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21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1
一九九、唇語(第二更)

    政和三年乃是棉花在海州、徐州大面積種植的一年,這一年間,兩州得了補貼的農戶共種了三十餘萬畝棉花,七月至十月,一共摘得籽棉六千萬斤,去籽之後皮棉也有兩千萬斤之多!

    在新式織布機加工下,兩斤皮棉可織布一丈,也就是說,第一年收穫的棉花,若全都織成布,可達一千萬丈,相當於一百萬匹布,折成市價,就是六十萬貫。

    要知道去年在籌辦棉布商會時,除去購買機械的花費,總共也就是投入了六十餘萬貫,一年還本,這樣的買賣,讓當時購買專銷權的各位都興奮起來,這意味著即使不擴大規模,他們今後也是淨賺,雖然要扣除些人工和原料花費,但對半的賺頭總是有的。

    而且,看到這行當如此賺錢,又怎麼會不擴大再生產?那些權貴人家,現在就在做兩件事情,一是竭力推廣棉布,爭取將市場做得更大;二是通過自己的影響,讓更多的州開始推廣種棉。

    當然,這些州可沒有補助,農民種棉,賣棉再買糧食就是,反正現在棉布價格也隨著棉花價格高漲起來,第一批種棉的農民從田裡所獲得的收,數倍於往常種糧。

    師師前腳離開,後面一個身影出現在阿憐身邊。

    “陳軍師!”阿憐起身行禮。

    “都說過許多遍了,在這裡稱我阿叔就是。”被稱為陳軍師男子輕輕擺手,溫聲說道:“你辛苦了。”

    “算不得辛苦,與在彭城相比,在這裡是享清福了。”阿憐細聲說道。

    “你的毛衣針織之技,已經傳至南方,聖公他們那邊,正招攬織女,專織毛衣……說來好笑,通過榷城從北虜那邊得來羊毛,再將羊毛紡成毛線織成毛衣,以此來為聖教募集軍資,這倒是託了大宋朝廷和周銓那廝的福啊。”

    織毛衣這門技藝,周銓沒當回事,他只是提點了師師,然後師師自己再琢磨一番,竟然就真能織成類似於後世的毛衣了。待阿憐學了之後,什麼平針、花針、元寶針竟然也被她分了出來,再將這織法傳給摩尼教徒,帶回南方去,成了摩尼教一項斂財的門路。

    看到阿憐神情有些異樣,陳軍師知道,她又在想那個周銓了。

    “周銓與我聖教頗有舊怨,不過,現在他最大的麻煩不是我們,而是梁山賊。前些時日,梁山賊突然穿州過府,沿途官府只敢閉城自守,竟然讓梁山賊突至密州,奪了海船出海去了。當時還以為他們會去襲擊海州,畢竟海州那裡,少說也有百萬斤的棉花……不曾想他們卻消失在大海中,至今沒有消息,偏偏此時,周銓也出海,若是他們在海上碰到了一起,那才好呢。”陳軍師哈哈笑道。

    阿憐心突的一跳,突然之間,覺得軍師這句話很有些讓人厭惡。

    若是那個相貌出眾、本領出奇、人又高傲的少年郎君,真的消失在海中,她是應該高興還是應該……惆悵呢?

    她情不自禁,向著東方望去,據說,周銓就在東方極遠的海上。

    在她望的時候,周銓已經不在海上了。

    他踏著舷板,踩在耽羅的土地之上,然後深深吸了口氣。

    “林大匠,這次回去之後,你便不要出海了,專門研究飛剪船,在一年之內,我要見到飛剪船!”

    因為在海上呆了好幾天的緣故,周銓上岸後有些暈陸,他忍了一下,然後向林傳忠道。

    “小人已經有些想法了,多虧了衙內提點,小人定然不負所望。”

    若是有飛剪船,海上航行的時間會大大縮短,即使還遠不如蒸汽船,可蒸汽機那玩意兒,至少三五年內是弄不出來的,周銓暫時不指望了。

    兩人對望之間,一個人被帶到了他們面前。

    “衙內,此人乃是密州海商,姓黎,名清,方才我們看到的那些大船,乃是他帶來的。”帶著黎清來的平信遠遠地叫道。

    黎清到得周銓面前,咧嘴一笑,然後下拜道:“小人見過衙內!”

    “黎老闆辛苦了。”周銓淡淡地道:“你帶這許多船來……倒是很巧嘛。”

    他們在這裡對話,盧進義那邊看得清楚。

    他們站在一處屋頂之上,小心遮住身形,因此不虞被周銓發覺。最初見到黎清被人攔住,他們的心糾了一下,但再看到攔住黎清的人,將他帶到了周銓面前,眾人開始握緊拳頭。

    周銓手下能打善戰,盧進義是深有體會的,哪怕是那些看起來半大的小子,只要有二三十人結陣,同樣人數甚至一倍於之的大人,等閒也攻不破他們的陣列。

    故此,若能將周銓誘出來,把他和他的手下分割,那麼再動手,可以儘可能減少傷亡,也能避免周銓的部下死戰護送他逃走的事情發生。

    一切就都看黎清的了。

    因為隔得稍遠,所以他們聽不到黎清與周銓的對話,只覺得周銓初時對黎清似乎很冷淡,但後來,兩人談笑起來,彼此之間變得很熟絡。

    而且黎清還時不時地指手劃腳,似乎是在比劃什麼。

    高渾喃喃罵了一聲:“賊廝鳥,等得人心煩,又不知他們在說什麼!”

    “黎清在說,耽羅的土人國王見我們勢眾,不敢怠慢,將這港口暫借與我們使用,他們把周銓也當成了我們的同夥,故此未曾派人來阻攔。”旁邊一個幽幽的聲音響起。

    卻是燕小乙。

    高渾詫異地道:“你能聽得到他們說什麼?”

    “唇語。”燕小乙盯著那邊,目不轉睛地道。

    高渾大為佩服,拍了拍燕小乙的肩膀:“俺算服了,沒有想到你竟然有這等本領。黎清也不錯,他這樣說,應當能消了周銓的疑心吧?”

    “哪有那麼容易,周銓又在問他,為何帶這麼多人和船出海,黎清說是要同時去高麗與日本,周銓在問高麗與日本各有什麼特產,風土人情如何……這廝分明不相信黎清所說,仍然是在試探,倒是裝出一副信任的模樣!”

    燕小乙說到這時,想起自己曾經與周銓交手的情形,單論打鬥,周銓並不如他,但這廝袖子裡藏刃的本事太高,讓小乙也吃了大虧。

    “黎清如何解釋的?”

    這次是盧進義問的,這小乙雖然是他的義子兼徒弟,但除了武藝不如他外,其餘才藝,更在他本人之上。

    “黎清對答如流,他原本就是密州海商,到過日本與高麗,能答上來並不意外,只是周銓那廝,卻未必會就此信任,我料想周銓還會繼續相詢。”

    燕小乙猜對了。

    周銓並沒有急著離開碼頭,保持著隨時可以跳上船的姿態,只是又摸出了一樣東西。

    這是一個竹筒,只是在筒口似乎套著什麼,然後周銓舉起竹筒,將眼睛湊上去,向著岸上觀察。

    望遠鏡。

    既然造出了玻璃,周銓怎麼會不造出望遠鏡。

    只不過現在的望遠鏡還很簡陋,他造不出鋼管,甚至連合格的銅管都沒有,就只能用竹筒來湊合。

    端著望遠鏡向四處望,特別是望著盧進義等人所在的方向好一會兒。

    在他舉起望遠鏡的同時,盧進義臉色微變,多年刀頭舐血的生涯,讓他心生警兆,立刻下令:“躲起來,任何人不許伸出頭,關好窗戶!”

    雖然不知道周銓手中拿的是什麼,可既然向這邊望來,總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他們只是從窗戶的縫隙裡,向外窺視,看到周銓保持同一姿勢好一會兒,然後才收攏瞭望遠鏡。

    “他又在和黎清說話,問黎清日本和高麗有這麼許多貨物麼,他又運些什麼東西到這二國去發賣。黎清說近日聽聞日本產銅,故此準備多船,想要多帶銅回國,至於高麗,聽聞海州需要巨木,他要去高麗拖巨木至海州船場……”

    “應對得好,日本產銅,海州船場需要巨木,這二者都是周銓自己露出的消息,想必他不會自己打自己耳光!”余陽撫掌笑道:“哥哥,大事濟矣!”

    果然,聽得黎清這樣回應之後,周銓顯露出歡喜之色,和方才那種敷衍應付不同,現在的歡喜是真正的高興。他笑著向黎清拱了拱手:“如此說來,黎船東還是我們海州船場的大主顧,當真是失敬,失敬。”

    “不敢,不敢當週衙內這般說。”

    “能當,能當,此事能成,黎船東可就為海州立了大功!”

    二人間氣氛終於真正融恰起來,黎清乘機道:“衙內此來耽羅,不知有何事情,小人願意為衙內效犬馬之勞!”

    周銓神情微動,然後笑道:“若我想見一見耽羅的土王,據說他們稱之為星主者,不知可不可以?”

    黎清笑道:“此乃小事,小人這就令其來拜見衙內!不過因為此人現不在港中,可能要些許時間,衙內至此,海上勞頓已久,若是不棄,請至少人歇身之所暫時休息一會兒?”

    周銓略一猶豫,點了點頭,跟著黎清向前行去。看到這一幕,不待小乙解釋,盧進義身邊就響起了壓抑的歡呼聲。

    就是盧進義自己,也情不自禁露出笑容。

    但他的笑容突然一凝,因為眼見黎清要將周銓引往這邊之際,變故又起。

    那伙日本人中的兩個,竟然出現在周銓前進的路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1
二零零、三重(第三更)

    在余陽為盧進義做的謀劃之中,日本人此時應該盯住了那些高麗人,免得他們現在出來搗亂。

    這些日本人這段時日,四處搜刮,當真是連地皮都刮了起來,與梁山寨之人相互“配合”得不錯,再加上盧進義等人已經決定,只等第一批“稅賦”都押解來,就要將他們解決掉,故此對他們的管控就稍稍鬆了些。

    結果在這關鍵時候,這些日本人卻出來了!

    盧進義心中暗恨,自己就該動手再早些,不該貪圖日本人搜刮劫掠的天賦,而應該早些將他們解決掉。

    但此時,他只能眼睜睜看著。

    出現的日本人,正是高屋與石橋二人,他們此時出現,也並非沒有原因。

    這些時日與梁山寨眾人打交道,他們也隱約猜到,這夥人並不是大宋的公卿貴族,相反,倒像是一群失了主家的野武士。

    日本人自己是將陰謀與背棄當家常便飯用的,故此他們從未放鬆對梁山寨的警惕。

    今日當梁山寨人一出現異樣,日本人立刻就將高麗人趕入臨時的監牢之中,同時也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但當他們發現,是海上新來的一艘船引起了梁山寨人的騷動之後,他們鬆了口氣,然後又起了新的心思。

    從這些蠻橫的宋人態度來看,新來的這船,雖然只有一艘,看起來也不是宋船中最大的型號,但應當是什麼重要人物。

    而黎清親自到碼頭佈置,更讓日本人堅信這一點。

    黎清如今是梁山寨兩大水師頭領之一,地位排在前八之列,每次高屋與石橋見他,都得下拜行禮。可就是這麼一個大人物,卻眼巴巴地站在海風中,迎接新來的宋船!

    所以高屋與石橋判斷,新來宋船之上的大人物,身份極為高貴,可能才是真正的宋國公卿,而梁山寨這夥人,只是這位宋國大人物的手下。

    前面他們倒是猜對了,若按著日本的那套抄來的官制,周銓絕對可以算是公卿之列。但後面則是謬誤千里,梁山寨不僅不是周銓手下,反而是周銓的大敵。

    高屋與石橋此時出來,是想來逢迎一下,看看能不能搭上這位“公卿”,有這位大人物庇護,一來他們就不必擔心梁山寨諸位“將軍”那讓人毛骨悚然的眼神,二來也可以順利搭上宋國之線,爭取到宋國的奢侈商品經營權益。

    他們正接近周銓時,周銓的護衛便行動了。

    武陽大步向前,帶著數名士卒,將兩個日本人攔住,而周銓身邊,李寶與葉楚則是一左一右,自然將周銓護住。另外幾名陣列少年,則是將黎清與周銓隔開,在第一時間確保周銓身邊兩三丈內,沒有可以直接威脅到他的對象。

    黎清一臉無奈之色,後邊的盧進義已經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而高渾乾脆罵了出來。

    余陽也身體微抖:“奶奶的,奶奶的,只差一點……這些該死的日本人,老子總有一日要殺到那邊去,將他們也如同土人一般弄死!”

    高屋與石橋看到此時情形,也知道自己接近太過冒昧,因此立刻下拜:“外臣高屋隆景與石橋純太,拜見宋國公卿老爺!”

    他們下拜的動作如此乾淨利索,武陽險些要誤會他們是要發動襲擊了。

    聽得這二人半生不熟的宋國官話,周銓眉頭一皺:“這是什麼人,莫非是此地土人?”

    “啟稟衙內,此二人乃是日本人,自稱是商人,實際上是奉日本公卿之命,欲往我大宋投送國牒,同時看看能否與大宋通商獲利。”黎清道。

    “日本人?”

    周銓臉上露出訝然之色,這倒不是裝的,而是真正很驚訝。

    他沒有想到,日本人的手竟然也伸到了耽羅。

    大宋、日本、高麗,加上他剛剛到過遼國,還有耽羅自己,這小小的島嶼之上,倒是上演一場五國記。

    “今後這座港城,就稱為五國城吧。”周銓想到自己欲將遼宋兩國皇帝弄到島上來的打算,微笑著對黎清道。

    黎清愣了一下,耽羅人自己給這座港口取了名字,稱之為耽津,只不過宋國商人習慣以其國名名之,此時周銓直接將港名改了,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妥。

    “你們有什麼事?”周銓又道。

    “外臣等願為宋國公卿老爺效力!”高屋與石橋高聲道。

    周銓對日本人出現在這裡有些好奇,正待再問,那邊黎清笑道:“衙內,海邊風大,小人已經略備薄宴,雖然不是什麼名品,但有些大宋風味,衙內何不邊吃邊問?”

    那邊燕小乙通過唇語看到黎清這樣說,頓時一握拳:“好!”

    “黎清說什麼了,周銓又是如何回應的?”盧進義催問道。

    燕小乙解說了一翻,然後吁了口氣:“周銓在海上飄了許久,聽聞有大宋風味,必起思鄉之念,也就會上當。主人,這黎頭領倒是個人物。”

    “當慣了奸商,自然會騙人。”高渾撇了一下嘴,有些不屑地道。

    他這樣的廝殺漢子,對黎陽這等手底下沒有幾分本領的首領,自然看不上眼。莫說黎清,除了盧進義、燕小乙,就連何順等人,他也瞧不上,覺得這些傢伙名氣雖大,根本沒有幾分本事,當初能逃出周銓之手,只能說是運氣。

    “休要胡說,若能將周銓騙來,就是大功!”盧進義低喝了一聲。

    果然,周銓聽到有家鄉風味的佳餚,食指大動,笑著道:“我還真有些想京師風味了,好好,讓這兩個日本人跟著,到時也賜他們食。”

    “賜死還差不多。”黎清悄悄抹了一下冷汗,險些被這倆日本人壞了事。

    聽得周銓這樣說,高屋與石橋大喜,跟在隊伍的最後,向著埋伏著的屋子行去。

    耽羅人的建築大多都是壘石而成,顯得甚為簡陋,但帶著點異國風味。周銓對此一點都不喜,他指著那些壘石而成的屋子對葉楚道:“我要將這些東西都拆了,它們沒有任何存在的價值,我不希望島上有任何這類痕跡存在。若是千載之後,後世子孫在這島上,可以很自豪地說‘自古以來此島便屬華夏’。”

    他這話說得很有些偏激,其實留些土人建築並無大礙,千載之後,耽羅土人定然也會融入華夏血脈之中。但葉楚聽了他的話,卻覺得熱血沸騰,周銓一向給他們灌輸大華夏主義,故此他挺胸慨然道:“願為郎君效死,將視線所及之處,皆成我華夏自古以來之土!”

    周銓點了點頭,對自己灌輸的成果甚為滿意。

    再行了百餘步,終於到了由礫石壘成的院子前。

    耽羅人的建築風格,受高麗人影響很大,而高麗人的風格,又是抄自華夏。故此,這座院子頗有些不倫不類,但它卻是港城中最“奢華”的建築,原是土人“星主”所居,只是如今星主被趕到島嶼內陸中去,這裡就便宜了梁山寨的諸位頭領。

    四重的院子,放在大宋,只是一般富貴人家所居,第一重院子裡空空,只有一些船上的水員充任僕役。但在第二重第三重院子,兩廂牆下,此時都布下了重兵,加起來足有兩三百人之眾。

    在更遠處,則是更多的梁山寨丁,他們借助土人房屋遮掩身形,只等著周銓跨入大門,他們就會悄悄接近,確保周銓無法破圍,同時也隔絕東海甲號上可能的救援。

    而在第三重院子的正廳,原本是土王的客室,如今盧進義等高坐其上,只待周銓被帶來。

    為了做得逼真些,廚房中真的在殺雞宰羊,熟肉的香味盈鼻,還有準備好的酒水之香,在空氣中瀰漫。

    哪怕在第一重門外,周銓也嗅到了這香味,他笑著道:“這可是慶功宴的香味?”

    黎清笑著道:“正是慶功宴的香味,衙內請進!”

    周銓點了點頭,不過武陽當先邁步進去,先是看了看四周,見只有十餘個僕從,才回頭頷首。

    然後周銓才跨過院門,他身邊十餘名陣列少年寸步不離隨護,另外還有二十餘名護衛,則留在了大門之前。

    黎清引著周銓走到第二重門時,周銓突然又停住腳,沒有急著進去,而是向黎清問道:“我見此處乃是港中最高大之所,莫非這是土人星主所居之地?”

    “衙內好眼力,正是星主所居,不過如今暫借給小人。”

    “黎船主好大的面子!”

    “非是小人面子大,而是孔方兄面子大,哈哈,這黎人星主,雖為土人之王,實際上卻是個見錢眼開之輩,小人送了些財帛,又帶了許多人來,他自然只有乖乖聽命。但若小人只有一艘船,十餘名水夫,這廝沒準就會發動土人士卒,將小人連船帶財物都吞盡了!”

    耽羅人如此對待宋國商船,也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而且還歷史悠久,故此在唐時,他們才會擔心受大唐攻擊而投靠彼時的新羅。其實,這只是做賊心虛罷了。

    黎清口中雖然調侃了一句,但實際上,他雙眼中已經流露出焦急之色,如今周銓已經進了第一重門,只要他進了第二重門,就是揭開底牌之時!(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2
二零一、氣焰衝天(四更一萬二)

    周銓在第二重門前停住,遲遲沒有進入,這讓在第三重中等待的盧進義等人心急如焚,他們甚至打發一個不起眼的小人物,前來窺探了一番。

    待得知周銓與黎清在門口說話,並未出現什麼異樣,眾人這才放下心來。

    高渾數次都建議提前發動,可是余陽一句話,讓盧進義將他摁了下來。

    “行百里者半九十!”

    足足又等了一盞茶的功夫,周銓終於起步動身,在黎清的力邀之下,他邁入第二重門。

    緊接著是第三重門,這一重門前,周銓並沒有停留。

    在周銓邁入第三重門,尚未進入大廳之前,在他身後,門突然關住。

    武陽手緊緊握住了刀,陣列少年也迅速將周銓護住,周銓回頭望了黎清一眼,神情卻依然自若。

    “這是何意?”武陽厲聲喝問。

    “唉呀,沒有什麼,衙內?”黎清笑了起來。

    “既然到了這裡,就進去看看吧。”周銓道。

    武陽心中突的跳了跳,他額頭青筋都墳鼓出來,葉楚此時上來,輕輕向他做了個手勢,武陽這才點了點頭。

    在眾人護衛之下,周銓走入大廳。

    他才踏入大廳之間,外邊就傳出喊殺之色,還有慘叫聲響起。

    因為從光亮處轉到較暗處,周銓的眼睛有些不適應,他眯了會兒眼,才看清楚裡面的諸人。

    盧進義高居上位,看著進來的周銓,在盧進義身邊,高渾如同怒目金剛,余陽面帶笑意,而何順則顯得有些緊張。

    武陽怒吼一聲,衝向黎清,想要將這廝擒住為質,但黎清卻往邊上一閃,直接閃到了高渾身邊。

    武陽還待再衝,卻聽到周銓道:“武叔,沒有必要。”

    即使是這等情形之下,周銓還保持著鎮定,他抬頭望著盧進義,甚至還笑了一下:“許久不見,這位應當就是盧進義吧。”

    盧進義沒有在他臉上看到恐懼,甚至連驚訝都沒有,這讓盧進義本來的興奮歡喜降低了大半。

    “故作姿態!”他冷笑了一聲,握緊拳頭。

    “小乙,你受的傷好了?”周銓沒理他,又看向他身後侍立的燕小乙。

    燕小乙神情變得冷厲起來,忍不住揉了一下肩膀,彷彿被周銓捅著的地方還是生疼。

    然後周銓轉向余陽:“余軍師,辛苦了。”

    余陽得意地起身一揖:“不敢不敢,還是周衙內辛苦了。”

    緊接著是何順,周銓同樣頷首:“何順,當初向家父子殺得好啊。”

    何順面皮緊巴巴的,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竟然也起身向周銓行禮:“衙內,多有得罪。”

    看到他們一個個這模樣,高渾氣不打一處來,在他心中,這是長敵之志氣,滅己之威風。

    “周家娃娃,可認得俺高渾麼?”他厲聲吼道。

    “哦,與你不熟,別和我打招呼了,無名小卒,又不熟悉,我認不得那麼多。”周銓淡淡地道。

    一句話,將高渾幾乎氣死。

    在梁山寨諸頭領中,他的名聲僅次於盧進義,而且論及凶悍殘忍,他更在盧進義之上。

    像他這般人般,一樣不以凶名為丑,而是以此為榮的。可是周銓卻稱他為無名小卒,他幾乎要從座位上跳起,指著周銓破口大罵了。

    就在這時,盧進義咳了一聲:“周衙內,俺知道你學究天人,才華橫溢,今日偶然失陷,落入我等手中,心裡定是不服氣!”

    周銓似笑非笑:“你說是就是吧。”

    周銓這模樣,讓盧進義胸中怒火翻騰,但是他還是按了下去。

    此人既然已經生擒到手,若是就這樣殺了,雖然可以出氣,卻不利於自己的發展。

    “我們這些兄弟,都是些朝廷不給活路的苦哈哈,就是周衙內你,為朝廷立了大功,卻還不是被那昏君狗官踢出了京師,趕到徐州這鳥地方受悶氣。周衙內,明人不說暗話,我是粗人,只知動武打仗,若是周衙內願意入夥,我這裡的第二把交椅便是衙內的。若是衙內能給我們指點財路,這寨主之位、首領之職,盧某也願意拱手相讓!”盧進義道。

    這話一出,那邊高渾急了:“盧大哥,這如何能行,這小子若當寨主,俺第一個不服氣!”

    “高兄弟,我有自知之明,帶著諸家兄弟打打天下還可以,但要帶大夥發財,卻遠遠比不上這位周衙內了。如何,衙內,你也是個爽快人,只給一句話,是座上客還是階下囚,都由你選!”

    “俺倒是希望這廝能有幾分骨氣,莫要應下哥哥的條件,哼,俺就不信,以俺的手段,掏不出他嘴裡的那些東西!”

    周銓背著手,冷冷看著盧進義,盧進義被他看得發毛,面色也慢慢沉下去,這時,周銓終於開口了。

    “你知道我為何不願意與你這等人為伍麼,我這人最怕豬隊友!”

    顧名思義,這“豬隊友”絕對不是什麼好詞,盧進義面色更加陰鬱,他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致。

    “我不說什麼大道理,其實我也不是什麼好人,不過,我總有些底線,而你們,底線接近於無。盧進義,你在太行之時,原本是山中民戶,頗有些產業,後來結交幾個朋友,揮霍無度,敗了家產,便將附近一戶人家殺絕,奪了人家家產。此戶人家與你無冤無仇,甚至平日裡對你多有照顧,你之所以動手,無非是你好吃懶做,屢屢向人借錢,不遂你意,便起殺心,我有沒有說錯?”

    盧進義臉色頓時漲得通紅。

    他沒有想到,自己這老底子都被翻了出來。這正是他年輕時所做的勾當,已經過去一二十年了,沒有想到,周銓竟然會知道!

    “你說是劫富濟貧,不過據我所知,你劫來的錢財,大半都是自己揮霍了,倒是在一群無賴潑皮中混出了‘仗義’、‘豪爽’的名聲,你家佃戶要繳的租子,比起別家佃戶還是要高出一成,你村落裡的窮戶,仍然是窮得揭不開鍋,我說的是不是?”

    盧進義啞口無言。

    “你這惡僕燕小乙,既是你的弟子,又是你的養子,還是你隨身的僮僕,倚仗跟你學了幾手三腳貓的功夫,不但給你充作幫凶,他自家也沒少幹過壞事。坑蒙拐騙,欺男霸女,這些且不說了,當土豪劣紳的哪個不干這些事情!但他千不該萬不該,為了保證自己生得一副好相貌,就去以孩童之血沐浴!”周銓說到這裡,看著燕小乙,神色開始憤厲起來。

    燕小乙眨了眨眼,露出一個英俊的笑來,眼睛幾乎彎成了月芽。

    他還鼓了鼓掌:“卻不曾想,周衙內你還如此關注我們呢。”

    “在京師中交過兩次手,以前我沒有實力,奈何不了你們,但派人打探一下你們的底細,那總是可以的。”周銓有些厭惡地睨視了他一眼。

    “只是周衙內,你說這些又有何意義,我們劫人之財,殺人性命,與你們官府有什麼區別?官府收取天下民脂民膏,逼得百姓家破人亡,這種事情你為何不說?那些高官,剝皮吮血的事情,難道少做了麼?我們再無底線,也只是禍害一家兩家,還有些人能得我們的好處。而你們呢,你,還有你背後的那些官吏禍害天下,苛捐雜稅殘暴不仁荒淫無恥……這些可不都是你們做的麼?”

    燕小乙在盧進義背後開口,他極是善辯,這一番話說出來,竟然擲地有聲!

    在他看來,周銓必有愧色,即使不如此,也無法與他抗辯了。結果他發覺,周銓臉上也浮起了笑,然後鼓起掌來。

    “不曾想小乙哥你竟然能想到這一層,可惜,可惜,你這樣的人,我不能用。”周銓一邊鼓掌,一邊說道:“你說的沒錯,我出身將門,父親又是吏員,原是這殘暴不仁者中的一員;你出身貧戶,父母早亡,衣食無著,原是這受欺壓者中的一員。不過我們倆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背叛了自己的出身。”

    “什麼意思?”燕小乙蒙了。

    “我與我父,造自行車,使得京師之中貧困青壯,可以蹬車為生,一日賺個百十文補貼家用。造水泥,使得天下石工,可省一半力氣,東南進獻花石綱,能少四分之一。我引進棉花,成立棉布商會,使得海州徐州數萬農戶收入增長幾倍,使得近千貧婦可為織女,以薪資養活一家。我們雖是出自將門吏員之家,眼睛卻往下看,想為底下百姓做些實事。而你們,雖是出身底層,眼睛卻只盯著上面,想的是自己取而代之!”

    周銓這番話,才是擲地有聲!

    聽得盧進義耳中,也覺得有幾分羞慚,至於其餘梁山寨頭領,頗有些人露出羞愧之色。

    在氣勢上,周銓完全壓制住了這些梁山寨之人。

    盧進義已經受夠了,淪為階下囚者,竟然還是如此氣焰囂張!

    他冷冷一笑:“說得好,但是毫無意義!周銓,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掉淚……既然不願意當座上客,那就去當階下囚吧,我不姓,在受了三五日折騰之後,你還能如此猖狂!”

    “哦,你待如何?”周銓依然似笑非笑。

    “除了周銓本人,其餘都殺了。”盧進義下令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2
二零二、陷阱難逃(第一更,求票)

    高屋與石橋兩個日本人,也隨著眾人進了這大廳,當外頭傳來殺聲時,他們倆就知道情形不對,再看到周銓與盧進義的模樣,頓時明白,來的不是梁山寨背後的靠山,而是他們的對頭!

    此時聽得盧進義下令,二人對望了一眼,拔出刀來,就要向周銓這邊砍去。

    然後就在這時,慘叫聲傳來。

    聲若洪鐘,震得屋子裡都是嗡嗡作響。

    但這慘叫聲,卻不是周銓這邊任何一人發出的!

    如此慘叫者,竟然是高渾!

    接到盧進義命令之後,別人還略有些遲疑,唯有高渾,毫不猶豫,拔刀就衝了出來。但他也是第一個被擊中倒下的,可是擊中他的,並不是武陽,也不是陣列少年中的任何一個!

    在高渾身後,黎清、何順二人,同時拔出了短刃,兩人對望了一眼,相互點了點頭,目光中卻有一絲驚駭之色。

    他們剛才同時動手,刺中高渾要害,一如當初,高渾在梁山寨上對王倫的火並!

    這一幕,讓眾人都呆住了,包括盧進義、燕小乙在內,幾乎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不知道為何會如此。

    “你們……這是何意?”盧進義濃眉撩起,起身問道。

    在他身邊,燕小乙也是緊緊握住雙刃,滿臉都是殺氣。

    “早就瞧高渾這廝不順眼了,他不是一向很厲害的麼,整日對俺叫罵,好像俺比他就弱了……如今誰強誰弱?”何順冷笑道。

    盧進義深吸了口氣,正待再說話,突然間又聽得“噗噗”數聲聲響。

    那是弩機的聲音!

    大宋軍中勁弩,他們在打下密州板橋鎮時弄到了幾具,都被余陽要了去。考慮到余陽是讀書人出身,自己武力有限,也確實需要這勁弩防身,故此盧進義也同意了此事。

    但現在,盧進義卻沒有看到對方中有誰中箭!

    一隻手沉重地搭在了盧進義的衣裳上,那手上血汩汩而流。

    “逃……陷阱……逃!”

    身上插了足足三四枝箭矢的燕小乙,只說出這四個字來,身體便跪了下去,跪在盧進義的腳下。

    盧進義此時恍然,戟指余陽:“你……你……”

    “好叫盧家哥哥得知,一年之前,臘山賊被滅時,俺就被擒住,是衙內放了俺一條生路,教俺去投梁山。”余陽面無表情地道。

    盧進義再看向何順,喃喃說道:“原來如此,何順,你殺向家父子,定是周銓指使了?”

    “向家父子先利用我,然後要害我,是衙內給了我改過自新的機會,衙內遣我去投梁山寨,答應我最多三五年便讓我洗白來。”何順拱了拱手:“盧家哥哥,對不住,你能背叛王兔兒,我就能背叛你!”

    “不叫背叛,乃是棄暗投明!”黎清此時開口。

    他笑吟吟看著盧進義,目光中帶著幾分輕蔑,不等盧進義開口相詢,他便說道:“周衙內在棉布商會成立之時,說了一句話,‘大海才是未來,大海才是方向,大海才是財富,大海才是力量!’此話我深有同感,覺得周衙內乃是朝廷之中極少數有眼光有實力者,故此冒昧向周衙內自薦,蒙衙內不棄,用我經營東海局面,只是衙內手中人手有限,不得不借助一下樑山眾人,順便也將你弄出來。衙內已經厭倦了你這跳樑小丑,布下此局,只等你上鉤!”

    聽得黎清這樣說,最驚駭的不是盧進義,而是余陽和何順二人。

    他們二人彼此都不知道身份,更不知道,這位盧進義帶來的黎清,竟然也是周銓安排好的人手!

    這個局,布得好大!

    再仔細想來,此局當中,除了梁山寨眾人一路打到密州板橋鎮可能會有些變故之外,就只剩餘海上風波之險了。

    不,連海上風波之險都在周銓意料之中,黎清說他認識周船手下的船員,因此弄到了周銓探索耽羅的海圖這其實是周銓故意交給他的,為的就是讓盧進義下定決心,跑到海外來稱王稱霸。

    “何必……何必多此一舉?”盧進義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絕望了。

    他沒有想到,自己身邊竟然被周銓安插了這麼多人手,可以說,就憑他身邊這些人,就算他呆在梁山寨,也是被周銓翻出來宰殺的命!

    “沒有多此一舉,我反正是要耽羅的,又正好想收拾你,於是就尋思著廢物利用。”

    周銓一邊說,一邊上前。武陽護衛著他,不給盧進義任何可乘之機,然後周銓一屁股坐下,坐的正是方才盧進義所坐的上首位置。

    現在,換他居高臨下,俯視著盧進義了。

    旁邊的余陽又笑了起來:“喏喏,盧大寨主,你還記得我給你獻的計策麼,將這些日本人廢物利用那條。”

    高橋與石屋二人莫名其妙地舉了舉手,表示自己二人很無辜,然後發覺自己手中還拿著武器,於是將手中的兵刃扔在地上,再繼續舉手,證明自己相當真的是無辜,又露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笑容。

    只不過根本沒有誰注意他們,在這屋中,眾人注意的中心,唯有周銓。

    “原來如此……你想要耽羅,於是借助我的手,我在耽羅橫徵暴斂,弄得土人怨聲載道,然後你猝然發動,將我收拾了,正合用我的腦袋,去安撫那些土人。自此之後,土人必然對你心懷感激,不說死心塌地,至少反抗之心大減……”盧進義喃喃自語。

    他如何不明白,他從來就不是蠢人。

    “好了,現在你知道前因後果,可以安心去死了。”周銓笑道。

    余陽看了他一眼,原本以為,這個盧進義英雄了得,周銓會生出招攬之心,卻不曾想,周銓對他根本沒有興趣,直接要將他打殺。

    盧進義此時回過神來。

    他自知必死,凜然道:“盧某智不如人,被你戲耍原屬活該,但某男子漢大丈夫,絕不束手就擒。周銓,你身邊武陽,乃是禁軍中悍卒,向來以武勇著稱,可敢使他與盧某一戰?”

    武陽目光一凝,腳步微移。

    周銓瞧了一眼,然後笑道:“武叔,你想和此人一戰?”

    “久聞其名,早欲一戰!”武陽簡單地道。

    周銓點了點頭:“既是如此,你就動手……對了,這廝若敢還手,直接射殺吧!”

    吱吱的聲音中,余陽身後的幾名士卒,都將手中的勁弩對準了盧進義。

    聽得周銓這樣說,武陽身體微微抖了一下,苦笑道:“大郎這是何意?”

    “我又不傻,必勝之時,還放我最倚重之人與他一對一……武叔,迫不得已之時,我才會放你去突堅破銳,現在麼,一喪家之犬罷了,怎麼值得我身邊最勇猛之士去?”

    盧進義臉色微變,正要再開口,周銓卻擺了擺手:“激將的話就不必說了,盧進義,你方才的打算是自知必死,於是想在我身邊找個人同歸於盡,對不對?”

    盧進義嘴唇動了動,想要否認,終究還是說不出口。

    “你盤算著周圍,若是讓何順他們與你一起死,你心中覺得自己有些不值,故此將目標選中了武叔,一是你知道武叔對我的重要,二則是你覺得,唯有武叔這種好漢,才配和你一起死……抱歉,在我心中,你連武叔的一根小指頭都算不上,想和武叔同歸於盡,你不配!”

    盧進義聽得臉色已經陰沉如夜,他知道自己最後的打算也被窺破,突然間厲喝一聲,向著周銓猛撲過來。

    幾乎在這同時,周銓手一揮,余陽身後的弩手,便放出了弩箭!

    武陽也橫身一立,站在了周銓身前。

    盧進義自知難以倖免,在撲出的同時,手中的刀沒有握緊,而是全力擲出。

    就在刀脫手的瞬間,四枝弩箭穿入他的身體,兩枝直入要害,他又是一聲大叫,身體在空中挺了挺,然後重重落下。

    他擲出的刀,則噹的一聲,被武陽隔開。

    落在地上,感覺到生命力在迅速流逝,盧進義慘然道:“我……我……”

    他只說了這一個字,便溘然仆倒,再無半點動靜。

    武陽大步上前,踢了一腳他的身體,還用兵刃按住他的雙手,再測了測他的脈膊,然後起身向周銓道:“大郎,他死了!”

    “嗯,本來最好的結果,是將他押到港口,當眾斬首或者絞死……無所謂了,將他屍體用繩索拴起來,掛在港口,對了,燕小乙也和他吊在一起,想來這是他二人共同的願望。”周銓嘲笑了一句,然後又道:“余陽!”

    “小人在!”

    “這次你做得不錯,將功贖過,你起草一份文告,通告耽羅……不,從今而後,這裡就叫濟州了,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濟,你通告濟州土人,只說江洋大盜盧進義率眾攻島,戧害百姓,已經為我所誅,這段時間搜刮來的土人財物,擇其中三分之一,返還土人!”

    眾人都是一笑,拿對方的東西來示好對方,這事情做得並不心疼。

    “何順,這些年你也辛苦了,島上治安,我交與你,主要是防止土人反抗,我許你動用刀劍,若土人不識趣,可以殺雞駭猴。”周銓又道。

    何順站出來,單膝跪下:“小人謹奉命!”

    余陽微微撇嘴,心裡頗有些嫉妒,自己方才怎麼就只揖了一揖呢。

    “黎清,你是商會股東之一,東海商會也有你一份,故此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以你為濟州總督,總攬濟州事務,余陽與何順為你助手,如何?”

    “多謝衙內信任,只是還有一事……”黎清笑嘻嘻應下之後,目光轉向高屋與石橋二人。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都盯著他們。(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2
二零三、東海商會駐濟州總督府(感謝刺劍飄紅打賞加更!)

    高屋和石橋二人,恨不得地上有條縫,他們好鑽進去躲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他們備感壓力。

    盧進義何等英雄,他二人見識過其人器量手段,放在他們日本,這絕對是一代梟雄。

    但這位梟雄,卻被眼前的少年公卿玩弄於股掌之間,一舉一動,如同提線木偶般受其控制,就連想有個英雄般的體面死亡都不得。

    因此,當眾人的目光都看向他們時,他二人毫不猶豫,再次跪拜下去,將頭深深埋在地上,表示自己的恭敬。

    “外臣見過大宋公卿老爺,外臣恭賀老爺大獲全勝,外臣這柄刀,乃是國內名匠所鑄,獻與老爺,聊表敬意。”

    高屋將自己腰間的刀鞘解了下來,刀剛才早就被他扔了,此時他也不敢去撿,生怕有個異動,就和盧進義、燕小乙一般的下場。

    葉楚喜好武事,對於刀具也有興趣,他上前去將那柄刀撿來,果然,是一柄雪亮的好刀。

    他忍不住讚了一聲,周銓看了一眼,卻沒有多少興趣。

    “外臣的刀,也願意獻與公卿老爺。”

    石橋也呈上了自己的刀鞘,這一次,是李寶跑過去將刀拾來。

    李寶對葉楚相當不服氣,同樣,葉楚也覺得李寶除了跟隨周銓早些外別無是處,兩人相互都瞧不上眼,故此隱隱便有比較之心。

    見二人各執一刀,周銓笑道:“罷了,這兩柄刀,就賜予你們吧。”

    “多謝大郎!”葉楚喜道。

    “是!”李寶憨聲相應。

    見周銓收下了自己的“禮物”,高屋與石橋二人暗暗鬆了口氣。他們對望一眼,然後恭聲道:“外臣等……”

    不等他們說完,周銓和氣地道:“我知道你們的心思,盧進義等原本是想殺了你們,好平息土人的怒火,如今我既然來了,自然不會教他們得逞……”

    高屋與石橋花了好大力氣,才沒有罵出來。什麼盧進義等人,根本就是那個狗頭軍師余陽的陰險主意,而這個余陽,正是周銓派在盧進義身邊的探子。

    不過他們此時,卻只能低頭垂眉,唯唯喏喏。

    “不過,這些日子,你們在這做的事情,也有些過了,這些土人,我還要派上用場,我要在此大興土木,不得不借助他們的力量,另外,濟州地廣人稀,缺少人力,我也需要大量人口……你們的事情,讓我很難做!”

    說到“很難做”時,周銓的聲音嚴厲起來,高屋與石橋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只覺得這位宋國少年公卿,不僅外貌秀美狀若神仙中人,全身上下更是散發出一股凡人難以抗拒的威儀。

    即使是日本的那些著名公卿大家,也沒有這等人物!

    此時大宋對日本,擁有文化上的絕對優勢,從詩詞書法,到飲食服飾,日本都受大宋影響,與之相對,日本在文化上對大宋的影響,唯有摺扇與大刀等寥寥數樣。周銓此時穿的是棉布衣裳,乃是他請裁縫裁剪而成,有類於另一世的制服,熨燙得棱角分明。故此高屋與石橋偷眼望去,只覺得周銓不但長得出眾,氣質也卓爾不群。

    而周銓身邊的陣列少年,同樣也是類似的服飾,通過這種制式服裝,可以培養歸屬感和榮譽感。他們排在周銓左右,更是突顯周銓的身份。

    當聽到周銓“很難做”時,高屋與石橋沒來由的,心中都覺得有些羞愧,彷彿是自己的存在,給這位神仙中人製造了困擾一般。

    “而且土人的怨氣,不可不解,因此,我會將你們這些日本人枷於港口,連續五天,日曬雨淋,受此刑罰,你們二人服不服?”

    “服,我們都服,我們該死,閣下僅僅是枷我們五日,已經是極大的恩情!”高屋叫道。

    這倒是合了日本人的一慣風格,只須打得他們怕了,便是殺他老子睡他娘親,也是莫大的恩情。

    “既是如此,你先下去,和你們的人好生說清楚,免得有人生出誤會,膽敢反抗……二位,反抗之人,梟首示眾,你們沒有意見吧?”

    “是,是,閣下恩情,外臣等沒齒難忘,必然會告訴那群馬鹿,讓他們明白這是上國公卿的恩賜!”

    除了黎清,周圍人都皺起眉來,因為高屋這番話說得,太像是反話了。

    倒是黎清,曾經去過日本多次,故此知道日本人的習性,知道這是其真心之語。

    “五日之後,我再見你們,那時再和你們談談,或許對你們的使命能有所幫助,何順,帶他們下去吧。”

    何順應了一聲,將這二人帶出了屋子,周銓向葉楚微點頭:“葉楚,外邊事情已定,你出去統計一下,看看情況如何,余陽,你和他一起去。”

    周銓下達命令時,葉楚雙足叭的一聲,腳後跟磕在一起,漂亮的立正待命姿勢。見他這等肅穆神情,余陽這個科舉失意的書生,也忍不住學樣子立正起來。

    只不過他沒有專門訓練過,做得實在有些畫虎不及反類犬。

    “平信,所有的船,都需要控制住,莫讓人乘亂奪船走了,你去碼頭,將船控制好來,我令李寶助你。”周銓道。

    平信與李寶又出去之後,周銓再看向黎清,黎清方才神情還有些輕鬆,此時眼見這些人對周銓都是恭敬有加,心中暗凜,立了大功之後的驕意蕩然無存了。

    “黎總督,你既然被任命為總督,可知如何經營這濟州麼?”

    略一沉吟,周銓問道。

    任命黎清為總督,乃是周銓反覆權衡之後的決定。

    黎清雖然不是他的嫡繫手下,實際上是密州海商們派來與他合作的代理人,準備共同經營東海商會之事,但是,既然要召人入夥,讓這個帶著強烈殖民貿易公司色彩的東海商會迅速壯大,就必須捨得一些好處出去。

    比如說這個濟州總督之職,看起來乃是周銓私授的沒有什麼實權的官職,但對整個東海商會來說,卻是影響巨大。相信秦梓等人聞知此事後,也會想派人到海外奪佔一地,成為總督。

    二來如何經營殖民地,也需要精通海貿的人來探索,周銓本人原本是最好的人選,但他的主要注意力還是放在徐州與海州,不可能長時間在海外孤懸。退而求其次,精通航海有豐富的海貿經驗的黎清,就成了合適人選。至於治政什麼的,他不懂沒有關係,周銓自然會給他擬定一套規章制度,確保在此制度之下,他雖然擁有足夠的權力,卻掀不起太大波浪。

    再然後就是周銓手中實在無人,陣列少年們倒是可以獨當一面,但僅限於在周銓的身邊,若是將他們現在就扔到海外去主持一事,恐怕很快就會被腐蝕墮落。再過兩三年,他們經歷的事情更多了,到時再外放出去。

    “身為東海商會委派的總督,你所要注意的第一要務,就是向商會負責,你做事的最高原則,就是商會的長遠利益。這一點,你明白麼?”

    黎清自然明白周銓意向所指,他要在海外維護的是東海商會的利益,而不是大宋的利益。他敢混到盧進義身邊去,自然是無法無天的色角,對此不但沒有牴觸之心,反而大感振奮。

    他早就覺得,大宋的那群貪官污吏,實在是制約海商的最大問題,甩開他們自己幹,才是最好的選擇。

    “總督之事,分為三塊,一塊是軍務,此事由我親理,我會訓練出一支隊伍,輪流來此值守,你只管放心就是。一塊是民政,我令余陽助你,他畢竟是讀書人,對此懂得不少。還有一塊是治安,平日裡如何管轄土人,緝拿反抗分子,維持治下安穩,我令何順助你。”

    這其實是分權,但孤懸海外,如此做也是應有之意。

    “民政這邊,統計戶口征發賦稅徵集徭役,這些就不必多說了,濟州最大的物產,你可知是什麼?”

    “什麼?”黎清心中猜到了一樣東西。

    “牧場,此處若是經營得當,可以養上十萬匹馬,每年可供一至二萬匹戰馬……我已經請遼國人替我蒐羅良馬,到時會送到島上來。黎總督,在大宋,一匹一般的馬就可以賣到三十貫,若是良馬,一兩百貫不在話下,一年能供一萬匹戰馬,也是百萬貫的大生意,大有可為!”

    黎清也是眼前一亮,他出海一趟,若只是一艘船,往來大半年時間,能賺個數萬貫就算不錯了。

    周銓又繼續說道:“除了馬之外,第二就是海船,今後南來北往的船隻,必然不會少,許多都會在此停靠,加水加糧,或者維修船隻,船上水員,也會上岸休息消遣,一年下來,也會有不少收入。”

    “當地土人交納的賦稅,用以維持總督府政務開支,其餘收入,黎總督你個人可得兩成,算作你個人的薪俸,其餘八成,則屬商會利潤,到時再進行分配,其中也少不得你這股東一份,你看如何?”

    黎清算了一下,僅僅是養馬一項,若是做大了每年就可以給他帶來十幾萬貫的薪俸,再加上他身為股東的分紅,可能高達二十萬貫!

    這可比他單獨當海商要賺錢得多,也要安穩得多。

    他是個痛快之人,毫不猶豫地應道:“就如衙內所言……”

    可是他話聲還未落,突然門外腳步聲響,緊接著,何順一臉焦急出現在二人面前!(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2
二零四、借你的床一用(感謝吾無奈*創萬幣打賞加更)

    何順臉上焦急,心裡更如火焚一般。

    他草莽出身,靠著投靠周銓比較早,這次又立了功,所以才撈到這濟州的治安官當。放在大宋,他可就是一州的總捕頭,當真是作威作福的角色。

    卻不曾想,任命才出,轉眼間就出了問題!

    “別慌,有何事?”周銓看他這模樣,笑著安撫道。

    “高麗人,那些高麗人跑了數十個,他們奪了一艘船,出海逃走了!”

    逃走的不是別人,正是拓俊京。

    周銓的到來,導致濟州又陷入一場新的混亂,原本高麗人是交由日本人盯著的,但是當余陽、黎清和何順的手下,對忠於盧進義的真賊動手之時,日本人覺得又有機會了,他們乘機再度開始打劫,只不過他們只敢打劫土人,對宋人還是不敢動手。

    這一打劫,自然就放鬆了對高麗人的控制。於是高麗人又乘機作亂,殺了二十餘個日本人,搶了一艘船,拓俊京等上船逃走。

    大多數高麗人又被抓住,但走脫的拓俊京卻是高麗大官,何順得到這消息頓時慌了。

    盧進義的手下抓的抓殺的殺,現在他們能控制的只有不足兩千人,這些人要壓制日本人,看守高麗人,還得盯緊了土人,處處捉襟見肘。若是高麗王國再派大軍來征討這幾乎是一定的事情,恐怕這剛到手的濟州島,就要再換個主人了。

    聽得何順的稟報,周銓倒不急。

    只是對何順等人的能力,他有了更清醒的認知,好在任用何順、余陽,也不過是臨時之舉,等到有了合適的人選,自然會將二人替換掉。

    略一沉吟,周銓道:“看來我要再回武清一趟,從大宋是調不到人手了,但從遼國那邊還可以調些人手來,不用太多,只須讓高麗人知道,契丹人也在此事上伸了手,他們便不敢輕舉妄動!”

    “可若是高麗人在這之前就到了呢?”黎清也有些發急。

    “你只管放心,高麗人奪去的船是老式宋船,如今又不是順風,他少說需要三五日才能回到高麗開京。高麗朝廷,有類於我大宋朝廷,諸官爭功攬權內鬥不止,他們肯定先要爭吵一番,確認是誰致使濟州丟失。等找著這替罪羊之後,他們才會調動大軍,準備軍械糧草戰船又要花上一段時間……算起來,他們能在明年開春之時出兵,就已經是神速了!”

    周銓的分析,讓眾人心中的緊張頓時散去了大半,此時才是十月底,到明年開春之時,還有兩三個月的時間。

    “我將武叔留在這裡,還有葉楚,他二人負責島上防務和整訓軍卒,有個三個月,可以練出一支數百人的成型部隊。我自己去武清,大約……二十天左右就會回來,那時肯定會帶來援軍!”周銓又說道。

    這一下,他們徹底安心,何順臉上的驚容也完全沒有了。

    在他們看來是無解的難題,但周銓稍作分析,便找到了關鍵之所在。

    高麗現在最大的敵人是女真,他們向遼國稱臣,若是遼國向高麗施壓,高麗絕對不會為了濟州這塊遠懸於海外的島嶼,全面觸怒遼國。

    特別是現在佔據島嶼的是宋國人,高麗還要擔心,宋國人背後是不是大宋朝廷,再加上拓俊京回去肯定還要提日本人,那麼東亞諸國中,宋、遼、日本攜手,高麗要擔憂的,恐怕不是區區一個濟州島,而是自己的存亡了。

    “聽衙內一番話,當真同撥雲見日一般,讓人霍然開朗!”黎清聽完周銓分析後讚道。

    這是在拍馬屁,何順暗暗鄙視了一番,然後直接拜倒:“小人方才嚇得六神無主,以為就有一場大禍,可衙內這話,讓小人敬服得五體投地!”

    黎清目瞪口呆,暗讚了一聲,這廝果然馬屁神功更在自己之上。

    周銓懶得理睬他們,交待了幾句,便出去招呼東海甲號上的船工水員們吃飯。黎清與何順各自有事情去忙,便未曾隨行侍候。兩人一起出屋子之時,黎清笑道:“何兄弟,如今你是濟州總督府總捕頭,怎麼還能像方才那般模樣?”

    何順撇了撇嘴:“黎總督,兄弟也想得個總督做做……你是嫉妒我可以下拜,你自家卻拜不下去吧?”

    兩人勾心鬥角之事,周銓並無興趣。他在濟州只呆了兩日,這兩日裡帶著陣列少年在五國城周圍轉了轉,特別是規劃了一番港口的基礎設施和防備設施建設。緊接著,東海甲號便再度啟航,向著武清進發。

    因為風向和風力的緣故,從濟州返回武清,花費了更多的時間。當他們抵達時,一向注意自己形象的周銓,都有些憔悴了。

    武清,蜀國公主府。

    這是餘裡衍的府邸,依著一處緩坡而建,在最高處,還建了一座塔。餘裡衍平日裡偶爾會來塔中禮佛參拜,但實際上,她是到塔上高處,向著東南海面張望。

    東海甲號再度抵達時,她便正在塔上張望,當看到這艘熟悉的船時,她的心整個揪了起來,臉色也變得煞白。

    前些時日,使女擦拭之時,周銓送她的玻璃壺無故自裂,當時她就覺得是不祥之兆。此時周銓的座船,無約而來,讓那種感覺再度浮起。

    她迫不及待從塔上跑了下來,但出去之間,又有些遲疑。

    若是好消息,她快點跑去,自然是對的。但若是壞消息呢?

    餘裡衍心中不免有些惶恐,她怕是壞消息,甚至想要躲避。

    足足思忖了好一會兒,她才咬緊了牙,鼓足勇氣,向著公主府的正堂行去。

    無論是好消息壞消息,都會第一時間送到她的正堂,在那裡她會知道一切。

    不過在正堂才等了片刻,她又心急如焚,實在等不及了,叫來一輛人力自行車,便向碼頭而去。

    當她抵達碼頭時,東海甲號也已經靠港,一個個人正從船上出來,餘裡衍一眼就看到周銓。

    原本空落落的心,在看到周銓時突然安定了,餘裡衍坐在自行車上,深深吸了口氣,然後很是傲驕地一揚下巴:“回去!”

    “殿下,已經到碼頭了……”

    “我說了回去就回去,你不曾聽清楚嗎?”餘裡衍又哼了一聲。

    車伕苦笑了一下,只能調轉車頭,又向公主府行去。

    “讓我這麼擔心,總得讓你吃吃苦頭!”餘裡衍心裡這樣想。

    不過雖是如此,當她回到府中後,第一件事情,還是來到了周銓贈送的穿衣鏡前,換上了同樣是周銓贈送的衣裳。

    在鏡子前面美滋滋地照來照去,覺得自己模樣收拾得已經到了極致,餘裡衍側耳聽著外頭的腳步聲。

    若是腳步聲傳來,定是周銓來求見。

    但她聽了很久,卻仍然沒有腳步聲,她心中急了,周銓這廝來武清若不是見她,會是做什麼?

    莫非是方才在碼頭時,自己調頭不顧的事情被他看到了,他心中生出怨意?

    陷於熱戀之中的人,無論男女,總是疑神疑鬼患得患失,餘裡衍如今也不過是一位少女,放在周銓的另一世,連法定婚齡都離得遠著,被這種情緒所煎熬,終於按捺不住,準備丟了少女矜持,主動去尋周銓了。

    可是才一出門,就看到周銓抱著胳膊,倚靠在牆上,微閉雙目彷彿是在打盹。

    餘裡衍驚訝地“啊”了一聲,結果驚動了周銓,周銓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你……你怎麼進來的?”餘裡衍豎起眉。

    “當然是走進來的!”

    “我的侍衛呢,我的使女呢!”

    “你覺得他們會攔我麼?”

    餘裡衍恨恨地咬起貝齒,這些傢伙,全都背叛她啦!

    能不背叛麼,且不說周銓每次來都出手大方,將餘裡衍身邊人打點得妥妥帖帖,就是餘裡衍對周銓的那態度,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明白,她的一顆心呀,已經完全系在了周銓身上。

    攔著周銓,豈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不但得不到公主殿下的歡喜,沒準還要招來她的怨恨被殿下抽鞭子可以拿賞錢,被她怨恨,卻是什麼都沒有,只有苦頭。

    “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不是說要到明年春日,使團返回之時,你再來接他們麼?”餘裡衍被周銓的眼睛瞄著,心已經怦怦直跳了,覺得自己像是被猛虎盯住的小兔子,根本沒有抵抗的力量,甚至連逃走的念頭都沒有。

    周銓疲倦地搖了搖頭:“出了些事情,需要你幫忙,故此來了。”

    餘裡衍頓時喜氣洋洋,能幫上週銓,實在是她最開心的事情:“什麼事情,你說,你快說!”

    “記得我上回和你提的耽羅麼,我如今將它拿下,還改了個名字稱之為濟州,如今這是我的地盤了,只不過高麗人似乎不太樂意。”周銓簡單地說了一句。

    餘裡衍還待再問,可是疲倦這個時候已經完全襲擊了周銓,他沒有精力過多解釋。

    “喂喂,你怎麼了?”

    看到周銓如此疲倦的模樣,餘裡衍有些慌了。

    “沒有大礙,在船上這麼長時間,吃不好睡不好,身體有些倦罷了,放心,沒事,現在,我需要你幫個忙……”

    “你說!”餘裡衍不顧周銓滿身的汗味,上前扶住了他。

    周銓吃力地睜開眼,然後一笑:“借你的床一用!”(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2
二零五、借兵(又是四更一萬二千字)

    周銓不喜歡香料的味道,故此此時流行於文人士大夫之間的薔薇露等初級香水,他敬謝不敏。

    但這一股淡淡的輕香,卻很好聞,讓他在睡夢中都特別放鬆。

    餘裡衍跪坐在他的身邊,呆呆地看著他的面。

    俊秀、陽光,這是周銓以前給她的感覺,不過經歷了長時間的海上航行之後,周銓瘦了一些,原本柔和的臉上多了幾分剛毅。

    不管是柔和還是剛毅,都好看,都讓餘裡衍看不厭。

    只是這廝,霸佔了餘裡衍的床鋪,都睡了足足一日兩夜,還沒有醒來!

    餘裡衍自己倒只能去偏房睡覺,晚上還睡得不踏實,生怕這廝醒來時自己沒有第一時間出現在他面前。

    “你可知道,我想要……你醒後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你睡前看到的最後一眼也是我!”

    伸手輕輕撫著周銓的臉,在他剛剛長出的微鬚上劃過,餘裡衍輕聲說道。

    “哦。”

    周銓回應了一聲,餘裡衍嚇了一跳,然後看到,周銓睜開了眼。

    “我醒來第一眼看到的是你哦。”周銓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餘裡衍羞惱交加,揮拳就捶了過去:“讓你裝睡,竟然敢偷聽我說話!”

    “若不是偷聽,怎麼知道你心裡竟然會如此想。”這句話周銓當然沒有說出來,他一把抓住餘裡衍的拳頭,用力一扯。

    餘裡衍雖然身量足,可少女的力量,哪裡比得上男子。被他一扯就拉入懷中,她拚命掙扎,卻被越攬越緊。

    外頭還有使女在呢,餘裡衍甚是羞急,但聽得周銓一句話:“你們先都離開,咳咳,我有要事要和殿下商量!”

    是啊,要事,都商量到同一張榻上去了!

    那些使女們暗中嘀咕,不過還是老老實實離開,既不敢偷聽,也不敢偷看。

    接下來,當然是滾來滾去和接著滾來滾去的時間。

    雖未真的劍及履及,卻也已經做了別的該做的事情。兩人甚是興奮,還是周銓用極大的毅力克制住自己,讓自己能夠繼續保持禽獸不如的紀錄。

    餘裡衍畢竟是公主,此時周銓實力還不足,若真弄出“人命”來,耶律延禧那邊不好交待,只會讓餘裡衍受苦受累。

    既是相愛,便要能夠為對方考慮。

    “我昨夜和你提了耽羅之事吧……”

    “不是昨夜,是前夜,你都睡了一日兩夜了!”餘裡衍嗔道。

    “最近確實太累了……難怪這麼餓!”

    “收回你的手,別亂摸,我令人燉了人參瘦肉粥,你先吃一點,莫要餓壞了身體!”

    輕輕拍了周銓的手一下,餘裡衍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然後出去傳令。那些站得遠遠的使女,不一會兒端來小幾,直接架在榻上。

    餘裡衍與周銓相對跪座,餘裡衍看著周銓狼吞虎嚥吃得看興,她眉開眼笑,只覺得普通人家夫妻過日子,便是如此。

    “好了,好了,該說正事……我奪了耽羅,改其名為濟州,但是逃脫了些高麗人,想來高麗會發兵征討我。”

    餘裡衍聽到這,柳眉一豎:“它敢,我讓父皇滅了高麗,父皇不出兵我自己出兵!”

    周銓苦笑了一下,每當發怒的時候,餘裡衍這刁蠻性子就會曝露出來。

    “你父皇現在在為女真人頭痛吧?”周銓道。

    提到女真人,餘裡衍也皺起眉,確實,遼與女真的戰事並不順利。

    不過,因為榷城之盟的緣故,現在遼國受到的邊境壓力不大,故此可以從遼國南京調集精兵前去征討女真。而且,榷城給宋國帶來大量稅收的同時,也給遼國帶來了不少分潤,所以到目前為止,遼國的國庫還可以維持。

    女真人也未能像原本的歷史那樣,連連大破遼軍,甚至正面擊敗遼國主力。他們如今對付遼國的方法,還是當初用來對付高麗人的那一套,不停地游擊騷擾,令遼國疲於奔命。

    “若不是國舅房那邊有人扯後腿,女真人早滅了,周郎,我和你說,那個蕭奉先不是好人,你們宋國能不能派人將他殺了?”

    周銓哭笑不得,蕭奉先當然不是好人,但他把遼國弄得越亂,對宋國就越有利。宋國哪裡會派人把他殺了,將他捧得高高的都來不及呢。

    遼國越是陷入女真的泥潭,就越沒有餘力南顧,這個時候,宋國征西夏的時機已經成熟了吧,想來明年,最遲不會超過後年,西北戰事又要起了。

    “呸,不說這些掃興的人和事,你要我怎麼做?”見周銓有些發呆,餘裡衍又問道。

    “你不是有親衛麼,我要問你借三百親衛,他們未必需要真與高麗人作戰,只要高麗人來時,他們在場,證明大遼也介入了濟州之事就行了!”周銓道。

    “我知道,你們宋人最狡猾,你這是要狐假虎威!”餘裡衍笑道。

    “怎麼叫狐假虎威,你若是雌虎,我就是雄虎,雄虎要壓你這雌虎!”周銓翻了翻眼睛。

    知道他所想的餘裡衍斜睨了他一眼,用膩得可以讓人融化的聲音道:“那你來壓壓啊……啊喲!”

    是可忍孰不可忍,被一女郎如此挑釁,是個男人的都受不住。周銓剛剛吃飽,正有氣力,頓時虎撲過去,將餘裡衍壓倒。

    餘裡衍掙了兩掙,吃吃笑著,卻怎麼也擺脫不了周銓,於是被這廝逮住好好香了一會兒,看得她的使女面紅耳赤,紛紛背轉身去。

    膩了好一會兒,兩人才又坐正起來,周銓正色道:“餘裡衍,這三百人不是白借……”

    餘裡衍頓時要發怒,可是周銓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你聽我說,若只是你,我絕對不會與你客氣,可你身邊,肯定也有你父皇的人,有你母妃對頭派來的人,若被他們抓著這事兒計較,恐怕有些不妙,故此我不白借兵。所有兵士,每人每月十貫,三百兵,一個月就給你三千貫錢,另外,這些兵士在我手下,每月發給他們五貫錢,若有受傷,依傷撫卹,不幸身亡,其家人可得百貫撫卹……你看如何?”

    “哪裡用得著這麼多,他們的性命,不值這許多錢!”

    所謂女生外向,餘裡衍雖然未正式嫁與周銓,但兩人如今兩情相悅,互相都不隱瞞遮掩,故此她第一個念頭,就是想著要替周銓省錢。

    周銓卻再次擺手,將她的話堵了回去,正色對她道:“餘裡衍,想要讓人為你賣命,就得付出買命的價格,我說句實話,遼國內亂之憂,就連我這外人都看得出來,若真有什麼意外,你身邊有願意為你賣命之人,也能護得你周全,至少要護得你,等到我來!”

    這一句話,比什麼情話都要動聽。

    餘裡衍眼圈微微一紅,所有的刁蠻都不見了,她伏在周銓的胸口,默不作聲。

    她雖然為遼國公主,耶律延禧最喜愛的女兒,獨自呆在封地,看似逍遙自在,但她承受的壓力其實不小,面對的明槍暗箭更是多。

    特別是有一股力量,總想將她抽入父親與母親的矛盾中去,無論父母都非常寵愛她,她實在不願意在兩者間做出選擇。

    “周郎……”良久之後,她才開口,然後說出一句讓周銓險些跳起的話來:“我們私奔吧!”

    周銓嚇得一大跳,若是他真不告而婚,拐走了耶律延禧最寵愛的女兒,耶律延禧大怒之下,會不會對大宋宣戰?

    至少榷城之事,肯定是要出現波折的,而且大宋內部,也會有人借此攻擊他,甚至會要求將他抓住送往遼國,平熄遼主的怒火。

    這種事情,某些人經常做!

    “唔……”

    “算了算了,逗你玩的,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還真會和你一起私奔?”餘裡衍看出他的為難,用一種無所謂的口氣說道。

    但在她的眼中,卻有深深的落寞。

    她是藏不住自己心思的脾氣,這落寞自然就落到了周銓眼裡,周銓猛然一拍案几:“好,私奔就私奔!”

    這一次輪到餘裡衍嚇一大跳了。

    “待你有兒有女時,我再和你一起來見你父皇,我就不信,他會捨得砍了他外孫的父親!”

    “你啊,胡說什麼!”餘裡衍面上羞紅,用力推了他一把。

    雖然明知道周銓是在胡說八道,可是她心裡都快活了許多。

    但過了會兒,她又幽幽嘆了口氣:“你不知道,當皇帝的人,砍一個女婿的腦袋真不算什麼,就算是親兒親女的腦袋……也會砍!”

    她有感而發,周銓坐正來,然後肅容道:“餘裡衍,我知道你的意思……所以我要佔據濟州,接下來,我還要經營其它地方,五年之內,我爭取讓你父皇砍不了我的腦袋,十年之內,要讓你父皇即使不樂意,也得乖乖將你嫁與我……那時你也只不過二十餘歲!”

    餘裡衍聽他吐露志向,悠然神往,良久之後,才喟然一聲:“十年啊,感覺……好長!”

    周銓額頭流汗,白手起家,十年可敵一大國,這樣的速度,她還嫌長啊。

    “我儘量更快些!”周銓道。

    “嗯,這一次我把我的親衛全借給你,再令馬哥調些人馬給你,你們大宋如今反正在打夏國的主意,等閒不會犯邊,武清這裡少些守衛沒有關係,我借你一千,都是精兵,你看如何?”餘裡衍問道。

    一千精兵!

    有這一千精兵,可以做許多事情,哪怕遼國人不擅海戰,但是周銓不需要他們海戰,只需要他們在陸戰之時,能夠對抗一定數量的敵人就可!(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3
二零六、文化是什麼(第一更)

    周銓與餘裡衍膩了兩日,原本他是想著次日就離開的,一來是餘裡衍的挽留,二來則是他確實極為疲勞。就算他自己受得了,也必須考慮一下隨行的水員與隨從,他們當中甚至有人生了病。

    幸好周銓的海船之上,一律備有橘子、豆芽等食物,每日都逼迫水員吃點,因此倒不虞水員中最可怕的敗血症出現。

    第三日,周銓命令水員準備出海,餘裡衍和他一起來到碼頭上,望著東海甲號,餘裡衍有些惱怒地甩著馬鞭。

    她喜歡這船,因為周銓每次都是乘這船來的。她討厭這船,因為周銓每次都是乘這船走的。

    正當她一個人不滿地甩著馬鞭時,耶律馬哥跑了過來。

    才當了一年的城主,耶律馬哥現在就發胖了,好在還沒有一跑三喘。但餘裡衍還是看他這模樣不順,不等這廝開口,就沒好氣地道:“一個月後若我看到你還是這麼胖,直接把你扔到海裡去!”

    耶律馬哥嘿嘿笑了笑,他是餘裡衍的親信,自然知道餘裡衍的脾氣。不過他立刻收住笑,小心地道:“殿下,有一件事情要向你稟報!”

    “什麼事,沒看我忙著麼?”

    “上回李宏左道邪教之事。”

    這李宏乃是漢人,卻從西夏來的商人處學得旁門走道,能使幻術,噴水變火,自稱乃是神子降世。他糾集一群各族百姓,利用左道控制他們,在燕京作亂。但左道邪教就是左道邪教,甫一舉事,便為遼軍所破,李宏自己四處逃竄,最終被擒,被車裂成五份,正好傳給五京示眾。

    這原本與武清並沒有關係,但是李宏死後,遼國仍在四處搜捕其弟子信徒。官有所好,吏必倍之,得了上面的主意,那些吏員當然不會放過搜刮的機會,於是不少地方百姓都被逼得家破人亡。

    燕京之地,漢人眾多,猶是如此。雖然契丹漢化很重,但在某些守舊的貴族眼中,漢人還是比契丹人低上一等,遼軍“打草谷”時,連自己治下的漢族百姓也不放過。故此,燕京周邊許多無辜百姓,也受此事牽連。

    這些百姓被逼得只能逃亡,可在遼國朝廷眼中,此乃大逆不道之舉,明明是他們逼得百姓沒了活路,卻誣百姓是李妖同黨。倒是武清這邊,餘裡衍因為心向周銓,又受周銓熏染,對百姓懷有仁心,耶律馬哥凡事都是聽她作主,故此算是一處安樂之所。

    那些流亡的百姓,也知道武清之好,故此紛紛來此。

    “人多麼?”耶律餘裡衍眉頭皺了皺。

    “如今已經好幾千,聽聞還有更多,都燕京那邊索迫甚急,而且,恐怕背後還有國舅房的手段,這些人,畢竟是不穩定……”耶律馬哥低聲道。

    他也算是在餘裡衍身邊歷練出來了,對於陰謀、背叛和各種算計都不陌生。

    餘裡衍眉頭皺得更緊,馬鞭也甩得更急,這是她心情煩躁的表現。

    那鞭子晃啊晃,險些都要抽到人面上去了。

    “殿下,如何處置,得早有準備啊。”耶律馬哥又道。

    餘裡衍能有什麼主意!

    她正待發躁,突然間,所有煩惱不見了,化成了一個笑,浮在她的面上。

    “殿下?”

    “休要問我!”餘裡衍道。

    耶律馬哥愣了愣,此事關系到數千百姓的生死,雖然並不是餘裡衍封邑中人,但是以餘裡衍一向的性格,絕對不會見死不顧。

    就聽得餘裡衍又道:“我男人如今在此,這樣的大事,自然就該去找我男人!”

    她說出“我男人”時,面上竟然浮出羞紅,而耶律馬哥會過意之後,心裡哀嘆,看來大遼國最出色最美麗的公主,當真要跟著那個宋國小子了。

    不過,他心裡對那個宋國小子,也是相當敬佩的。

    餘裡衍遠遠看著周銓的背影,甜甜笑了起來。

    周銓本來是準備再過兩天就離開的,可是若捲入此事,他就休想早走,就可以和自己多呆上些時日。

    片刻之後,周銓眼睛瞪得老大:“流民?”

    “正是流民啊,周郎,這背後估計還有陰謀。流民不去別處,只往我這裡來,定然有人引導,最大可能還是蕭奉先一黨。我若接收流民,必然要耗費大量財物,用於資助我母兄的錢就會少了,若是我不接收流民,流民為了活路只能作亂,他們可以以此為藉口收回我的封地。”餘裡衍冷靜地說道。

    她只是和周銓在一起時顯得比較痴罷了,實際上,生於帝王之家,她若沒有幾分心機,怎麼能得到耶律延禧的喜愛,避開種種明槍暗箭!

    她話才說完,周銓就用力抱了她一下。

    “有機會,替我謝謝蕭奉先,我會發個運輸大隊長的獎章給他!”

    周銓臉上,是難以遏制的喜意,原因無它,便是這個消息!

    在蕭奉先、餘裡衍看來,這些流民可能是負擔,但在周銓眼中,他們可是最寶貴的財富。

    於濟州島上時,他為何會放過高屋和石橋二人?不過就是想借這伙貪婪的日本人,從高麗或者日本販賣些人口來。

    濟州島八千里平方,如今只有十萬左右土人居住,每裡還不足兩人。周銓正想著遷居漢人於此,但從大宋想要移民過來,甚為不便,人口不足會嚴重制約東海商會的殖民事業。

    沒有想到,瞌睡就碰到枕頭,蕭奉先那廝做出了這種事情,看起來是難為餘裡衍,實際上卻是給周銓送上一份大禮。

    燕京附近的流民還有一個好處。

    他們是“無國”之民,身為漢人,在遼國肯定受到歧視,而漢人的故國大宋,又視他們為異邦之人。這些人,既無法忠於大宋,又難以忠於大遼,在故土無法生存,更容易接受遠赴海外的命運。

    “這些人,我全要了,有多少,要多少,不僅青壯,老幼也要!”周銓斬釘截鐵地道。

    “你如何要?”

    “我回去之後,很快就會有船來,你注意安排好接待之事,另外,我向你借兵,正好可以用押送這些百姓為名派出去。唔,每個人,青壯無論男女我給你一貫錢,老幼我給你五百文,另外,每月我還給你送來糧食,用於收容這些百姓。”

    心念電轉,周銓便開出了價錢。

    “沒必要吧……”

    “怎麼沒必要,這可以堵蕭奉先的嘴,他若有意見,你便說你在販賣人口!”周銓嘿嘿笑著,聲音裡帶著幾分奸詐。

    餘裡衍有些狐疑地望了他一眼,雖然餘裡衍不缺心機和政治頭腦,可是偏向戰略方面的東西,她怎麼比得上週銓思忖得深入!

    一個青壯是一貫,一個老幼是五百文,錢不多,但幾乎沒有成本可言。而且隨著周銓財富的增加,還可以適當加價,到那時,遼國的那些權貴們肯定會眼紅。

    遼國與大宋的貿易,原本就處於嚴重的赤字狀態,當他們積累的藥材、毛皮、牲畜都賣得差不多了,這些貪婪的權貴們接下來就會賣人口。人口賣得越多,遼國自身的實力就會被削弱。

    哪怕遼國的政治家們也看出這一點的危險,卻根本擋不住下面人的貪婪,他們最多只能去引導,比如說,征討女真等部族,擄賣這些部族的人口。

    到那時,漢族為主體的海外移民團隊已經形成,其中增添些其餘民族,分拆打散,一代人就足以將之同化,兩三代之後,甚至連原先民族的影子都看不出來。

    “遼國有戶一百四十萬,口九百萬,這只是定居的漢族等民族,還有容易統計的各族帳幕……那些隱戶、奴戶、不易統計的遊牧帳幕,整個遼國的人口應當是一千二百萬以上。別的地方不說,僅燕京城,有十五萬人,其中九萬漢人……周圍地方,人數更是十倍於此。這麼算來,沒準可以從這帶走三五萬漢人,不但濟州島可以佔穩,就連南下開拓流求的人口也有了!”

    周銓越想越是興奮,他忍不住拉著餘裡衍到一邊,將自己下一步的計畫說了出來。

    結果迎接她的卻是餘裡衍的一記狠狠白眼。

    “怎麼了?”

    “你如此看重華夷之別,那你去找你的宋人去,莫來找我!”餘裡衍一甩手。

    周銓恍然,他方才的話語裡,明顯帶有將漢人視為自己人卻將契丹視為異類之意,眼前這位遼國公主當然不高興了。

    即使不說兩人間的私情,就是這移漢人殖民之事,沒有她的配合,也是做不成的。

    在這一刻,周銓準備說一個謊。

    但看到餘裡衍眼中的淚水時,他又改了主意,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我自然重華夷之別,我覺得,哪怕是契丹人,只要說漢話用漢字行漢禮心向漢,那便是漢人……你知道孔子麼?”

    “自然知道。”

    “他曾說,夷狄入中國則中國之,中國入夷狄則夷狄之,其本意當是指,若夷狄受中國之文化,則夷狄便亦是中國之人,相反,若中國之人棄華夏文化而以夷狄文化為尊,那麼此人便不再是中國之人,而是夷狄之屬。餘裡衍,你除了名字還是契丹名,與漢人姑娘還有別的區別麼?”

    餘裡衍低下頭去:自己精通漢話,性子雖然不如漢家女郎嫻淑,但也與一般漢家姑娘沒有什麼區別。

    餘裡衍思忖許久,周銓問道:“怎麼樣,你想明白了麼?”

    只見餘裡衍揚起臉,甜甜一笑,然後問道:“文化……是什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3
二零七、拼了(多謝王孫武陽的飄紅打賞~0)

    要向餘裡衍解釋清楚何為文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這是幾千年人的智慧的結晶,也是人的美感的結晶。周銓並不排斥異族文化,畢竟尺有所短寸有所長,極端的文化至上主義,人能導致閉塞落後。

    在解釋了好一會兒之後,周銓乾脆簡單地道:“易經中有言,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自強與厚德,乃是華夏文化之根基,是命脈之所載,唯自強,方可生生不息,唯厚德方可容納萬物……好吧,總之你喜歡我,願意接受我,那麼你就是和我一般的華夏之民了!”

    想要將純理性的東西,解釋給女郎聽,當真是一件穿越者都無法完成的任務啊。

    不過他最後胡謅之言,卻讓餘裡衍滿心歡喜,頓時笑逐顏開:“原來這麼簡單,我最討厭就是有學問的人,總是將簡單的事情複雜了。”

    “你真明白了?”

    “明白了,不管原本出身何族,只要喜歡華夏,願為華夏去自強去厚德,那就是華夏之民。”

    “呃……就是這麼簡單。”

    周銓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好吧,餘裡衍的解釋當真是妙極,以後在殖民地,也當如此。

    或許有一日,殖民地中的土人都為了成為華夏的一員,去流汗流血乃至犧牲性命……

    那正合周銓之意,原本的異族,若不為華夏流血犧牲,就想要享受華夏才能享受的一切,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那些流民在哪兒,我們去看看……馬哥,你要注意,召集醫生,如今天氣變冷,流民中肯定有體弱者會生病,若生出疫疾來,可就大事不妙!”周銓向閃到一邊裝聾瞎的耶律馬哥道。

    “是,周……呃,周官人放心,我定然會準備好來!”

    耶律馬哥一時間不知如何稱呼周銓,說了一聲之後撒腿就跑開,周銓看著餘裡衍,餘裡衍一指自行走:“給本公主蹬車!”

    “呵呵。”

    這小娘在人前時,總會擺出公主的高傲,但在人後對著周銓,卻不敢如此。周銓載著她,跟在耶律馬哥之後,好在這裡是北方,近來又沒有下雨,所以自行車還能蹬得動。

    因為沒有得到餘裡衍的命令,所以流民被擋在了武清之外,直到兩天之後,周銓他們才看到了這些百姓。

    樊毅蹲在地上,用空洞的眼睛望著正在接近的這群人。

    那個穿著貂裘的契丹貴女,看上去當真是美貌絕倫,在她身邊,是一個漢人少年郎君……

    等一下,一個漢人?

    樊毅頓時覺得眼前一亮,怎麼會有漢人和契丹貴女在一起,而且他們之間神情還甚為親密!

    不過這只是他一向的好奇心罷了,立刻他就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長長嘆了口氣。

    “大膽,為何敢對著蜀國公主殿下嘆氣!”

    一名兵卒正好經過,見到這一幕,厲聲喝斥道。

    餘裡衍對手下兵卒,當真是豪爽大方,雖然她有些小脾氣小任性,但與其餘契丹貴人來比,是十足的仁慈善良了。故此,她的親衛兵卒對她都是甚為愛戴,見此人對著餘裡衍嘆氣,那名兵卒當即怒道。

    “啊,小人……小人該死,小人有罪!”

    苦難的生活,早就磨掉了樊毅的傲氣,他下拜行禮,忙不迭地說道。

    “起來吧,我看你也是大好男兒,怎麼只為這點小事就下拜求死?”

    他連連叩首之際,卻聽到了這樣的話,抬眼望去,只見方才契丹貴女身邊的漢人男子,站在他的面前。

    “小……小人……”樊毅吶吶地說道。

    “起來說話,你是哪裡人,怎麼會淪落至此?”

    周銓溫聲相詢,武陽則上前將樊毅一把拉起,樊毅掙了掙,只不過長期吃不飽肚子,讓他使不出多少氣力。

    “小人乃平州人……小人沒有活路,只能當流民。”

    “我看你是個好漢子,我有條活路給你,你敢不敢做?”周銓問道。

    “貴人……有何活路給我?”樊毅怔怔地道。

    “我在海外有數十萬畝土地牧場,現在缺人經營,你可願意去?”

    “海外?”

    “海中一座大島,乘船去約是十日路程,你若是願意去,便可分得田地牧場,還可以貸得種子幼畜,等收穫長成之後再還貸,你覺得如何?”

    若換了別的時候,樊毅還會猶豫,但正如他自己方才所言,他沒有活路了,能到海外去拓墾,總好過留在這裡!

    “小人……小人若是去了,還能回來麼?”

    “還能不能回來我不知道,若是你勤奮經營,有個七八年時間,能存下盤纏,當然能回來。但若你偷奸耍懶,或者乾脆就是有意作亂,那麼能留下性命就不錯了。”

    周銓沒有用空洞的許諾去誘惑樊毅,因為完全沒有必要。

    “還有回歸故土之望,小人願意去……小人願去!”樊毅開始聲音很小,但下定決心之後,聲音變大了起來。

    在離他約有五六丈遠的地方,三個漢子蹲在一群流民之中,正偷眼望向這邊。

    最初周銓與樊毅的對話,這三人並沒有聽到,但後來樊毅大喊,他們卻聽到了。

    “怎麼回事,那廝願去什麼?是願意去做何事,還是願意去什麼地方?”一個獐頭鼠目的漢子奇怪地問道。

    “管什麼閒事,你盯著那小娘皮,那就是蜀國公主,若是能擒住她,或許還可以換回教主性命!”

    “可是都說教主……教主他老人家遭遇不幸了!”獐頭鼠目的漢子道。

    “你信這個?教主身具神通,怎麼會輕易被人殺死,無非是那皇帝和狗官們奈何不了教主,便尋了具屍體,斬成數截分送各地,要不然,為何我們沒有見著教主的腦袋?”說話之人瞪了對方一眼。

    獐頭鼠目的漢子縮下頭,心裡卻極是不解。

    教主死了這是必然的事情,但自己的這位同伴怎麼也不承認,不願老老實實回去過日子,總是將大遼蜀國公主當成目標,口口聲聲說是要用餘裡衍換回教主,實際上,獐頭鼠目的漢子總覺得,對方另有目的。

    “公主身邊的護衛,你可看到了,那麼多,如何能闖過去?”另一人問道。

    “簡單,若是流民生出騷亂,公主身邊的護衛定然要調去彈壓,那時我們暴起發難,只要將公主擒到手,投鼠忌器之下,他們根本不敢阻攔我們!各位放心,公主是何等身份,除了換回教主,咱們還可以弄上一大筆金銀,我們的富貴就不用愁了!”

    他這話,讓獐頭鼠目的漢子眼前也是一亮。

    若真能弄到一大筆金銀,誰還願意跟著教主去騙吃騙喝,到朝廷管不著的哪個山溝溝裡當土老財,那才是人過的日子!

    “我已經安排好了人手,到時你們隨我動手就是。”那人又說道。

    他的同伴有些驚訝,教中人手被朝廷打掉不少,哪裡還有別人可以用?

    但就在片刻之後,聽得流民當中突然傳來慘叫之聲。

    緊接著,有人大叫道:“朝廷污衊我們是邪教餘黨,要殺盡我們了!”

    “要餓死了,和他們拼了!”

    “沒有活路了,各位還等什麼,那邊有的是米面,搶來便是死,也能當個飽死鬼!”

    在十餘處地方,同時傳來呼號,原本就被飢餓和悲憤弄得頭腦有些不清醒的流民,頓時亂了起來。

    即使他們本意並不是想要去拚命,人一亂起,到處都是踩踏推搡,混亂的局面還是難以控制。

    餘裡衍身邊跟著近百親衛,見此情形,她立刻下令:“去彈壓,若有人膽敢藉機生事,殺無赦!”

    她心雖善,卻不是無腦之輩,知道這個時候如果不能當機立斷,只會造成更大的損失。

    周銓在她身邊,雖然沒有作聲,嘴角卻浮起一絲輕蔑的笑。

    看到他這神情,餘裡衍大為生氣:“怎麼,我應對得錯了麼?”

    “不,你應對得對,但是,餘裡衍,這一切太巧了,早不亂晚不亂,偏偏到你來此巡視時亂了,而且……到處都亂,唯獨你身邊一塊不亂,這不奇怪麼?”

    餘裡衍悚然動容。

    她只是考慮得不夠深入,經過周銓一提點立刻明白,這看上去是流民騷亂,實際上卻是針對她的一個陰謀!

    “我把人叫回……”

    “不必,有我在呢,若是你把人叫回,那麼原來的假騷亂就成真騷亂,數千人在歹人煽動之下,不是你這區區一兩百親衛能擋的,倒不如讓歹人自己集中過來,我相信,他們終究只是少數!”

    若這數千人都是歹人,也用不著玩這花樣,對方直接撲過來,用人海淹也淹了餘裡衍。

    餘裡衍身邊的親衛很快離開,趕往各處彈壓,想要恢復秩序。對方大約是知道餘裡衍心善,肯定做出如此選擇,才會擬定這樣的計畫。剩餘的三十多名親衛,加上周銓身邊二十餘人的陣列少年,擁著餘裡衍開始撤離。

    “只剩三十餘人了,那漢兒身邊的二十多個小子,只是隨從伴當之流,可以忽略不計!”獐鼠三人組中為首者低聲道。

    然後他用力一推,兩個同伴被這力量所動,愕然起身向前衝,踉蹌著從流民中出來。

    一瞬間,眾多目光都集中在這兩人身上,他們一咬牙,掏出懷中的短刃,聲嘶力竭地大叫:“拼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3
二零八、及時雨周銓

    噗!

    獐頭鼠目的漢子才叫出聲,就覺得胸前一疼,他低頭一看,一枝箭已經透胸而過。

    在周銓身邊,葉楚略帶驕傲地放下弓,斜睨了李寶一眼。

    這廝有弓箭天份,雖然真正學弓才只有三年功夫,但射術已經超過了周銓,更是遠勝過李寶。

    李寶哼了一聲,但這聲音出口就變成了咆哮,他舉盾從馬上猛跳了出去,一頭撲在餘裡衍身邊。

    餘裡衍身邊的一個親衛,正舉刀要劈向她!

    所有的一切都是幌子,這名餘裡衍的親衛被人收買,他才是真正殺招的第一步!

    此時其餘親衛的注意力都被那獐頭鼠目的二人所吸引,因此,雖然餘裡衍身邊有不少人,卻都來不及護衛。

    唯一一個及時動手的,就是李寶!

    那名親衛刀還沒有劈出去,就被李寶一頭撞下馬,緊接著,李寶的盾牌狠狠砸在他的面上,砸得他七竅流血!

    可就在這時,親衛中又有一人舉起了弓!

    被收買者,不只一人!

    “達裡瑪,你敢!”

    有親衛大叫,驅馬想要阻攔,可是弓弦已張!

    但幾乎同時,一隻手伸過來,將餘裡衍從馬上拖了過去,直接架在了自己的馬上,用自己的身體將她掩護住。

    周銓似笑非笑地瞄了那名面色慘白的親衛一眼,他既然知道對方的目標是餘裡衍,怎麼會沒有準備?

    不僅是他,其餘陣列少年,也一瞬間結好陣,將周銓與餘裡衍護在中間,就連餘裡衍的親衛也被擋在外邊。

    餘裡衍心中既是恐懼又是氣憤,她待這些親衛不薄,卻不曾想竟然還有人會背叛自己。

    與之相比,倒是周銓的陣列少年可靠得多!

    忠於餘裡衍的親衛還是佔了絕對多數,轉眼間,這些親衛又將陣列少年護住。

    此時流民中的歹徒一一被揪了出來,當場格殺者就有十餘人,還有數人被活捉,那些流民,也人心惶惶地蹲下抱頭,不再到處亂跑亂竄。

    不過這個時候,周銓卻感覺到餘裡衍在自己懷裡顫抖。

    “別怕,那回女真人來襲你都不怕,現在怕什麼,有我在這裡呢。”周銓道。

    “我不是怕,我是生氣!”餘裡衍大叫道。

    她確實生氣,因此從周銓身邊掙開後,她直接來到被摁在地上的兩名親衛身邊。

    被李寶砸爛了臉的那位,七竅流血,也不知能不能活下去,但另一個執弓者者完好無損。

    “你們為何要做這種事情,難道說,我對你們不好麼?”

    兩名親衛默然無語,目光既是複雜,又帶著慚愧。

    周銓上前,將餘裡衍的肩攬住,被信任的人背叛,這種滋味確實不好受。

    “我難道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麼?”餘裡衍又問。

    二人仍然無語,周銓拍了拍她的肩膀,笑著道:“沒有什麼生氣的,背叛者總是有自己的理由,絕不會是因為你。莫拿別人的錯誤來責怪自己……我們走吧。”

    “殺了他們。”餘裡衍被他拉走,她恨恨地回頭望了這二人一眼,然後聽到周銓說道。

    餘裡衍抬起小臉,詫異地看著他。

    “殺人這種事情,還是由男人來做,你們女子,只要快樂就好。”

    這場因為刺殺而引發的騷亂很快平息下來,那兩親衛雖然不肯招供,可是被捕的人多著,很快就有了消息。

    “是耶律阿撒?”

    回報的消息,讓餘裡衍大吃一驚,竟然不是她料想中的蕭奉先,而是耶律阿撒,原來的魏王耶律淳之子!

    原本皇叔耶律淳負責南京也就是燕京事宜,但在榷城盟約之後,耶律淳捲入了耶律章奴的叛亂之中,雖然查無實證,可是他還是被剝壓了權力,如今只是當一個閒散王爺。

    他的兒子耶律阿撒似乎對此不滿,要借助邪教作祟之機,來殺了耶律餘裡衍。

    “不可能,餘裡衍,榷城之盟與你何干?”周銓聽到這個,搖了搖頭:“他要報復,對付你的兄弟比對付你更合適!”

    “郎君說的是,這是當我們傻子呢,故佈疑陣,不過耶律阿撒也逃不過就是,我將人犯和口供給魏王送去,逼著他在朝中支持我!”餘裡衍眼珠轉了轉道。

    即使沒有真憑實據,餘裡衍還是認定,做出這事的就是蕭奉先。

    這場風波,讓周銓對餘裡衍的安全也有些擔憂,親自為餘裡衍核查了一遍親衛。他不是契丹人,又不瞭解這些親衛,所謂核查,也只是走個過場求個心安。

    在這裡多呆了三天,終於,來自濟州的宋船到了。

    這些宋船隻比他晚兩日出發,結果卻比他晚四日到,一來船隊航行不如單船快,二來也是這些宋船未經改造,比不得東海甲號的船速。

    它們的到來,也就意味著周銓又要與餘裡衍告別了。

    隨周銓動身離開的流民,足有三千餘人,分乘八艘宋船,就連東海甲號上也塞進去了一百餘人。這船艙裡的環境,當然比不得周銓的貴賓艙,陰暗潮濕的艙裡,無論老弱婦幼,都只能橫七樹八地躺在船板上。此時都已經進入了冬季,部分地方都出現了浮冰,周銓不敢多作耽擱,在次日便又啟程。

    不過幸運的是,一股西北風讓船隊的速度大增,只用了七日,就抵達濟州。船上三千餘人中,出現了二十九個死者,還有五十餘人生了病。

    當船抵達五國城港時,樊毅昏昏沉沉地踏上了陸地,然後整個人就軟倒在地面上。

    和他一般同樣癱軟的人到處都是。

    好在得到消息之後,島上支起了十餘口大鐵鍋,切成碎塊的羊肉、魚肉,再加上一些蔬菜和海裡的水藻燉在一起。雄雄烈火的作用之下,鐵鍋中的肉香味,讓眾人精神振作起來。

    即使多年之後,樊毅也忘不掉這一餐。

    他們在船上時,為了節約糧食,也為了避免這些流民因為吃得太飽而起什麼別的心思,每日都只有一頓飯,並且還不讓他們吃得太多。故此當他們撐到濟州時,一個個都渾身發軟沒有氣力。可這一餐亂燉,特別是那鮮美的湯,讓他們恢復了一些元氣。

    不僅是樊毅,幾乎所有抵達濟州的人都忘不了這一餐,他們此後還專門煮過類似的菜,特別是逢年過節招待親友之時,更是少不得這一鍋鮮亂燉。

    濟州鮮亂燉,也成了後來濟州特色菜餚之首。

    吃飽喝足,不但飢餓被趕走,寒意也被驅走,這個時候,樊毅才能仔細看看自己周圍。

    若沒有別的事情發生,他將在這裡至少勞作七八年,然後再考慮返回故土。

    “周郎君……周衙內!”

    當他看到周銓時,忍不住叫了起來。

    周銓正在看陣列少年們分工收容這些新移民,濟州的冬天一般不結冰,但溫度也不高,故此首要之事,是讓這些新移民有住處。

    好在這裡不缺石頭,尋找背風處用石頭、泥土,壘出一間間類似窯洞的屋子,能起到遮風擋雨作用即可。

    聽得有人喚自己,周銓回頭望去,看到樊毅眼巴巴地望著他。

    周銓隱約記得此人,他走過去問道:“你有何事?”

    “衙內,就是這裡……就是這裡麼?”樊毅問道。

    他手中還攥著一把泥土,周銓點頭道:“就是這裡。”

    “小人……小人……”

    樊毅突然將臉埋在手中的泥土裡,嗚嗚地哭了起來。

    一個大男人,哭得如此悲傷,聽得讓人不忍。周銓不須要問,就知道此人在成為流民的過程中,吃過不少苦頭。

    更重要的是,他孤身一人來到濟州,並無別的親人。

    微微嘆了口氣,周銓拍了拍樊毅的肩膀:“休要哭了,這裡有田地給你們耕作,有草場給你們放牧,山坡之上可以種柑橘,海水之中可以捕魚……在這裡,你們只要肯花氣力,總能給自己賺個前程。你放心,此次隨船來的婦人不多,但來年春後,我會將剩餘婦人全都接來,到那時,你也能娶個媳婦,待到明年底,孩子能出世,你便又有一個完整的家了!”

    這番話讓樊毅更是嚎啕,然後拜倒在周銓身前。

    他才不過二十餘歲,原本的家早就沒有了,眼前只有一片絕望。可是在這裡,周銓把希望重新給了他。

    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周銓迎著黎清走去。

    “衙內,不是要帶遼國兵卒來的麼?”黎清好奇地問道。

    原本準備帶近千契丹士兵來,但是為了這些流民,也為了防止契丹人反客為主,最終來的只是三百餘人,一半是餘裡衍的私兵,另一半則是耶律馬哥遣來的人手。

    來前餘裡衍與耶律馬哥都再三交待,要這些契丹士兵服從周銓,否則便將他們永置海中,再不得回來。

    這些契丹人平日裡倒是英雄好漢模樣,可在海中飄了三天後,一個個都成了混蛋癩漢軟腳蝦了,而且遠渡重洋讓他們對於船與大海有某種畏懼,所以現在都老實得緊。

    嚇唬高麗人,有這三百遼兵就足夠了。

    “黎總督,這些百姓的安置,要辛苦你了,莫讓他們閒著,先修房屋,就在五國城西面山坡上,背著北風處壘石為屋。然後就擇地修建水庫溝渠,不要催逼過甚,但也不能讓他們閒著。另外,我會在這裡再呆幾日,派人將這些百姓登記造冊,便於你今後管理。”

    “衙內哪裡的話,本地土人愚笨不堪用,那些梁山賊要拿刀槍逼著才幹活,我正愁沒有人手,衙內就給我送來這麼多,衙內真乃及時雨也!”黎清笑道。

    “及時雨”這個稱呼,讓周銓有些無語。

    正當週銓要再說之時,黎清又笑道:“小人這裡也有件事情要稟報衙內,好叫衙內高興高興!”

    周銓心中一動:“何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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