貴國耽羅出了些事情,如今大軍遠征,貴王還在掛念足球之事?”耶律術者終究是善辯之士,開口說道。

    王俁正待答話,突然間聽得外頭一亂,然後竟然有哭聲傳入,他眉頭一皺:“何事喧嘩?”

    “是國舅歸來……國舅回來了!”有侍衛在外看了眼,然後顫聲道。

    王俁心裡猛然一跳,若是好消息,怎麼會有哭聲?

    他強自鎮定,笑著對二位遼使道:“國中有些瑣事,還請少坐失陪。”

    “不知我等可否旁聽?”耶律大石嘴角往上一翹。

    “鄙國小事,不敢有污上使尊耳。”不等王俁說話,就有伴使大臣肅然道。

    耶律術者也沒有心情多說什麼,他們是來談榷城的,可是高麗倚仗宋國商船往來不絕,只是一昧敷衍,根本不把遼國提出的要求當回事。他也想著與耶律大石好生商議一番,最好能找到解決辦法,令這次出使不至無功而返。

    但他們才離開高麗王宮,還沒有回到使者館驛,突然間身後有人氣喘吁吁追了上來:“我王召二位使者!”

    耶律術者雙眉一挑,心裡突然覺得有些不妙。

    他二人回到宮中,這次不是在球庭,而是到了滿月台之西的大殿之中。

    他們進入大殿時,就看到一人跪伏在地上,耶律術者此前作為使者來過高麗,因此認出了跪伏之人,正是國舅李資謙。

    據聞此人倚仗國舅身份,專權於高麗,此時卻是一副狼狽模樣,煙燻火燎一般,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二位使者,有一事本王不明,要向二位請教。”不等兩人看清楚殿內情形,高坐其上的王俁,已經開口說話了。

    只不過話語中聲音森然,怎麼聽都讓人覺得不懷好意。

    “不知大王有何事垂詢?”耶律術者問道。

    “我高麗侍奉上國,一向恭順,年年朝貢,歲歲納幣,不知我有何故,竟致上國發怒,發兵征討,不宣而戰!”

    當“不宣而戰”四字出口時,王俁的聲音猛然轉為暴烈,幾乎要將大殿都衝破!

    耶律術者面色大變,驚問道:“大王何出此言?”

    “貴國皮室軍,與宋人聯手,奪了我耽羅島,還壞我兵勢,致使我八萬大軍,歸來者不過十一……二位此時,還要裝模作樣麼?”

    王俁心中之恨,簡直難以用語言來表達,如果這兩人背後不是遼國,遼國不是遠比高麗強大,他會毫不猶豫將這二人砍了!

    “怎麼會有此事,我二人確實不知,我們來此之時,朝廷還再三交待,要結好高麗,爭取能早日得成榷城盟約……這其中定是有誤會!”耶律術者叫道。

    如果不解釋,腦袋就沒了!

    “誤會,有何誤會,我親眼見到皮室軍的大旗……親眼見到你們契丹人殺戮我的部下,因為是上國之兵,我怕有傷兩國情誼,都已經退避三舍,可是你們卻依然不依不饒,你們遼人,分明與宋人勾結,與周銓勾結!”跪在地上的李資謙叫了起來。

    “周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9
二三三、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

    這是耶律術者和耶律大石最不喜歡聽的名字了。

    周銓!

    不過當聽得這個名字,他二人頓時明白,李資謙口中所說的遼國皮室軍是從何而來。

    蜀國公主餘裡衍!

    餘裡衍與周銓的事情,在宋國鬧得沸沸揚揚,甚至讓餘裡衍遣人刺死了宋國的一位去職官員,這在遼國怎麼會不引起震動?

    只不過耶律延禧這位遼國天子,不知出於何種考慮,並未追究餘裡衍的事情,而餘裡衍母族在遼國勢力也不小,故此震動沒有轉為追究。當餘裡衍封地武清,也成了有實無名的榷城,為遼國帶來大量利益之後,這件事情,更沒有人在意了。

    術者與大石二人心驚餘裡衍對周銓的維護,連自己的親軍都能交給周銓,但在高麗,他們還必須裝作不存在這件事情。

    “此事並無可能,皮室軍乃我皇親衛,就是我們沒有軍符,也無法指揮得動,何況周銓一介宋人?此必有人偽冒,以壞兩國恩義!大王,還請令國舅將事情始末詳說一遍,或許能看出端倪!”

    王俁也不是真想和遼國翻臉,哪怕現在遼國勢衰,但是實力還不是區區高麗能夠抗衡。

    李資謙只能再將自己失敗的事情又說了一遍,少不得推卸責任,什麼部將愚蠢,兵士膽怯,什麼土人背叛,宋人妖法,歸根到底,就是他沒有錯,錯的是世界。

    聽聞此語,耶律術者與耶律大石二人對望一眼,術者年長倒還好些,耶律大石根本就是滿眼噴火。

    妒火!

    對於周銓以一人謀一國之事,他不但不覺得悖逆,反而覺得,大丈夫當如是。讓他覺得不快的,是做出這樣事業的人不是他,而是周銓。

    論及年紀,周銓可比他要年輕。

    不過耶律大石畢竟是契丹人中的佼佼者,他定了定神,開始尋思整件事情。

    周銓借梁山賊謀奪耽羅島之初,就應該考慮到高麗會發兵討伐,所以那個時候,他就有了應對之策。

    “我大遼的皮室軍?宋國的妖法?看來至少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有底氣了……”

    一念至此,耶律大石更為沮喪,不意宋人竟然出現這等人物。

    他沉默不語,耶律術者則獨自抗辯,總算說得王俁不追分契丹皮室軍出現在濟州的事情。

    然後兩位遼國使臣就被請出,大量的高麗高官則湧入大殿,開始商討應對之策。

    再次離開高麗王宮之時,耶律術者停住腳步,突然嘆了口氣。

    幾乎是同時,耶律大石也嘆了口氣。

    兩人對視一眼,術者道:“我老矣,只怕是看不到周銓成為我大遼心腹之患的時刻了,大石你且拭目以待吧。”

    “我必不會坐視!”耶律大石雙眉一凝,方才嘆息的消極頓時掃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躍躍欲試。

    有這樣的對手,正合其心意。

    然後兩人又笑了起來:“不過,周銓鬧上這一出,也是好事,至少在榷城之事,高麗人不會再敷衍,我們可以提出更多要求了!”

    “只是不知,高麗人能做何應對!”

    高麗人的應對,自然是去哭訴了。

    遼使這邊,他們的哭訴被搪塞過去,但是宋國那邊,卻還沒有哭過。

    故此次日,高麗使團就乘上船,準備前往大宋。

    但是高麗本國之船,幾乎全都滅在了濟州之戰,因此他們能乘的,也只是宋國商船。

    聽聞高麗使者欲往京師,那商船船主笑道:“此事和以往不一般了,我們來時,早得到消息,高麗、日本使臣之事,不再由明州沿海制置使處置,改由海州沿海制置使處置……不過我原本就要回海州,倒是順路。”

    那船東得了高麗朝廷的錢財,花了小半個月功夫,這才抵達海州。

    高麗使者也是由正副二使帶隊,為正使者李資諒,正是李資謙之弟,現居刑部侍郎、樞密院知奏事一職,而副使乃禮部郎中金富轍,乃是金富軾之弟這對兄弟之父金覷曾任高麗禮部侍郎,乃是蘇東坡兄弟的死忠粉絲,故此將二子以軾轍命名。

    金富轍倒還罷了,李資諒曾不只一次來宋為使,此前雖然沒有到過海州,卻到過明州。因此,原本他以為海州不過是另一個明州罷了,可當船入港之時,他卻驚住了。

    “海州竟然如此繁華,已勝明州矣!”他在船頭嘆道。

    那船主宋商聞言笑道:“休說是貴使,就是區區我,每次來此,都覺不一般。讀書人所謂日新月異,所指便是此吧!”

    他們眼前的海州,確實海帆雲集,雖然正值盛夏,但是碼頭上仍然是人來人往忙著不停,邊上搭著的棚子裡,還有不少人休息乘涼。更讓李資諒和金富轍驚訝的是,水泥在這裡的普遍應用。

    建築物是磚石水泥砌成,道路是沙石水泥鋪就,甚至連碼頭都被水泥所包裹,他們還看到幾艘由水泥砌成的船這堅比岩石的東西,竟然可以用來砌船,實在讓人震驚。

    上岸之後,卻不許他們隨意進出,先是被帶到了一座棚子當中,登記了來人國籍、姓名、性別、來意,在此蓋上公印,方許他們離開碼頭區。

    那商人既然收了高麗朝廷的錢,自然要將事情辦妥來,帶著他們經過一套手序之後,便帶到了一座水泥建築之前。

    這座水泥建築門前有十餘名少年,身上穿的衣裳煞是威風,但與李、金二人所知的宋國服飾,頗有不同之處。那宋國商人到了之後,先在臉上堆笑,上前行禮:“高麗使臣求見制置!”

    “來得倒巧了,我家大郎才回來一日……高麗使臣,哈哈哈哈!”

    門口的少年隨口說道,然後哈哈笑了起來。李資諒見他笑得頗為無狀,眉頭一皺:“還不快快稟報,我乃大國之使,奉我王之命前來公幹,貴國向來結好,常年有言,外交無小事,若是誤了兩國大事,你這小廝吃罪不起!”

    “哈哈哈哈……”

    那被李資諒視為小廝者,正是葉楚。

    他哈哈大笑,不過想到周銓的交待,也不以為意,當下進去稟報。

    李資諒覺得,裡面的那位海州沿海制置使,很快就會出來迎接吧。

    果然,片刻之後,便見一人身著常服,眉宇頗為不凡,緩步踱了出來:“高麗使臣何在?”

    “使臣在此,見過官人……官人可是制置官人?”

    那人上下打量了李資諒一眼,輕輕一笑:“我不是制置官人,汝既是使臣,當有國牒文書,還請出示。”

    “閣下既不是制置,豈可收看文書?”

    “既是如此,那貴使就在這等著吧。”

    那人二話不說,拂袖而去,李資諒與文富轍面面相覷,隱約覺得此次大宋之行,未必能夠如意。

    這也是高麗人心急,忙著來此,未曾仔細打聽,否則哪裡會鬧出這番烏龍來。他們只知道此次濟州島之戰,乃是東海商會暗中支持,其商會會首名為周銓,卻不知道,如今負責處置高麗使臣之事的海州沿海制置使,就是周銓。

    眾使等了許久,也不見一人來,過了會兒,卻見外邊進來一人,也是文士打扮,眉目如劍,微留短鬚,看上去氣勢頗為不凡,於是金富轍上前哀求道:“請先生通稟,高麗使臣,求見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

    “這倒巧了……哈哈。”沒有想到的是,這人竟然也笑了起來,然後意識到有些失禮,此人忙拱手:“在下董長青,正在制置帳中充任賓客,不知諸位當中,誰為主事?”

    “此乃鄙國刑部侍郎李公諱資諒,充任此次正使,區區姓金,名富轍,在鄙國任禮部郎中,為此行副使。”

    “原來是一位侍郎、一位郎中,二位漢話倒是甚為精通。”董長青可不像剛才出來的白先鋒,與這二人聊得甚是愉快,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過了會兒,金富轍又道:“我等為使,海上風波極苦,還請制置早日安排好我等,令我等能上京師拜竭大宋天子。”

    “這倒奇了,此時並非貴國派遣使節的時節,不知貴使來我國何干?”

    “因有貴國亂民,在我國為亂,故來此向貴國求告!”

    “哦,亂民為誰?”

    “貴國東海商會會首週銓!”

    聽到這裡,董長青終於再忍不住,然後捂著嘴,過了好一會兒,才向金富轍道:“既是如此,我入內通稟一聲,二位且稍候。”

    不一會兒,便有少年出來,招呼高麗正副使入內。李、金二人不敢怠慢,正好衣冠,舉步入內。

    這建築與別的衙門不一樣,他們進來之後,發覺裡面甚是亮堂,在大堂正中,擺著一張桌子,桌後坐著一人。

    那人甚是年輕,長得極為俊秀,李資諒看了一眼,心中暗暗稱奇。但對方卻有些無禮,明明看到他們進來,卻不起身迎接,而是伸手將桌上的一塊硯台拿了起來。

    李、金二使正待見禮,卻見那人將硯台往桌案上一拍,叭的一聲響,駭得二人都是一愣。

    “堂下何人,為何狀告本官?”桌案後那人面無表情地說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9
二三四、窮奢極欲

    “噗哈哈哈哈!”

    隨著這一拍,周圍一片笑聲。

    高麗的兩位使者莫名其妙,但也惱羞成怒:“我二人為國使,貴國豈可如此羞辱?”

    “二位使臣,堂上所坐者,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東海商會會首,周公諱銓者是也。”董長青“好心”地提醒了一句。

    李資諒與金富轍目瞪口呆,這個時候,他們才意識到,出了多大的烏龍。

    告狀告到別人家裡來了,受羞辱還是小事,能不能活著回去,才成了大事!

    “難道耽羅之事,不是東海商會私自行動,而是大宋朝廷指使所為?”二人心中,情不自禁都浮出這樣的想法來。

    但現在不是揣測這個的時候,他們覺得,自己已經是身入虎穴!

    “周制置,若東海商會會首就是制置你,那麼下官要請教一下,鄙國何罪,竟然遭上國征伐?”

    “何罪?耽羅勾結大宋境內梁山盜匪,驅逐高麗欲為亂,東海商會乃大宋義民,聞知此事,乃施計掃平匪亂。偏偏你高麗不思感恩,無故興兵,行此不義之事,你還問制置何罪?”說話的不是周銓,乃是白先鋒。

    “可耽羅是我高麗之土,東海商會佔據之後卻不歸還,是何道理?”

    “好笑了,耽羅被高麗強行吞併,至今不過十載,高麗之土?我這裡卻有耽羅官民百姓奏表,哭訴耽羅受高麗欺凌,橫徵暴斂,而盜匪來時,高麗又不能護佑其周全,故此向我大宋乞求,願意納土獻海,以求庇護。”周銓身旁,白先鋒在案几上拿出一卷公文,向二人晃了晃。

    李資諒與金富轍都是能言善辯之事,見此公文,卻一個個面色難看至極。

    無論他們如何辯解,都無法迴避,耽羅原本不是高麗故土,而是當年新羅偽稱大唐有意征伐耽羅,嚇得耽羅向其進貢以求庇護,直到近些年,高麗才完成了對耽羅的吞併。

    而且,如今耽羅在東海商會手中,東海商會願意弄點類似於“自古以來”的手段,輕而易舉,即使不去找自古以來的證據,現在島上的土人,剛剛出賣了李資謙和高麗軍隊,哪裡會歡迎高麗人再回去?

    “無論如何,耽羅乃高麗領土,大宋****上國,向來以仁義治天下,鄙國上下都極為敬服,此番舉動,不利於大宋聲譽,恐傷大宋天子清名!”金富轍沉聲說道。

    “大宋以仁義治天下,故此耽羅島民遭遇不仁,我大宋東海商會弔民伐罪,以懲不仁也。”旁邊的白先鋒冷冷說道。

    這是狡辯,甚至是強辭奪理!

    周銓聽得心裡大樂,這等事情,原本都是他親自上陣的,現在有白先鋒與董長青二人在,倒是用不著他自己來了。

    雙方唇槍舌箭,你來我往好幾個回和,高麗的二位使臣雖然有千百種道理,可在白先鋒面前卻施展不出,最後二使怒極,向著周銓道:“制置既是如此,豈不懼壞兩國恩義,我高麗興兵來討乎?”

    此話一出,卻聽得周圍一片噹啷聲,那些看似隨從的少年們,紛紛拔劍,特別是周銓身後所立者,虎目怒睜,彷彿要擇人而食。

    還是周銓一擺手,示意他們勿怒,然後笑著道:“講理講不過,就開始講刀兵麼?濟州島之戰,你們講刀兵也講不過啊……二位既是國使,我也不為難你們,如今你們自己抉擇,要麼我送你們去京師,你們有門路去尋官家告我,要麼我送你們回高麗,你們是戰是和,回去好生商議出個結果再來說吧。”

    高麗兩個使者哪裡還敢去京師!

    若真是大宋朝廷的意思,他們最迫切的是將這個消息傳回國內!

    但在那之前,他們身為使者,總得摸清楚周銓的真實意圖。

    李資諒沉聲說道:“制置,貴國……東海商會,究竟是何意,要什麼條件,才能將耽羅還給我國!”

    周銓沒有答話,而是指著白先鋒與董長青:“這二位乃我門下賓客,我俗務繁多,請這二位陪伴使臣,白先生,董先生,在碼頭客棧為使團安排住宿吧。”

    李資諒與金富轍愕然,不過看到對他們比較“友好”的董長青上來,向他們使了個眼色,二人才回過神,不得不跟董長青離開。

    碼頭客棧聽起來名聲不顯,但當使團到達時才發現,這其實是一座非常大的客棧。

    而且整個客棧都是用磚石水泥建成,是前後三幢三層的小樓。這客棧原本就是準備用來接待各國海商的,如今將最後一幢完全辟出,令高麗使團居住。

    客棧的設計,周銓親自過問,因此鋪了大量的瓷磚,每間屋子都顯得明亮整潔,沒有舊式房屋的陰暗壓抑感。

    更重要的是衛生設施極為齊全,抽水馬桶、濕化後的廁紙都被周銓弄了出來,白先鋒與董長青最初使用時,也覺得這當真是奢侈之極致,不過現在,二人都習慣了。

    但高麗使團不習慣!

    他們幾曾用過柔軟的廁紙,幾曾知道,自己身後的兩個閥門,一個可以沖蹲坑一個可以從上面噴水淋浴!

    原本李資諒與金富轍還想著同白、董二人好生談判的,但接下來小半個時辰,都變成了客棧中各種設施的介紹會了。

    一圈介紹完畢,二人悲哀地發覺,自己此前積累起來的怒意和氣勢,似乎都隨著這些東西而散去。

    “窮奢極欲……”金富轍還是小聲說了句。

    “這倒未必,明公有言,人之所欲,乃世進之源。”

    人的慾望,是社會進步的根源,人要解決口腹之慾,於是農牧業有了極大的發展,以此類推,社會之所以進步,都是與人有所欲求相關。

    聽得董長青這番介紹,雖然金富轍在心裡還悶悶地說了句“歪理邪說”,不過卻也知道,在這方面,沒有什麼可以爭辯的。

    好不容易將屋裡的一切都弄明白來,二位使者才正容相問:“二位先生,貴國究竟是何打算?”

    “不是我國有何打算,而是高麗有何打算!”白先鋒硬梆梆地道。

    白先鋒唱紅臉,董長青當然是唱白臉,他笑道:“白銳之說的是,我國打算甚為簡單,貴國須得尊重濟州百姓自主選擇之權力,既然高力在賊亂之時保護不了濟州百姓,濟州百姓選擇了大宋,那麼貴國就不要再在這樣的問題上糾纏了,還是想想別的打算吧!”

    “這如何使得!”李資諒怒道。

    金富轍卻拉了他一把,很顯然,戰場上沒有得到的東西,想要從談判桌上得到,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怪就只怪李資謙以絕對優勢的兵力,卻仍然吃了一場慘敗。

    而白、董二人的話中,讓他隱約覺得,只要不糾結於耽羅的歸屬,或許還有可談之處。

    “耽羅之事,暫且放在一邊,不知島上我國軍民將士,還有被俘官吏,如今情形如何了?”金富轍試探著問道。

    李家兄弟只顧自己的權勢,一時想不到那些俘虜們,金富轍卻不能不考慮此事。

    白先鋒等的就是這個。

    “貴國無故入侵,損兵折將,我方統計了一遍,共俘獲貴國軍士四萬二千六百一十五人……”

    近八萬人出征,返回的只有一萬餘人,加上這四萬多,近兩萬人陣亡。這對高麗來說,是一場慘敗,而且若不能接回俘虜,這場慘敗的損失還會更大!

    “不知鄙國這些將士,如今情形如何?”

    “既來侵凌,豈可不作薄懲?”白先鋒道。

    旁邊李資諒等不及,他知道自己方才有過失,此時急於彌補,便問道:“貴國如何才能放歸這些將士?”

    “貴使請看!”白先鋒將早已準備好的文件,推到了二人面前。

    仍然是那份不平等條約,拓俊京拒絕作為使者,但現在高麗真正的使者來了,正好可以讓他們轉回國內。

    一看到那十條條款,李、金二人險些跳將起來!

    “這些條款,絕無可能,這是逼我高麗亡國!”

    如同當初拓俊京一樣,李、金二人,都看出這些條款中隱藏的危險。

    “你大宋乃禮儀之邦,以仁孝治天下,何苦逼我一小國至此?”金富轍近乎哀求。

    “大國不可欺凌小國,小國亦不得欺凌大國!”白先鋒硬梆梆地道。

    “我國哪裡欺凌貴國了?”

    “不識恩義,發兵征討濟州,這不算欺凌,怎麼才算欺凌?”

    眼見雙方又要吵起來,董長青笑嘻嘻介入:“勿爭,勿爭,二位貴使,此國事,非我等私下爭執可定,貴使暫請休息,商議一番,然後再決定去留反正我們不急。”

    “急倒不急,但我們不可能白白養著幾萬人,目前他們自己帶來的糧食還夠足一個月,一個月之後,糧食吃盡,就休怪我們了!”白先鋒道。

    他二人一唱一和,讓高麗的兩位使者實在無話可說。

    在送走二人之後,李資諒與金富轍室內對坐,這個時候,兩人的神情都陰沉下來。

    “副使以為當如何行事?”李資諒問道。

    “事關國體,不可答應!”金富轍毫不猶豫。

    若是答應了那十條條款,他們回國之後,少不得背上喪權辱國的奸賊罵名。

    “我為正使,我決意冒險,赴宋國京師一行,請副使先行歸國,將此間事情稟報朝廷,如何?”李資諒又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0
二三五、五國城新制(一百五十張月票加更)

    金富轍知道李資諒與李資謙一般,只是倚仗國舅身份,得任顯官美職,實際上才能有限,對他出使宋國,並不報多大希望。

    而且周銓敢放他們去京師,分明就是不怕他們告狀。

    但李資諒的應對,也不能說有錯,中規中矩,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急切之間,金富轍自己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來。

    他們兄弟雖然以軾、轍為名,但比起真正的蘇軾、蘇轍,那是差得遠了。

    次日大早,二人又求見周銓,但這一次只有白先鋒和董長青見了他們,聽說他們將一分為二,一路去京師,另一路則回國,白先鋒一臉怒色,還是董長青將他按住。

    “二位既是如此,我們也不作阻攔,不過,我也說句實話,時不可失,機不再來,一月之內,貴國若是沒有回應,那麼俘獲的貴國將士,恐有飢寒之憂了。”

    董長青說完,竟然沒有再勸,便開始安排兩人行動。

    且不說李資諒前往汴京吃閉門羹的事情,單說金富轍,他領著幾個隨從想要回國,正準備去港口詢問可以前往高麗的商船,董長青卻又來見他。

    “我稟報了貴使之事,制置相公可憐那些俘虜,便為副使安排了一艘船,由我作陪,請副使先往濟州一行,然後再歸貴國。”

    金富轍心中一凜,只道周銓要將他扣住,他喜歡漢文化,常慕漢時蘇武風骨,故此冷冷一笑,撚鬚不語,任由董長青安排。

    結果出乎他所料,董長青真安排了一艘快船,正是青鳥號,隨船前往濟州島。

    青鳥號航速極快,哪怕此時是偏東南風,仍然只用了四日便抵達濟州。遙望見濟州島,金富轍吸了口冷氣:宋船如此快捷,豈不是意味著,宋人從海州到高麗,也只用六七天時間便可?

    他此前沒有到過濟州,不過身為高麗大臣,對這個地方還是比較熟悉的。此地產巨木,高麗常征耽羅之木造船,然後就是有大片草場可以放牧。但當船靠在五國城時,他還是吃了一驚:這哪裡像是高麗治下的城市,分明就是一個體量略小的海州!

    這一切的變化,也只是不足一年時間吧?

    五國城現在已經不能算是小邑,生活在這裡的足足有兩萬,大約四千漢人,六千土人,還有一萬是高麗俘虜。

    這些高麗俘虜受到嚴格限制,都只能居住在指定的窯屋裡那些窯屋正是當初周銓為了安置第一批流民所建。現在有了充足的高麗俘虜,就是有了充足的免費勞力,所以濟州島的磚產量可以說是逐月翻翻,漢人流民已經住上寬敞明亮的磚瓦房了。

    有住有食,再加上從海州運來的各種商品,流民已經迅速安心,不少人開始琢磨著如何學得一技之長按照總督府的規矩,願意參軍作戰者和習有一技之長者,可以優先將家人從遼國接來,或者優先成家。

    但無論懷著什麼心思,在這裡,第一要遵守的就是秩序。

    周銓以為,秩序乃是效率的關鍵。故此,碼頭中的建築有秩序,無論是民房還是碼頭建築,或者是商業建築,都必須整齊方正,絕不允許東一間西一間的散落。街道也有秩序,無論是東西向還是南北向,大多都是筆直的闊道,不允許路邊建築侵佔道路,也不允許道路歪歪斜斜扭來扭去。就連路上的行人車馬,也必須遵守秩序,行路靠右乃是每一個在五國城居住生活者最先掌握的基本常識之一,幫助他們熟悉這秩序的乃是巡檢們的皮鞭與木棍。

    但秩序並不意味著壓抑活力,相反,這裡人們的臉上,有種非常蓬勃的生機,人們臉上的笑容,比起任何別的地方都多。

    不僅宋人如此,就是土人都如此!

    “這些土人為何如此高興?”金富轍忍不住問道。

    “自然高興,當地土人,若能為東海商會效力,其子女便可進入東海商會學堂之中,學習漢人文字語言,並且在考試合格之後,錄上商會名冊。在商會名冊十載後,便可申請漢人附籍,附籍滿十載之後其子女便可申請漢人身份!”

    “三代人,前後數十年,只為一個漢人身份?”金富轍訝然道。

    “聽聞貴國先王之中有廟號文宗者,****唸誦《華嚴經》,數十年如一日,只為能來自轉生於漢地中土。這些人只要數十年,便可令後世子孫轉為中土之民,為何不願?”

    聽得此話,金富轍張嘴欲言,卻又無可辯解。

    那位高麗文宗,三十餘年前在位,離此時並不長,故此這事情,他也知曉。

    “金副使覺得這五國城如何?”董長青見金富轍一臉尷尬之色,笑著問道。

    金富轍既無法違心說不好,又不能稱讚,因此他只能哼了一聲不作回答。

    船靠岸之際,恰好看到另一艘船也靠上了岸,金富轍注意到那船上“東海甲”三個字,按他所瞭解的東海商會規矩,那三個字就應該是船的名字。

    然後他注意到,從東海甲上面,大量的人一個個被運上岸來。

    這些人看起來都是衣裳襤褸面黃肌瘦,不過當他們到時,碼頭上隱隱有騷動,這在處處都非常強調秩序和規矩的五國城中,是很罕見的事情。

    “那是怎麼回事?”他好奇地問,也有揭宋人傷疤之意。

    “不知道,我遣人打聽一下。”董長青道。

    很快打聽的人回來,卻是從武清回來的船,之所以會騷動,是因為隨船而來的數百人中,有不少第一批移國的家眷親人。

    “大遼竟然將人口送與你們!”金富轍聽完後再次吃驚。

    對於各國來說,人口都是重要的資產,如何能讓其輕易流失?

    “這可不白送,每個人都有價格,他們在遼國受苦,契丹貴人又不撫卹,為避免禍亂,倒不如送給我們,還可以換些銅錢,去購大宋的貨物。”董長青解釋此事時,隱隱帶著笑意。

    對於周銓的這個舉措,他是舉雙手贊成的,如今東海甲、東海乙等快船,帶著十餘艘舊式帆船,基本每個月會往返武清與濟州一趟,少則帶來幾百人,多時可以帶來一千餘人上回與高麗之戰中,濟州能募集如此多的漢人投軍,與此也有密切關係。

    “鼠目寸光……他們用這些人口換取銅錢,然後銅錢又買來你們的雪糖、玻璃、車駕、瓷磚等諸多奢侈之物,又回到了你們手中,貴上當真是好算計,既賺了對方財富,又奪了對方人口!”金富轍滿腹怨氣地道。

    “金副使倒是好見識,只可惜還不夠。”董長青哈哈一笑。

    金富轍很奇怪,他為何說自己的見識還不夠,但董長青就是不說,憋得金富轍心裡發悶。

    同行這麼久,他現在也漸知道,那個白先鋒若是壞在面上,這位看似和氣的董長青則是壞在肚皮裡。

    “貴使且隨我來,四國城不比海州,各方條件都稍差些。”董長青領著金富轍要離開,金富轍最後望了東海甲號那邊一眼,然後看到那此下船的人們,並沒有立刻去和親人在一起,相反,他們被隔離開來,進了一片專門的圍牆之中。

    金富轍並不知道這是為了防止疾疫,他只是注意到,在這些人之後,東海甲上又下來了一批人。

    契丹人!

    只從服飾,金富轍就能認出這是一些契丹人,而且似乎是契丹貴人。看來宋國的這個東海商會,與遼國果然有極深的勾結!

    但因為董長青並不停留,的以金富轍只將此事記在心中,隨他到了館驛所在。如同董長青所言,這館驛比起海州要差多了,只是普通平房,晚上起夜,難免有騷臭之氣。

    到得夜間,金富轍奮筆疾書,記載自己一路上所見所聞,才寫了百十個字,卻聽得有人敲門。

    自有隨從開門,便見董長青笑吟吟地在門前:“夜間無事,恐貴使寂寞,特意帶了一人來相陪。”

    金富轍最初以為帶了一女伎來,正待拒絕,突然看到董長青身後之人,身體一顫:“董先生……這是何意?”

    董長青帶來的人,竟然是拓俊京!

    拓俊京也算是高麗大將,只因為沒有後台,故此有些蹉跎,為李資謙所用。但金富轍也與其打過交道,知道他被李資謙任為先鋒,乃是軍中大將。都以為他已經殉國,卻不曾想,他還活著,而且成了宋人的俘虜。

    拓俊京面有愧色。

    上回成了俘虜,還給他乘亂逃脫,這一次成了俘虜,看守得比梁山寨要嚴格得多,他幾次試圖逃走,都是還沒有行動就被識破。

    “敗軍之將,見過郎中。”他用高麗話向金富轍道。

    金富轍沒有回應,他不相信,董長青竟然有此好心,讓這位重要的高麗將軍來與他夜會。

    但董長青笑著退了出去,竟然將這間屋子完全留給了他們二人。

    金富轍示意隨從出去門外,只留下拓俊京在此。二人竊竊私語,最初時還是在說高麗戰敗之事。李資謙回去之後,將責任推托得一乾二淨,朝中雖然頗有爭議,但對八萬人如何敗給不了到一萬的對手,都極為好奇,如今從拓俊京口中,總算知道一些細節。

    最關鍵的地方,就是宋人的“妖法”。(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0
二三六、千年變局(第三更達成)

    在妖法問題上,金富轍反反覆覆,問了數十個問題,拓俊京能回答的不多,即使回答了,也多半靠猜。

    聊完這些之後,拓俊京才問起金富轍為何會來濟州。

    他現在耳番目染,也把耽羅稱為濟州了。

    當得知他們身為國使,去大宋遞交國書,結果送到了周銓門上時,拓俊京呆住了,他想到被擒之夜,周銓和他說的話語,還有那份在他看來完全不可能同意的條約。

    “海賊私扣國使?”他急切地問道。

    “他們倒不曾這樣做,李正使已經被送往京師,我則被送到此處,說是要送我歸國。”金富轍神情難看:“正因如此,我更覺得……可怖!”

    正是可怖,說明周銓完全不在意他們告狀之舉!

    “對了,他可曾說過他下一步會如何?”拓俊京壓低聲音問道。

    “這倒不曾,怎麼?”

    二人都是聰明人,想到董長青安排他們會面,肯定是有所目的,這時齊齊變了臉色。

    “糟糕……他有後手,他說了,他不手下留情!”拓俊京大急,將周銓的三步後手說了出來。

    聽說要讓女真人入侵、在高麗內煽動內亂、再令日本人騷擾,金富轍也是駭然變色,這三手若真用了出來,高麗亡國之憂,就在眼前!

    “難怪他不懼我們告狀,也有意讓你我會面,分明就是借你之口,說出他接下來的舉動!”

    “好大膽好猖狂的賊子!”

    “大宋詩書之國,禮儀之邦,有蘇家兄弟那樣的大才子,為何還會生出周銓這等卑劣陰險之輩?”

    金富轍一向以君子自居,此前就算是背後議論周銓,也不曾口出惡言,但這一次他真急了,忍不住破口大罵。

    但是罵人有用麼?

    “金郎中,此事不可怠慢,須得早些稟報國內,我等失陷於敵事小,可是若真被對方挑起數路亂局,亡國之禍,就在眼前了!”

    拓俊京見金富轍失態,慌忙上前將他按住,壓低聲音道。

    金富轍只能沉重地點點頭。

    到得次日,董長青帶著金富轍參觀五國城,第一個帶他去的地方,竟然是學校。

    因為有近萬移民過來,其中十六歲以下的少年數量有三百一十餘人,故此,周銓決定在五國城建起的第一座公共建築,就是學校。甚至黎清這位總督的總督府,都未曾建成之前,學校便已經立起。

    學校選擇了一塊非常好的位置,背風向陽,而且還預留了今後的發展空間。看到這區區一座島上的學堂,比起高麗的太學都要好,金富轍心裡滿是嫉妒,但當他發現學生們所學內容,並非經義、詩詞,而是算數、格物、工藝、文史四門。

    其中文史是基礎,除了教會這些孩童們基本的千餘漢字之外,就是背誦詩詞歌賦,背《詩經》等倒還勉強和儒學扯得上邊,但背到本朝詩詞,王安石與蘇軾的都有,就讓金富轍有些不明白,這究竟是何傾向了。

    算數則是加減乘除四則運算,金富轍覺得教一教也不算太過,但格物與工藝二課,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

    象格物課,既不支持蓋天說,又不支持渾天說,而是拾起了宣夜說,以為宇宙無窮,日月星辰皆為球體,浮於其中,因為磁力相引,故此合為一體。又以為太陽乃是恆星之一,地、月、金、木、水、火、土諸星皆繞其轉,而月又繞地而轉。

    金富轍看到這裡時,極為震驚,再看其教材中解釋大地為球之說時,以海上望船來說,若大地為平,則船帆同現,若大地為圓,則帆在船先。金富轍還特意往海邊眺望良久,不得不承認,這說法還是有幾分道理。

    然後月亮為球之說,甚至還說有一秘器,稱之望遠鏡者,可觀月面,識其上山脈平原,與地面無二,故可知月亦為星,乃地星之衛星也。

    金富轍不知教授這類知識有什麼用處,忍不住相詢,董長青也不是非常明白,不過他聽周銓解釋過:“儒家經義,科舉用之,格物算學,航海用之。濟州遠在海外,這些人都要為東海商會效力,不通航海如何能行?”

    金富轍感覺到了一股深深的惡意。

    宋人現在的航海技術,已經是遠遠勝過高麗、日本等國,若再更進一步,大海與陸地沒有什麼區別,那麼海疆之上,還有什麼能阻攔宋人?

    他已經沒有心情再細看五國城學校的授課了,只是向董長青要一套教材,結果董長青卻是笑了:“若是要儒家經典,便是十套八套,我也不會吝嗇,但學堂教材,乃是五國城保密之物,便是這些學生,也不得帶回家中,只能在學堂時翻用!”

    金富轍便是想玩一場讀書人偷書不算偷的把戲,也來不及了,他有些後悔,自己方才該多翻一下五國城的教材才是。

    參觀完學堂,便是參觀軍營。在這裡,全是十六歲以上、二十二歲以下的年輕人。

    根據東海商會濟州總督府第一號令,這些人不是真正的軍隊,而被稱為商會“護衛”,但只是名字不一樣罷了,在金富轍心中,他們就是正規軍。在那同一份總督令中還規定,凡漢人男子,十六歲以上便得加入護衛服役,役期四至六年。在服役期間,可以獲得每月定額的服役餉錢,若參與戰事,或者平時立功,皆有獎勵。

    如今護衛總數不算多,只有三千餘人,但還有與此數量相同的預備役:年滿二十四歲以上,五十歲以下漢人男子,皆為預備役,無論官職、職業,每年須得至少進行十五日的軍隊操演。這樣一來,東海商會只要進行動員,就可以派出近七千的軍士,根本不需要大宋的支援!

    當看了護衛們的訓練之後,金富轍更是沉默。

    這支部隊,絕對不是高麗人所能抗衡的,名義上是商隊護衛,但甲冑之堅,武器之銳,軍械之全,士氣之高,訓練之精,皆在高麗官兵之上。

    難怪上回交戰,高麗會慘敗,宋人的妖法只是原因之一,雙方兵員的素質差距,亦是重要的原因。

    在軍營之外,則是醫院。

    這在金富轍意料之外,沒有想到,東海商會竟然還專門成立了一家醫院。

    只不過醫院裡醫生的目光,讓金富轍有點毛骨悚然,特別是得知他是高麗使臣之後,這些醫生變得非常熱情,幾乎個個都想要拉他過去,為他把脈摸骨,彷彿想要瞭解他身體的每一個部位。

    “不知閣下為何如何盛情?”他忍不住問一名老郎中道。

    “死的高麗人解剖過不少了,想看看活的高麗人與死的有什麼區別呢。”那老郎中快言快語。

    “這是何意?”金富轍頓時厲聲道。

    董長青正待使眼色,那郎中卻不隱瞞:“兩個月前的大戰,高麗人死傷近兩萬,這麼多人埋了也是浪費,我們解了不少,好瞭解五臟六腑各自功勞,還有血液運轉,特別是各種血之區分……喂喂,高麗貴使,你莫走啊,我還要好好替你摸摸骨呢!”

    金富轍已經有多快跑多快,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這郎中。他轉向董長青,一聲長嘆道:“如此殘暴不仁,貴上就不懼天怒人怨麼?”

    “此話就有些偏頗了,貴使可知這些郎中為何要解剖高麗人?對了,你隨我來……”

    金富轍被帶到醫院的一隅,這裡空氣中瀰漫著刺鼻的酒味,金富轍心中一動,然後就看到數名穿著古怪病裳的人在院中發呆。

    見董長青與金富轍進來,這幾人都起身而立。

    “這位乃是貴國使臣,前來探望你們,你們說說自己的情形吧。”董長青道。

    這幾個穿病裳的人聽到來人是本國使臣,紛紛報名說自己的身份。

    這些人都是高麗人俘虜,戰時受了傷,是商會郎中所救治。

    關鍵是他們所受之傷,即使最輕者,也是開膛破肚!

    那傷者說到此處,還將自己的衣裳解開,露出一道蜈蚣般的長長疤痕給金富轍看。金富轍看得心驚膽顫,原本有些怪這些士卒未曾取義殉國,現在也怪不起來了。

    “若無解剖之事,哪裡能救因這些性命,據我所知,貴國上下都篤信釋教,當知皮囊一物,不過虛幻,舍虛幻之廢皮囊,救真實之性命,這如何是殘暴不仁?這是大仁、大義、大勇!”

    董長青恰在此時的插言,讓金富轍默然無語。

    他不得不承認,董長青所言有幾分道理。

    讓金富轍有些遺憾的是,參觀完醫院之後,董長青便不再帶他四處去轉,只是向他賺上了一些小禮物。

    說是小禮物,亦是在高麗價格極高昂的玻璃器,金富轍固辭不受,卻發覺自己的隨從都有。

    “這究竟是何意?”他忍不住帶怒問道。

    “貴使來此一遊,送些薄禮,不過是聊表我東海商會友好之意。”董長青笑道:“若是行賄,豈會用此等物什?”

    金富轍還想拒絕,但他的隨從們卻紛紛勸說:“東海商會只是賺送禮物,又不曾說要官人回去替他們美言,官人若覺得生受不妥,就還些禮物便是!”

    金富轍實在無法拒絕,只能收了下來,他要還禮,想來想去,秀才人情紙一張,便提筆寫了蘇軾一首詩,充作還禮。

    又過一日,青鳥號載著金富轍向高麗駛去,站在船頭,金富轍滿心沉重,望著漸漸遠去的五國城,他禁不住長嘆:“千年未有之變局……就在眼前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0
二三七、高麗危機

    女真人大舉南下了!

    為了“收復”耽羅,高麗從邊境抽調了不少兵馬,原本以為秋日來臨之前,便可結束戰事,然後再將兵調回邊境,結果這才夏天,女真人就不避暑熱,大舉南下,轉眼之間,便在高麗邊境上接連攻破州郡。

    雙方交界之處,連連告急,女真人大肆劫掠人口財物,其兵鋒所指,距離開京也不過二百里!

    高麗國王王俁一方面向遼國求援,一方面下召勤王,幾乎就在這兩項舉措完成的同時,金富轍回到了開京。

    青鳥號並沒有把他直接送到開京,那樣做的結果,必然是被高麗人扣住船,他被送到了後世的釜山,青鳥號找了個小港將他放下,然後便揚帆遠去。

    金富轍帶來的消息,令整個高麗朝廷都震動起來。

    四萬被俘的士兵,若能贖回,確實可以幫助高麗穩住局面。更重要的是,隨著金富轍到來,這些士兵家屬也知道了自己親人的處境,一個個都情緒激動,希望朝廷能夠救出他們。

    但出兵顯然是不可能的,唯一辦法就是按照東海商會的條件,以每個人不等的價錢,從濟州將人贖回。

    而贖人還有一個前提,就是答應東海商會的十條條件。

    此時高麗尚未絕望,當然不會接受東海商會的十條條件,其實周銓提出這十條,也不指望高麗人立刻能夠接受。高麗人也明白這一點,可哪怕是以這十條條約為基礎進行談判,都讓天生心靈脆弱的高麗人無法接受。

    將消息帶回的金富轍是最激烈反對接受者,他以為女真人只是癬疥之患,東海商會才是心腹之疾,哪怕與女真人講和,也要抽出手來,先滅掉東海商會。

    “如今是最後機會,若如今不動手,三年之後,東海商會便無法可制,五年之後,其兵船將臨開京,逼我等在那十條國書之上籤字!”

    但就在高麗朝廷爭吵了數十日,準備和女真議和,全力對付東海商會時,才驚愕地發現,女真人在他們奪佔的高麗領土上開始設立官署,治理地方!

    這下子讓高麗朝廷又慌了,以前他們覺得,女真人只是來搶一趟就走,最多就是有些浮財人口的損失,現在看來,女真人鳩佔鵲巢,來了不想走,這對高麗的威脅,瞬間大了許多倍。

    東海商會佔據濟州,也不過是距離開京遙遠的一座海島罷了,在距離開京不足二百里處開縣設衙,那可是要改朝換代的威脅!宋太祖有言,臥榻之側,豈可許他人鼾睡,對於高麗來說,這才是最重要的威脅。

    與之相比,東海商會的威脅降到了次要位置。

    緊接著,在東海商會明裡暗裡發佈的賞錢刺激下,那些有親人被俘於濟州的高麗人家,漸漸得到消息,知道他們親人尚未戰死,急待高麗朝廷贖回。此時正值各方勤王之師雲集開京之際,消息傳播得極快,轉眼之間,趕來開京勤王的“義師”,開始鼓噪哭嚎,要求高麗贖還俘虜。

    不等高麗朝廷做出決斷,又一個壞消息傳來,一夥倭人,襲擊了東部沿海,自稱乃是日本源氏武家,雖然造成的破壞有限,但對高麗朝廷來說,這是沉重一擊,這證明金富轍帶來的消息千真萬確,大宋東海商會確實有挑動各方力量,推翻高麗王氏政權的能力。

    當趕往遼國求援的使者,帶來了遼國放任女真人東征,以減輕自己壓力的消息後,這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高麗朝廷當中有些勢力,暗中將消息擴散,那些勤王義師得知朝廷無意與東海商會妥協,寧可不要那四萬高麗將士,也要那座遠僻的小島,頓時嘩然,一夜之是潰散大半。

    而女真人也抓住了機會,乘機又攻奪了高麗數座郡縣,再度兵指開京,最近處離開京不足百里。

    “高麗人撐不下去了!”

    周銓已經返回五國城,在得知高麗勤王之師已潰之後,他便離開海州,再度來到濟州島,準備摘取屬於自己的勝利果實了。

    此時已經是政和四年的九月,距離他此前奪取濟州島,整整過去了一年。

    “但願他們撐不下去,若他們再能撐下去,咱們先要撐不住了。”黎清長吁了口氣,滿臉都是勞累之色。

    他不能不嘆,糧食始終是困擾濟州的一大難題,去年到今年,濟州連番戰亂,糧食收穫不足往年的一半,而濟州上的人口,卻多出一大半,從不足十萬人口,到現在的十六萬有餘,哪怕有繳獲的糧食和從日本、大宋購來的糧食補充,如今也快撐不下去了。

    “再撐不下去,撐到年底總能做到,實在不行,也有別的辦法。”周銓話語裡帶著淡淡的殺意。

    黎清微微一哆嗦,心中暗道,這位衙內如今威嚴了許多,可不像他最初去徐州與其密會時的情形了。

    其實周銓變得不多,但隨著地位提高權勢增加,周圍的人,越發感覺到他的威嚴了。

    “這幾年還需購糧,再過幾年,就不必在意這個問題了……”

    周銓說到這的時候,忍不住揚起手中的一份文件,文件底下,還附有一張簡略的海圖。

    黎清也看得懂這種海圖,他瞄了一眼,自從拿到這張圖之後,周銓就一直很開心。

    “衙內,這海圖可是流求?”略一思忖,黎清問道。

    “正是流求!”周銓點了點頭。

    從奪取濟州之後,周銓一直在派船出海,繪製海圖,為此投入的資金、人力,絕對不是一個小數字。

    甚至可以說,玻璃器具帶來的暴利,大半被他投入到這看似毫無意義的事情上去了。

    北至密州,南至泉州,幾乎所有海船船主,都在流傳著一件事情:凡願意出海探險,發現新陸地者,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東海商會會首週銓都會傾力支持。

    支持包括至少三項,第一項是海圖繪製方法培訓,這種海圖繪製方法,有別於此前船長們的方法,所繪製出來的海圖更為準確、簡明;第二項是船隻改造,滑輪組軟帆取代硬帆,不僅可以減少船上水手,也讓船速獲得增加;第三項則是資金支持,繪製出來的海圖,只要得到周銓的認可,就能夠換取大量的資金。

    “這張流求海圖,是誰繪成的?”黎清忍不住問道。

    “明州海商趙亦旅。”周銓笑了起來。

    “原來是他……這位倒是個怪人,他這幅海圖,衙內給了多少賞錢?”

    “價值一萬貫的玻璃器具!”

    “這廝倒是大賺了,一萬貫的玻璃器具,他若賣到日本去,少說可以換成兩萬貫金銀來!”黎清不無嫉妒地道:“其實衙內自己可以組織麾下船隻去探海!”

    “沒那麼多時間和人手!”周銓道。

    他現在手中的船確實不少,東海系列快船已經排位排到了東海庚,青鳥號的改進型玄鳥號、玉鶴號都已經試水過,另外還有繳獲的高麗戰船數十艘大多都放在船場準備拆了充當材料。

    “充足的人口,當真非常重要。”黎清深有同感:“若不是有這許多高麗俘虜,如何能在短短半年時間內把五國城建好來!”

    近四萬的俘虜,周銓可是一天都不想讓他們閒著。除了拓俊京等高級官員,受到相對體面的待遇之外,其餘人都被驅使四處幹活。修橋修路修建城牆、石堡這些就不必說了,還有相當部分被趕去修建水庫、伐木、清理河道。

    這麼多壯勞力苦幹半年,又有周銓的統籌規劃,其效率極為驚人,如今濟州的基礎設施,已經比得上海州、徐州了。

    當然,這個過程不會太平和,大約有兩千名俘虜在工程中死去,基本上每二十人中就有一人因為事故、勞累、疾病或者犯錯受罰而丟了性命。但是高麗俘虜對此不但不怨恨,大多數人還覺得,是這些人運氣不好,畢竟身為俘虜,不被砍頭堆起京觀,每天還有兩頓飽餐,甚至還會給他們發放新衣,這種待遇,他們在高麗當兵都未必有。

    如同周銓料想的一樣,在他回到五國城後不到五天,金富轍乘一艘高麗船也抵達。

    同金富轍一起來的,還有二十餘人,都是高麗派出的使者。

    望著僅僅離開了兩個月的五國城,金富轍一時間有些失神,因為這才兩個月過去,五國城比他記憶中的又變了不少。

    那些舊的窩棚還在,但已經少了許多,更多的是磚瓦結構的房子。而五國城原本的城牆,已經徹底被拆了,規模向外擴大了近一半。

    在港口的一處礁石上,還樹起了座白色的塔,隔著老遠,就可以看到這座塔的身影。

    當懸掛著高麗旗幟的船靠近時,立刻有兩艘船左右夾了過來。

    “來者何人,為何而來?”這兩艘船不大,但是船極為靈活,船上有人用宋話高喊。

    “請上稟商會總督府,高麗國陛下欽命使臣金富轍來此!”金富轍面無表情地道,末了,從齒縫中道:“商議贖回軍士事宜!”(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0
二三八、割地賠款稱臣納質

    “貴使來此,不知是欲戰還是欲和?”

    上得岸後,先是一道圍牆,將碼頭與周圍隔開,穿過圍牆上的一道門,金富轍就看到了白先鋒。

    當見到白先鋒時,他的心登的一跳,因為在金富轍印象中,此人甚至比起周銓都難說話。

    “自是為和而來,若是欲戰,來的就不是我們這些區區人了。”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我們這邊,正嫌俘虜不足,人手不夠用呢。”

    兩人唇槍舌箭針鋒相對,說完之後,都是怒目而視。

    可是白先鋒怒目而視不要緊,金富轍怒目而視就有些問題了。

    他是來談判的,不是來與白先鋒嘔氣的,兩人大眼瞪小眼,相互不說話,結果就是誤了正事。

    若是董長青還在,倒有人可以居中調停,偏偏董長青不在。

    金富轍過了好一會兒,終於只有忍氣吞聲:“金某欲求見周制置。”

    現在他們很清楚,所謂的濟州總督,只是扶上台前的幌子,真正控制著東海商會,在濟州島有決定權力的,還是周銓。

    “制置相公很忙,要求見的話先等著!”白先鋒硬梆梆地回道。

    “要等多久?”

    “快則三五日,慢則十天半月!”

    “我這邊是急事,大事,貴國一向說外交無小事,還請閣下勿要耽擱!”金富轍心中煩躁,明知對方是難為自己,也沉不住氣了。

    “外交無小事?要看什麼時候了,如今還糾纏外交無小事的,不是挾外自重,就是奴婢心態。”白先鋒冷冷一笑:“上回倒是有位出使遼國的,說什麼外交無小事,回京師之後大放闕辭,一力攻訐我家制置相公,特別是貴國正使李資諒到得京師之後,此人上竄下跳,甚為猖狂然後從自行車中摔下來死了。”

    白先鋒所說的,乃是竺簡,出使遼國之時,他鬧出了不少花樣,說來說去,就是想在宋遼之間生出些事端來,好體現自己的能力。為此他被鄭允中訓斥數回,等回到京師之後,他又竭力攻訐周銓,說周銓上回出使遼國太過強硬,以致有損兩國關係。

    不過這廝也沒有什麼好結果,一日乘自行車前往酒樓,向一群京師的豪商吹噓自己遼國之行的途中,因為違規逆行,結果在躲避對面來車時翻車。當時恰好在京師著名的虹橋之上,連人帶車都摔下了橋,救起時已經斷了氣。

    “呃……”金富轍當然不知道這其中諸多內幕,眼見威脅不成,他向身邊一人使了個眼色。

    那人會意,上前向白先鋒行禮:“白先生,我們也是心急,還請白先生替我們美言……”

    就在行禮中,他已經將一個小錦盒塞入了白先鋒的袖子。

    白先鋒捏著那小錦盒,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離去。

    也不知道是小錦盒的功勞,還是別的什麼原因,沒多久,又一個少年過來:“你們隨我來吧。”

    眾人跟在那少年身後,金富轍心中還有些不安,便問道:“可是去見周制置?”

    “我不知道,莫要問我。”那少年沒好氣地說道。

    金富轍心裡暗恨,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

    他可是深知自己此行的意義,經過長時間的爭論之後,在金人大軍距離開京不足百里時,高麗君臣總算達成了一致。

    先答應周銓,等將士被放回,擊退了女真人之後,再與周銓翻臉。

    如此雖然有些背信棄義,但和東海商會講什麼信義!哪怕為此惹惱了商會背後的大宋,也是到時的事情。

    即使如此,金富轍也決意,為了高麗王國的尊嚴,在談判時要儘可能維護高麗的利益。

    沒多久,他們被帶到了一幢樓前,就在這座兩層小樓的二樓,金富轍見到了周銓和白先鋒。

    周銓手中還在把玩著一個小錦盒,金富轍認出來了,正是他們準備用來賄賂白先鋒的那個。

    錦盒裡裝著上好的東珠,價值千貫,周銓在手中擺弄了一番,又將之交給了白先鋒:“既是送你的,你就收下吧。”

    白先鋒心中微喜,經過周銓這一手,他收下錦盒就不是收納賄賂了。

    “聽聞你們是來講和的,那麼上回十條條約,你們是不是準備接受了?”周銓昂然問道。

    他態度算不上倨傲,不過居高臨下的俯視總是難免。金富轍面上微微一紅,忍著心中強烈的羞辱感上前道:“周制置,那十條協議,實在太過……鄙國雖小,卻是萬萬不敢接受,還請制置體察下情,重擬內容。”

    “這如何不能接受,十條之中,可以令你們割地?”周銓訝然問道。

    那倒沒有,甚至連濟州島的問題都沒有提出來。

    “可有令你們賠款就是輸送歲幣?”

    也沒有,所有的條款中,都不曾要高麗朝廷直接拿出錢來。

    “可曾令你等稱臣?”

    仍然沒有,東海商會不需要所謂的稱臣這樣的虛名,要的是實利。

    “最後可曾要貴國納質?”

    還是沒有,換了與別國簽署類似協議,怎麼可能會不要派遣王子、公主為人質?

    周銓問一句,金富轍就搖了一下頭,搖得後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對方的協議,似乎真不算過份了。

    “若是另擬協議,我少不得要貴國割地……”

    “我國願割耽羅。”聽到這,金富轍立刻道,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高麗朝廷內部許出的條件,就是放棄耽羅,將這座島割給宋國。只可惜,周銓冷笑道:“這話有些好笑了,濟州乃是我東海商會自海賊手中光復,再由耽羅土人納土歸附,高麗竟然敢割大宋之國土,你覺得這等事情荒唐不荒唐?”

    金富轍心中憤怒,正待再爭,但一看到白先鋒在旁躍躍欲試,頓時就沒了興趣。

    很明顯,如果他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周銓肯定會打發白先鋒來對付,然後以事務繁忙為藉口,長時間不再出現。

    “割地之事,萬萬不可,賠款歲幣,或可商議。”他勉強說道。

    “賠款那是理所當然,我上回調集兵馬,耽擱了多少時間你可知道麼,時間就是金錢,我的……”周銓幾乎是順口就說了出來,然後一笑,眼中懷念的神情一閃而過。

    “還請制置開口。”金富轍道。

    “銀十五萬兩!糧食一百五十萬石!”

    金富轍聽得這個數字,立刻跳了起來:“制置,這也太多,當初貴國與遼訂下澶淵之盟,也不及此!”

    當初澶淵之盟的數字,是銀、絹三十萬,周銓獅子開大口,讓金富轍如何能接受。

    “歲幣乃是年年輸納,賠款則是一次了結,我這提出的,已經是仁至義盡,貴國此次發兵,獲費糧餉,難道只有區區十五萬銀、一百五十萬石糧?”

    聽得不是年年交納,而是一次繳清,金富轍愣住了,好一會兒之後,才回過神來。

    確實,若和歲幣相比,這點賠款,當真不算什麼。

    高麗雖然是小國,但搜刮出十五萬兩銀子也是很容易的事情,至於一百五十萬石糧食,確實有些困難,但高麗南部盛產糧食,若是能談得分數年執行,倒也不會對國家有太大影響。

    “這一條可以!”金富轍咬了咬牙:“只是鄙國連年災荒,又興兵事,一時湊不足百五十萬石糧食,可否緩上幾載?”

    “具體方案,你與白先生商議。”周銓面色頓時冷了下來。

    一聽要同白先鋒這廝商議,金富轍立刻改變了主意,痛快地答應下來:“好,一百五十萬石糧食便一百五十萬石吧!”

    周銓神情有些淡,金富轍見他不說話,嚥了口口水道:“高麗願向大宋稱臣,委一宗室入京師求學!”

    周銓打了個呵欠,懶懶地道:“這些虛頭就不必說了,你向大宋稱臣,委一宗室入質,這與東海商會何干?”

    “閣下是說……”

    “金大使,我時間寶貴,就不多說廢話,就以我方上回提出的十條為基礎來談!”

    金富轍額頭青筋直跳,這豈不意味著,他比上回還多了賠款、稱臣、委質之項,卻根本沒有改變上回的條約內容?

    他憤然道:“既是如此,那就不談了吧!”

    說完之後,他轉身便走,原本以為周銓會勸一聲,卻聽得周銓在後邊道:“讓他們乘船返回高麗,除了淡水,什麼都不必給他們,讓高麗派出能答應我們條約的使臣來另外,金大使,轉告高麗王,我在俘虜之中,發現了高麗宗室,或許我該將這些俘虜武裝起來,扶植一個宗室為王,將如今的高麗王取而代之!”

    說完之後,周銓的侍衛一擁而上,直接推著金富轍等走。

    這時金富轍不想走了,因為周銓說的話實在太駭人了。

    拓俊京說周銓的後手,只有女真、民亂和日本人三招,但現在看來,周銓還有最狠辣的一手!

    若這四萬俘虜在得知高麗朝廷無意將他們贖回後,真的被宋人蠱惑,起兵造反,殺回高麗去,如今的高麗朝廷,可就不只是雪上加霜了。

    “制置,周制置,且聽我說,且聽我說!”

    金富轍被推得越走越遠,他拚命想要回來,但侍衛們卻不讓。眼見被推出了屋子,又被推到樓下,馬上就要推回圍牆,金富轍終於再也無法撐住,他嗵一聲跪下,聲淚俱下:“我錯了,周制置,我……願意答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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