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16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3
二零九、人在皇上,豈非妖物

    兩個月之後,已經是政和四年的正月了。

    按照慣例,正月十五上元節,要放燈三日,平時功課繁忙的太學,這一天也難得地放假一天。

    白先鋒滿臉不高興地走出酒樓,在他身後,傳來嬉笑之聲。

    當他到了樓下時,才有一人趕來,將他的衣袖拉住:“銳之何必如何?”

    “光弼兄,非我不合群,實在是聽不得他們的胡言亂語了……一個個指天劃地,彷彿若是用了他們為相公,天下立刻太平,四夷瞬間賓服,實際上呢,卻是既不知稼穡,又不知行伍……周銓說得沒錯,他們自詡清流,實是輕流!”

    白先鋒乃是太學中捨生,拉住他的洪皓,則是來京師準備參加科舉的。兩人一是陝西人,一個是江西人,只因志趣相投,結為莫契。今日上元節,太學難得放假,洪皓便邀了白先鋒等來樊樓宴飲,只不過三兩杯酒入肚之後,席中卻發生了爭執。

    過去一年,明裡的棉布商會,暗中的東海商會,都在大宋造成極大的影響。特別是棉布商會,廣為人知,已經形成了一個非常強大的利益同盟。

    在太學的學子們看來,這是斯文掃地的事情。

    加入棉布商會的各方勢力,那些身居高官的他們不太敢直接罵,只能暗中諷刺,但周銓則是個活靶子,這些太學生們對周銓年紀輕輕就得任官職,都是心懷羨嫉,因此少不得一些攻擊的話語。

    前年在榷城密約達成後,攻訐周銓最力的就有他們,如今一年過去,周銓在徐州、海州做得好大的事業,他們卻還只是太學生,自然又要攻訐一番。

    白先鋒原本也看周銓不大順眼,他父親曾隨橫渠先生張載學過氣學。如今氣學式微,二程很不客氣地撈走了氣學的遺產,白父既不屑與之同流,又無力改變此事,便只能隱於居中,但既然出自讀書人之家,對於不甚讀書的周銓,當然有種優越感。

    所以去年攻訐周銓,白先鋒亦曾加入,但經過一年的冷靜、觀察、深思之後,白先鋒的觀點變了。

    那份榷城密約,不僅不是賣國條約,而是外交與軍略的神來之筆。不僅緩和了宋遼關係,解除了歲幣負擔,還為大宋提供了大量的稅賦,使得許多大宋百姓,有了養家餬口的活路。

    方才便為此事,發生激辯,那些書生們高談闊論,他勢單力孤,一氣之下離席而走。

    “不過是一介外人,何必為了他,傷了同舍的和氣,銳之兄,還是回來吧。”洪皓又勸道。

    白先鋒擺了擺手,長嘆了一聲:“道不同不相與謀,他們既視我為下賤之輩,我又何必湊上前去自取其辱。光弼兄,你也是想做實事之人,與這些人呆在一起,只能讓自己眼界變淺,固執己見!”

    “擇善固執亦是……”洪弼正說間,突然聽得前言轟的一聲響,緊接著,街上的人都蜂擁湧了過去。

    他訝然相望,卻看到一個大號的孔明燈浮在半空之中,因為被底下的人用繩索牽引,所以沒有隨風輕去,而是順著街道,慢慢向著向南而行,眼看就要到他們面前了。

    這大號孔明燈下方,還墜著綢緞的條幅,兩人仔細一看,上面寫著“棉布商會恭賀上元燈隊歡迎蒞臨”。

    兩人對望了一眼,洪皓面色不愉,而白先鋒則是苦笑。

    “當真是大張旗鼓,唯恐天下不知啊。”洪皓道。

    “這孔明燈還能這樣用……等一下,那上面,那上面是人!”

    所謂的孔明燈,當然是熱汽球。

    這玩意兒對擁有大量絲綢的大宋來說並不難做,真正麻煩的是如何在上面載人。

    現在在熱汽球下吊籃中的,是一個只有七十餘斤的瘦小男子,他得意洋洋,在半空中不停向下招手。

    若只是個大號孔明燈,還不能在京師中造成如此轟動,上面還載著個人,這才是讓眾人奔走追隨的根本原因。

    昔日魯班能造木鳥,在空中飛三天三夜,可那只是傳說,而且並沒有講木鳥能載人。現在則不同,這大號孔明燈下掛的籃子裡,竟然還載著一個人!

    木鳥還有翅翼,可這大號孔明燈連翅膀都沒有!

    熱汽球下邊,抓著繩索不讓它飛走的是師師小娘子。

    如今的師師,已經不再是小姑娘,而是一位少女了。漸漸張開的身體,露出美人胎子的模樣,這個時候她的小臉興奮得全是紅霞,細密的汗珠從鬢角滲了出來,也不知是累的,還是激動的。

    她一個人當然扯不住熱汽球,就是加上她旁邊的周銓也不行,實際上熱汽球是拴在一輛花車之上。

    “如何,我說了要送你一個最熱鬧的上元,你覺得今年的上元節比舊年是不是會更熱鬧?”周銓笑嘻嘻問著她。

    師師小娘子用力地點了點頭,滿心都是喜悅。

    “不生氣了吧,過年雖然沒有來京師陪你,如今可是來陪你了!”周銓又道。

    但師師的小嘴立刻嘟了起來:“兄長騙人,你是來辦商會的年會的!”

    “可我如今不是沒有理睬那些傢伙,專心陪你遊街玩耍麼?”周銓道。

    無論是棉布商會還是東海商會,都是鬆散的利益聯盟,想要讓這個聯盟能夠更持久更強大,年會是必不可少的。

    特別是在過去的政和三年中,兩個商會都展露出光明的前景之時。

    “我想隨在兄長身邊。”師師抬頭望著周銓,想要說出自己心裡話,但是周圍人實在太多,她不敢開口。

    只能輕輕往周銓那邊靠了一點,讓自己儘可能更接近他,感受到他身上的溫暖……

    小小少女的心思,周銓暫時還沒有體會到,他一直將師師當成自己的妹子呢。

    洪皓看到周銓與師師的親密狀,再次冷哼了一聲。他倒沒有細想,以為那是周銓和他的使女,覺得此子果然輕浮不堪,難怪會和遼國的公主攪在一起。

    白先鋒卻是盯著那熱汽球,遲遲收不回目光。

    “銳之,你看傻了麼,怎麼與這些市井庸人一般模樣?”洪皓看他的樣子,心裡有些冷。

    原本二人志趣相投,但因為對待周銓的態度不一致,如今他看白先鋒,也有諸多不順眼之處了。

    “唉,竟然有此奇物!”白先鋒猛然撫掌叫了一聲。

    “譁眾取寵之物,於國於民,無半點益處,哪裡值得銳之你這般大驚小怪!”洪皓開始想起管寧割席的典故,心中暗忖,若是這白先鋒不說出個理由來,他少不得也要與之劃地斷交了。

    “此為軍國利器,戰陣之中,主帥往往無法看得戰場全貌,不知敵陣變化,也無法將號令傳遍全軍,但有了此物,居高臨下,不但可以窺得敵陣虛實,還能夠讓全軍都能看到號令……比如說,用旗語!”

    白先鋒盯著周銓觀察了一年,周銓在海州船上推廣旗語之事,他也聽說了,再將其與熱汽球聯繫起來,他再次撫掌,長長嘆了口氣。

    洪皓知道,白先鋒出自陝西,與西賊交戰的前線,如同橫渠先生張載一般,少年時起白先鋒就好談兵事,雖然考進了京中的太學,但他內心深處,還是想如同范仲淹一般,在西北主持軍務。

    “我要見周銓,我要和他說,這大號孔明燈加上旗語何其重要,這是軍國利器,不可輕示於人!”白先鋒心中想。

    花車遊街,這種事情大宋並不少見,更有甚者,有些花車上還尋來當紅歌伎,或舞或樂,引得游手好閒者緊緊跟隨。但今日所有的花車,都被熱汽球搶了風頭。

    就在樊樓之後,一座最高的角樓上,一張案几,旁邊坐著一人。

    此人斜椅欄杆,正俯身下望,他看到了白先鋒與洪皓,自然也就看到了熱汽球。

    他猛然站起:“這……這是何物,王先生,你可知這是何物?”

    在他身邊,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緊緊皺起了眉。

    “此妖物也!”道士叫道。

    他眼中滿是緊張之色,一伸手掌,連著筆劃了幾個手勢。

    樓頂那人哈哈一笑:“未必未必,王先生不妨仔細看看,這不過是個大號的孔明燈罷了,唔,我想想……熱汽升而寒氣降,它是借用熱汽上升之力,將之托起,只要有足夠的熱汽……唔,上面還有人,有人可以騰空?”

    那人正是趙佶。

    在他身邊的道人,乃是洞微先生王老志,如今名聲非常大的一位道士。聽得趙佶初時之語,王老志原本面上訕訕,此時神情轉了過來,肅然道:“臣正是看到上面有人,才稱之為妖物也!”

    “哦?”

    “人在皇上,豈非妖物?”

    王老志之意,那乘著熱汽球浮空之人,位居趙佶之上,事反常必妖,所以稱之為妖物。趙佶聽了之後,又看了熱汽球一眼,心中生出無明之火。

    自古以來,身為帝王者,無論他們表面上如何謙遜,實際上都容不得別人比自己高。

    趙佶是極聰明之人,否則也不能只是一眼,就瞅出熱汽球的原理來。聽了王老志之語,他正要下令有司去毀了熱汽球,但最後看這一眼時,卻看到了“棉布商會”字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4
二一零、紈袴齊聚(五十張月票加更)

    若沒有看到“棉布商會”,趙佶恐怕會聽王老志之語,斷定這熱汽球是妖物。

    但看到這字樣,他不怒反笑。

    擺了擺手,他對王老志道:“王先生,這一回你看走眼了,這必是周銓弄出的名堂,這廝倒是好膽,返回京中,也不來見我!”

    “周銓?”

    王老志入京時,周銓已經去了徐州,但他對京師的影響卻還在,可以說,京師中看不見他的人,卻到處都是他的傳說。而且王老志乃是蔡京等人所薦,他如今就居住在蔡京府中,也知道蔡京與周銓如今正在聯手,似乎準備經營日本的各種貴金屬礦,因此他笑道:“官家聖明,原來如此,若是周郎君,那就說得過去,此物乃是仙物,不是妖物了。”

    “王先生為何前後自相矛盾?”趙佶嘻笑道。

    “臣當日在仙宮之中曾見過陛下,彼時陛下身邊,有一仙僮隨侍,陛下呼之為‘阿全’,周郎君乃陛下身邊仙童降世,若是他之物,自然不是妖物!”

    這番話說得趙佶心中暢快,哪怕明知此言有好幾分都是虛假。

    但在此時,卻有人不陰不陽說了聲:“王先生所言甚是,周銓既是陛下身邊仙僮,何不就召之入宮,隨侍陛下?”

    說話的是一個太監,名為李彥,亦是趙佶所寵信者。

    此人與梁師成、楊戩關係都不錯,眼見梁、楊等人因為搭上週銓而大發其財,自己卻因為權勢不足,無法與周銓搭上,心中不免吃味。

    太監不是正常人,心態自然扭曲,所以哪怕明知道自己這句話可能得罪周銓,李彥還是逞一時口快。

    但話說出口他就後悔了,因此他眉眼一轉,立刻挽回來:“起居郎之類的官職,周銓如何當不得?”

    原本是想把周銓弄到宮中當太監的,結果轉成了當起居郎,從給周銓找麻煩,變成了為周銓邀官。這死太監轉的倒是快,不過在場的人都是人精,就連趙佶也是極聰明之人,哪裡不明白他最初的意思。

    趙佶哈哈一笑,心裡卻有了些芥蒂。

    周銓之威,竟然至此,連他身邊的太監都有幾分畏他!

    然後念頭一轉,趙佶頓時想到兩個人,面色一變:“糟了!”

    確實糟了,在京師之中,可有周銓的兩個對頭在。

    李邦彥、朱勔!

    李邦彥給周銓趕出京師,先是跑到徐州監漕運,然後又趕到鎮江,只是周銓離京久了,趙佶有些懷念李邦彥的一張巧嘴,故此召他回京,弄了個閒職給他當。其實是讓李邦彥隨侍,聽他說些市井笑話解悶。

    朱勔則是在蘇州自己的地盤上給周銓打了臉,而且他私截船匠之事,讓整個棉布商會和暗中的東海商會都非常不滿意,而陳公輔、李綱等糾合清流,連篇累牘地進諫斥責他,故此趙佶召他進京,先避避風頭。

    這兩人可都在京師,此次趙佶私自出宮,只帶了道士王老志和身邊幾個太監,並沒有帶這幾位寵臣。

    周銓回到京師,若是與這二人相遇,只怕會起衝突吧?

    趙佶還是低估了周銓的下限。

    “師師,我要去尋一人麻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熱鬧?”周銓笑著問道。

    “尋人麻煩……尋誰?”

    “愛看熱鬧就隨我去看,至於是誰你就莫管了。”

    師師小娘子對打打殺殺的沒有興趣,不過對和周銓在一起很有興趣,當然就跟著他啦。

    他們離了花車,將花車交給了別人,然後周銓就帶著一群人大模大樣地走了。

    此時汴京中一些主要街道,已經開始硬化,象御街等,都有了一條約有十二尺寬的水泥路面。原本的青條石也沒有被挖走,而是成了路基。

    以如今豪華版的自行車五尺寬來算,這條道足夠給兩輛自行車並排前行了。

    雖然自行車在京師已經不是什麼稀罕物什,可是當一串二十餘輛組成車隊,上面還擠滿了各式人等足足七八十號,這情形還是挺“壯觀”的。看到車隊者紛紛避讓,有不認識的便打聽:“這是誰,在京師中竟然敢如此囂張?”

    “你不認識?那最前高踞者,就是出使遼國立下功勞的周小相公了,京師之中,就是各位老相公和親王出巡,也湊不出這樣聲勢,唯有周小相公,才有這等本領!”

    “嘶!”

    聽說過周銓名聲的,當下倒吸冷氣,還有知道的更多的,此時插言道:“那是老黃曆了,周小相公辦了棉布商會,棉布行銷天下,一年賺幾百萬幾千萬的大勾當!聽聞前兩日,他們在京中辦商會年會,便是一個區區管事,也分得了幾百貫的年賞!”

    大宋凡至上元,便有七日假期,在放假之前,周銓召集棉布商會各家董事,就在京師召開了年會。這年會一來是總結去年的收益,二來則是瓜分來年的利益每匹棉布,周銓是以四百文的價錢賣給各家,而各家再加價五十至一百甚至數百文不等,轉售到大宋各地。

    因為供少需多,去年大家都是狠賺了一筆,而周銓預計今年的棉布產量,將從去年的一百萬匹猛增至兩千萬匹甚至更多,但眾人卻都判斷出,這兩千萬匹仍然是供不應求,故此為了爭奪包銷的份額,眾人可又是好生爭鬥了一番。

    周銓估計,這個棉布商會還能堅持兩到三年,以利合,必然會以利分,到那個時候,他就得進行改革,否則商會就會分崩離析。不過他也無所謂,棉紡織業這樣的輕工產業,也不可能長期被一個商會所籠斷,因為它的入門門檻實在太低。莫看現在他們有優勢,那是建立在全套棉紡機器都由周銓控制的基礎之上。

    就是現在,哪怕是商會內部的某些人,也在想方設法打探全套紡織機器的秘密。

    這是資本的本性使然,絕不是個人的修養或者情誼能阻攔,周銓對此也樂觀其成。唯有如此,才會誕生真正屬於華夏的工業力量,不致於始終是他一個人在推動工業化進程。

    長長的隊伍穿街繞巷,很快到了一處佔地非常廣大的府邸。

    因為上元節的緣故,與別的府邸一樣,這家人也掛著燈籠,燈籠上還寫著一個斗大的“朱”字。

    周銓來找的,正是這個朱勔的麻煩!

    他在蘇州打過朱勔的臉,但他覺得還不夠,在蘇州那裡,畢竟是朱勔這廝的地盤,很多事情他不敢做出來,但到了京師,他才是地頭蛇!

    朱府對面有一戶人家,他的隨從直接上去敲門,嚇得人家以為禍事來了。哪知道迎面就是一個銀錁子,周銓要借他家樓上一用。

    這人也是京中的一個小官,聽聞是周銓周郎君要借用他家樓,忙不迭地答應下來。

    不僅如此,他還親自為周銓泡了一壺茶,如同對待上官一般,隨侍在旁。當他發現周銓的目光時不時瞄向對面朱勔府邸時,這才意識到不妙,苦笑著道:“周小相公,你方才說要借我這陋居一用……不知究竟是為何事?”

    “聽聞你這邊會有一場好戲,特來此看看。”周銓笑吟吟地道。

    “好戲……周小相公,卑職官微爵小,扛不住對面那位啊……”

    “放心,不會叫你為難,不過若我是你,就巴不得對面那位報復你。”周銓沒有答話,此時新來的一人卻開口了。

    卻是蔡行。

    那小官慌忙現蔡行見禮,但定睛一看,發現蔡行身後幾位,不禁咂舌起來。

    除了蔡行之外,他身後五六位年輕郎君,都是京中權貴的子侄。燕王子趙有章、鄭皇后之幼弟鄭桐、何執中之孫何彥昂、童貫之孫童漸……這其中任何一個,都是京師之中著名的紈袴,但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在周銓面前又都顯得甚為有禮。

    沒有誰敢在周銓面前表露出囂張之態,無論是皇親國戚,還是重臣權貴,他們都視周銓與自己平起平坐。

    當然,這些人背後也都是棉布商會成員之一。

    “諸位來了,且與我一起看看熱鬧。”周銓略略欠身,表示迎接。

    換了一年前,他這樣做,來的這些紈袴們轉身就走。

    但如今,他們不但不走,反倒是一個個笑嘻嘻湊過來,絲毫不和周銓客氣。

    “周銓哥哥,你的球隊究竟如何練出來的,為何我們幾家最強的球員湊在一起,卻還被你打了個四比零?”

    “就是就是,賢弟,我看你隊中那個叫李一毅的不錯,你可知京中好球者給他取了個什麼綽號?大帝,如此僭越的綽號,也唯有足球球員方可稱之,換了別人,早砍了腦袋……賢弟,將李一毅讓給我吧,我出五千貫!”

    “蔡學士你好意思只拿五千貫,若是周賢弟願轉給我,我出一萬貫,還有那門將章渝,我也願出一萬貫!”

    這些紈袴們知道周銓是來找朱勔麻煩的,但他們不在乎這個,他們在乎的是吃喝玩樂。

    “你們這些傢伙,就知踢球,我倒對周郎府上的廚子甚感興趣,我府中也有兩個好廚子,卻抵不得周郎府上一半,我願意花五千貫,請周郎將廚子借我一個月!”

    周銓哈哈大笑,然後裝作神秘地道:“我那廚子可是有秘訣的,童兄,你如果真有興趣,不妨插上一手,拿五萬貫來,我算你四成股,咱們合夥做這門生意!”(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4
二一一、周銓,我與你勢不兩立(三更九千字)

    周銓的秘密就是味精。

    以海帶為原料製造味精,技術非常簡單,無非就是湯料蒸發結晶。問題是海帶原本不產於華夏,從哪兒弄到海帶是關鍵。

    但是控制濟州之後,這就不是問題了,高麗、日本都產海帶,對這兩國之人來說,這是不值錢的玩意,曬乾後作為廉價乾菜充當海州與這兩國貿易的添頭,被運到了濟州。

    再在濟州製成味精,然後送回大宋。

    童貫之孫童漸聽得極是心動,不僅是他,別的幾位紈袴也同樣如此,象趙有章,仗著自己年紀小,直接開口道:“周家哥哥,我沒有那許多錢,出五千貫能算我一個麼?”

    趙有章之父是燕王趙俁,乃是趙佶之弟,雖然貴為親王,卻沒有多少權力。以他一個親王嗣子身份,喚周銓哥哥,實在是恭敬得過份了。不過他這一嗓子也不白叫,周銓伸出手來:“既然喚我哥哥,我這當哥哥的自然要照顧兄弟,五千貫……我再借你五千貫,這樣一萬貫,算你一成股!”

    童漸聽後頓時急了:“四萬貫我出了!”

    “好,這味精的生意就到這裡……喂喂,你們為何用這種眼光看我?”

    蔡行埋怨道:“賢弟,你可莫弄錯了,論結識,咱們結識得最早,交情也該最厚才是,為何賺錢的買賣不拉上我?”

    “就是就是,我與兄弟你一見如故,交情也不比他們淺,怎能忘了我?”

    “行,行,還有一個更大的買賣,若是做成了,比起味精還賺,只要你們能弄到憑證,許我造酒……放心,不是私酒,照樣榷酒稅,我保證釀出比如今市面上最烈的酒還要烈的,我大宋好甜糯,這烈酒未必大賣,但漠北苦寒,弄去換他們的馬,卻又是一筆賺頭!”

    眾人聽得都是精神一振,自古以來,酒就是能賺大錢的生意,否則朝廷也不會像鹽鐵一樣,將酒納入專利。

    至於造酒憑證,對普通百姓市井小民來說是很難得到的東西,但對他們來說,那還是件事嗎?

    旁邊那小吏聽得這些紈袴們一張口就是數萬貫的生意,面上笑容有些僵硬。就在這時,突然聽得對方嘈雜聲起,眾人的注意力這時轉移,轉到了朱勔府邸前。

    卻是幾輛大車,一輛接著一輛被馬拉了過來。

    朱勔府前自然也有家丁守護,原本看到周銓一堆人來,他們就有幾分警惕,甚至有人往回跑去稟報。不過朱勔得知是周銓來了,根本不敢出頭,縮在自家不肯出來,在他想來,周銓必然不敢衝入他府裡。否則擅闖大臣宅邸,趙佶就算再寵信,也少不得要給周銓懲治。

    但他卻沒有料到,周銓動用了大殺器!

    “這是……這不是糞車麼?”探頭望瞭望,別人不解,那小吏卻呼出聲來。

    汴京之中人口百餘萬,每日拉撒出來的黃白之物,就不是一個小數字。此時城市市容管理,亦有專門人手,這些糞便不能隨便傾倒,每日大早,都會有大車沿街而過,將各家各戶的馬桶倒來。

    朱勔府中之人也意識到不對,紛紛喝斥,但是那些驅趕糞車的漢子根本不管不顧,到了朱府門口,直接將糞車後蓋一掀。

    頓時一堆髒物滾滾而出,附近臭氣熏天。

    二十餘輛滿載的糞車,繞著朱府外轉了一圈,於是整個朱府,都被一片臭味籠罩住了。

    周銓這邊,早有準備的他用沙布做的口罩擋住了口鼻,跑來看熱鬧的幾位紈袴卻受不了了。

    “周家哥哥,你也太噁心了!”

    “還好我不曾得罪你!”

    “當真太絕了,不過你要小心,你一向可是受京師中女郎歡迎的,只不過從今日起,你就將是臭氣熏天小周郎了。”

    紈袴們紛紛摀住口鼻,就是師師小娘子這個時候也受不了,好在周銓也為她準備了口罩,可即使如此,彷彿那臭味還是縈繞在鼻端一般。

    周銓笑了笑,可以看到他眉眼都彎彎的:“莫急,這還只是第一步。”

    然後,眾人就看到熱汽球緩緩飛了過來。

    因為刮的是西風,為了尋找合適風向,這個熱汽球可是在半空中巡視許久。

    當確定位置之後,熱汽球上,一個皮囊被打開,足足幾十斤液體從半空中潑了下來。

    “那是尿?”童漸嘎嘎笑著問道。

    “不是,是油……你們可得替我作證,我沒有放火,我只是澆了點油。”周銓道。

    正後著口鼻笑的眾人瞬間靜下來。

    這是上元節,家家戶戶可都點頭花燈,這個時候從半空中澆油下來,周銓還好意思說他沒有放火!

    “這個……我想起我還有些事情……”童漸第一個坐不住,起身想走。

    周銓呵呵笑了兩聲,童漸的腳步就挪不開了。

    剛才才說到要一起做味精生意,如今他走,豈不意味著那前景廣闊市場巨大的一樁必賺的買賣要離開他了?

    “啊,我想起來了,那事晚些也無妨。”童漸苦笑著又回到座位。

    蔡行乾咳了一聲,眾人當中,他算是比較年長的,而且有實際官職,有些事情,別人可以去做,他卻不行。因此他謹慎地道:“周銓兄弟,我知道你瞧朱勔不順眼,但是……若真是火起,可不只是朱勔一家啊。”

    話才說來,就見朱勔府邸中一處火光直冒,濃煙衝起!

    蔡行面色大變,京師之中最怕的就是火災,這一把火燒起來,莫說周銓,就是他爺爺蔡京也未必能撐住!

    “走水了!”

    “不得了走水了!”

    就在他們將要逃遁之時,突然聽得有人大叫,然後四面八方,足足近千人衝了過來。

    他們口中大叫“救火”,手中撓鉤、拽繩等已經搭在朱勔的院牆上。朱勔的家丁正被糞車擋著,一時間也管不過這麼多地方,轉眼之間,這些人就將朱勔家的牆拆了!

    不僅是拆牆,他們衝入朱府之內,大叫救火,見屋拖屋見房倒房。因為京師都是木房屋,容易起火,故此每幢房屋簷下大梁處,都有一個掛鉤,眾人只要將繩子套上這鉤,然後數十人齊發力,便可將屋子拖倒。這些衝來的人,其中不少都是京師中的鋪兵,救火是他們的專業,故此轉眼之間,朱府房子就被拆了一半。

    因為起火的緣故,所有人都從屋子裡逃出來,倒是沒造成任何人員傷亡。

    “住手,住手,這是朱府,你們好大膽子!”

    縮在家裡忍著臭氣猶不出來的朱勔,這個時候哪裡還能忍得住!

    他沒有想到,周銓在京師竟然還敢這麼大膽。

    此時他出來喝斥,但迎面一個鋪兵一把就將他推倒:“耽誤了救火,若是火勢蔓延全城,你吃罪得起麼?”

    又有人冷笑:“你在蘇州,拆了別人那麼多房屋,別人家中只要有一石一木可取,你必破院而入……如今自己家被拆了,怎麼恁的多嘴?”

    “休要理會他,他家大意失火,燒死個把人也屬正常。”

    若是在蘇州,朱勔隨時隨地可以拉出幾百人來,甚至調集千餘青壯也不是難事,但在京師,他卻不敢那麼高調,故此他宅中也只有百餘人,被這數百近千人圍著,除了口中叫嚷之外,朱勔哪裡還敢動手。

    萬一真被這些膽大妄為之輩弄死後扔火裡,他找誰說理去?

    看著自己家最後一間茅房都被掀倒,朱勔已經憤怒至極,他大步走到街這邊,顧不上腳下的黃白之物,抬頭大叫:“周銓,我與你勢不兩立!”

    樓上週銓用小指掏了掏耳朵:“聽見了聽見了,朱勔,你叫得這麼響,可是不想回蘇州了?”

    “你且等著,我這就去面聖!”

    朱勔咬牙切齒,他舉起一隻胳膊,那胳膊上還纏著黃綢,彷彿是在向周銓示威。

    那是朱勔的習慣,他進宮面聖,若是被趙佶拍了胳膊握了手臂,必然要用黃綢將那隻胳膊包上幾日,不停向別人炫耀,以顯示自己極得皇帝恩寵。

    只不過周銓可不怕這個:“你去,你去……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聽得要去面聖,那些衙內們面如土色。

    看熱鬧看到皇帝面前去,可不是什麼好事情,不過這個時候,他們算是上了周銓的賊船。

    早知道,就不該來看這個熱鬧!

    “周銓哥哥,小弟……小弟最怕見皇伯,今日可被你坑苦了!”趙有章嘀咕道。

    “被坑一下得五千貫,要不你給我五千貫,我也讓你坑一下?”周銓笑嘻嘻地說。

    當他的好處這麼好拿,難道他真是善財童子?

    朱勔畢竟是趙佶寵臣,他一個人對上,哪怕是在京師,也是有些吃力,但拉上這批紈袴就不同了,趙佶面對這一群紈袴,懲罰的大棒只會高高舉起輕輕放下。

    而且周銓所用的手段,又不是趙佶最討厭的進諫,純粹是紈袴胡鬧,趙佶只怕也會覺得有趣好玩,在這之後,才去同情朱勔。

    眾人一起下樓,蔡行落到最後,有意拉了周銓一把,見別人未曾注意,他壓低聲音道:“賢弟,你究竟是何用意?”

    他畢竟是蔡京之孫,凡事都會往陰謀上想,周銓的性子雖然有些飛揚輕浮,但幾乎所有的行為都有深意,故此,蔡行才不相信,周銓來拆了朱勔的屋子,真的只是為了出口惡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4
二一二、罰銅

    苦笑,苦笑,還是苦笑。

    趙佶已經回到延福宮,同樣,朱勔府中發生的事情,他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對朱勔,他當然是深深同情,但對周銓,他也實在是憎惡不起來。

    畢竟最先挑事的是朱勔,雖然周銓已經從朱勔那裡將船匠們都搶走了,可朱勔本人,在那次卻沒有受到什麼損失,趙佶連斥責都沒有斥責一句。

    同樣,這一次趙佶也不好斥責周銓,否則就是不公平。

    朱勔給趙佶帶來了不少奇花異石,但周銓帶來的更多,且不說榷城盟約讓趙佶的聲望已經超過父兄,單單是每年直接間接帶來的財富,就讓趙佶對周銓要另眼相看。

    還有周銓獻上的精美玻璃器具。

    穿衣鏡是如今後宮之中最受歡迎的東西,連一向矜持自守的鄭皇后,都開口稱讚了此物。

    “李彥,你說朕可以不見他們麼?”當聽到朱勔與周銓等就在延福宮外等候傳召之時,趙佶苦笑問道。

    在大宋,能把皇帝憋成這樣子的,還真不多。

    李邦彥、朱勔如今在宮中最大的內援,就是這個李彥。

    因為周銓的緣故,原本與他二人關係好的楊戩,此時也和他們保持距離,說不上疏遠,但涉及周銓的事情,楊戩肯定要裝聾作啞。

    梁師成、童貫對此二人的態度同樣如此,甚至這兩位大太監還會更偏向周銓一些。

    “官家,還是見見吧,該訓斥的訓斥一番,該撫慰的撫慰一番,想來……他們也只是要討個說法罷了。”李彥小心翼翼地講。

    雖然稍稍偏向朱勔,但他還是注意,這一次沒有得罪周銓。

    “罷了罷了,將他們都召來吧。”

    趙佶有些無奈地說道,這上元節原本是普天同慶的日子,他還想與民同樂一番,沒料想周銓這廝竟然如此膽大妄為!

    不過……他這手段,倒是讓人覺得有趣。

    周銓與朱勔還沒有到,倒是小福金先到了。

    已經八歲的小福金依舊天真爛漫,她一跑來就問:“爹爹,爹爹,聽說那周小郎來了,聽說他還帶了個巨大的孔明燈來見爹爹?”

    這宮中就根本不要提保密的事情,連小福金都聽到了消息,就更別提別人了。不過趙佶沒有牽怒此事,他只是一笑:“怎麼,我家茂德帝姬想看大號孔明燈了?”

    趙福金昂著頭,頗為神往地道:“聽聞這大號孔明燈還能將人帶上天去,我想到天上,為爹爹、母后和娘娘求長生不老藥!”

    聽得女兒純稚之語,趙佶哈哈大笑,牽住了她的小手。

    哪怕這話是別人教的,但終究是女兒的一份心意。

    不一會兒,周銓等人被帶到他面前,看到不只是周銓與朱勔二人,還包括一群紈袴,特別還有皇后、親王家的子弟,趙佶愣了一下,然後沉聲問道:“你們來做什麼?”

    “他們是微臣請來的證人。”周銓道。

    “證人?莫非你還要他們作證,朱勔的府宅不是你拆的?”

    趙佶雖然沒將喜怒放在臉上,但他旁邊的福金卻還是感覺到父皇的怒意,微有些擔憂地看著周銓。

    “非也,是作證微臣知錯,主動認罰。”周銓厚顏無恥地道。

    “什……什麼?”趙佶愣住了,這廝來主動認錯認罰,以趙佶對周銓的瞭解,這廝絕對不是這麼老實的人物!

    “說吧,你認何錯?”

    “臣不該令人當街傾倒穢物……依《宋刑統》,這些運送穢物之人當杖七十,不過臣乃朝廷命官,天子之臣,又有點小功,杖責有失朝廷體面,當罰直、罰俸……”

    趙佶險些笑了起來。

    不過考慮到朱勔的顏面,他強行忍住,故意將臉板得緊緊的。

    但在他身後,那些侍從們都用手捂著嘴,不少人幹脆就吃吃笑出聲。

    就連還不太懂事的小福金,這個時候都是眉眼張開,露出歡色。

    全京師誰不知道周銓是個小財神,朝廷發給他的那點著俸祿,沒準半天就被他花得精光。他手指縫尖稍漏出一點兒來,便可叫一個人終身受用不盡!

    “你這廝休要胡言亂語,犯此大錯,只罰直、罰俸就想脫身?”趙佶板臉喝道。

    “要不……官家再罰我銅?”

    只論在朱勔家潑糞,這種無賴行徑,卻不是什麼大罪,不能罷官去職,當然也不能貶斥放逐,這種情況下,唯一的辦法就是罰錢了。

    因此,趙佶咳了一聲:“罰銅……四十斤!”

    別人罰銅是五斤十斤,罰周銓銅四十斤,可謂重罰,但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對周銓來說這根本算不得什麼。

    九牛一毛都談不上!

    周銓一臉凝重之色:“官家,罰輕了!”

    “呃?”

    “依臣之見,微臣之過,當罰銅一百斤!”

    沒見過自己找罰的,趙佶狐疑地看著他,琢磨著這廝打著什麼主意。

    “臣已經見過日本商人,正好運來一船銅,約是兩萬斤,一百斤銅,對臣來說不算什麼。”周銓笑嘻嘻地道。

    趙佶頓時站起了身,眉眼中透出驚喜:“果真?”

    “臣哪裡敢戲弄官家,官家特批船匠與臣,臣就算拼了性命也是要將事情辦得漂亮的……兩萬斤銅只是第一步,這證明蔡太師所奏為真,日本果然是盛產金銀與銅!”周銓道。

    在他後邊,蔡行低頭垂眉,心里納悶,蔡京可沒有和他提過這事情……難道周銓瞞著蔡家?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明州沿海制置使曾數度欲與日本聯絡,向他們賜下國牒,卻總得不到回應,不曾想周卿只花了一年時間便將事情辦成了,還是卿能幹!”

    趙佶滿口子稱讚周銓,旁邊的朱勔再也忍不住了。

    今日原本是他來告周銓狀的,如今卻成了周銓的表功大會?

    “官家,官家,不可輕易放過周銓啊,他之大過,不是潑糞,而是拆了臣的宅邸!”

    “喂喂,朱勔,你這話說的就不對了,我承認潑穢物之事是我指使,也不過是想出一口惡氣,至於你府邸被拆,那是因為你家走水,須得拆屋救火,與我可沒有半文錢關係……官家,臣有錯就認,而且認罰,但不是臣的罪名,臣也絕不接受!”

    “火是你遣人放的!”朱勔叫道:“從熱汽球上放的,你當我是瞎子麼,你當京師之人都瞎了麼!”

    “諸位當時在場,你們作證,熱汽球上可曾往下放火?”周銓轉向蔡行等人。

    眾人面面相覷,原來周銓在這裡等著他們。

    “有章,你是老實人,你說!”趙佶看向趙有章。

    趙有章剛收了周銓五千貫的好處,站在誰一邊可想而知,他笑嘻嘻地道:“皇伯,臣侄未曾看到空中有火墜落。”

    “蔡行,你乃是朕近侍,怎麼也與這群紈袴混在一處,你說說看,是不是周銓指使人放火?”

    蔡行心裡嘀咕了一聲,然後道:“微臣和燕王世子一般,也沒有看到熱汽球上有火墜下!”

    “澆油,熱汽球是往下澆油!”朱勔跳將起來。

    “朱勔,若不是你府邸不靖,約束不嚴,就算天下降油,哪裡會失火?”周銓冷笑。

    誰都明白,他就是在狡辯,但偏偏他抓住要害,油本身又燒不著,天下澆油導致失火,那是朱勔家中管理的問題,而不是周銓的問題。

    “臣潑糞罰銅,理所應當,可潑油受罰,臣心中就不服了,官家給臣評評理……”

    趙佶受不了這廝的無賴了:“休要胡言亂語,再罰你一百斤銅……朱勔,朕另賜邸宅與你,此事就此作罷,你二人都不得無事生非!”

    朱勔氣得牙根都疼,卻無可奈何。

    趙佶是個昏君沒錯,但是他也是君王皇帝,首先考慮的,還是自己的寶座能不能坐穩,在此基礎之上,才會去考慮享受。

    朱勔弄來的奇石異樹,只能用來享受,而周銓弄來的貴金屬和銅,卻能鞏固趙佶的寶座,故此哪怕明知周銓是在用無賴手段欺凌朱勔,趙佶也只能安撫下去。

    “爹爹,大孔明燈!”

    趙福金聽得周銓與朱勔爭來吵去,如今終於不爭了,她拉了拉趙佶的衣袖,悄聲說道。

    趙佶想到這個,頓時又板起臉來:“周銓,王先生說你那熱汽球乃是妖物,今日果然如此,它惹了不少麻煩,先是在市井中擾得萬民不安,後來又飛到朱卿宅上傾倒油料……既是妖物,不可留在你手中,將它交至宮中,待朕請道法高深的真人將之鎮壓!”

    眾人都是樂了。

    分明就是福金帝姬想要那熱汽球,寵愛女兒的趙佶將之沒收,沒準乾脆就是趙佶自己眼熱,想著要乘熱汽球騰空飛天。

    “這個,臣有言在先,熱汽球還是有些風險,官家可不要以身試險。”周銓裝作抹汗的模樣:“官家,臣到現在,也一次都未乘過,便是怕其上風險!”

    “朕知道,你可以滾了,待上元節後,再來見朕,好生說一說那東海商會是怎麼回事!”

    被趕走的只有周銓,沒有朱勔,這讓朱勔略微有些安慰。

    但小福金緊接著一句話,卻讓朱勔呆了。

    “爹爹,過會兒那熱汽球……讓這個人乘上去,可好?”小福金指著朱勔。

    在她小小的心靈之中,既然周郎君說熱汽球還有風險,那麼就讓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去試,而所有人中,她最不喜歡就是此人。

    哪個讓他方才和周郎君爭吵呢!(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4
二一三、滾(也是給所謂的南海仲裁)

    延福宮前,周銓哈哈笑著向眾紈袴拱手:“諸位,今日有勞了,過幾天我就再度離京,在那之前再聚一聚,我和你們分說一番球賽大聯盟之事!”

    眾人今天看了一場熱鬧,多少都參與到周銓下一步生意計畫之中,因此都是哈哈一笑,然後散去。

    周銓自己,倒沒有急著走,而是呆在延福宮前。

    被召入宮中時,師師等人當然是不准跟進去,此時來尋他,見他不走,師師皺了一下鼻子:“哥哥,為何不回去?”

    “不急,不急。”周銓笑道。

    不一會兒,便見蔡行又走了過來,他左右看看,見那群紈袴都離開了,才壓低聲音道:“如今你可以說說了吧?”

    “說什麼?”

    “你鬧出這樣一場大戲,究竟是為什麼?”

    “自然是趕走朱勔和李邦彥,這二賊在京中,少不得要給我在背後捅刀子。蔡兄,無論是棉布商會還是東海商會,如今正在上升之時,若總有人在背後扯後腿,耽擱了大夥賺錢,那可就太不好了!”

    蔡行信他這話就是蠢豬。

    朱勔和李邦彥,面對勢力龐大的棉布商會與東海商會,哪裡敢再生事,他們現在躲周銓都躲不及。

    若現在他們還想算計周銓,不等周銓自己反擊,童貫、楊戩、蔡京、何執中,宮內宮外的各方大佬直接就要拍滅了他們。

    周銓越是不說,蔡行就越想知道,沉吟了好一會兒,蔡行忽然道:“我若是遣人去燒了李邦彥家……你會不會告訴我究竟是為何?”

    周銓一愣,然後大笑:“蔡兄,你學壞了啊。”

    “總跟你在一起,能不學壞麼?”

    兩人相視一笑,蔡行終於轉身離去了。

    蔡行才走,又有一人鬼鬼祟祟行來,卻是童貫的孫子童漸。

    童貫雖是太監,卻頗多子孫,大多是義子義孫,這個童漸甚得甚喜愛。他湊來之後,滿臉堆笑:“周賢弟,你說的烈酒之事……”

    雖然烈性白酒在大宋並不是太流行,但那是指汴京地區,可到了西北苦寒之地,特別是羌唐青藏,山高地冷,烈酒甚是受歡迎。

    還有西軍中的那些粗鄙軍漢,有幾文錢,不是嫖賭,就是濫飲。

    童貫在這一帶頗有影響力,若是能得到烈酒,必然可以暢銷,為童貫更賺一筆。

    而且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征西夏之戰。

    因為國庫充盈,而且與遼國的關係大為改善,故此這次征夏之戰,準備得極是充分,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發兵就在今年。趙佶與童貫的計畫,是用五年左右時間,將這個盤踞於大宋西北的分裂勢力徹底拔除。

    酒這物資,對於調動西北諸族,誘使他們出兵相助,也會有不少的助力。

    “這事情容易。”周銓笑道。

    “我明白了,周賢弟,若是你不嫌棄,今夜和我一起賞燈,如何?”

    周銓愣了一下,按理說,童漸今夜應該隨侍在童貫身邊,而且,兩人雖然有點交情,但也只限於商會之事,看童漸模樣,這一起賞燈背後,還有別的名堂?

    心念一轉,周銓大致猜出童漸要做什麼了,他點了點頭:“好,童兄定個時間吧。”

    “到時我會遣人去府上接你。”童漸抿嘴笑了笑。

    這廝是死太監的孫子,笑起來都帶點娘娘腔,周銓將他打發走了之後,卻又看到何執中之孫何彥昂跑了來。

    師師本來是要催周銓回去的,看到這廝,不喜地嘟起嘴:“這些傢伙究竟是做什麼,一個個鬼鬼祟祟的!”

    “利之一字,自然可以催動人心。”周銓呵呵笑道。

    何彥昂有些虛胖,跑到周銓身邊,用力抹了抹額頭的汗:“方才嚇死我了,雖然面過聖,但此前可沒有這麼近過!”

    “少說假話了,官家好游,常入宰執之家,你家沒有接待過官家?”

    何彥昂頓時叫起屈來:“家祖為人,郎君你是知道的,清廉儉樸,家中並無治苑囿,官家才不願意去。便是偶爾去一兩次,我也不過是遠遠拜上兩拜就被趕走,哪裡能像今日這般湊到跟前去!”

    見周銓笑而不語,何彥昂又叫屈:“郎君,我家可真是窮,比不得他們!”

    “榷城那裡,令叔不是做得還不錯麼?”周銓道。

    何彥昂胖臉微紅。

    榷城計畫,從提出到推動,都是周銓一力為之,但歷經艱險到了收穫時分,朝中諸公卻將周銓踢開,紛紛跳出去摘桃子。當時何執中雖然不是首謀,但卻默許了這種情況,甚至在暗中推波助瀾,為自己的一個兒子謀得了榷城的一個好職司。

    這才一年功夫,其子就從雄州榷城那裡送來四五萬貫的錢財,讓何執中在京師諸相公中,終於不那麼寒酸了。

    “呃,周兄,我這人沒啥本事,就是識得幾個御史,朱勔這廝,我早就瞧他不慣了,只等上元節後,我便請這幾位御史上奏,將這廝趕出京師!”

    “嗯嗯,我也瞧朱勔不慣,兄弟你要小心,這廝可不好惹,如果需要我幫忙,你只管說。”周銓拍著胸脯保證。

    何彥昂的胖臉上,全是愕然。

    原本是周銓的事情,他是替周銓出氣,可怎麼就搞成了……他的事情?

    這種厚顏無恥顛倒黑白的本領,好像只有他祖父那種老奸巨猾之輩才有吧?

    好一會兒之後,何彥昂的神情才恢復自然,他訕訕地笑了笑:“好,好,若有需要之時,我肯定要來找周賢弟!”

    他心裡拿定主意,上回榷城之事,自家是得罪了周銓,現在是難得的機會,不但可以挽回當初失去的情面,還可以乘機拉近兩家關係。

    回去之後,就讓那幾個御史趕緊使力,不僅是他們,那些自詡為清流的傢伙,比如總是看自己爺爺不員眼的陳東、陳朝老二人,也可以讓人去挑唆一番!

    “現在咱們可以走了吧?”師師看到這胖子也離開了,又問周銓。

    “不急,還有人沒有來呢?”

    這些紈袴們雖然不通整理,但回得家中,哪有不被家人大人教育的,所以周銓還可以繼續等。

    然後他看到鄭皇后的幼弟鄭桐走來,正好,燕王世子趙有章也從宮裡溜出,兩人正好同時來要周銓,看到對方,都露出尷尬之色。

    無論是外戚,還是親王,交結大臣都有諸多忌諱。兩人默默了一會兒,趙有章道:“周家哥哥,有好處別忘了小弟我,小弟沒有別的本領,就只能給哥哥搖旗吶喊。”

    鄭桐也是連連點頭:“不管做什麼,都算我一個!”

    他二人原本都有一肚子話要同周銓說,但此時卻都說不出來,只能訕訕而退。

    不過他們人到了,立場也就擺明了。

    “如今總該走了吧?”師師覺得這些人好無趣,哥哥好不容易回京師,這些人卻總來打擾。

    她還想尋個機會問問,那個傳聞中的遼國公主,究竟是怎麼回事!

    “呃,師師,我還有個人要等。”周銓道。

    師師相當失望,只能沒精打采地哦了一聲,然後有一句沒一句的與他胡扯。

    延福宮中,朱勔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慘笑著從吊籃裡下來。

    熱汽球上的滋味,可不好受。如果趙福金沒有提出要他上去試,他倒可以裝聾作啞,趙佶自會尋膽大的禁軍士兵上去。

    可是小福金點了他,他若推托,此前種種表忠心的言辭,豈不都成了欺君?

    因此朱勔只能“自靠奮勇”,向趙佶提出他上熱汽球。

    趙佶此時心裡完全偏向周銓,朱勔獻幾塊石頭幾棵樹,只要是個人就可以去辦,周銓獻銅獻熱汽球,這可是除了周銓之外別人都做不到的。

    故此趙佶也想給朱勔一點教訓,讓他安分些,便默許了朱勔乘熱汽球上去。

    在熱汽球上時朱勔嚇得一動不敢動,自然就談不上享受騰空帶來的樂趣。

    見朱勔下了熱汽球後仍然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趙佶心中更是不喜,隨意安撫了幾句,便打發他離開。

    至於賜宅之事,因為現在朝廷休假,只能延後幾日,這幾天裡,朱勔唯有去租屋了。

    朱勔一邁步子,便發覺自己雙腳發軟,連行路都艱難。

    好不容易蹭到得宮前,朱勔才發現,周銓竟然還未走!

    “我建議你趕緊滾回蘇州去。”

    終於等到了朱勔,周銓大步來到他面前,目光凌厲瞪著他。

    “哼,我就不信,你在京師之中還能一手遮天!”朱勔厲聲道。

    “你就得麼,我方才說過,我運來一船兩萬斤銅!”周銓道。

    “那又如何?”

    “按今日價格,我可以再澆你一百次糞,潑你一百次油……朱勔,東南半壁,被你拆屋毀家的,不只百戶吧?”周銓冷笑道。

    朱勔頓時愕然。

    他這才明白,周銓留下來,可不僅僅是為了看他倒楣的模樣,更是向他威脅,要他盡快滾蛋。

    深吸了口氣,他將心中怒意壓了下去,沉聲道:“你究竟想要如何?”

    “要你滾回蘇州,我不是說過了麼?”周銓冷冷地盯著他。

    “我來京師,乃是官家相召……”

    “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是送了李彥厚禮,他才替你美言,讓你來京師,而你來此,無非就是想乘我不在京師,背後進讒,要扯我後腿罷了。”周銓道。

    “你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朱勔幾乎要叫起來。

    然後,他看到周銓笑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5
二一四、求見(三更九千字……)

    這些都是藉口。

    周銓自己心裡很明白,朱勔這次進京,第一目的是鞏固他在趙佶心中的地位,而不是來與周銓為難。

    從棉布商會到東海商會,周銓已經拉起了一個以他為紐帶的利益聯盟,在整個聯盟之中,他是唯一不可替代者,故此,在這個聯盟迅速發展的階段裡,就連趙佶本人都要容忍他,除非他有明確的謀反跡象。

    所以朱勔也好,李邦彥也好,周銓完全可以不在乎他們。

    但是周銓並不是一個輕易忘記仇怨的人,蔡京、童貫、何執中等,因為有共同利益,所以周銓可以暫時放下與他們的芥蒂,可朱勔和李邦彥與他又沒有共同利益。

    既然有能力可以報復,為何不快意恩仇,偏偏要學那些蠢貨,以德報怨,何以報德?

    當然,周銓也確實對朱勔相當敵視,他去了蘇州一趟,在那兒看到朱勔是如何把江南弄得烏煙瘴氣的。雖然此事與他並無直接關係,但是朱勔弄得江南中等人家家業敗盡,誰還來買他的工業產品,誰來為他聚攏財富?

    這種竭澤而漁的手段,與周銓推動華夏工業化的打算有著根本衝突,雖然其根源在趙佶身上,可朱勔也是重要幫凶。

    威脅完朱勔之後,周銓揚長而去。

    朱勔愣了好一會兒,轉身想要回宮中哭訴,卻被禁軍攔住。

    “未有天子詔傳,不得擅自入宮,朱應奉,莫讓我們難做!”攔著他的禁軍班直沉聲道。

    “那勞煩你替我稟報一聲……”

    “官家準備觀燈,此時我可不敢去打擾官家的興致,朱應奉,我勸你還是息了再見官家之心吧。”那禁軍班直道。

    面對如此情形,朱勔只能黯然回家。

    可是他家中已經是一片廢墟,圍著他家一圈還都是穢物,原本該是熱熱鬧鬧的上元節,他家卻是一片愁雲慘淡。

    好在他不缺錢,因此回去之後,立刻派人四處打聽,想要暫租一套宅邸。

    但是很快他派出的人就哭喪著臉跑了回來。

    他們並非京師本地人,想要租房,只能去尋找伢子中人,結果連尋兩個,一聽說是為朱勔租房子,對方立刻就推辭。

    直到第三個,塞了錢兒,對方才吐露實言:周銓扒了朱勔房子的事情,已經傳遍京師,幾乎人人稱快,故此無人願意租房給朱勔。

    “加錢,加錢,我就不信,有錢還租不著房子!”聽得這回應,朱勔咆哮道。

    可是僕人卻依舊哭喪著臉:“老爺,小人也說了,價錢給他加到了三倍,但他們仍然不干……他們說,周銓既然能扒了老爺第一套宅邸,便也能扒了第二套,他們可不會為幾文錢,把自己的宅子送掉!”

    到得這地步,朱勔終於無計可施了。

    眼見天色已至午後,再用不了多久,太陽就要西下,他一大家子卻連住處都沒有。朱勔也沒有氣力發怒了,帶著家人,收拾了一下從廢墟中扒出來的財物,便去尋客棧投宿。

    這百餘號人要投宿,小客棧還不行,只能找京師的正店。結果連接打聽了幾家,卻都吃了閉門羹。

    當僕人去與客棧交涉時,朱勔還聽得那客棧掌櫃冷笑著道:“朱官人在蘇州好大的威風,名聲都傳到我們京師來了,他不是慣會扒人宅院麼,有本事就去扒了周郎家的宅院,住到周郎家去,小店本小利薄,可不敢奉迎這般人物!”

    到得最後,朱勔已經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當看到大相國寺時,他才靈機一動。

    大相國寺佔地廣大,而且這裡的僧人們百無禁忌,就連暗娼與屠夫,都可以在這裡公然做生意。

    他們一家子,只能暫時借宿於大相國寺。

    這樣的一個上元節,他們一家自然過的不開心。但是他的遭遇,卻讓京師中許多人很開心。

    比如白先鋒。

    “當浮一大白!”在小酒鋪子裡,白先鋒將杯中酒飲盡,慨然說道。

    在他對面,卻是李綱。

    “此事確實做得大快人心,朱勔這等奸賊小人,矇蔽聖聽,猖狂得志,我是到過蘇州,親眼見到那邊百姓受其荼毒之狀……百姓恨之入骨,如積薪聚油,只要稍有火星,聽怕江南就是一片亂局啊!”李綱長嘆一聲道。

    “惡人自有惡人磨。”洪皓雖然瞧不大上週銓,但這個時候,也不得不承認,周銓做得漂亮。

    “周銓未必是惡人,我觀他行事,雖然頗有離經叛道之舉,但往往也暗藏深意……他事且不說,海州和徐州種棉之事,光弼兄,換了你會如何去做?”李綱問道。

    洪皓沉吟了一會兒:“自然是勸導教諭……”

    “不成,百姓多守舊固執,讓他們不種糧食改種棉花,你覺得能有幾人聽從?”

    “朝廷明下旨意,官府全力推行?”洪皓又道。

    “王荊公變法,便是如此,結果呢?”李綱噗笑了一聲。

    雖然現在朝廷還在行新法,延續了王安石的某些政策,但是他們這些讀書人都明白,王安石的變法,其實是變了味兒。許多在王安石看來有益於百姓的舉措,結果卻變成了殘民害民之舉。

    “周銓先以補貼以安農戶之心,再以利益以誘農戶之意,故此棉花僅僅一年,便大行於海州與徐州,我聽那邊的朋友說,今年兩地棉花種植,將擴大數倍,不僅這兩地,周邊諸州府,也都紛紛引進棉種。我聽聞周銓曾說過一句壯言,給他一個支點,他便可以撬動整個華夏,種棉之事,可窺一斑!”李綱又道。

    “伯紀兄似乎極欣賞此人?”洪皓說不過他,勉強回應道。

    “此人不為大賢,便為大奸!”李綱斷然道。

    他二人的對話,白先鋒都聽到耳中。無論是贊還是貶,白先鋒都覺得有道理,但周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恐怕只有親身去接近,才能真正明白。

    想了想,白先鋒道:“若我去求見周銓,二兄以為周銓會如何相待?”

    “你去求見他做什麼,他這人輕慢儒士,不好文章,你去見他,只怕反受其辱!”

    洪皓撇了撇嘴,其實他內心深處對周銓還是有些佩服的,唯獨讓他不滿意的,就是周銓不喜讀書,不參加科舉。

    “說他輕慢儒士不好文章,未免有些過了吧?我並未聽說,他有過侮辱聖賢之言。”白先鋒道。

    “此事非我所言,乃故相徐公書信中語。”洪皓道。

    所謂故相徐公,就是已經死了的徐處仁。李綱微微搖頭,對這位徐處仁,他看不大上眼,白先鋒更是噗笑了一聲:“徐公為相,無甚建樹,牧守一方,民變沸騰,喪師失地,一朝身亡……這等人物,若是我,也會輕慢於他!”

    洪皓瞪圓了眼睛,想要反駁,但話到嘴邊,還是嚥了下去。

    徐處仁對彭城民變處置不當,這是實實在在的事情,即使不是無能,平庸這個稱呼也少不了,實在是沒有辦法替他回護。

    “二兄,小弟先告辭了。”白先鋒放下酒杯突然道。

    “還未盡興,為何急著走?”李綱訝然。

    “坐而言不如立而行,周銓究竟是怎麼樣的人物,我到他身邊去看看就知道,哪怕一天兩天看不出來……終有看出的那一日!”

    白先鋒言中之意,讓洪皓駭一大跳:“銳之,你可是中捨生,再努把力氣,便能升上舍了,千萬不可自誤!”

    “我一介陝西人,讀書豈是你們贛人對手,贛人、蜀人、閩人,還有兩浙……我自家明白,天份有限,到中舍已經是極致,既然學文不得,看看能否學武吧!”白先鋒再次一揖,然後再不二話,揚長而去,只留下李綱和洪皓二人,在他身後不知該是鼓勵還是勸阻。

    白先鋒與他們告別之後,徑直到了周銓宅子。

    此時周銓早搬出了舊時街巷,這幢宅院是位致仕京官所留,花了他數千貫,雖然不算很大,但交通便利,當著正街。

    白先鋒到了門前,看到一個壯漢坐於屋前,上前行禮道:“太學中捨生陝西白先鋒,求見周郎,還請通稟一聲。”

    “太學中捨生?”那壯漢正是杜狗兒,在周銓離開京師時,因為他妻子有孕,故此未讓他跟隨,而是將他留在了京中,與蒯櫛一起主持京中之事。這兩人雖然能力一般,但一個有些小聰明,另一個可靠,倒也能將局面維持住。

    不過周銓回來之後,杜狗兒便在他門前當個門房這可不是周銓輕慢於他,能給周銓當門房,就可以為他做一半的主,非是極信任者不能為之。

    太學生來拜訪周銓的,白先鋒還是第一個,而且他的口音裡帶著陝腔,對於在西軍中廝混過的杜狗兒來說,很有些親切。杜狗兒讓他稍等,自己跑了進去,片刻之後,他出來道:“我家大郎有請!”

    白先鋒略一整衣裳,深吸了口氣,邁步過門。

    他希望,這次會面能看到周銓真實的一面,也希望有助於他下定決心,走上一條與普通太學生不同的道路。

    但他才到客廳前,就聽得後邊杜狗兒笑道:“啊呀,大郎有吩咐,童衙內派來的人,不須通稟直接進去!”

    緊接著,一個趾高氣揚的人從後邊竄來,直接竄到了白先鋒前面。(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5
二一五、唯武器論

    此人斜睨了白先鋒一眼,不過到了客廳門口時,那氣焰頓時收斂住,恭恭敬敬往內行禮:“小人童喜,奉小衙內之命,來請……”

    “先在外邊呆著。”白先鋒聽到裡面周銓的聲音響起。

    那童喜愣了一下,完全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下意識地,他又重複道:“小人童喜,奉我家小衙內……”

    “我知道你是童漸派來的,你先到外邊呆著,方才杜說說有位太學生來訪,凡事總有先來後到,且讓我先見過這位太學生再說。”

    那童喜滿臉臊紅,卻不敢在周銓面前放肆,只能老老實實退出來。

    白先鋒目光閃動了一下,周銓並沒有表現出禮賢下士的模樣,比如說,沒有迎出門來,但偏偏這堅守秩序之事,讓白先鋒心中覺得,比起禮賢下士更重要。

    他定了定神,邁步走了進去,然後算是在近距離看到周銓了。

    外表俊秀倒還罷了,周銓給他印象最深刻的是那雙眸子,有時看上去帶著頑童的戲謔,但更多的時候,是深沉如海,彷彿藏著千年的歷史與智慧。

    “太學中捨生慶州白先鋒拜見周郎君!”

    白先鋒打量周銓之時,周銓也在打量著他。

    此人骨架高大,雖然略有些瘦削,但精神十足。他有典型的秦地人相貌,周銓手底的人中,頗多都有類似特點。因為留著短鬚的緣故,讓他顯得有些成熟。見周銓時無論是行禮還是說話,都表現得大方得體。

    “白先生有禮了,請坐,請坐,上茶!”

    有一個少年上來,為白先鋒奉上茶,白先鋒看了這少年一眼,心裡不由一跳。

    他早就知道,周銓身邊有一些少年伴當,一個個都在他的龍川別業私學中讀書習武,以前遠遠看不覺得,現在近距離觀察,卻發現這少年舉止之間不卑不亢,絲毫沒有慣居人下者那些不自信的感覺。

    與他目光相對,少年還含笑著點了點頭,那神情倒與周銓有幾分相似。

    這些陣列少年,總是忍不住將周銓當成模仿的對象,一舉一動甚至連表情和說話方式,都會模仿周銓。

    “白先生來此,有何見教?”周銓問道。

    白先鋒想了想,他不是那種好為大言之輩,因此直抒胸臆:“在下有些事情不明,故此直接來請教周郎。”

    “請說。”

    “周郎才氣無雙,天下罕有匹敵,為何不走科舉之途,卻勞心勞力,往來奔波,行事倍而功半之舉?”

    周銓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當面問他這個問題。

    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是不能回答。

    “天下走科舉之路以求富貴者,不知凡幾,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而工業強國者,我卻是唯一一個,非我莫屬,少我其誰!”

    “工業強國?”白先鋒愣了。

    “先生是秦地之人,當知秦漢之際,我中原士卒對上匈奴等,以一可敵其五!李陵以五千之卒,橫行於十萬匈奴之間,若非箭矢用盡,則匈奴對其無可奈何!先生可曾想過,為何會如此。”

    “為何?”

    “兵甲利也,秦漢之時,我中原士卒,皆被鐵甲,用強弩,結陣而行,如山如林,乃至於唐,安西都護以三萬之眾,威壓西域百國,靠的除了將士忠勇,就是兵甲之利。之所以能如此,是因為我華夏所煉鋼鐵遠勝諸胡皮甲銅刀。大宋為何面對遼賊、西賊屢有不利,因為遼賊、西賊皆擅煉鋼鐵!”

    “鋼鐵從何而來,工業!”

    “太祖之時,有封樁庫之說,但百年時光,封樁庫數盈數空,幽燕之地終未我有,為何如此,原因無他,封樁庫中的錢帛,未能變成鋼鐵,未能變成勇士身上的鐵甲手中的鋼刀!”

    “我有一兄長,陣歿於西軍之中,家中大父、父親,每每提起此事,都慘然流涕;我左鄰右舍,皆為禁軍家眷,每至祭禮,多有悲聲。故此,我棄科舉,興工業,為的就是將大宋滾滾財富,都能變成戰力,讓邊疆將士少流血多獲功!”

    周銓這一番話,其實是唯武器論,他自己內心其實知道,這只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以此為理由,足以解釋清楚,他為何會做出棄科舉而興工業的選擇。

    白先鋒不喜大言,但周銓這番話,還是讓他覺得甚為激動。

    思忖了好一會兒,他才覺得這話中似乎還有些問題,只不過以他才智見識,暫時還推不出根源所在。

    “周郎所言,讓人耳目大開,不過那自行車、水泥、棉布、熱汽球等,如何用於制敵?”白先鋒又問道。

    “自行車可以代馬,水泥可以修路築堡,棉布可以遮寒,熱汽球可以窺敵虛實,傳遞軍令,甚至直接從空中殺敵……白先生可否滿意?”

    周銓年了看屋外,那童喜已經在門口擠眉弄眼,他對童漸有什麼安排也很感興趣,因此急於打發走這位好奇的太學生。

    “還有其餘否?”

    “君若有空,不妨去一趟利國監,到那時,我可以向你展示一些其餘之物。”周銓起身準備送客了。

    “既是如此,學生還有一事相求。”白先鋒卻又行禮道。

    “何事?”

    “某雖不才,資質愚鈍,卻也頗知文章,願為周郎賓客!”

    周銓絕對沒有想到,他提出的是這樣的要求。

    所謂賓客,其實就是門客。此時京師中讀書人,甚至一些考中進士者,為權貴門客是很普遍的現象。比如說,李綱等就曾經為蔡攸門客,而童貫、梁師成等門下,也都蓄養著數十門客。

    周銓此前所用,都是父親的人手,他自己培養的陣列少年,如今也漸漸獨當一面,但是讀書人欲為他門客者,這白先鋒還是第一位。

    所以周銓呆了一會兒,忙將白先鋒扶住,然後有些尷尬地道:“我自知自己,原先被視為市井小兒,後來被看作幸進之輩,現在嘛大夥都覺得我是紈袴……先生不知是瞧中了我哪一點,竟然放棄大好功名,想要在我門下?”

    “以我資質,中捨生便是極限,太學之中,已無前途,此其一也;我不喜尋章摘句,更好兵事軍略,郎君之事,正有益於此,此其二也!”

    白先鋒還有第三個理由,作為不甘寂寞的年輕士子,他還想跟在周銓身邊,看看能不能獲取更大的機會。只不過這理由用不著說出來,他與周銓都是心知肚明。

    此時周銓心裡已經拿定了主意。

    無論這個白先鋒是真心投靠,還是別人安插來的眼線,他都要收下。

    單憑龍川別業學校來培養人才,速度實在太慢,若是能招攬一些此時的讀書人,注意限制他們的負面影響,至少在前期還是有用的。

    至於後期……等周銓手中有了十萬受過五年新式教育的新一代之後,他就擁有徹底掀桌子的底氣了。

    “白先生能自秦地而入太學,不必太過謙虛,定是博學之士。白先生願意來助我,我甚是歡喜!”周銓說到這,向後退了兩步,然後向著白先鋒一揖:“今後有勞白先生了!”

    兩人都是乾脆的性子,既然定下此事,白先鋒也就不客氣:“我如今仍在太學,待明日再來拜見郎君!”

    周銓卻笑道:“何必等明日,我這自有宿處,過會遣人隨先生一起去拿行李就是。”

    “郎君這邊,還有客呢。”白先鋒道。

    “無妨,先生既來助我,那就不是外人,童喜,你進來吧!”

    童喜在外頭等得早就急了,此時聞言,邁過門檻進來,向周銓拜了拜:“周郎君,我家衙內有請,請郎君隨小人一起去瞧個熱鬧!”

    “哈哈,上午我請他看熱鬧,下午他就請我看了?”周銓一笑,然後看向白先鋒:“先生覺得,我當不當去?”

    這是對白先鋒的一個考驗,雖然周銓已經知道,這個白先鋒並不是什麼拘泥之人,但若是對方進諫,說童漸是宦豎子侄,不可親近,那麼周銓就要找個由頭將他趕走了。

    甚至白先鋒若擺不正自己位置,真的試圖現在就來替周銓做決策,周銓也會疏遠他,讓他自個兒滾蛋。

    “此事非晚生能知,自然是由郎君自己抉斷。”白先鋒道。

    周銓一笑:“既是如此,白先生隨我一起去看這個熱鬧……葉楚,叫上武叔和李寶!”

    門外一直侍立的葉楚應了一聲,白先鋒跟著周銓來到院中,然後一怔。

    原本他進來的時候,院中只有葉楚一人侍立罷了,但現在出來時,卻看到二十名少年伴當,已經列隊整齊,肅然無聲!

    便是邊軍精銳,只怕也做不到這一點,周銓只是在裡面喊了一聲,才不過數息功夫,就集合完畢!

    白先鋒看著這些目不斜視的少年,若有所思。

    童喜也嚇了一跳,嘻嘻笑著奉承道:“都說郎君乃是將門虎種,連家中的伴當長隨都是以軍法約束,如今來看,果然名不虛傳!”

    這等奉承話語,周銓完全沒有興趣,他心中想的,卻是童漸這廝會叫他去看什麼熱鬧。

    以他猜想,應當是某種投名狀,為了和他合夥做烈酒生意,童漸要干一件比較出格的事情吧。(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5
二一六、負心浪子李邦彥

    李邦彥愁眉苦臉地坐在自己家中,焦急地等著外邊的消息。

    與朱勔不同,李邦彥在京師可謂地頭蛇,所以消息甚是靈通,周銓才回京中,與幾個紈袴們組織了一場球賽,那時他就得到消息。

    只不過那時他並不在意,他如今聖眷恢復,只要不主動去招惹周銓,想來這廝也不敢來動他。

    結果中午他就得到消息,周銓澆了朱勔家二十車糞,還將其宅邸扒了。

    那時李邦彥是用一種等著看笑話的心情等待結果,朱勔乃是天子寵臣,周銓如此大張旗鼓,必然會被官家懲罰。

    但結果卻出乎他意料。

    扒房之事,趙佶根本沒有追究,只是不清不重地拿潑糞之事罰了周銓一百斤銅。

    而周銓運了一船銅來,說是兩萬斤,這樣的把戲還可以再玩兩百次!

    第一次是玩朱勔,誰知道下一次會不會玩他李邦彥?

    就在這時,何靖夫快步走了進來,到他面前時,還抹了抹額頭不存在的汗水。

    “有消息麼?”

    “老爺放心,周銓並未有別的舉動!”

    何靖夫是去打探消息的,身為京師的地頭蛇,他們自有門路。如果周銓想要對李邦彥重施故伎,至少要動用數百號人,在京師可瞞不過有心人。

    聽得周銓沒有準備對付自己,李邦彥長吁了口氣:“這日子,何時能到頭啊……”

    只要周銓在京中,他就得擔心受怕,除非周銓離開,或者他離開。

    “老爺,根本還在官家那裡,朱勔如此下場,其實是他聖眷不再!”何靖夫輕聲道。

    李邦彥深有同感,水泥的出現,讓朱勔對皇帝的作用減了大半,除非他還有別的本領,否則可以想得到,官家會漸漸疏遠他,直到有一天,官家對他的厭惡超過喜好,那時便是朱勔完蛋之時。

    所以最重要的還是抱緊趙佶的大腿!

    “今夜上元,官家與民同樂,必定會賞燈!”何靖夫又道。

    “賞燈……往常是在城頭看燈,不,不,今年不會了,我得到消息,童貫那廝將官家請至自己宅中……童貫宅有什麼好看的,我明白了,這是為了避開言官口實,實際上是官家要微服私訪!”

    李邦彥霍然起身,心中有了一個主意。

    “何先生,你再去尋人打聽一下,童貫要將官家帶到哪兒去……我們提前在那兒等著,到時裝作偶遇模樣!”

    偶遇之後,便可陪趙佶遊玩,李邦彥既稱浪子,京師勾欄瓦肆裡有趣好玩的地方,他幾乎瞭如指掌。只要帶著趙佶轉上幾處,必然能讓久處深宮的趙佶大呼過癮。

    這樣做其實對周銓沒有任何傷害,李邦彥所想的,只是固寵。只要得了趙佶寵愛,周銓諸多無賴手段就不好施展了。

    “這世間,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周銓這小人,害得我要絞盡腦汁!”

    何靖夫打探消息倒是有一手,不一會兒就知道,童貫今夜要引趙佶去金錢巷。

    一聽是這個地方,李邦彥明白,除了童貫之外,梁師成肯定也在其中。金錢巷裡有一處梁師成外宅,當初他與周銓勾搭上就是在這裡。

    李邦彥二話不說,穿上普通服飾,也沒多帶人,只帶了四五個伴當,再加上何靖夫,便乘上轎子趕往金錢巷。

    原本自行車更方便些,只是李邦彥厭惡周銓,自然不會照顧周家的生意。

    所謂金錢巷,卻不只是一座巷子,而是周圍數條小巷的統稱,李邦彥到得這裡,只看到人山人海分外熱鬧,原來金錢巷這邊的花燈,冠甲京師,特別是還有許多賣南北雜貨、各地小吃的,將這附近擁得水洩不通。

    你一下我一下,擠來擠去的結果,就是李邦彥和他的隨從們被擠散了。

    等何靖夫都在人群中不見了之後,李邦彥心中有些急。

    不過這時,他離自己的目標很近了。

    他並不知道,就在他的頭頂上,周銓與童漸坐在一幢樓中,看到他孤零零地擠過來,童漸笑嘻嘻道:“來了來了!”

    “原來是他,童兄,你喚我來,只是為了看他?”

    “自然不是,一齣好戲呢,且看且看!”童漸嘿嘿陰笑了兩聲。

    他安撫了周銓之後,便呼哨了一聲。

    然後人群中突然有一人衝了出來,一把將李邦彥抱住,痛哭道:“可找著你了!”

    那人身長五尺,身寬亦是五尺,整個一坨肉山。滿臉橫肉,渾身肥膘,但看服飾打扮,卻是一個女子!

    她嚎聲如雷,這一嗓子,就讓周圍人都震住了,然後紛紛讓開,開始進入圍觀模式。

    李邦彥自命風流,長得還是相當不錯的,可被這人抱住,嗅著一股脂粉渾著什麼怪東西的味兒,熏得他頭昏腦漲,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你是誰,放開我,你是誰?”

    “你不認識我了?”那胖女郎鬆開手,聽得李邦彥這樣說,失聲痛哭起來。

    一邊哭,她還一邊數落,她原籍在鎮江,在那裡遇上的眼前這位李郎君,自稱是京師風流人物,因為喜愛她的“美貌”,故此向她獻詩獻禮,惹得她芳心暗許,跟他私奔。哪知私奔不久,這位李郎君就失蹤了,她孤身上京尋夫,天可憐見,總算是在京中找著了。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我不是!”

    李邦彥大怒,想要表明身份,但身為官員,惹來這種事情,可就不是風流了。

    “還說不是,你說說,你是不是姓李?”

    李邦彥還沒有說話,圍觀眾人中便有人叫道:“姓李,姓李,方才他的伴當還喚他李郎君!”

    “你們聽錯了,我身邊哪有什麼伴當,就我一人。”李邦彥辯道。

    周圍觀眾絕大多數都不信那胖女郎所言,李邦彥這廝生得一副好相貌,如何會喜歡上胖女郎這般醜女?但那胖女郎此時大哭:“我千里迢迢來尋夫,如何會連自己的夫郎都認錯?你左腑下有一銅錢大小胎記,呈金龜狀,你還對我說這是你要掌金龜印之跡,若你不是我的李郎,只須將腑下給我瞧瞧!”

    李邦彥臉色頓時變了。

    他左腑下確實是有這樣一個胎記!

    “我……我沒有,你胡說!”他強自申辯道。

    “各位大哥兄弟,我一弱女子,被人始亂終棄,如今沒臉活了……只求一件事情!”

    她說得聲淚俱下,雖然相貌醜陋,卻也讓不少人同情。當下便有人道:“說,說!”

    “扒了他上衣,看看他左腋下是否有胎記!”

    一聽這胖女郎如此說,李邦彥當即慌了,轉身想要衝入人群之中,卻被人攔住。

    緊接著,也不知是誰先動手,開始扒他衣裳。

    京師中永遠不缺的就是好事者,七手八腳之下,任李邦彥如何掙扎,卻也掙不脫眾人之手。一番亂之後,李邦彥衣裳真給扒了下來。

    此時正是上元,天氣依然寒冷,李邦彥瑟瑟發抖,可眾人都不關注這個,大夥掰開他的胳膊,看到他腋下,果然有塊金錢大小的龜狀胎記!

    “有,有,真有!”

    “果然是有!”

    李邦彥還待大聲反駁,卻被眾人又七手八腳推到那胖女郎面前。胖女郎再度把他抱住,嗷的一聲嚎叫:“我的夫郎啊,你為何這般狠心,相見卻不相認,莫非你變了心不成?”

    這一抱,李邦彥的臉完全被胖女郎胸堵住,連氣都喘不過來,哪裡還能反駁?

    旁邊有看熱鬧的笑道:“這倒奇了,我看這位李郎君相貌堂堂,怎麼會喜歡如此姑娘?”

    “你這就不懂了,有些人所好,正與別人不同,或許這位就是以肥為美呢!”

    “胡說,胡說,冤枉,我不是,我不是……周銓,周銓你給我滾出來!”

    李邦彥好不容易伸出頭來,一邊喘氣一邊大叫,他此時心中猜測,自己是陷入別人佈局之中了。

    佈局之人,定然是周銓!

    周銓在樓上看熱鬧,聽得他這樣叫,情不自禁摸了摸鼻子,苦笑著向童漸道:“童兄,這事情……你快活了,我卻背了黑鍋啊。”

    “你不快活麼?往下看往下看!”童漸笑得嘎嘎響,手舞足蹈樂不可支。

    樓下那胖女郎聽得李邦彥大叫,便用比他更大的聲音嚎道:“到了這地步,你還不認,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東西。本姑娘也就不怕羞了,還有一事,這負心漢的那活兒上,有一顆痣,諸位大叔兄弟,不妨替我應證應證!”

    這一下,李邦彥駭然,而周圍原本就熱鬧的觀眾更是哄然了。

    李邦彥當然怕,他自命風流浪子,但在京師著名的花街金錢巷光身狂奔,那不是風流,而是下流了。若他真被扒了衣裳,又露了身份,就算趙佶也護不住他,那些言官們可以將他噴得生活不能自理!

    “別,別……別動手,別動手,我,我,我認了,我認了,我就是那負心漢!”他大叫道。

    同時他目光四處轉,想要找到自己的伴當,或者看到周銓。既然周銓是設計之人,他就不信,這廝沒有在附近看熱鬧。

    但童漸選的位置太好了,他們可以看得清楚下邊,李邦彥往上看卻被擋住視線。

    李邦彥可不知道,除了周銓之外,某座樓上,趙佶也在往下看!(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5
二一七、和離

    趙佶身邊,自然是童貫、梁師成等。

    趙佶初時都是笑吟吟的,看到這裡,更是樂不可支。

    在他心中,李邦彥原本就是弄臣,並不是像別的大臣那樣需要他尊重的。看到李邦彥出乖賣丑,特別是這種情形下,實在是滿足了趙佶心底的某種嗜好。

    “李邦彥素有急智,想來可以應付。”他笑著對童、梁二人道。

    梁師成看了童貫一眼,童貫則抿著嘴。

    趙佶不認識,可是童貫自己卻認得,人群之中起鬨最凶的,可不就是他的親信家人?

    他是同意童漸投周銓所好,給李邦彥找點麻煩,卻不曾想,自己的這個孫兒竟然還有這樣的手段與膽量!

    不過,童漸應該也不知道,趙佶在宮中等不得,比預定的要早出來,所以趕上了這一場戲。

    趙佶對李邦彥還寄以希望,想要看到他解決問題的急智。但可惜的是,趙佶不身在其中,理解不了李邦彥現在的處境。

    李邦彥大叫“我認了”的時候,周圍的吵嚷聲安靜下來,然後有人惋惜地嘆了口氣:“還以為可以將他褲子也扒了呢。”

    這都是什麼人啊!

    李邦彥心中悲憤,咬牙切齒,皮笑肉不笑,對著那胖女郎道:“我認,我就是那個負心漢……你,你……娘子,你隨我回家去吧!”

    他心中發狠,也顧不得來投機逢迎趙佶,只想著要將這胖女郎帶回去好生懲治,至少要弄出口供來,逼得她咬出周銓。

    那胖女郎這個時候也愣住,不知該如何將這齣戲演下去,就在這時,一人來到那胖女郎身邊。咳了一聲,此人大聲道:“姑娘,我可不是挑事的人,但這廝的話,很可疑,我懷疑他是當著這許多人面承認,但到了無人之處便要翻臉不認人了!”

    竟然是白先鋒!

    他隨周銓來此,原本一起在樓上看熱鬧,但不知何時卻跑了下去。

    童漸吃吃笑道:“周賢弟,你這門客有些膽量。”

    確實有些膽量,李邦彥曾是上捨生,白先鋒則是中捨生,雖然兩人入太學的時間相差挺大,但沒準李邦彥認得他。

    不過白先鋒也有自己的打算。

    他是聰明人,知道自己冒然來投,周銓未必會信任,若想得到周銓信任,最好的辦法,就是替周銓做一件他自己不方便做的事情。

    比如說,往死裡得罪周銓的某個敵人。

    “呀呀,這位兄弟,你說的極是,若不是你說,我險些就上當了。這個負心漢,方才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都不肯認我,若是真到了無人的地方……”那胖女郎人胖心不笨,此時反應過來,“嬌呼”連連。

    “依我看,他敢如此對你,無非就是欺你們未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乃是私奔成眷,不如這樣,今日上元,正是吉日,此地又有諸多仗義之人,可為媒妁,年長德韶者,聊充父母,就在這裡,給你二人拜堂成親,從此便不是淫奔,乃是明媒正娶,你看如何?”

    白先鋒一本正經地說著,聽得眾人紛紛叫好,樓上童漸更是樂不可支,拚命拍著大腿:“妙,妙,我如何就沒有想到?”

    有好事者直接拿來了筆紙,替李邦彥寫了聘書,然後將二人擠到一塊,還給那胖姑娘來了塊紅綢當頭罩。

    李邦彥有心反抗,但一來擔心被扒褲子的下場,二來他心中還是有些希望,想要早些了結眼前之事,然後趕緊尋地方換洗一番,還能到趙佶面前露個臉,第三麼,自然是怕事情拖下去,趙佶來了看到他的醜態。

    因此他只得任人擺佈,被人在胸前搭了塊紅緞子,然後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

    他不想拜,自然有人七手八腳過來,強壓著他拜下去。

    “禮成,入洞房!”白先鋒當了回司儀,高喊了一聲,眾人七手八腳要將李邦彥和那胖姑娘推入路旁的一間屋子裡。那屋主人此時也在看熱鬧,見此情形,哈哈大笑:“俺今日就借這屋子給這對新人充作洞房,沾沾兩位新人的喜氣!”

    李邦彥哪裡敢和那胖姑娘真入洞房,說實話,那胖姑娘力氣不小,李邦彥不是對手,若真進了屋子,沒準真被那胖姑娘給強那個啥了!

    他手腳扒著門,死活不肯進去,眾人正待用強,這個時候又有人過來了。

    白先鋒看到來者,樂了。

    此人他認識,姓董名長青,乃是無為縣人,和白先鋒一般,也是太學生。兩人性情相投,只是前些時日,此人家中出了些事情,請了長假回去去了。

    此時他人又回到京師,卻在這種情形下與白先鋒遇上。

    “各位,各位,強扭的瓜不甜,清官還難斷家務事,我看這位李郎君,確實已經負心忘義,各位何必強人所難?”董長青說道。

    “那你說該怎麼辦?”白先鋒道。

    “依我愚見,這婦人情形,著實可憐,這位李郎君始亂終棄,實是不該,但既是不願與這婦人永結百年之好,不如讓他們和離吧!”

    和離便是離婚,此時民間風氣尚算開放,若是夫妻之間實在過不成日子,准許離婚。眾人聽得都是大笑,要知道入洞房他們可就看不到了,但是和離的話,也就意味著眾人還可以繼續看熱鬧。

    “和離,和離!”有人叫道。

    然後董長青很是誠懇地對李邦彥道:“這位李郎君,你意下如何?”

    李邦彥給吵得頭昏腦漲,此時只想著盡快脫身,當下咬牙切齒道:“和離,和離!”

    “既是如此,和離須得分割家產,返還嫁妝,你認不認?”那董長青道。

    樓上週銓聽到這,不禁微笑:“童兄,這人是你安排的?”

    “這人不是你的賓客?”童漸愕然。

    兩人才明白,這位董長青是亂入者,不過他的處置,卻正合了兩人心意。

    李邦彥此時凍得直哆嗦,畢竟此時尚在結冰,光著個膀子,如何能不冷?也就是看熱鬧的人多,替他擋了點風,否則他沒準都凍出病來了。

    “依你們,全依你們!”他咬牙切齒地道。

    “姑娘,你嫁妝有幾何,與這位李郎君一起,又有多少家當?”董長青向那胖女郎問道。

    胖女郎得了人群中某人暗示,當下答道:“奴嫁妝一共是七十二抬,值兩萬貫,都被這廝給發賣了,他說是要入京活動官職,給奴賺一副誥命,好衣錦還鄉……嗚嗚!”

    她說著說著,又掩面“哭泣”起來,李邦彥此時跳起,叫道:“你哪裡有兩萬貫的嫁妝?”

    “那你說是多少?”白先鋒不緊不慢地問。

    李邦彥頓時啞了,然後白先鋒皮笑肉不笑地道:“要不,我們今日慢慢算一算,看看這位姑娘的嫁妝,究竟值不值兩萬貫?”

    再算下去,就要給官家看到他的醜態了,哪怕在官家面前告上週銓一狀,但是李邦彥以朱勔為鑑,認為官家未必會難為周銓。因此,他只能忍氣吞聲:“兩萬貫就兩萬貫!”

    “奴在鎮江,好大一座宅子,值一萬貫的,也被這廝發賣了!”

    “奴家有五百傾田,那可是在江南的良田,值兩萬貫!”

    “奴的珠寶盒子,裡面的珠玉,值一萬五千貫……”

    最初時李邦彥還想分辯,但聽得後來,他麻木了,反正他也不準備給錢,只要放他回到家中,他哪裡還懼這幾個區區草民?

    最後一算,要分割的家當竟然高達六萬貫,董長青與白先鋒二人倒是公正,給李邦彥留下三萬貫,加上嫁妝兩萬貫,李邦彥共要給那胖女郎五萬貫。

    “李郎君,你怎麼說?”

    “你們怎麼說,那就是什麼。”李邦彥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冷笑。

    “那好,李郎君,你就寫一副欠條吧,今欠某人錢五萬貫,立字為據……這個不用我教吧?”

    李邦彥當然不寫,但人群中有好事者已經替他寫好,然後眾人把他的手抓來,按上一個鮮紅的指印。

    緊接著幾個好事之人,又在字據上寫了中人姓名,也按上指印,那欠條被交給胖女郎,胖女郎嗚嗚哭著,一步三回頭,動作卻極為迅速,轉眼間便消失了。

    趙佶看到這裡,哈哈大笑起來:“李邦彥總說自己有急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有趣,有趣,他欠了這許多錢,也不知他如何還。梁師成,回去之後,替朕賞他兩千貫,算是朕替他負擔一些吧!”

    梁師成、童貫都明白,經此一事,李邦彥雖然尚未失去聖恩,但是在趙佶心目中,他就只能是個弄臣。

    可以說,李邦彥的仕途,已經定型了,再無法變化。

    梁師成笑著應下來,然後湊趣道:“奴婢也湊五百貫給他,也算是奴婢的一份心意。”

    童貫忙不迭也答應了五百貫,趙佶想了想,又道:“讓周銓也替他出一千貫,這小子會賺錢,出一千貫不算什麼!”

    童貫抹了把汗,幸好,趙佶也認為這場鬧劇是周銓所為,卻不知這其實是他孫子童漸一手弄出的。

    此時街上,眾人才放開李邦彥,李邦彥終得脫身,四處尋自己被扒下的衣裳,卻發現方才混亂之中,他的衣裳也不知被誰順走。

    寒風凜冽之中,李邦彥悲憤地打了個噴嚏。(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26
二一八、難兄難弟

    幸好,何靖夫帶著一夥伴當,總算找著了李邦彥。

    此時周圍的人還在對他指指點點,因此李邦彥無臉在這呆著,從一個伴當身上扒下衣裳,以袖掩面,向著自家回去。

    不過當李邦彥到得自宅時,腦子裡嗡的一聲。

    “這……這是怎麼回事?”

    他家的圍牆被扒了,房子被扒了,簡直與上午朱勔家一模一樣!

    唯一比朱勔好的是,周圍沒有潑糞。

    “何靖夫,你不是說,周銓沒有派人來麼?”李邦彥厲聲道。

    “老爺,不是周銓的人……”一個管家怯生生地道。

    李邦彥沒有朱勔的財力,所以家中沒有養百十名長隨,但也有數十人之多。

    可這數十人,如今一個個都哭喪著臉,站在他面前的管家,臉上更是有一個巴掌印。

    “那是誰,是誰這般無法無天?”李邦彥咆哮道。

    “是……是咱們自家……”

    李邦彥家被扒了,卻是真著火了。他家的廚子不謹,從廚房開始燒起,轉眼之間,就燒過了數間屋子。到得後來,左鄰右舍齊齊發動,這才將火撲滅,但李家也給燒得七七八八了。

    “廚子呢?”李邦彥又道。

    “畏罪潛逃……”

    李邦彥險些氣死!

    很明顯,這個廚子是別人安插來的,放了火就跑,偏偏李邦彥沒有任何證據,除了讓開封府緝拿其人之外,再無他法可想。

    就算他告到趙佶面前,趙佶也不可能只憑他的一面之辭,就給周銓定罪。

    “老爺,天色已晚,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尋個地方住宿,老爺,當心周銓的後續手段!”何靖夫臉色有些發白。

    他沒有想到,當初面對他這個門客都底氣不足的周銓,才短短數年間,便在京師中有了如此大的影響力!

    此時他心中暗暗後悔,當初就該勸李邦彥與周銓結好,本來他們可以搶佔這位小財神的先機,卻偏偏錯過了機會,還翻臉成仇!

    李邦彥點了點頭,心裡也很清楚,他琢磨了一會兒,然後咬牙道:“去大相國寺!”

    於是他與朱勔一起,在大相國寺裡借住去了。

    他卻不知,放火燒他家的並不是周銓,而是蔡行。

    整夜京師都非常熱鬧,外邊鑼鼓聲天,花燈璀璨,可是大相國寺中兩個院子裡,李邦彥與朱勔二人卻是淒風冷雨。

    次日一大早,李邦彥總算緩過神來,想著要與朱勔商量商量。

    將朱勔請到自己這邊,看著亂糟糟的院子,李邦彥恨恨地道:“周銓小兒欺人太甚,朱奉應,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還能有什麼辦法?連官家都不站在我這一邊,倒是你,不是在京師呆了許多年麼,怎麼也落得這模樣?”

    兩人對望一眼,從對方眼裡看到的只有頹喪。

    “要不要報復那廝?”李邦彥問道。

    朱勔冷笑了一聲,卻不回答。

    這不是廢話麼,現在周銓如日中天,就連趙佶對他的蠻橫之舉都睜一著眼閉一隻眼,報復?嫌這回吃的虧還不夠?

    李邦彥也自知蠢了,嘆了口氣,他說道:“好在這廝不會在京師呆太久,這十天半個月,忍過去就算了……唉!”

    朱勔點點頭,可是還沒有說話,就聽得院門砰的一聲被人踢開。

    緊接著,一堆游手幫閒走了進來,李邦彥的僮僕根本攔不住。

    這群人當中為首的二位,朱勔認識,然後他就覺得腿肚子有些哆嗦。

    “燕王世子……樂平郡王小公子……”李邦彥也呆了。

    燕王世子就是趙有章,樂平郡王小公子則是鄭皇后幼弟鄭桐。

    這二人可都是皇帝國戚,李邦彥自問從未招惹他們,他二人卻在這時闖了進來,而且帶了這麼多人,分明是不懷好意!

    深吸了口氣,李邦彥大聲道:“二位此來,是何用意?”

    “李邦彥?”鄭桐看著他,呵呵一笑:“沒啥用意,只是你欠的錢當還了?”

    “我幾時欠過公子的錢?”李邦彥心一凜。

    趙有章嘻嘻笑道:“今早我二人前往貴府拜訪,卻看到一位天姿國色的女郎在廢墟前哭泣,我二人心懷惻隱,得知她是到你那要債後,便替你還債了。”

    他一邊說,還一邊掏出了一張紙。

    李邦彥不用細看,就知道那張紙是怎麼回事。

    他昨日被強迫按上手印的欠條!

    “李邦彥,五萬貫啊五萬貫,我只是一閒散宗室,鄭桐也只是一個郡王幼子,我們倆都窮,這輩子還沒見過幾回五萬貫呢現在還錢吧!”

    “二位,二位……”

    “別二位二俠的,還錢的話,我們喚你哥哥都行,沒錢的話,你喚我們大爺都不行!”鄭桐眉頭一橫。

    這可是難得的機會!

    鄭皇后對自己的家人約束得緊,若只靠著鄭家的勢力,他根本不敢這樣,闖進一個七品官宅中敲詐勒索。

    但現在不同,現在可是京中有力的紈袴們一起,這麼多人,玩也要將李邦彥玩死!

    李邦彥此時面色如土,他如何不明白,這背後意味著什麼!

    整個京師權貴階層,幾乎全都站在了周銓那邊,要與他為敵。哪怕周銓離開了京師,他李邦彥仍然將寸步難行!

    這京師,呆不住了!

    旁邊的朱勔見此情形,一聲不吭,悄然離開。

    原本是想抱團取暖,現在看來,還是和李邦彥隔得遠些好。

    要不被周銓再記起,也弄出欠條字據的花樣,或者更可怕的手段,這日子還要過不過?

    朱勔心中暗暗發誓,只等上元假期一過,立刻就要離開京師,他的根基在江南,回到蘇州,他自然可以當他的土皇帝去。至於京師,一定要在周銓不在的時候回來!

    “朱兄,朱奉應,你別走,你別走啊!”李邦彥惶急絕望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

    朱勔卻連頭都沒有回。

    那張欠據,原是童漸給周銓的,然後蔡行燒了李邦彥的宅子,趙有章和鄭桐二人被搶了先,跑到周銓面前訴苦時,周銓就又將欠據給了他們。這二人見有字據有手印,而且還有中人作保,又是五萬貫的“大手筆”,當即興奮得嗷嗷叫,直接來找李邦彥的麻煩了。

    此時的李邦彥,還遠未達到他的歷史最高程度,並不是所謂六賊之一,因此就連趙有章與鄭桐,都可以穩穩吃定他,而這兩人身後的關係盤根錯節,就算是宮中的大太監,也極為顧忌。可以說,這兩人出動,也就意味著李邦彥完全失去了翻身的可能。

    對李邦彥這條死狗,周銓已經沒有了興趣,自有京師的紈袴們去折騰他。

    他鬧得這麼大自然有自己的目的。

    京師中人,最喜熱鬧,上元節才過,緊接著一件事情讓京師百姓都興奮起來,大宋京師足球大聯盟賽開賽了。

    這是由京師中諸多絝紈們組織的一場足球聯賽,如今報名參加的一共是九支球隊。球賽開始之前,都會在京師各處張貼告示,寫明球賽時間地點。

    而進入圍場之中看球,需要繳納五文錢這點錢不算什麼,原本那些紈袴們不想收這錢的,周銓卻堅持建議收。

    “這不算多少錢,諸位收了這錢完全可以捐給養濟院,但一定要收。”周銓沒有說自己堅持的理由,這是他的原話。

    聯賽第一輪,便引來了京師十餘萬觀眾,總共收得近六十萬文門票錢,也就是六百貫。這只是那些紈袴們一餐的花費或者一件皮裘的價錢,但卻撬動了足足有數萬貫的市場。

    而且今後,每十日便會有這樣一場盛會,整個京師都會為之盈沸。

    除了聯賽本身之外,最讓京師百姓激動的,還有各個賽場打出的巨大告示。

    “東海商會招募工匠?”

    “鐵匠、木匠、漆匠、皮匠……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從募!”

    “所有匠人,待遇從優,每做六日,可休一日,若是在東海商會能做滿十載,便可加發一載薪資,若能做滿二十載,則終身可在東海商會領取一份養老金?”

    這消息迅速隨著看球之人傳遍了京師,球賽只是一時的事情,可是優厚的待遇卻是一世的事情。

    自然就會有人打聽東海商會是什麼玩意。

    此前棉布商會已為人所熟知,但東海商會卻知者不多,底層百姓不關心大的政略,但只要有人一提,東海商會就是周小財神所辦,那些百姓就會恍然大悟:“原來就是扒了朱勔和李邦彥宅子的那位,只是這東海商會招這許多人,真付得起他們的工錢?我可是算過了,他要招募一千餘名工匠,按他貼出的最低薪資,一個月也得開出一萬貫錢來!”

    “蠢,你記得周小財神運來了兩萬斤銅麼,那就是東海商會一月所獲,一個月就能有兩萬斤銅,開出萬貫薪資算得了什麼?”

    收拾朱勔與李邦彥,讓京師百姓不僅看到了周銓的政治實力,也看到了他的經濟實力。這兩位寵臣被扒了屋子,朝廷也只是罰周銓的銅,故此百姓們就隱約覺得,東海商會背後有大靠山。而周銓一船就運了兩萬斤銅,則讓百姓們意識到,東海商會,真的能賺錢!

    若是李邦彥與朱勔知道周銓的真實打算,只不過是想用他們倆的倒楣,來替東海商會招募人才做宣傳,這二人只怕會活生生氣死。

    而宮禁之中,大宋天子趙佶,得知這個消息之後,也是啞然失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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