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42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6
二一九、可憐夜半虛前席,不問蒼生問鬼神

    雖然元人在編宋史時,說趙佶天資聰明,做什麼都厲害,唯獨不適合當皇帝,但實際上,趙佶能夠扛過向太后,弄死崇恩宮太后,利用蔡京這樣的老奸治理國政,若說他完全沒有皇帝的政治頭腦,那就太小看他了。

    自古以來,皇帝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多疑。臣子才能越大,皇帝就越疑心。趙佶亦是如此,周銓的功勞他可以記不清楚,但能打仗能賺錢,這樣的本領,卻讓他擔憂。

    好在這廝終究是一個控制不住自己的輕浮之人,才有點成就,便迫不及待要報復仇敵。

    在趙佶看來,僅此一點便可推斷,周銓並無太多的政治野心,所想的只是個人富貴,所以廣結仇怨,器量狹隘。

    政和四年正月二十五,趙佶在延福宮接見周銓。

    這是周氏父子離京去徐州之後,他第一次單獨見周銓,雖然十天前才見過一面,但那次是為了處理朱勔與周銓的爭執。

    再次看到周銓,趙佶面上帶著笑意:“周卿,你做得好大事業!”

    “不過是賺些別人不賺的錢罷了,哪裡有好大事業!”周銓靦著臉道。

    “還不大?這一回從京師招募的匠人就足有數百吧?”

    推動工業化,只靠著周銓一人是不行的,周銓可以確定一個目標,但如何達成這個目標,卻需要匠人們去絞盡腦汁了。因為此前造成的影響,僅僅是四天,已經表露有意向加入東海商會的匠人,數量就超過了三百。

    這些人或許不是第一流的匠人,但他們足以充實周銓的工藝與材料研究隊伍!

    “才三百餘人,官家,能不能將官府中的匠人也撥給微臣?”周銓毫不客氣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那樣的話,工部與將作監非得尋朕拚命不可!”趙佶噗的一笑:“休想!”

    “不全部,撥一半也成……要不三分之一?”

    周銓一副討價還價的憊怠模樣,讓趙佶哭笑不得:“你這廝休要痴心妄想了,以為朕不知道麼,這幾日到你那裡去的匠人中,有多少在工部和將作監掛了名的?小子,見好就收吧!”

    周銓嘿嘿一笑,有趙佶這句話就行了,證明趙佶不會追究他挖走隸屬官府匠人的事情。

    然後,趙佶面色卻有些嚴肅起來:“周銓,西北要用兵了。”

    “臣也猜到此事,不知臣能為此做些什麼?”

    “回去催催你老周卿,利國監畢竟是鐵監,不要只管著水泥,鐵也要跟上來!”趙佶道。

    利國監去年送往京師的水泥,比起京師自產的水泥數量要多出十倍!

    這讓趙佶對於將作監的那群官吏非常不滿,原本京師官窯水泥是周儻一手辦起的,在周儻離開後,水泥產量不但沒有增加,反而略有減少。

    聽得趙佶說此事,周銓笑道:“官家不說,臣也要向官家報喜。”

    “哦?何喜?”趙佶精神一振。

    “前些時日熱汽球也好,銅也好,並非臣此次入京獻與官家的主要之物,臣真正要獻的是一副鎧甲!”

    “鎧甲?”趙佶略有些失望,旋即又想明白:周銓獻的鎧甲,肯定有不凡之處,沒準和水泥一般,能夠成為軍國重器!

    “請官家下令,將臣帶來的箱子拿來。”周銓道。

    不一會兒,一口木箱便被擺到了趙佶面前,隨侍的侍衛打開了箱子,露出裡面一套鎧甲。

    與大宋的鱗片甲不同,這是一件板甲。周銓看了看周圍的侍衛,喚了一個身材高大者過來,然後將鎧甲穿在他的身上。

    “這甲有何好處?”趙佶覺得有些無趣,他文采風流,雖然有志於邊事,但對軍事的興趣真不大。

    “關鍵不是這甲有何好處,官家,關鍵是如何生產這甲。家父在利國監改進工藝,如今製造此甲,每日可成三十件……只用了六名工匠!”周銓道。

    趙佶瞪圓了眼睛:“每日才三十件?”

    大宋有數十萬禁軍,號稱是八十萬,扣掉虛頭,四十萬也是有的,每日三十件,要給這些禁軍全都換上,豈不意味著要一萬多天……三十年!

    周銓有些無語了,此時他意識到,和這位官家討論這個問題是極為愚蠢的。

    這位官家對吃喝玩樂,對書法繪畫,用的心明顯都要多於對製造兵器。

    “咳,這是六名匠人,也就是說,每名匠人平均每天可以造五件,若是能有一百名匠人,每日就是五百件。”周銓只能如此說道。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實際上,即使在經過一年多的摸索之後,利國監已經掌握了用水力鍛錘沖鍛的技術,完成了有關齒輪等幾個關鍵工藝的突破,可限於條件,一天能產一百件這種板狀半身胸甲就不錯了。

    “我明白,朕會著戶部、兵部與你父聯絡,西軍添置鎧甲時,會考慮從等量齊觀國監購甲。”趙佶有些無趣地道。

    “你明白個屁!”

    周銓實在無語了,趙佶嘴上要周儻改進冶鐵工藝,多為大宋生產鋼鐵,實際上卻對軍備並無興趣。周銓心裡真想大罵,不過念及與西夏戰中諸多將士性命,他還是忍了下來。

    “官家,這等甲冑比起舊時甲冑要便宜,一件這樣的甲冑,只需十五貫錢,便是普通軍卒,也可以為他們配備此甲!”周銓按捺住心中的憤怒,緩聲說道。

    趙佶聽得便宜,果然精神一振:“能省錢?那便好,那便好!汝父又立功了,待西賊殄滅之後,必為你父子敘功!”

    這種敷衍的話,就是周銓也聽得出來。

    他心中一沉,趙佶對這些不感興趣,卻又為何召他來相見。

    他沉默不語,趙佶自己憋不住了,好奇地道:“周銓,你那熱汽球,能否升至天外?”

    “天外?”

    “就是神仙居所。”趙佶身後一人道。

    周銓看向此人,記得方才趙佶介紹過,此人是個道士,名王老志,被趙佶封為洞微先生。

    周銓心中一動,“洞微”、“洞微”,這讓他想到一件事情。

    “神仙居所,更在重天之外,這熱汽球卻浮不到那兒。”周銓應道。

    趙佶失望地嘆了口氣,他受諸道士蠱惑,對於求仙訪神之事甚為上心,熱汽球讓他做起了“白日飛昇”之夢。

    現在聽說熱汽球不能帶他上天,興趣頓時失了一半。

    他身後的洞微先生王老志笑道:“那尋找海外仙山呢?”

    “洞微先生之意?”周銓皺了一下眉。

    “周郎君的海船,據聞不懼風浪,可赴遠洋,何不遣船出去,尋訪海外仙山,為官家求得長生不老之藥?”

    周銓瞄了一眼趙佶,發覺趙佶滿臉都是贊同之色,他心中算是明白了。

    尋找海外仙山,應當是王老志想出來拍馬屁的手段,但是上一位大張旗鼓玩這一手的是秦始皇,名聲可不怎麼好聽,故此趙佶雖然心動,可自己不好說出來,借王老志之口來表達心意。

    周銓咧嘴一笑。

    他笑起來的時候,王老志心突的一跳。

    天地良心,王老志只是想拍趙佶馬屁罷了,絕對沒有害周銓之意,他甚至覺得,自己給了周銓一個進一步鞏固聖眷的機會!

    若是李邦彥、朱勔遇到這個機會,一定會牢牢抓住,借助聖意,在沿海富庶之地一頓搜刮,而且還可以借此來調動舉國之力,用於自己的私利。

    朱勔現在在蘇州就是這樣做的。

    可是周銓卻不這樣以為。

    他笑完之後,向趙佶拱手:“臣是肉體凡胎,只是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不知其方位。臣所募水員,又都是庸俗頑劣之人,沒有福氣更無仙緣,故此哪怕偶然相遇都不曾遇到過仙山。”

    王老志剛才被周銓笑得心中發毛,聽得他這樣說,還想再發表一下高論,卻見周銓轉向自己,似笑非笑地道:“臣聞洞微先生乃陸地神仙,受漢鐘離點化,又曾遊仙天外,居宿仙宮,臣請官家以洞微先生為嚮導,領臣之船,遠赴仙山,為官家取來長生不老之藥!”

    王老志瞠目結舌!

    他這樣的道人,好不容易來到趙佶身邊,除非是感覺自己的騙局要被揭穿,否則怎麼也不會離開,畢竟這十丈軟紅富貴之地,誰捨得離開?

    更何況離開後去遠赴海外,浪高風急,九死一生,哪裡比得高坐觀中交結權貴快活?

    好一會兒之後,王老志拱手乾笑道:“貧道所學甚淺,加之年邁,恐不能為用,不過,貧道知一人道法高明,善辨陰陽,可為周郎嚮導。”

    他這個時候,只想著讓自己脫身,哪裡還管得那麼多,所謂死道友不死貧道,因此便推舉一人道:“此人姓林,名靈噩,曾為東坡僮子,後遇仙人,得授《五雷玉書》,道法深厚,仙緣長遠,非貧道所能比。不過此人志不在富貴,恐陛下召請,亦未必能成行也!”

    這一下輪到周銓瞠目了:這也行!

    這可就是直接將黑鍋交給了別人,而且因為那人不在場,還不能為自己分辯。特別是“此人志不在富貴”之句,更是留下了伏筆,如果林靈噩不敢來,那可不是他所薦非人,而是趙佶面子不夠大。

    不過周銓此時倒有些興趣了。

    這些道士們別的不行,但觀星望氣,多少學了一點,他們完全可以為大宋的天文學發展做點貢獻,同時也幫助航海術獲得提高。

    同時,他們也可以以傳播教旨為名,對外進行文化擴張,甚至可以成為華夏拓展的先鋒!

    想到這,周銓臉上又浮起了似笑非笑的神情。(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6
二二零、狂信者

    “這一次,可是被周郎你害苦了!”

    這一路上,已經是林靈素第一百次向周銓抱怨了。

    原本名靈噩的林靈素,在見過趙佶之後,便被改了名字,稱為林靈素。他在京師尋找出人頭地的機會,好不容易有了機會,結果卻被打發到了海州來。

    和他一起的,還有十餘名精擅星相的天文院、司天監之人,他們來海州,為的就是一件事情,聯手打造一件能夠在海上憑藉星星甚至日影定位的航海儀器。

    只有此物出現,再定本初子午線,確認赤道位置,航海就能夠更為精準。當然,這前提是地圓說,周銓相信,這些精通天文星相的人,很快就會有人提出地圓論的。

    “林道長這可就冤枉我了,向官家舉薦道長的,可是王老志。”周銓笑道。

    “洞微先生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林靈素又嘆了口氣。

    “先生看這碼頭,覺得如何?”周銓沒有理會他的嘆氣,這些道人裝神弄鬼,想要獲取富貴,現在被他利用一下,才算是真正發揮他們的價值。

    林靈素眯眼望去,見這港口規模,心中微微一動。

    與京師的內河碼頭不同,海州碼頭是面向大洋的碼頭,故此規模更大得多,一道長堤,直伸出海中,在那堤兩側,則是船位,讓林靈素有些吃驚的是,這大碼頭上方架起的一座座龍門吊。

    因為大範圍使用滑輪組的緣故,海州碼頭如今有四個船位,都建了大型的龍門吊。這用鋼筋水泥造成的大傢伙,成了碼頭上最吸引人注意的東西。數千斤的貨物,都可以被碼頭工人借助於它,輕易裝上船或者卸下。

    當貨物上岸之後,便會裝上車,這是用木軌承載的大車,每車可以裝數千斤,由兩匹馬拉載,迅速運入倉庫之中。

    碼頭處船桅林立,至少有二十餘艘海船、百餘艘漁船在附近或泊或航。

    “郎君好大的氣魄!”林靈素道。

    “我聽聞林道長最大的志向,就是求仙訪道,壯大道門,特別是要力壓釋門一籌?”周銓又問道。

    林靈素點了點頭,頗為不屑地道:“釋門胡教,豈可與我大道正教相比擬!”

    這傢伙在歷史上是個很強之人,得到趙佶寵信之後,他甚至幹出令全大宋佛教寺廟都改為道觀的舉動,可以說,他在某種意義上是位狂信者。

    是狂信者便好辦,周銓一笑:“先生若有其志,更應該來海州,延請大道高士,去海外傳播大道教旨。胡可來,我為何不可往?”

    林靈素愣住了。

    他只想著在國內打壓其餘宗教,卻沒有想過,跑到海外傳教。而周銓此語,讓他眼前霍然一亮。

    好一會兒之後,他問道:“此策可行否?”

    “如何不可行,凡有道士意欲出海傳教,所有盤纏費用,我盡當之,在外傳道十載,或者聚攏教眾百人以上者,我還另有供奉!”

    林靈素有些猶豫,周銓又笑道:“昔日唐時,僧人鑑真七次東渡,傳教於日本,於是佛法大興。道家雖然講究清靜無為,可也有無為無不為之語,若一昧無為,何必去求壓釋教一頭?”

    林靈素點了點頭,周銓所說在理,不過他心中自有打算。

    周銓同樣自有打算,反正趙佶那裡已經被他說動,這些道士們跟著船滿世界跑勢在必然,由不得林靈素不同意了。

    “于先生,我準備將本初台放置在那座山上,若有什麼需要,還請先生吩咐。”

    所謂本初台,就是天文台,觀星辰運轉日月更替所用。而那位于先生,則是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對周銓來說,他也曾經是熟人。此人姓于名湯臣,當初周銓在京師擺闖天關猜謎時,就是這位,算出了分饅頭的謎題。

    他曾經追隨蘇頌造水運儀象台,在太史局中蹉跎經年卻一直沒有陞遷,如今終於陞官,卻是要來海州測量經緯。

    周銓的崛起,是他看在眼中的,見周銓對林靈素態度一般,對自己倒是甚為恭敬,於湯臣心中有些不適應,還禮道:“有勞制置過問,下官上去看看之後,再作道理。”

    這是做實事的人,周銓點頭後又道:“先生年長,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左右去辦就是,先生只須把持大局。”

    “多謝制置!”

    制置是周銓的新官職,大宋海州沿海制置使,這個官職是趙佶硬塞過來的,周銓根本沒有什麼興趣,也不打算正式去就任。

    就在他身後不遠處,白先鋒與董長青二人站在一處高台上,對著港口指指點點。

    “自徐州來海州,所見果真與周圍不同,利國監那邊,人口已經超過彭城,咱們這位明公,倒是治政能手!”白先鋒道。

    他二人如今都是周銓的幕僚,過此稱之為明公。董長青有些不以為然:“銳之,我倒覺得明公太過奢侈,若像他這般花錢法,何事不成?”

    與白先鋒不同,董長青慣於精打細算,他投靠周銓的理由,更是簡單:謝恩。

    董家在無為,地近蘇州,他去年之所以離開太學回家,便是因為朱勔的爪牙將他家給扒了。

    他返回京師,原本是想發動同窗上書進諫,請求趙佶斥退朱勔,治其害民之罪,但是奏書上傳之後,卻連水聲都沒響,根本沒有用處。他心中鬱悶之時,恰恰周銓扒了朱勔的宅邸。

    此事讓董長青霍然醒悟:要治朱勔這等奸賊,想靠著皇帝、國法是沒有用的,就須得周銓這般!

    蠻不講理,若不合意,那就直接掀桌子,不按常規行事!

    周銓的所為,讓董長青極是快意,於是動念相投,又遇到白先鋒懲治李邦彥之事,他也認識李邦彥,當時便也下場,與白先鋒聯手,將李邦彥弄得灰頭土臉。

    待後來知道白先鋒身後便是周銓,他更是覺得自己的主意沒錯,如果能追隨周銓,象朱勔李邦彥這樣的奸惡之輩,也可以隨意收拾!

    因此,事後他央白先鋒介紹,投入周銓幕下,跟隨周銓隊伍,先是去徐州狄丘呆了半個月,然後來到海州。

    只不過無論是在狄丘還是海州,董長青都沒看到自己的位置。

    若只是跟在周銓身邊做個幫閒的幕客,那是沒有問題,但他還想做些實事。

    “如柏兄,你性子太急了。”白先鋒明白董長青的意思,低聲提醒道。

    董長青默然一會兒,然後一嘆:“我已年近三十,而立之年,學業事業皆無所成,實在不敢再耽擱時間了。”

    話才說到這,就見一艘體態狹長之船,從連島方向行了過來,這船上三桅高聳,白帆似雲,雖然不算是大船,但船速卻是奇快。

    他二人中,來自陝先的白先鋒還是初次見海,因此並不覺得這船有什麼異樣,但是董長青卻曾數次到海上,看到那船後咦了一聲:“好快的船!”

    看到那艘船時,周銓臉上露出喜色:“果然成了!”

    當初他給了林傳忠等大匠師一年時間,希望他們能造出飛剪船來,不過他還是小看了此時的船匠,在經過此前一年多的摸索之後,這些船匠已經能夠接受他的造船理念,尖頭尖底的飛剪船對他們來說,並不是太難的事情。

    故此,花費半年時間後,第一艘飛剪船“青鳥號”,在半個月前正式建成,這艘船船首為空心艙,長八丈,寬一丈三,干舷極低,幾乎要壓到水面,不過為了便於逆風航行,船上所用帆卻是縱帆。雖然周銓稱之為飛剪船,實際上卻是斜桁帆裝縱帆船。

    即使是如此,青鳥號的速度也快得讓人驚駭,僅用了四天時間,它就完成了從海州到濟州的初航,然後回程時花費時間稍多,也只是六天時間!

    不過,周銓的喜意,在青鳥號靠岸之後,就收住了。

    他視力好,哪怕隔著比較遠,也認出了余陽。

    余陽原本留在濟州五國城,在那裡幫助黎清管理濟州事務,此時他回到海州,只有一個可能,濟州上發生了什麼事情。

    看了看白先鋒與董長青,周銓心裡有了一個想法。

    余陽的可信度比起白董二人要高,畢竟余陽的家人現在都在周銓的手中,但是,他的能力實在有限,比起白董二人有所不足。在濟州還沒有關係,但下一步準備經略流求,他的實力就不夠了。

    不妨讓白、董二人接觸一下濟州的殖民事務,一是試試他們是否忠誠,二則讓他們練練手,若是能成,經略流求時便有人手可用了。

    雖然有些想法,但對於這二位舊文人,周銓還是懷有提防之心,即使用他們,也會像是用黎清、余陽、何順三人一樣,能夠絕對控制。

    “諸位且先看看,白先生,董先生,二位隨我來。”周銓道。

    白、董二人跟著他向青鳥號行去,林靈素也想跟來,卻被李寶擋住。這道人是個眼亮的,見此情形,笑了一笑,沒有再堅持。

    “衙內,衙內!”看到周銓,余陽彷彿有了主心骨一般,臉上的驚慌憂急沒有了,他向周銓行禮,正待說話,可看到跟來的白、董二人,欲言又止。

    “這二位是白先生、董先生,如今我的賓客,這位余陽,濟州總督府協理。”周銓先替雙方介紹了,然後不等白董二人想明白濟州總督府是什麼玩意,他直接問道:“有話你但說無妨,濟州出什麼事了?”

    “高麗人在濟州登陸,土人星主叛亂再起,這是高麗人發來的檄文!”余陽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6
二二一、兵臨

    拓俊京將土人女子掀到一邊去,光著上身,喘著氣,憤怒地望著天空。

    哪怕是在土人女子身上發洩了一番,他仍然覺得憤怒。那個已經遍體鱗傷的土人女子連哭都不敢哭,小心翼翼地爬出了屋,這才敢穿上衣裳。

    拓俊京不能不怒,上回失掉耽羅之事,回到高麗之後,他便被彈劾,好在高麗國王念他此前勞苦,又想到唯有他最知耽羅島上“逆賊”虛實,便只是罷去他職務,沒有再進一步追究。

    可失耽羅之事,怎麼怪得了他,他已經盡力了!

    拓俊京當然不會回憶自己投降時的情形,他只會想著面對優勢的敵人和日本人的背叛,他是如何奮戰,又如何保持高麗大臣氣節的。

    此次“收復”耽羅之役,他被重新起用,當了個先鋒,率領兩千人,搶先登陸,在耽羅奪了個據點。

    雖然周銓說濟州只是一個小島,但實際上這座島規模不小,可以登陸的港口也不只一個。以如今總督府手中的兵力,只能控制住五國城,外加距離五國城不遠的兩個據點,故此高麗人登陸極為順利。

    島上的土人星主,此前一直躲在山中,總督府短時間也奈何不了他畢竟如何經營殖民地,不僅是黎清等人,就是周銓自己也是沒有經驗,只能慢慢摸索。

    在得知高麗人回轉之後,土人星主也敢從山中出來,號召土人反抗。其家族在濟州日久,頗有威望,一聲號召之下,各地都呈現出不穩之態。

    但是拓俊京心中仍然惴惴不安。

    高麗人對華夏人的恐懼是天生的,因為恐懼而自卑,因為自卑而傲慢。

    在得知他們登陸之後,那些宋人只是派來斥侯遠遠觀察,並沒有進攻,拓俊京也同樣沒有主動進攻,只是聯絡土人,準備接應後來的大軍。

    “將軍,將軍!”

    屋外傳來輕輕的呼喚聲,拓俊京心中一凜,然後起身,不管正在穿衣的土人女子,直接喚人進來。

    不一會兒,一個親衛進來,帶來的消息讓他眉間終於露出喜色:“將軍,耽羅星主求見。”

    “他竟然來了……不是什麼星主,是郡守!”拓俊京咳了一聲道。

    “是,是,耽羅郡守來求見將軍。”

    “讓他進來!”

    不一會兒,土人的郡守小跑著進來,他穿著一身奇怪的盔甲,明顯是高麗人的甲衣,套在他身上,實在是大了一圈。

    “將軍,將軍,你可回來了!”

    這位前星主現郡守,一看到拓俊京就哭,眼淚鼻涕一大把,拓俊京厭惡地推開他:“你不在自己軍中,到我這邊來做什麼?”

    在這之前,拓俊京命這土人首領前來,但對方推三阻四,除了獻上“美女”與金帛之外,就是哭訴,要求高麗多給兵甲武器。

    拓俊京明白這廝的意思,他見宋人一戰就敗高麗,起了別樣的心思,或者是想著投靠宋人,或者是想著獨立。

    但是宋人對他完全沒有興趣,而且宋人將耽羅改名濟州之後,在自己轄地推行的政策,就是沒收原屬於耽羅星主的土地、山林和牧場,將之分配給移民而來的宋人。

    見無法投靠宋人,這廝才又跑來尋自己。

    聽得喝問,耽羅星主道:“喜事,大喜事,將軍,我已經同耽津港中我的治民聯繫上了!”

    聽到這話,拓俊京心中一喜,立刻坐正身軀:“宋人的虛實,你打聽清楚了嗎?”

    “打聽清楚了,宋人並不多,前前後後,也只來了五六千人,青壯三四千,不過前些時日,他們從一個名為大遼的國家,借來了幾百騎兵……”

    一聽得大遼,拓俊京只覺得腦袋裡嗡的一聲。

    高麗是被遼人打服了的,如今還向大遼納貢稱臣,每年遣使不斷。如果是遼國插手了耽羅的事情,那麼這座小小的島嶼,帶來的麻煩可就大了!

    定了定神,拓俊京又笑了。

    “當真可笑,遼宋是世敵,這是宋人奪了島,遼國怎麼會借兵!而且我也問過,這伙宋人,不過是宋國的一些亂民,在其國內無立足之地,於是跑到濟州來冒險……不,是耽羅,不過濟州這名字倒是比耽羅好聽些。”

    說到這,拓俊京聲音放緩:“你放心,朝廷不會坐視不理,我這不就回來了麼,在我之後,朝廷還在準備大軍戰船,最遲一個月,便會有十五萬大軍趕來,那個時候,這些宋人都要被擒拿受刑!”

    所謂十五萬大軍自然是吹噓,如今高麗也是內憂外患,七拼八湊,甚至動用了西北與女真人對峙的部隊,也只是湊出五萬人。這五萬人還不全是戰兵,真正能上陣作戰者,不會超過三萬。

    但拓俊京覺得,有這三萬戰兵就足夠了。畢竟對手也不是宋國的精銳禁軍,只是一群造反失敗逃竄的山賊,說不好聽一些,他們連湊足一百副甲的本領都沒有。

    “宋人有甲兵啊,上回官兵的甲兵,盡被宋人收取了。”耽羅星主卻有不同意見。

    然後拓俊京就覺得自己臉彷彿都腫了。

    耽羅星主所說的上回,就是他戰敗投降的那一次,他帶來的三百高麗部隊,有一百多具甲兵,再加上原先駐紮在島上的數百高麗官兵,總共是三百餘具甲,如今全落到了宋人手中。

    這件事情,只要提起,拓俊京就想到當初自己棄刃投降時的羞慚。

    “住嘴!幾百具甲兵算得了什麼,便是武裝了幾百人,也不是朝廷十餘萬大軍之敵!”

    拓俊京喝斥了一聲,見這位星主一副呆呆傻傻模樣,他又道:“宋人上回內訌,一派頭領殺了另一派頭領,底下肯定還有人不服氣,你讓你的族人打聽一番,若有可能,不妨拉攏其中一些!”

    “是,是,將軍,朝廷援軍何時能到,總不能一直看著這些宋人在我的耽羅搜刮啊……”耽羅星主問道。

    黎清商人出身,可沒有什麼惻隱之心,仁慈之念,得了周銓授權,他對當地土人的態度就是一個詞:橫徵暴斂。

    特別是總督府控制區域外的地方,按照此時宋遼間相互打草谷的經驗,黎清時不時就派人出去搜刮,既獲取糧食財物,又給部隊一些經驗。那些梁山寨出身的人,在這裡當真是快活,因為他們現在代表的是總督府也就是官府,可以合法搶劫,一路搶過去,少不得要殺上幾個人立立威。

    除了****是嚴禁之舉外,殺戮、劫掠,總督府對此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倒不是周銓的意思,本來周銓還是想好生經營,多用懷柔手段的,可是黎清覺得,這樣來錢來得快。

    事實上若不是周銓嚴令禁止****之事,恐怕連這個都會放開來。

    耽羅星主倒不怕宋人****殺戮,可對於宋人劫掠搜刮之事,卻是義憤填膺。

    這麼賺錢的買賣……我才有資格來做,你宋人憑什麼來?

    “快了,快了,最多一個月,就是決戰之日!”拓俊京敷衍了幾句。

    高麗人的援國即將抵達,濟州總督府也知道,高麗人並不是鐵板一塊,耽羅土人中,更有帶路黨,得了總督府的好處,鐵了心要幫助總督府的。

    故此,黎清此時心中也是惶惶不安。

    “何兄弟,你覺得……咱們守得住麼?”

    這日,他將何順召到總督府中,屏退左右,小聲問道。

    何順滿臉都是擠出來的皺紋,他哪裡知道能不能守住,畢竟他也不是正經軍官出身,原本只是梁山寨的一個頭領罷了。

    他手下現在倒是有一支五百人的部隊,另外,周銓從遼國調來的一千遼軍,也歸他管名義上如此,實際上他只能管對方的吃喝拉撒,這些遼人每日就是飲酒作樂,在何順看來,不是請來了一群僱用兵,而是搬來了一群大爺。

    “原本我想要調這些契丹人先將高麗人先鋒趕走,可是他們不聽,那為首的耶律勃魯,還對我說了好些難聽的話……黎總督,你問我,我問誰?”何順抱怨了一番。

    黎清盯著他,看得何順有些不自在,然後悻悻地道:“我只能說,若是高麗人來攻五國城,我唯死而已!”

    他二人的親族都在利國監,甚至總督府中高層的家人,基本都在周銓控制之下,因此,反叛之類的事情,他們是絕對不會做的,但以他們的能力,想要扛住高麗一國之壓,確實是艱難了些。

    “我聽聞高麗人動員了十五萬大軍,咱們若是全部動員起來,能調動多少人?”黎清又問道。

    “遼國來的人,跟咱們是一條心的,衙內給了他們一條生路,如今他們已經開始半工半軍了,每日訓練半天,連港口的進度都停了下來,這裡就有三千青壯。原來梁山寨咱們的人,真正聽咱們的,一千多,加上契丹人,又是一千多,可戰之力,有五千多接近六千。”何順說到這,又忍不住想要抱怨契丹人不聽從他命令了。

    有六千人,以契丹人為主力,他完全可以將那兩千多高麗前鋒趕入海裡,拔掉高麗人的登陸踞點。

    “這等話就不必說了,何順,咱們都是一般的情形,咱們沒有辦法,衙內肯定有辦法……故此,咱們第一要務,就是守住五國城,衙內來時,無論是搬來了大宋的官兵,還是有別的什麼打算,這五國城都至關重要!”黎清道。

    看到黎清這神情,何順心中一動:“總督,你是不知道什麼……何不說出來,安安兄弟之心?”(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6
二二二、應對(百張月票加更)

    黎清知道的比何順要多些。

    周銓離開時早有預案,他們這些人,按照預案做好自己的事情,周銓自然會親自來收拾局面。

    他唯一擔心的,就是五國城能不能撐到周銓到來。

    這個擔心,隨著青鳥號的再次到來而放下了。

    “衙內,你可來了!”

    在碼頭上,黎清還沒有說話,何順兩步邁出去,淚水嘩嘩流了出來。看他這模樣,黎清除了暗叫一聲佩服之外,沒有別的話可說。

    “辛苦你了,黎總督,辛苦!”周銓將拜下的何順扶起,然後拍了拍他的肩,接著和黎清見禮。

    禮畢之後,周銓卻沒有問情形如何五國城如今除了戒備森嚴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故此他知道,情形尚未嚴重到支撐不住的地步。

    “我給你們帶來了家書,另外,船上還帶了些中原物產,過會兒你們自己去拿啊。”周銓輕鬆地笑道:“唯一沒有給你們帶來的,就是來自京師的廚子了。”

    眾人都笑了起來,黎清與何順二人原本非常緊張的心情,也瞬間平復了。

    然後他們注意到,從青鳥號上,又下來了兩個人。

    這二人年紀比周銓要大,都接近三十,肯定不是陣列少年。他們穿著的服飾,證明他們是讀書人,或許是不習慣海上生活的緣故,這二人上來之後,明顯腳上發軟。

    周銓沒有將白先鋒、董長青介紹給黎、何二人,白、董二人緩過神後,依舊是滿眼不敢置信之色。

    “東海商會……竟然已經有這樣一份基業,而且是從高麗手中奪來?”

    “我聽聞高麗也是海東大國,明公他這樣做……是想以一人敵一國?”

    無論什麼語言都無法描繪二人心中的震驚。

    此時他們設想過,周銓肯定在海外做過許多無法無天的事情,拿到大宋本土,可能片刻間就能擒去法場。

    但是現在,他們才意識到,周銓在海外做的事情,比起他們想到的最瘋狂的還要瘋狂!

    但是……

    卻沒有任何可以攻擊周銓的地方!

    根據周銓的介紹,這個名為濟州的島嶼,由一位總督控制,那位總督早就投靠了梁山賊,故此在大宋,他是不法之徒,朝廷追究不得。

    總督手下的兩位助手,一位是總捕何順,也是梁山賊出身,另一位余陽,仍然是梁山賊出身。而他們背後,卻是將蔡京、梁師成等人都聯繫在一起的東海商會,實際上就連天子趙佶,也默認了這個商會的存在只要商會能帶來皇帝所需要的銅與金銀等貴金屬。

    “不過,越是如此,就越大有可為,我方才見那位總督黎清言談,不過中人之資,只是膽氣大點罷了,你我滿腹學問,在此又沒有拘束,正合一展身手。”董長青嘀咕地對白先鋒說道。

    白先鋒是陝人,乘船乘的少,此時還沒有緩過勁來,只能勉強一笑。

    他的目光投到周銓身上,心中隱隱覺得,自己跟隨的這位主公,只怕要做出比自己想像的還要大的事情。

    一時間,他心中患得患失起來。

    直到小半個時辰之後,周銓才召集眾人,在總督府中進行軍議。

    被召集的不僅僅有總督府三大頭領,還包括他們所任命的中層,周銓一進來時,就發覺氣氛十分沉鬱,很明顯,在座眾人都沒有信心。

    甚至總督府的三位頭領,也是如此。

    黎清不通軍事,何順一頭霧水,余陽半桶水晃蕩,他三人雖然與周銓一起坐在上首,但是都心知肚明,如何應對,還是周銓一群親信的事情。

    不過他們想閒著,周銓卻不放過:“還請黎總督說一說如今的情形。”

    黎清咳了一聲,未語先笑:“這可是一場大買賣,小人……我還未曾經歷過,心裡原是惴惴不安的,不過衙內來了就好了……如今情形尚可,高麗人兩千餘兵馬,在甕浦登陸,不過後繼兵馬有十五萬……”

    只聽得十五萬這個數字,在場人大半臉上變色,就是白先鋒與董長青二人,原本是想著在此大展身手的,此時也駭然。

    “土人星主,糾合了兩萬餘人,屯於巢谷,每日出山騷擾……”

    兩萬土人,大多都是烏合之眾,但數量太多,打起順風仗來還是可以的。

    “我方如今有民兩萬餘,其中漢人六千餘,土人一萬四千,可徵募青壯為七千人,漢人四千,土人三千。”

    這裡的六千多漢人,大都是從武清運來的移民,好在能逃到武清的,大多都是青壯,再加上梁山寨來的兩千餘人,可以湊足四千漢兵。

    自從去歲周銓離開時開始,這四千漢兵就在不停地操演訓練,周銓甚至留下了賀途、陸海二人,讓他們按照陣列少年的操典,操練這些漢兵。

    經過小半年訓練,雖然還談不上令行禁止,但至少這些漢兵知道如何列陣和基本的戰場命令了。

    當然,這是賀途、陸海二人的說法,事實上,這二人在陣列少年中,僅次於葉楚與李寶,他們花了小半年練兵,雖然還比不得周銓親自練出來的陣列少年,但其中精銳,用曾經和官兵交過手的梁山寨之人來說,就是“已勝官兵精銳矣”。

    但這樣的精銳不多,總共也只有八百餘人。

    見眾人沒有什麼說的,周銓開口道:“好吧,我來總結一下,如今我們面臨的幾大難題。第一是兵械不足,雖然能湊出五千兵來,但軍械卻只有不足三千件,不少人只能用木棍當刀槍。至於鎧甲,更是短缺,只有五百具,而且殘缺不全。”

    “其二是戰心不堅,許多人都很是畏懼,不知為何要在這打仗,更有些人覺得,與其在此打仗,還不如回中原去。”

    “其三是敵強我弱,我們孤懸海外,大宋能夠給我們的支持不多,而高麗卻是傾巢來戰,我方一敗則是全軍覆沒,高麗敗一場,馬上就會派更多的兵來。”

    周銓伸出一隻手,其一其二其三地講來,說得眾人面色都漸漸難看起來。見此情形,周銓一笑:“諸位,此三者,雖是我們的劣處,但是不是就無法彌補?我看未必,而且,若能操持得當,劣處反而可以變為優處!”

    “其一,兵械不足不必擔心了,我此次來,帶了五百具甲,六千件兵刃,唯一所缺,弓箭罷了,但我亦有策,可以彌補。兵甲軍械之上,大夥放心,我們不但不懼敵手,更遠勝過他們……稍後,我便請諸位隨我一起去看軍械操演。”

    “其二,漢人戰心不堅缺乏鬥志之事,黎總督,你可以貼出告示,東海商會決定,將濟州島上土地撥出一些,凡參戰將士,可任意獲取土地百畝,若立有功勛,還有加賞。所得土地,五年之內免交賦稅,若有家人要接來濟州者,東海商會負擔往來盤纏伙食品店”

    這第二條一出來,別人還沒有回過神,就聽得叭的一聲響。

    卻是坐在下首處的董長青,忍不住鼓起掌來。

    白先鋒還有些不解,董長青見眾人都看向自己,面色微窘,拱手道:“因為聽得明公妙策,忍不住擊節讚歎。昔日強秦可橫捲六國,所倚者軍功授田耳!”

    見眾人中大半還是一臉迷糊的模樣,白先鋒才想起,這裡面許多人不是商賈就是農夫,甚至是山賊出身,哪裡懂什麼強秦橫捲六國。他心念一轉,只要周銓懂就行了,因此他又道:“學生有一策,可為明公拾遺。”

    “請說。”周銓心裡也是一動,這個董長青,看來還能運籌帷幄一番。

    “戰歿者其田,授予其子或父母,若無子者,則為其擇一族人承嗣,以奉香火!”

    其實周銓的計畫中有這一條,不過董長青聽了前半能補上後半來,也是不錯了。周銓想到當初他臨時加入,卻將李邦彥折騰得要命之事,笑著道:“董先生果然有才,便補上這一條!”

    董長青略有些得意地坐下去,周銓又開始說第三個劣勢:“東海商會與高麗比,自然是高麗大,但高麗亦有強敵,且不說大遼,就是女真,與高麗頗有怨仇。我早有安排,高麗人只要抽調其邊軍,女真人必然會大舉南下,到那時,高麗只能回軍!”

    原本眾人擔心的就是這個,現在一聽,他們神情都輕鬆了。

    也是,高麗若真調十五萬兵馬來打濟州,被遼國逼得緊的女真人,怎麼會放過這個機會?

    此時遼國因為榷城盟約,不但緩和了同宋朝的關係,從而可以從南面調齊大軍,而且還通過榷城每年得到兩三百萬貫的收入,極大彌補了它虛弱的財政。再加上女真比歷史上發動得要早,其酋長還是烏雅束,直到去年烏雅束病亡,阿骨打才執掌大權,因此,女真人此時面臨的壓力極大。

    柿子要撿軟的捏,在暫時奈何不得遼國的情況下,向東向南,對高麗擴張就成了女真人的首選。

    周銓自然有辦法將高麗人的消息送到女真那邊去。

    他將這些應對方略一一說出,原本還十分緊張的眾人,頓時都覺得安心,彷彿勝利就在眼前一般。(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7
二二三、李資謙(第三更,九千字)

    大宋政和四年四月二十日下午,濟州島甕浦川,數以百計的大小艦船,密密麻麻出現在海面上。

    這是高麗人的水師,因為面臨日本威脅,又是一個半島國家,所以高麗非常重視水師。此次再征耽羅,他們調動了大半水師力量,甚至可以說,連漁船都用上了。

    拓俊京看到這支艦隊時鬆了口氣,總督府那邊壓力大,他這邊壓力也不小,畢竟只帶了兩千人,想要佔穩一個據點不容易。

    特別是前些日子,土人來稟,五國城那邊的宋人來了援軍,雖然人數不多,可是一件件兵刃與一袋袋糧食運了下來,還有一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土人只被允許運兵刃、糧食,那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卻連碰都不准他們碰。

    當時拓俊京就有些慌了,生怕得了援軍之後的宋人立刻發動進攻,同時他也有些懷疑,這些所謂的宋人“山賊”,是真的得罪了大宋朝廷無處立足,還是大宋朝廷放出來的傢伙。

    不過好在,宋人雖然來了增援,卻仍然沒有什麼大的動靜,若說有,就是在距離甕浦川約二十里處,佔據了土人稱為涯月山的山口,並於設置了一座營寨。

    當看到李資謙從小船上登岸,拓俊京吃了一驚:“郡公,你如何親自來了?”

    這位郡公李資謙,乃是高麗當朝國王的皇親國戚,在朝廷之中權傾一時,也是拓俊京的投靠對象。

    李資謙笑著道:“耽羅之事,干係重大,事關國本,不能不來……俊京,情形如何?”

    拓俊京心念一轉,便猜出他來的原因。

    這些年,為了爭奪女真之地,高麗與女真人打過許多仗,敗多勝少。李資謙以外戚身份執政,急需一場勝利來鞏固自己的位置,打不過女真,不敢打遼國,那麼奪佔耽羅的這群宋國山賊,就成了立威的對象。

    “宋賊有增援,不過人數並不多,他們在距離甕浦川二十里外立寨,似乎是準備在這附近與我決戰。”

    “區區數千人,與我十萬大軍決戰?”李資謙聽得大笑了幾聲。

    “卑職也覺得可笑,不過卑職如今手中兵力不足,土人又不可靠,故此畏曾退敵。”

    “不必了,速戰速決,我們沒有時間在這裡多浪費,既然他們要決戰,那就決戰!”李資謙相當傲氣地說道。

    拓俊京心中卻不是這個想法,他小心地道:“宋人乃是山賊,既無外援,又無補給,不如困之島上,截斷其往來船隻,只須兩三個月,便可餓死他們,郡伯可得全功。”

    李資謙失聲一笑:“拓將軍經歷過一次敗績,看來對這群宋人有畏懼之心啊。”

    拓俊京心中羞惱,想要反駁,卻又不敢。他能起復,完全靠的就是李資謙,若真吵起來,沒準李資謙就要給他擬個罪名。

    李資謙根本不管他,自顧自道:“你只管放心吧,我軍十五萬,雖然只是號稱,但我豈會大意?我此來時,從西北還調了兩萬精銳兵軍,故此我軍能戰之士,高達七萬……拓將軍,你既為先鋒,我給你五千人馬,你去挫挫宋人銳氣,發兵涯月山!”

    涯月山,周銓從山上下來,在他身邊,林靈素面色擔憂。

    他原本只是在海州觀星測位就行了,可是被周銓說動,要跑到濟州來傳教,沒有想到的是,剛一來,就捲入了戰爭之中。

    他們方才居高臨下,眺望遠方,看到高麗人的帆船如雲,密密麻麻佈滿了甕浦川。

    不過是二十餘里,天氣晴好,站在高處望,甕浦川的情形,幾乎盡收眼底。雖然看不到人,但那些帆卻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敵眾我寡,制置何不請朝廷派援軍?”林靈素問道。

    “道長不必擔心,你覺得此山如何,在這山上,為道長建一道觀,為傳教之始,稱為白雲觀?”周銓還有閒心與他討論道觀的名字。

    林靈素看了他一眼,實在無法理解這個年輕人。他自詡膽大,可這年輕人比他膽子更大。

    “聽聞道長通醫術?”周銓道:“但凡交戰,難免死傷,到時傷者還須請道長多多費心。”

    “此乃貧道應盡之責。”

    周銓笑了笑,這只是他的一個備選方案罷了,既然知道濟州這裡可能有戰事,他如何會不做準備?

    事實上,在兩年前,他就有意資助楊介,請他挑選一些有一定醫術基礎的人為弟子,這些人自然是與周銓簽了契約,數量總共是二十人楊介善內科,同時對於解剖和外科也有研究,正合周銓所需。而且楊介名義上是周銓的老師,故此雙方關係還算親近。

    這二十人如今有一半,已經隨青鳥號來到了濟州,同時還有周銓在汴京招募的醫師學徒,總算多達五十餘人,再加上林靈素帶來的道士們,周銓可以組織一支超過八十人的醫療團隊。

    雖然醫術上還談不得高明,但至少不至於戰事起時,連個懂止血的都沒有。

    林靈素見周銓始終是一片平靜,絲毫沒有偽裝,心中也坦然起來,望著山下各地,他指著其中一處道:“此物在船上貧道就曾見過,只是不知有何用處,制置可否為貧道解惑?”

    “與道長神通頗有相類之處。”周銓意味深長地道。

    那是四輛大車,拉著林靈素此前未曾見過的軍械,拖上了一處緩坡。緩坡再往前,就是周銓預定的戰場,此時正值初夏,海邊的這片平野長滿了野草,開著不知名的小花,看上去甚是可愛。

    但林靈素知道,幾天之後,這裡將被鮮血所膏沃。

    就在這時,他看到有一大隊騎兵,唱著他所不懂的歌謠,從緩坡另一側呼嘯而過。

    那是契丹人,林靈素聽說過周銓與遼國公主的傳聞,卻不曾想,在這遠離大陸的地方,宋人與契丹人聯手,周銓從遼國公主那裡竟然借來了千餘精銳!

    只不過,眼看大戰在即,周銓將這些契丹人從自己身邊調走,難道他真的就這麼自信?

    “周制置,我也曾經打聽過,土人的實力並不甚強,令契丹人去對付他們,恐怕有些大材小用吧?”林靈素忍不住又問道。

    周銓笑道:“確實有些大材小用,但是土人有兩萬餘,如今也在向涯月山開過來,若不遣人震懾,他們會直接威脅到我軍側翼。雖然他們戰力不強,但關鍵時候,總不能總讓蒼蠅在耳邊飛吧。”

    林靈素知他另有打算,搖了搖頭,終於覺得,自己還是不要關心軍略,只要在一旁看就好。

    只不過……希望這一戰若有什麼閃失,不會牽連到自己。

    將這道人打發走之後,跟在周銓身邊的武陽沉聲道:“大郎,這道人可不是咱們的人,讓他們知道濟州之事,回京後亂說怎麼辦?”

    “無妨,即使他們亂說,也得有人敢去官家面前說才行。見得李邦彥和朱勔下場之後,還有人敢在官家面前胡說八道,那我倒真的佩服他的膽量了。”

    周銓這話,讓武陽懸著的心放了下來。

    聽得這句話的,還有白先鋒和董長青。

    二人對望了一眼,周銓的東海商會,其實包括了蔡京、何執中等朝中大佬,故此濟州之事,這些人都是知道的。但他們出於私利,對此採取的是默許態度,反正只要不回大宋折騰,周銓願意怎麼玩都沒關係。

    所以,全天下唯一要瞞過的,就是趙佶。

    “白先生,董先生,高麗主力未來之前,我不急於與之戰,如今敵主力登岸,我反倒急於與之決戰,兩位先生可知是為何麼?”這時聽到周銓問道。

    他們知道,這是周銓在考校他們。

    若是在大陸之時,被這麼一個二十歲都不到的少年人考校,心中多少會有些不快。但到這裡,親眼見到周銓在海外做的事業,二人已經心服口服。

    “我們來濟州是求財的,若不能一舉擊敗高麗主力,令其畏懼,戰爭就要持久下去,他可以****添兵,我們卻不行……故此要與之決戰?”董長青從戰略角度考慮,回答道。

    “如柏兄說的是,除此之外,我還算過,我們糧草不多了,土人經曆數次搜刮,已經無力支撐,若是從大宋運糧來,耗費必重,唯有速戰速決,因糧於敵,方為兵法上策!”

    周銓笑道:“二位先生果然有軍略之才……”

    他心中是真的歡喜,沒有想到投靠過來的兩位舊文人,竟然真有些才華。雖然現在還只是紙上談兵居多,可是稍加歷練之後,或許就可以派上用場。他正要繼續贊幾句,卻見數騎飛馳而來,緊接著,便看到了葉楚與李寶。

    葉楚面上帶著興奮之色,驅馬到了周銓面前,然後下馬行禮:“大郎,高麗人動了!”

    “哦,向我們進發了麼?”周銓顧不得白、董二人,眼睛一眯問道。

    “五千人,向涯月山而來,領兵者正是上回的敗軍之將拓俊京!”說到這,葉楚看了李寶一眼:“我們與高麗人斥侯接了手,斬殺四人,逃回去兩人,擒了三個!”

    “將俘虜帶走,交給啟年,讓他好生問問。”周銓歡喜地道:“你們辛苦了……我那些叔伯們可聽用?”(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7
二二四、灰岩寨

    葉楚是跟著狄江學習斥侯之術,不過他們出去時,只有四名陣列少年,真正的斥侯主力,還是周儻的老兄弟們。

    雖然這些老兄弟們有不靠譜的,但也有拚死敢戰的。特別是到了狄丘之後,不少人分得房屋,又有了固定的薪資,於是將家都搬了過來,也鐵了心要為周家父子效死。

    所以當兩邊偵騎相遇時,高麗人遇到的可不僅僅是葉楚、李寶這樣的新銳少年,更有在西邊同西夏斥侯交手無數次的老兵。

    拓俊京是陰沉著臉聽完逃回的斥侯稟報的。

    “不類山賊,反倒像是女真斥侯……難道是宋國禁軍?”他倒是猜對了一半。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更沉重了些,想要將此事稟報李資謙,但才提起筆寫了幾個字,便又定住沉凝。

    李資謙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一定要速戰速決,就算再勸也沒有意義。

    拓俊京猜得出李資謙為何會如此,他已經接近獨攬朝綱,不可能長時間離開開京中樞,同時,抽調來的西北邊軍,也不可能長時間離開西面。

    “****!”想到這,拓俊京點了一位部將之名。

    ****應聲而出,滿臉緦須,倒是雄糾糾氣昂昂:“將軍有何吩咐?”

    “東方五里處,有一座山,宋人在那裡立下寨子,寨中約有兩百人守衛。我給你一千人,你去攻下那座寨子!”拓俊京道。

    此寨雖然離大道有些距離,但若不拔除,寨中兩百餘宋人隨時都可能殺出來。人雖不多,可若是猝不及防,還是容易給高麗軍造成混亂。故此,拓俊京決意步步為營,先將宋人在涯月山周圍建立的四五處寨子都拔除掉。

    ****接令而去,以一千人攻一座兩百人的小寨,他自覺沒有問題。但是拓俊京卻不敢掉以輕心,他派出****,其實是一個試探,看看宋人的反應。如果宋人增援,那麼他就想辦法咬住宋人的援軍,同時催促李資謙主力上來,在宋人預設的戰場之外進行決戰。

    現在他等的,就是宋人的反應了。

    “敵軍進襲灰岩寨?”周銓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所謂戰爭,往往就是由諸多這樣的小爭奪引發的,周銓看向武陽,武陽道:“這是試探。”

    “他想試探,我便就讓他試探一番,進軍,直攻敵方前鋒!”周銓下令。

    總督府軍隊除了留守的少數,可謂傾巢而出,直接攻向拓俊京的前鋒。得知此消息之後,拓俊京當時就愣住了,見過不要命的,可沒見過這樣打的,連自己的大本營都不要?

    “既是如此,直攻涯月山,向後方求援,請郡伯加派人手過來,令****加緊攻寨,若是能攻下寨子,就據寨而守,等我破了涯月山,賊軍必自潰!”拓俊京當機立斷。

    而周銓身邊,此時董長青臉色如名,有些發青:“明公,這會不會有些冒險?”

    “我令陸海守灰岩寨,令賀途守中軍,他二人我很清楚,雖然進取不如李寶、葉楚,但堅守猶有過之!這一戰的關鍵,就是他二人能不能守住,若是能守住灰岩寨,我滅了高麗人前鋒,則高麗人畏我回援,只能後撤,在這途中,或許我還有機會勝之。我對他二人,極有信心!”

    灰岩寨中,被周銓寄予厚望的陸海腰間掛著環首刀,舔了舔唇,望著底下的敵人,露出一絲振奮之色。

    因為是臨時建成的寨子,灰岩寨雖有地利,但只用木柵、礫石堆起了一座矮牆,此時矮牆上已經出現了一處斷層,那周圍橫七樹八,躺著二十餘具屍體。

    都是高麗人的,宋人的遺體,都已經被拖回後面,等待戰後安葬了。

    “高麗狗又要來了!”在他身邊,一個宋人叫了起來。

    不必他說,陸海也已經看到,剛剛退下的高麗人重新整隊,又向著寨子衝了過來。

    戰況其實不是非常激烈,此前幾回,高麗人都是在試探攻擊,寨子裡也只靠著居高臨下發射弓弩,便將對方趕了下去。雙方死傷都不重,只是方才對方有了軍使趕到,敵將才開始全力攻擊,第一擊就破了外圍的木柵。

    可惜弓弩不足,如果弓弩數量足夠的話,陸海覺得自己可以輕易守住。

    “將高麗人的屍體堆起來堵住缺口,準備接戰!”陸海下令道。

    經歷過彭城之戰、臘山之戰還有攻奪濟州之戰,陸海絕非陣上初哥,因此下達命令時,他完全按照周銓的要求:平穩、冷靜、果斷,絲毫不拖泥帶水猶豫不決。

    高麗人的屍體被堆成了矮牆,將缺口擋住,對於再攻上來的高麗人來說,這是一種震懾。

    不過****督戰的刀比這震懾更可怕,因此半盞茶功夫之後,高麗人再度攀了上來。

    “殺!”

    此時弓箭已經難起作用,因此陸海一手舉盾,另一手握環首刀,厲喝了一聲,當先向前衝來。

    在他身邊,宋軍士兵三十餘人,與他近乎並排,同樣是舉盾前推,如同移動的山般,將從柵欄缺口湧進的高麗人狠狠撞了出去。

    一個高麗人的血濺在陸海的面上,陸海連抹去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在這後邊,出現了高麗人的甲士!

    “高麗人多,若是給這些甲士站穩,將缺口撕得更大,那麼就會有更多高麗人上來……大郎以重任付我,我豈可有的,自己身死倒還罷了,辱及大郎識人之明,豈非萬死莫辭?”

    對周銓的忠誠,是陣列少年的第一要務,加上少年人比較單純,想到周銓養他們教他們,還有一份不薄的薪資給他們奉家,以此時的倫理而言,為周銓效死命,就是他們的本份。

    故此陸海見對方動用精銳甲士,心念只是一轉,將浮上來的畏懼拋去,怒吼了一聲,再度當先,衝入對方甲士之中。

    他身邊的這些,也是他與賀途在這小半年間練出來的精銳,見陸海不畏死突擊,那些原本出身梁山寨的強人,哪裡敢後退。

    無論是軍法還是平時的恩義威信,他們都不能眼睜睜見著陸海獨自陷死。

    就連一個受傷倒地的傷者,此時都跳了起來,嗷叫著向高麗人撲了過去。

    “衙內說了,我死之後,功勛授田可給我家人,給我兄長,勿給我弟!”這名傷兵死死卡住一個高麗甲士的脖子,任對方如何推搡踢打,就是不松手,口中大叫道。

    那甲士終於回過斧柄,將之槌死,但是還沒等將他屍體推開,陸海的環首刀就已經劈中他的脖子。

    因為連脖子上都被甲的緣故,環首刀卡在了這個甲士的身體內,陸海棄刀不要,將高麗人的斧子拾起,然後狠狠劈向另一個高麗甲士。

    “必勝!”劈倒那甲士之後,他舉斧怒吼,然後再突。

    周圍的宋兵幾乎與他同樣勇猛,周銓的分地令,讓這些宋兵明白,他們不是為別人而戰,而是為自己,為家人而戰!

    高麗將領****在山坡之下抬頭上望,最初看到敢死隊衝入灰岩寨時,他並沒有多少興奮,那些敢死隊上去,其實是消耗宋人弓弩,掩護精銳甲士,他們絕粹是消耗品。

    但當精銳甲士終於登上寨子缺口時,他覺得戰機已至,不再猶豫,下令道:“全軍進攻,破此午食!”

    高麗人嗷叫著向寨子上衝去,這一次,他們毫無保留,使出了全力。

    山坡不過就是六十餘丈,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衝鋒,就可以上去。衝入寨中之後,僅有兩百人的寨子,無論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轉眼間,他們就已經上了山坡,路程過了一半!

    勝利在望,寨子時的殺聲似乎都靜了下來,王猛心中歡喜,自己將奪首功!

    但幾乎在這同時,他們聽得上面一聲發喊,緊接著,就看到一個個巨大的火球從寨子缺口處滾了出來!

    這些火球滾下的時候,幾乎是插著陸海的身體而過的,他甲下衣裳,也有數處起火燒著,被他身邊的宋軍七手八腳撲滅。

    而此時陸海,也已經力竭,在他身邊,至少有三具高麗甲士的屍體。

    “呵呵,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勉強站直身軀,向著下邊望去,看到火球順著坡道滾下,將衝上來的高麗人趕得鼠突兔奔,他算是鬆了口氣。

    高麗人順著坡道正往上攻,被這突然來的火球撞入人群之中,即使僥倖未死,也全身著火,慘叫著滿地打滾。

    ****自己若不是親兵及時將他推倒,也要被火球撞著,他起身還想督促軍士進攻,雖然鐵甲死士們已經沒了聲息,但他可以肯定,上面寨子裡的宋人,也已經力竭。

    這一次,高麗人折損近百,特別是那數十甲士,應該是其軍中精銳,他們退下去之後,肯定要過好一會兒,才能重新進攻了。

    看著和他同樣疲憊的宋軍軍士,陸海心裡突然升出一股驕傲感。

    “小半年前,還只是些山賊、流民,如今卻能打這種硬仗了!”他傲然道,然後向著山下正在潰敗的高麗人一招手:“有種再上來嘗嘗爺爺的刀!”

    “有種再來嘗嘗爺爺的刀!”

    在他身邊,所有宋人都舉起武器,向著山下大喊。這些前山賊、流民們,此時也同他一樣,生出一種自豪感。(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7
二二五、決戰一觸即發

    “寨子還在我們手中!”

    周銓的大軍,距離灰岩寨還有兩里,便已經得到了消息。

    這讓宋軍軍心大振,同時也讓高麗人陷入尷尬境地。

    他們在山下,既要防備周銓的大軍,又要防備山上陸海突擊,****雖然是拓俊京帳下的一員勇將,但也知道,自己已經失去了機會。

    現在只求能夠順利脫身了。

    棄下輜重,****帶著高麗人就走,但是在寨子中的陸海,也已經發現周銓大軍就在不遠,如何會讓對方輕易脫身。

    ****算是高麗軍中的宿將,被陸海這少年狠狠咬住尾巴,他又急著脫身,只能斷尾求生,他的一千人馬,原本在攻寨時就丟了近兩百,又被陸海咬住後周銓趕上,直接包了四百,逃走的只有三百餘人。

    “大郎,你如何親自來了!”

    陸海從寨子中下來,見到周銓吃了一驚,有援軍來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周銓絕對不會放棄他,但周銓竟然會親自來,而且帶了三千人,在涯月山本寨中只留了千人,這就出乎他意料了。

    “我不出來,高麗人未必有速戰的決心,我既出來了,想必高麗人中軍此時也該離開了甕浦。陸海,你和你的部下,還有氣力麼?”

    此時陸海手腳已經有些發軟,但周銓一問,他還是挺起胸來:“有!”

    “那好,我給你們一個任務,若是能成,此戰你為首功!”

    “大郎請吩咐!”

    “我再給你補三百人,你帶五百人,繞道穿插,去甕浦南面,若是高麗人傾巢而出,你就去給我燒了甕浦所有敵船,若是高麗人留下一部守衛,你就在那裡擇險守衛,必讓高麗人不敢全軍出援!”

    旁邊的李寶頓時惱了:“大郎,這事情該我去做,陸海這廝已經打過一場硬仗了!”

    “依我看,還是我去做比較妥帖!”葉楚插言道。

    王啟年在旁笑了笑:“都不如我。”

    陸海頓時覺得頭大,跳將起來道:“休爭,這是大郎交與我的,大郎,我這就帶人出發!”

    他歇都不歇,直接就要帶人走,分明是怕周銓改主意。

    周銓也笑了起來:“放心吧,這一仗,立功的機會多著,決戰不在此處,決戰還是在涯月山前!”

    涯月山前,拓俊京憤怒地將跪倒在他面前的軍士踢翻,伸手拔劍,直接將他刺死。

    “就這麼一座山,幾座臨時搭起的小寨子,你們就是攻不下……都攻了三回,卻還是攻不下!”

    以一萬人,攻擊一千人守的寨子,暫時攻不下原本也是正常。但讓拓俊京想不到的是,他的部下竟然如此無用,表現出來的戰鬥意志與勇氣,根本比不過寨中的宋人。

    若只是他本部在還好些,他的一萬人中,還有得到他求援消息後李資謙派來的六千援軍。這些人當中,頗有想看他熱鬧者。

    更重要的是,****潰敗的消息也已經傳來,拓俊京明白,自己的機會失去了,宋人主力很快就要回軍,若他不能迅速佔據有利位置,可能就與****一個下場。

    斬殺了一名逃卒,讓他的怒火稍洩,然後下令道:“留一部在此監督山上宋人,其餘人退至南面海邊上,依海結寨,再派人催促後方,請郡伯派遣更多援軍和軍械!”

    他心中明白,這一求援要求提出,只怕自己的前途就一片黯淡了。但他心中也暗暗怪李資謙,此人精於政爭,卻不懂軍略,派遣援軍,都是拖泥帶水,沒有一步到位。

    比如說上回他要援軍,若是他自己主持,肯定會派出更多援軍,而不是象老漢撒尿一般,要一回派幾千,如此作戰,豈非兒戲!

    但這種話,拓俊京也只能藏在心中,卻不敢說出來。

    朝廷把持在這等人物手中,哪裡還有才能之士的出路?

    他心中略帶悲憤地想。

    在甕浦,李資謙收到他催促援軍軍械的消息,板著臉將信使罵了一頓。

    罵完之後,他環顧左右:“拓俊京終究是軍中宿將,各位說說,這一回當派遣多少援軍前往?”

    “以卑職之見,應該罷去拓俊京職司,另選勇敢之士為將!”一個謀士叫道。

    “以多擊少,不但未曾獲勝,還使****敗陣、涯月失機,拓俊京哪來的面皮,竟然還向郡伯求援?”

    李資謙聽得有些膩味,此前就是這二人進言,他只派了六千兵馬前去支援拓俊京。他知道這二人的打算,他們都有親族在軍中為將,只要罷了拓俊京,他們的親族便可以上位。

    在高麗所有人看來,此次耽羅之戰,必勝無疑,因此是一次爭權奪利的好機會。立下軍功,特別是戰勝了一向令高麗人恐懼的中原王朝,絕對能在國內立下極大威名,從此飛黃騰達不可收拾!

    他目光在眾人面前一轉,便看到座中一位文士欲言又止。他心中一動,開口問道:“金司諫,你且說說,當如何是好?”

    眾人都看向那人,那人起身行禮道:“拓俊京軍中宿將,與女真人戰中頗立戰功。他連番失利,雖然有其大意之過,但也可看出,賊寇頗為難纏。以卑職所見,郡伯當親調大軍,全力出擊,以泰山壓頂之勢,將賊一舉殲滅,不宜遷延時日。”

    “金富軾,你這番話,未免太高看那些宋賊了吧?”有人笑道。

    金富軾面無表情:“但願高看,唯恐低看。”

    他一句話,將對方原本想要諷刺的話語堵了回去,然後又向李資謙道:“郡伯,若我軍不能速決,恐國內有變故!”

    他言中的國內變故,指的是女真人乘虛而入,但李資謙想的更多些。

    李資謙乃是外戚,其次女前不久才被高麗國王冊封為王妃,他以外戚之身,執掌如此兵權,朝中豈會沒有反對之聲!

    這一戰若不能速勝,只怕朝中會有人來取而代之,那個時候,悔之晚矣。

    想到這,李資謙道:“既是如此,我親領五萬大軍前往涯月寨……唔,金司諫,你留守甕浦,為我後軍,如何?”

    金富軾肅容道:“定叫郡伯此行無後顧之憂!”

    商議已定,大宋政和四年五月二日,李資謙大軍進至涯月寨前,與拓俊京會合一處。

    五月三日,在李資謙嚴令之下,耽羅星主督率近兩萬土人,亦兵臨涯月,只不過他駐軍在涯月之東偏北,而李資謙駐軍在涯月之南。

    對此,周銓的應對,如同計畫中的一般,令契丹人在一條無名河川這邊堵住土人星主,雙方只是略一交手,土人星主便率眾不前,等待時機。

    哪怕李資謙嚴令催促,土人星主也是不動,交戰之中,李資謙也不好太過。

    情形至此,決戰已經一觸即發了。

    “我觀涯月山上的寨子,經過宋人經營這許多時日,已經極難攻擊,哪怕我軍人多,若要強攻,也必是死傷甚眾……諸位可有妙計?”

    這日軍議,李資謙向眾人問道。

    拓俊京開口道:“我軍勢眾,只要分兵一支,繞道去劫宋人後路,或者抄取耽津,當可勝之!”

    他這些時日心中總是惴惴不安,覺得涯月山這邊是宋人預設的戰場,真打起來恐有不利。因此,他將目光移到了宋人的後路,覺得那邊更有可乘之機。

    李資謙怦然心動,也覺得此策不錯,但立刻有人跳出來:“拓俊京,你不過是敗軍之將,還敢進此妄言?你莫非是欺郡伯不成?”

    “我策若是不對,你直說就是,何必如此?”拓俊京認識此人,姓鄭名克永,乃是李資謙親信,他不敢與之爭,只能如此分辯道。

    鄭克永見他畏了自己,頗為得意,冷笑了一聲道:“枉你還是多年宿將,這也算是知兵?難道你不知宋人經營耽津日久,還改了個名字叫五國城?如今耽津周圍城牆高聳,又有各種守城器械,只比涯月山這寨子更難攻破。難得宋人棄險而不守,主動出來尋死,不在涯月滅了宋人,還要放虎歸山不成?”

    他說的也有些道理,宋人在涯月山據險而守沒錯,但論及軍械物資肯定是比不上五國城裡充足。而且經過小半年經營,五國城的城牆已經堅實太多,算得上是一座堅城,高麗人渡海而來,攻城器械不足,一時間確實難攻下。

    “那就圍而不攻,將涯月山圍住,切斷他的退路……”

    “這樣只會將宋人逼回耽津,拓俊京,你是兩番敗給宋人,都被打沒了膽子了!”鄭克永毫不留情地譏諷。

    拓俊京心中大怒,一氣之下,乾脆閉嘴不語,只聽著這些人說話。他們爭來爭去,無非就是爭奪兵權罷了,拓俊京心中那種不安的感覺越發嚴重,他心中暗暗決定,若有機會,一定要從這是非之地中抽身。

    眾人七嘴八舌,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外邊有人跑來道:“宋軍中射來一封書信!”

    “一封書信,快呈上來!”本來被吵得頭昏腦漲的李資謙道。

    信和箭矢都被送了上來,李資謙拆開信,卻見一手漂亮的行草。他自己是文人出身,也通書法,看了之後嘆道:“宋國連山賊中都有這等人物!”

    拓俊京只覺得心中煩悶,這個時候,該關注的不是對方的書法,而應該是信中內容吧?(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7
二二六、仙術妙法

    “高麗人可會上當?”白先鋒拿著手中的望遠鏡,實在有些愛不釋手。

    “由不得他們不上當,雖然此前他們受了些小挫,但實際上並未損害實力,故此他們心中,還有倚多為勝的驕意。”董長青道。

    董長青的話語聲中,多少有些傲然,因為此計正是他向周銓所獻,甚至連那封射出的書信,也是他親手所寫。

    比他在太學裡做的那些文章,可是過癮得多!

    通過望遠鏡,他們可以在山崗上清楚地看到,有軍士將信件送入了高麗人的中軍大帳。

    高麗人的中軍大帳之中,李資謙看完書信,將信傳給眾人,面上露出哂笑:“莫非是欺我不懂史麼,竟然想彷彿淝水故技,要我先退兵,讓出決戰之地來!”

    這封信是一封邀戰信,文辭飛揚,但核心只有一件事情,讓高麗人的大軍後退兩里,騰出戰場空間,雙方進行決戰。

    過了好一會兒,信才傳到拓俊京手中,看了信中內容之後,他斷然道:“絕然不可,郡伯說的不錯,這就是東晉在淝水的故技,苻堅上當,乃有慘敗之事,我們可不能犯此錯!”

    他話才說完,心裡就登的一跳。

    環視四周,發現那些文官們,都用一種莫名的目光看著他。

    高麗人對於華夏的文學歷史有著某種異樣的崇拜,故此,像他們這些上層人物,多能讀華夏史書,對淝水之戰並不陌生。

    淝水之戰前秦戰敗的原因,苻堅的驕傲是一方面,但當前秦軍隊後撤時,若不是混雜在其後軍的朱序等扯後腿,東晉未必能勝得如此快。

    朱序曾是俘虜。

    拓俊京也曾是俘虜。

    雖然朱序原是晉人,被前秦所俘,而拓俊京則本來就是高麗人,但兩人畢竟都曾是俘虜。

    誰知道,拓俊京在被宋人俘虜時做過什麼事情呢,畢竟傳聞說,當時他投降得非常乾脆。

    此時拓俊京心裡直罵娘,自己為何就忍不住,非要多嘴。

    勝負之事,與他何幹!

    “看來宋人已經技窮了,只會用這種手段,宋人有一寓言,刻舟求劍,想必諸位都知道。他雖然想以東晉故伎對我,我卻不是前秦苻堅!”大帳中沉默了會兒,有人出來說道,算是給拓俊京解了圍。

    “這廝是郡伯心腹,最慣常揣摩郡伯心意,他這樣說,大約郡伯是想允了宋人的建議?”拓俊京心中一凜。

    “鄭克永,你仔細說說。”李資謙道。

    鄭克永揣摩李資謙心意,知道他既受不得耽羅島上荒僻冷清,又擔心朝廷中出現問題,因此急於速戰。他開口道:“前秦號稱八十萬,實際上卻是各懷鬼胎的烏合之眾,哪裡比得上我們上下同心?前秦苻堅之下,人人都欲其敗亡,哪裡比得上郡伯盡得軍心?苻堅驕縱,故有所失,有其前車之鑑,郡伯又怎麼會犯同樣錯誤?”

    這一番話說出來,眾人連連點頭。

    鄭克永又道:“而且賊在寨中,攻之甚難,出來野戰,勝之極易。賊人欲施東晉故伎,卻被我們看破,此正是他自取滅亡之道也!以卑職所見,我軍可退一里之地,但要明告諸軍,此非敗退,而是蓄力待發,與敵野戰!”

    這番話,甚和李資謙之意。

    他又仔細想了想,覺得鄭克永說的並沒有什麼破綻,不過鄭克永也是文官,他終究有幾分擔心,因此再向帳中武將詢問。

    也問了拓俊京,拓俊京默然無語,說真心話,他覺得鄭克永雖然不通軍事,但這番說辭,卻也頭頭是道。

    “來人,將我的信射到宋人寨中去!”

    既是商議已定,李資謙親自寫了一篇檄文,約定戰期,然後令人將之射回宋寨之中。

    片刻之後,高麗人軍陣後撤了。

    其實高麗人答應後撤,也是因為這種後撤對其沒有什麼影響,他們的大營在離涯月寨三里遠處,只是將前軍軍陣向後挪挪,連大營都不會動。

    就在高麗人撤退的同時,涯月寨中,宋軍也開始魚貫而出。

    得知這個消息,李資謙親領著諸軍將領,來到陣前,舉目而望。

    當他看到出來的宋軍穿著統一的制服時,臉色就微微一變:“這不像是山賊啊!”

    若是山賊,其服飾肯定是五花八門,但宋人的軍服卻是統一制式,都為棉布所織。李資謙並不知道,這支軍隊背後的東海商會,擁有海外棉布的專賣權,以周銓如今的財力,給全軍添上幾套制式棉布衣裳,根本不算什麼。

    緊接著,李資謙又注意到,這支宋軍行陣之時,令行禁止,所有人的動作,彷彿是一個模子裡塑出的一般。

    當數千統一制服、動作如一的青壯,舉著如林的長矛,扛著如城的盾牌,向著自己推進之時,那種壓迫感,幾乎讓人窒息。

    哪怕高麗人布出五個方陣,每陣足足六千人,後面中軍大營中尚有兩萬機動兵力,人數幾乎十倍於宋人,但這個時刻,他們也為之動容、緊張。

    “這絕對不可能是山賊,這分明就是宋國官兵精銳!”

    有人喃喃自語,而高麗人的臉色都變得非常難看。

    哪怕早有猜沒,但如果事情真演變成高麗與宋兩國交的戰爭,高麗人還是會覺得恐懼。

    “慌什麼,****,上回你攻寨失利,此次我准你戴罪立功,你帶一陣人馬,去攻下左邊高坡,動搖宋軍之陣!”

    李資謙口中喝斥部下,心裡其實也有些害怕,因此,他並未選擇正面強攻宋軍軍陣,而是對著左面高坡上宋軍的一處營寨。

    左右兩處高坡,各有一座宋軍營寨,互成犄角之勢,與主寨正好形成一個三角。若是高麗人直接攻擊宋軍主力,這兩處營寨中的宋角斜裡殺下,對高麗極為不利。

    攻擊此寨,正好可以調動宋人,讓宋人原本整齊的陣型發生混亂。

    李資謙這一選擇,和那日拓俊京進攻灰岩寨的選擇如出一轍。

    他才下令,突然聽得驚呼聲響起。

    幾乎所有高麗人都注意到,涯月山上突然光芒大盛!

    此時正值下午,太陽西斜,宋軍面對太陽,而高麗人背對太陽,這樣的情形對高麗人極有利。但是山頂上不知為何,卻多出了數道金光,和太陽一般耀眼,看上去聲勢駭人。

    但實際上,卻是宋人在山頂上放了幾面大鏡子,將陽光反射到高麗人面上。

    這等伎倆,其實沒有什麼用處,但卻讓高麗人心中生疑,總覺得有什麼不對。

    在涯月山上,周銓笑著向林靈素拱手:“道長精擅五雷玉書,請道長登台作法!”

    林靈素這個時候臉上幾乎沒有多少血色。

    就在方才,周銓將他帶到說是要為他造道觀的高處,然後向他請求,要他用五雷之法助宋人破敵!

    林靈素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情,他的所謂五雷之法,不過是一些幻術把戲,殺隻老鼠都勉強,何況破敵?

    若周銓一開始就是打著這個主意,把希望寄託在他身上,那麼今日之戰,有百敗而無一勝!

    “貧道……貧道……”

    在京師之中,他可是伶牙俐齒,能說會道,但這一刻,他卻不知該說什麼了。

    難道和周銓說,自己只會幻術與騙人,根本不通五雷之法?

    “三日前起,我就齋戒沐浴,想來誠心足夠感動上天,又有林道長妙法仙術,請雷部諸神替我破敵,應當能成吧。”周銓笑道。

    林靈素嚥了一下口水,正待拒絕,卻見周銓身邊衛士以手按刀,虎視眈眈。

    其實未必真是對林靈素不懷好意,但這道人裝神弄鬼多了,免不了疑心病重。

    當下他苦笑道:“貧道勉強一試,若不能成,制置亦勿著惱。”

    他解下頭上道冠,披頭散髮,拔出腰間裝飾的劍,口中唸唸有辭。

    其實他心中卻是在想著,應當如何脫身。

    就在林靈素開始唸咒之時,周銓向下做了個手勢,然後,兩個熱汽球緩緩騰空。

    這熱汽球上,繪著五彩斑闌的怪獸,它從宋人軍陣後升起時,高麗人微微有些騷動。

    孔明燈他們見過,但巨大的熱汽球卻沒有見過,就是李資謙,在那一瞬間也滿心猶豫:“宋人究竟在弄什麼鬼?”

    他們的注意力集中在兩個大熱汽球上,很少有人發覺,那兩處高坡之上,宋人營寨之中,四具軍械已經就位。

    段銅滿臉都是興奮之色。

    不過他還是按捺住自己的心情,嚴格按照操典,開始下達命令。

    在他面前,是兩門青銅鑄炮。

    既然有了大量的鉛,周銓如何會放過火炮這工藝相對簡單、威力卻極大的武器!

    在很長一段時間內,火炮都將是戰爭之王,也將是周銓手中最有威力的武器之一。他在到利國監之後,立刻就組織利國監的鐵匠進行攻關,花費了一年左右時間,終於鑄成可用的青銅炮。

    這一次帶到濟州來的,就是他的全部青銅炮,一共八門。它們都是同樣的標準,長四尺五寸,重五百餘斤,可以發射五斤重的鐵球,將之推送到兩里之外!(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8
二二七、漫山土雞

    周銓留了四門炮在五國城,如果敵方分兵去襲五國城,也不會討得好。另外還帶了四門炮,將之預先放在突出的兩座營寨中,為它們還修了專門的炮台。

    要練出好的炮兵自然不易,周銓自己也只是外行,只能根據自己有限的一點知識來編操典。不過段銅等人,被挑選出來專門練炮,雖然還不能算是精於火炮,但嚴格按操典來不犯低級錯誤,還是能做到的。

    因此,當高麗人的目光被那熱汽球吸引時,轟的震天巨響響起。

    周銓在涯月山上,原本是看著林靈素裝神弄鬼的,聽得炮響,他霍然轉身,舉起望遠鏡,開始觀察戰果。

    巨大的炮聲,讓高麗人完全呆住了。為了便於野戰攻擊,他們原本都布好陣型,周銓可以清楚地看到,在高麗人的兩座軍陣之中,出現了嚴重的混亂。

    “距離一里左右,高麗人又如此密集,故此四發中二。”周銓心中暗想。

    望遠鏡中展示出來的是極為恐怖的一幕,五斤重的鐵球落在人群之中,彈起來跳了跳,然後又滾出去五六丈。

    在它的攻擊範圍之內,身體迸裂者、斷臂折腿者,還有受其驚嚇而跌倒在地者,足足躺下了十幾號人。

    更可怕的是這從天而降的殺戮所帶來的恐懼。

    直到現在,高麗人仍然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他們本能地將這個與方才奇怪的閃光、震耳欲聾的響聲和火光聯繫在一起。

    原本準備攻擊坡塞的****部,這個時候也停止前進。

    他們在那裡猶豫不決時,段銅領著炮兵們開始有條不紊地清理炮膛,然後重新裝藥、放入炮彈。

    整個過程,段銅按照操演時的規則,大聲報著數字,每一門炮六人合作,共用一百一十下,完成了新一輪發射的準備。

    緊接著,就是用火繩發炮。

    幾乎與他們這裡同時,另一組炮聲也響了。

    四門火炮齊鳴之下,震得人耳膜都嗡嗡作響。

    這一次高麗人注意到,天空中出現了四個鐵球,其中有兩枚落入了空地,但另外兩枚則再度轟入高麗軍陣之中。

    這一次造成的傷亡,比起上一回還要大!

    而且有一炮正擊中了****所部,他們離得最近,故此更容易瞄準。這個幸運的****,眼看著自己身邊一名軍官化為肉醬,血肉濺了他一身,然後在那炮彈動的軌跡上,又是一片筋摧骨折!

    這一次高麗人總算明白,他們在受到攻擊!

    而且,這攻擊是來自宋人,宋人用某種他們不知道的方法在攻擊他們!

    然後他們看到空中浮起的那兩個“妖物”,開始向著自己這邊飄過來。

    若沒有受到炮擊,高麗人還能穩住陣腳,不至於被這兩個飛空的“妖物”嚇倒。但他們眼見著涯月山上“電光”閃動,然後一對妖物騰空而起,緊接著宋軍之中旱雷聲響,他們的同伴就被從天而降的死神打成肉糜,哪裡還能不懼?

    第三輪炮擊,恰在此時轟來,經過前兩輪轟擊之後,第三輪炮擊校正了目標,不但四枚炮彈盡數落入高麗軍中,其中有一枚還幸運地轟在了高麗中軍。

    這一次,高麗軍整個都開始動搖,幾乎所有的軍旗都倒轉,向著後方退去。雖然不知道宋人用的究竟是妖法,還是某種秘密武器,但恐懼的本能,讓高麗人想要往後撤一撤。

    李資謙雖然沒有被炮轟中,不過,他親眼看到,就在離自己不過十丈的地方,殘肢碎肉騰空而起,哭嚎聲撕心裂肺,讓他兩腿戰戰,整個身體都軟了下來。

    “這……這是什麼妖法?”他瞪圓眼睛想。

    卻不知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他拿定主意,無論是戰,還是撤,都需要他來做決定!

    在他魂不守舍之際,第四輪炮擊又開始了。

    這一次,高麗人就不僅僅是動搖,他們完全亂了。

    冷兵器遇上火炮,若不能接近,就是這種結果,哪怕再精銳再勇猛的部隊,也都是同一個下場。

    連著四輪炮擊,主要目標,都是高麗的弓手。高麗人善射,而且他們的弓箭執有率,確實高過宋軍。故此,亂得最凶的,就是這些弓手。

    一向在戰場上用射程給敵方帶來死亡的弓手,如今卻被人用射程完全壓制,他們看不見敵人,只看到同伴死去,唯一能做的,就是退。

    涯月山上,周銓放下望遠鏡,回頭看了林靈素一眼。

    此時這位風姿不凡的道士,滿臉都是見了鬼的神情,手中的劍也不舞了,腳下的七星步也不踩了,呆呆愣愣地望著山下。

    熱汽球他在京師就見過,故此並不驚訝,他的目光,是盯在兩處緩坡上,那也是周銓炮台之所在。

    周銓微微一笑:“道長。”

    林靈素根本沒有聽到,只是呆呆愣愣地望著。

    “道長,道長!”

    周銓又喚了兩聲,他這才回過神來:“啊,啊,制置有何吩咐?”

    “道長果然道法通玄,請來了諸部雷神,我改主意了,今後在這裡給道長修建的道觀,名為五雷觀吧,道長覺得如何?”

    林靈素一挺胸,正待吹噓幾句,但旋即洩了氣。

    他的五雷法,不過就是利用火藥等玩出來的些幻術罷了。因此,他很清楚底下發生的事情。

    周銓將火藥化成了武器……他曾經看到過的那四件軍械,便是使用火藥的武器!

    他是道人,不懂軍事,但卻也意識到,這開起了一扇新的大門,自此戰爭的局面,將會大不一樣!

    “制置……衙內,何必如此欺我……”他忍不住以手撫額,無奈地說道。

    “借道長名聲一樣,防備譏謗之聲罷了。”周銓似笑非笑地道。

    在獻析甲受冷落之後,周銓就明白,指望著新式武器來改變大宋的命運,那是不現實的事情。相反,他獻出的武器,很有可能在今後變成對付他的工具。

    既是如此,火炮這樣犀利的裝備,他自然要隱瞞下來。

    對高麗人之戰,他拿出火炮,一來唯有此,他才有以少勝多的把握,二來火炮在這個時代可是技術兵種,需要在實戰之中磨練。

    所以,他想方設法將林靈素從海州帶到了濟州,為的就是借這妖道之名。

    至於林靈素會不會借這名聲別有打算,周銓根本不在乎,只要熬過這幾年,他的實力夠了,便是給大宋朝廷知道他擁有火炮,趙佶又能奈他何?

    他將目光,再度投向戰場。

    就在火炮射擊的間隙,武陽已經發現了敵方的慌亂。

    說實話,火炮聲響時,武陽也有些震驚,而宋軍這邊,同樣亂了一亂。但是好在他們當中的骨幹,正是周銓的陣列少年。經過四年的培訓,陣列少年的數量已經超過了五百,而其中十六歲以上能夠上戰場的,也超過二百,這二百多人除了專門的炮兵,其餘人也都曾經見識過火炮的試射與訓練。

    故此,他們充任軍隊的中低層骨幹,牢牢地穩住了宋軍陣型。

    當武陽下令,升起了紅色的戰旗之時,他們齊齊喝了一聲,然後陣型向前,開始推進。

    這一聲喝,成了壓垮高麗人的最後一根稻草。

    原本就混亂中的高麗人,見宋人如山如林般推進過來,因為沒有有效的指揮,怯者想後退,勇者欲上前,這讓他們的陣型更亂。

    在這時,第五輪炮擊又開始。

    五輪炮擊之後,為了防止炮膛過熱,要稍冷卻一段時間。可是高麗人並不清楚,他們只知道,宋人營中咱過五輪炸雷,然後他們隊伍中就有人慘不忍睹地死去,雖然第五輪炮擊造成的殺傷,並沒有前兩輪多,可是高麗人的隊伍已然崩潰。

    哪怕有數萬大軍,這個時候也成了漫山遍野的土雞。

    唯一還保持著陣型的,恐怕就只有拓俊京了。

    但這次他手中只有兩千兵馬,拚命收攏,也只收住了四千餘人,在他的督促之下,向著宋軍迎去。

    而此時,宋軍已經連續攻破兩陣,在他們身後,高麗人留下一地血泊與屍體!

    “殺,殺,殺!”拓俊京聲嘶力竭地喊著,若能穩住陣腳,弄明白宋人究竟用了什麼妖法,他覺得這一戰,還有獲勝之機。

    “萬勝,萬勝,萬勝!”宋人則在高喊。

    雙方轟然戰在一處,高麗人原本聽說,宋人只是一些山賊,軍械不齊,但這一廝殺起來,他們才發覺,宋人的著甲率不低!

    周銓原本準備獻給趙佶的簡易半身甲,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量產,水力沖錘的鍛壓下,只要有足夠的鋼板,就能造足夠的鋼甲。

    故此,陣前的敢死之士身上,都著有鋼甲!

    至少在第一線,宋人的甲具,不比高麗人差,甚至還有些優勢。這種情形下,高麗人只能堪堪擋住他們。

    在宋人的壓迫之下,拓俊京的軍陣不得不緩緩後退,不過,這正合他意。只要退得有秩,不像方才兩陣一般崩潰,那麼他反而可以借助後退,化解掉宋軍的銳氣。

    畢竟已經破了兩陣,宋軍的體力,現在最多只剩一半,再化解掉他們的銳氣,接下來就是反攻之時了。

    而且拓俊京注意到,雖然宋人坡寨中的雷聲再度響起,但是,卻沒有轟擊在他們交戰中的人頭上,而是在他們後方。

    這證明宋人的那個妖法也是有限制的,至少會誤傷其自己人,只要雙方短兵相接,對方就敢亂用!

    拓俊京覺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線勝機!(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8
二二八、喪膽

    “穩住,穩住!”

    拓俊京揮舞著腰刀,厲聲喝斥,逼迫退下的高麗將士轉身再回去接戰。

    他知道李資謙不通軍事,故此在受到宋人妖術攻擊之後,全軍都陷入混亂中,未能及時收束部隊,但李資謙身邊的謀士部將中,卻有通軍事者。

    只要自己能穩住,擋住宋人的攻勢,那麼李資謙就能收攏部分部隊,哪怕向後稍撤,也可以重整齊鼓。他們在這一戰中,也只是小敗,而不至於使戰局不可收拾。

    經此一挫,或許李資謙能夠採取他的建議,不再追求速戰,而是圍困耽羅,切斷宋人的糧食與軍械補給。

    他打的是好算盤,可就在他這邊堪堪穩住之時,另一端,一面大旗卻樹了起來。

    契丹皮室軍的大旗!

    耶律勃魯帶領著那一千契丹人,及時趕到了戰場!

    他們原本是在與土人對峙,但按照周銓的部署,這邊決戰一開始,他們就要立刻抽身,根本不管土人,直接回師主戰場,從側翼攻入高麗人當中。

    土人也有馬,但無論是馬匹數量還是騎術精湛,如何能與皮室軍精銳相比。而且土人星主早就拿定主意,以保全自己實力為上,故此當他們趕到戰場時,土人才剛剛拔營,準備尾隨跟來。

    契丹人的出現,帶給了高麗人更大的恐慌。

    此前就有傳聞,說是宋人當中有一支契丹精銳,但是無論是李資謙還是拓俊京,都不相信這個。遼與宋是宿敵,他們怎麼會聯手,契丹精銳怎麼會為宋人效力,一定是以訛傳訛。

    但現在,他們算是看到了!

    不等高麗人做出應對,契丹人就已經從側翼突入拓俊京陣中。

    耶律勃魯雖然不是什麼大將,但也是征戰慣了的,故此一接近戰場就意識到,拓俊京是唯一還有組織的高麗軍隊。

    只要擊垮這支部隊,接下來就是追亡逐北了。

    契丹人的突入,讓拓俊京怒吼了一聲。

    不過他明白,大勢已去,因此並未回身與契丹人交戰,也不再試圖阻擋宋人的攻擊。

    這個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撤走。

    他雙眼含淚,此前失敗過一次,如今再度失敗,他知道自己的下場肯定不會很好。

    恨恨地向著山坡上望了一眼,宋人在那裡用的妖法,是此戰高麗戰敗的關鍵。

    拓俊京之部崩潰中,武陽恰好與耶律勃魯相遇,兩人同時冷哼了一聲,然後兩支部隊迅速分開。

    耶律勃魯看到了高麗大軍中的帥旗,他將鐵棍一指:“去抓了高麗人的大官!”

    契丹人早就憋足了勁,聞言嗷叫,跟著他就又沖了過去。

    武陽望著這支騎兵飛奔離開,再哼了一聲,他雖然有馬,但是此時也棄了馬,與其餘宋人一般,都是步戰,故此不可能追得上契丹人。

    “由得契丹人去搶功,咱們繼續,殺散高麗人,莫讓他們列陣!”

    此時坡上火炮已經不再轟擊,因為高麗人已經逃離了火炮射程。

    段銅這才有時機抹了抹汗水,看著諸位同伴,大夥都被煙燻得滿臉花紋,但每個人面上,儘是興奮之色!

    這是他們作為炮兵的初陣,此前無論是做什麼,周銓都把他們保護得好好的,生怕他們有個閃失。為此,不少同伴都有些怪話,若不是周銓的威望壓住,他們要承受非常大的壓力。

    但是此戰之後,一切都將不同!

    “這次回去之後,看葉楚哥還有什麼話說!”

    “上回他還和我打賭來著,說我們只能放個響,這次非得讓他認輸不可!”

    “可惜,咱們不知何時能回狄丘,否則得讓他在狄丘酒樓請客!”

    “何必回狄丘,五國城就有酒樓,我要吃大龍蝦!”

    眾人七嘴八舌,難掩心中的興奮,段銅也是一般心情。

    他想到了自己的姐姐,想到當初炸死鄉間惡霸,想到第一次見到周銓。

    時間可過得真快,轉眼就近兩年了。

    “都清理好自己的事情,將炮衣罩上!”定了定神,這一戰他們的任務已經完成,段銅下達了新的命令。

    高麗中軍,李資謙帶著親衛,正在玩命地向後跑。

    因為他們有馬,所以已經將後面的步卒拉下老遠,可是李資謙仍然不放心,時不時會驚恐地回望。

    “妖術……妖術……”

    他口中喃喃自語,耳邊彷彿還迴響著隆隆的炮擊聲。

    不僅他如此,幾乎所有的高麗官員將領,也都一個個失魂落魄。在決戰之前,誰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一個結果,他們原本自信滿滿,只覺得勝利可以手到擒來,故此還不停爭功奪權。

    但現在,他們只恨自己為何沒有留在開京。

    “倒……倒了,倒了!”

    突然間,有人驚呼起來,此時眾人都是心驚膽顫,哪怕一點風吹草動,也能讓他們六神無主。

    回頭望去,卻是被他們拋下的帥旗,不知被誰砍倒,從半空中飄落下來。

    數萬人不可能擠在一起,戰場之上局勢混亂,雖然因為炮擊的緣故,高麗人的諸軍陣都在敗退,但有的軍陣還能勉強維持。

    可如今帥旗一倒,這些勉強維持的軍陣,也立刻潰散。

    局面完全不可收拾,契丹人、宋人在後追趕,而逃命的高麗人則漫山遍野,像是無頭的蒼蠅。

    機靈點的,就扔了兵刃跪下救饒,蠢一些的,就往海邊跑,甚至往海裡跳,彷彿他們可以游過數百里的海路,游回半島上去。

    當林靈素從涯月山上走下來時,如他在戰前料想的那樣,鮮血肥沃了土地,讓這一片平地上的花草都更加妖豔了。

    “明公……”

    “明公!”

    周銓騎著馬,正準備向前行,突然有人奔了過來,拉住了他的韁繩。

    正是白先鋒與董長青二人。

    兩人的臉都因為興奮而通紅,他們喘著氣,然後向周銓深深一揖:“明公,我二人服了!”

    此前他們也看到過火炮,但根本沒有想到,僅僅是四門火炮,就產生了這麼大的威力,甚至可以說,決定了這一戰的成敗!

    在向周銓表達敬服之意後,白先鋒霍然抬頭,目光炯炯:“朝廷正在征討西賊,若是西軍之中,也有這火炮……”

    “那我的腦袋一定會被砍下來。”周銓道。

    他這回應,讓白先鋒愕然。

    “火炮除了野戰,另一個大作用是攻城。銳之先生,我在上元節後,曾經向朝廷進獻胸甲,可惜,官家只對我去海外尋找仙山,為他求取長生不老藥有興趣,對胸甲卻完全沒有興趣……以大宋之富,若是西軍皆被鋼甲,天下還有哪一支部隊能與之抗衡,甚至京師禁軍,能不能與西軍抗衡都是問題。若是西軍得了火炮,那京師的城牆還能攔得住他們麼?”

    白先鋒呆住了,董長青也是愣住神。

    他們二人只想著火炮的威力,卻沒有想過,周銓獻上火炮,對周銓個人來說是福還是禍。

    “這些想法,不是我的,是官家的。”周銓緩緩道:“連給西軍全部配上板甲,官家都不情願,你們認為,火炮會成為西軍手中的利器,還是京師禁軍的玩具?”

    “故此,我獻出火炮,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取代響鞭,在官家上朝之時轟鳴一聲罷了……銳之先生,如柏先生,你們二位都在太學內舍時間不短,對此,應當比我更清楚吧。”

    “明公,若是,若是我二人將火炮之事說出去呢?”白先鋒的面容有些扭曲,他忽然問道。

    “也無所謂,反正林道長在,他會說那是他五雷玉書法召來雷部諸神的功勞。最多就是讓官家再為雷部諸神立幾座廟,找個由頭封禪祭神罷了。”

    其實未必如此,趙佶再蠢,也不會不用上火炮這樣的軍國利器。但白先鋒與董長青原本就不是一般讀書人,否則也不會棄太學生的身份不顧,跑到周銓手下來尋事情做了。他們思考問題,與普通書生不一樣,琢磨了好一會兒,白先鋒頹然道:“可惜,可惜!”

    如果西軍能裝備火炮這樣的利器,那麼攻伐西夏時就會輕鬆很多,西軍將士的傷亡,也會少很多。

    “自古事情難以兩全……唉,現在不要想那麼多,只須慶祝勝利就好。”周銓在馬上嘆了口氣,然後揮手與二人告辭。

    這場決戰,持續時間不長,前後也僅僅是一個時辰,高麗人扔下了數千具屍體,被俘者就有近兩萬,最重要的是,他們已經完全失去了膽氣。

    李資謙足足跑出了十里,聽得身後喊殺聲已經微不可聞,這才停下來。再看自己身邊,已經只剩餘百餘騎,這讓他惶惶不安,若是宋人追來,只靠著這精皮力竭的百餘騎,他如何脫身?

    才一擔心,便見東面煙塵大起,緊接著,一隊人馬趕到。

    李資謙催馬就想逃,還是部下拉住了他的韁繩:“郡伯,是拓俊京,那邊打的是拓俊京的旗號!”

    來的確實是拓俊京,因為高麗人潰敗得太過混亂,他算是少數還能保持建制的部隊,逃得反而快些。撤離戰場之後,又聚攏了一些逃兵,打聽到李資謙的行蹤,這才趕來接應。

    他帶來了近兩千人,這讓李資謙潸然淚下:“悔不聽將軍所言!”

    “宋軍有妖法相助,便是聽了我的,也不過是一場敗仗罷了……郡伯,還是先退回甕浦吧,我現在擔心的,是我們的退路!”拓俊京多少有些怨氣地說道。(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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