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39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3
二四九、換衣

    賣豬肉餅子的武植此時捋袖叉腰,一副得意洋洋的神情。

    只不過他穿的衣服,卻是大食聖教師尊長者的衣裳,因此這副模樣,顯得不倫不類。

    與他爭吵的,仍然是那伙大食人。

    蒲麻勿探頭一望,忙爬起來靠罪一聲,奔了過去。又過了會兒,他臉上訕訕地跑回來,苦笑著對周銓道:“周官人,這事情,這事情還是得您出面。”

    周銓不滿地道:“方才不是說了,事情了結麼?”

    “可是,可是,可是……”

    周銓當然知道他可是的是什麼,這根本就是周銓安排的。

    原來武植得了那大食人衣裳後,便將之穿在了自己身上,他這一打扮,又有滿臉腮須,看起來倒有幾分像是一位大食師尊長者。

    宋人對大食聖教並不陌生,事實上,京師之中,因為有回鶻有大食人居住,特別是大食商人冒充使臣,隔三岔五就跑來“朝貢”,所以設有大食廟。

    如《萍州可談》中所言,大食人“但不食豬肉而已”,故此開封城中不少人都知此事。如今看到一個“大食師尊長者”在賣豬肉餡餅,圍觀者頗眾,不少人都嘻笑而買,武植的生意倒是好了不少。

    偏偏那些大食人轉了一圈,又轉回來尋找蒲麻勿,看到這一幕,氣憤至極,少不得又爭吵起來。

    “諸位聽我一言,對外族之人,當少違其俗少逆其意,當寬厚……”

    那個胡姓矮子不知何時又探出頭來大叫大嚷,再次兜售起他那一套來,這一次不是周銓,而是武植直接一面杖過去,將他敲翻在地。

    周銓踱了過去,果然,武植與大食人見他來了,都視作救星一般,圍著他嚷了起來。

    “莫爭莫爭,方才不是說了,此事就此了結麼?”周銓板著臉道。

    蒲麻勿低聲將周銓的話譯給別的大食人聽,那別的大食人瞠目結舌,欲要從他們經書所言動用蠻力,可旁邊宋人多,打起來恐怕不是對手。

    那位首領嘀嘀咕咕,所言當是訾罵之句,蒲麻勿滿臉苦澀,向周銓拱手道:“這位師尊長者,在我國內頗有地位,周公子,若得他助,良馬不難,但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總不能出爾反爾,那衣裳既然給了賣餅的,可不就是該賣餅者穿,你們拿了錢,自去再做一身就是!”周銓佯作不解。

    “我大食人不食那濁物,亦不得售賣,穿此師尊長者之衣……咳咳,總之公子,求你好生調停。”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那些宋人聽到事情經過之後,一個個都為武植抱不平,叫叫嚷嚷的,連大相國寺的僧人都驚動了,蒲麻勿連連向周銓作揖。

    若是這些僧人發覺是大食人惹事生非,壞了他們的生意,沒準就一頓僧棍打將出來!

    要知道,每年僅僅是將這些攤子租出去,大相國寺就能收得一二十萬貫的香油錢。

    周銓咳了一聲:“我倒有一個法子,總教你們雙方都同意為好。”

    “公子請說,請說。”蒲麻勿道。

    “簡單,你們再將這衣裳買回去就是。”周銓慢吞吞道。

    大食人一聽,確實是這個理,只要將衣裳買回去了,這賣肉餅的不就沒戲唱了麼。

    於是大食人掏出五百文錢來,遞給武植,卻被武植甩手撥開:“不要!”

    “什麼?”

    “俺不賣,穿了這身衣裳,俺得了你們神靈護佑,生意好了一倍,俺如何會賣得?”武植振振有詞。

    大食神靈護佑他賣豬肉餡餅……

    就算是出了這個主意的周銓,這個時候都有些感覺風中零亂了。

    大食人可都是商人,如何不知道這是此人找個藉口坐地起價罷了。

    於是蒲麻勿一咬牙,拿出一弔錢來:“我出一弔錢,你將衣裳還與師尊!”

    “你這是老鼠鑽酒罈!”武植叫道。

    “啥意思?”蒲麻勿雖然精通漢話,卻不知這俚語俗言,因此愣住,這和老鼠、酒罈子有啥關係?

    “休想(嗅香)啊休想!”

    這大食教便是如此,你軟他就硬,你越發怕他,他就越蠻橫,但若你刀比他利,力比他大,他就不敢無理取鬧了。聽得武植話語,大食人更是氣憤,可面對如此多的宋人,他們也心中生懼,只能再加錢。

    從五百文,加到了十貫錢,武植看了周銓一眼,見周銓微微點頭,他當即伸出五根手指頭:“我還要倚仗你們大食神靈護佑,不可能輕易賣了這衣裳,念你們心誠,我出一個價,你們同意就行,不同意一拍兩散,莫在這耽擱我賣肉了!”

    “多少?”大食人問道。

    “五十貫!”

    旁邊圍觀人嘩的一聲,然後紛紛笑了起來。

    大食人如今可是騎虎難下,若他們一開始沒鬧,裝作不知道便沒事,現在已經鬧起,圍觀者甚眾,半途而廢的話,他們實在沒有臉面。

    故此,大食人略一猶豫,真拿出了一塊金餅,剪了一塊稱好,然後交給了武植。

    武植將身上的衣裳脫下,交還給大食人。雖然那衣裳上已經沾了更多的豬油,但大食人也只得生生接過去。

    “今日賺得一筆,諸位,我這鋪子裡的肉餅盡數半價了!”

    武植一邊喚,一邊親自包了一包肉餅,將之恭敬地遞給周銓:“多謝官人仲裁。”

    周銓擺了擺手,哈哈一笑,帶著眾人繼續去逛大相國寺。那邊大食人則小小地爭執了兩句,蒲麻勿說了幾句話,似乎將眾人都說服了,然後他們跟著周銓過來。

    才想靠近,立刻被陣列少年推開,急得蒲麻勿在後直喚:“周公子,周財神!”

    “貨運來了再找我,一句話,多多益善!”周銓擺了擺手,人就已經遠去了。

    他需要鬼奴,主要是從幾個方面考慮,一是想要大規模獲得漢人勞力有些困難,二是流求如今是瘴癧之地,鬼奴更適應當地氣候環境即使不適應而死,也不會對周銓造成太大影響。當然,華夏乃是仁義之邦,與西洋鬼畜不把黑奴當人看不同,周銓還是會儘可能為這些奴工安排好點的條件,避免不必要的傷亡與損失。

    第三個原因則是南洋。

    這些鬼奴開拓流求三五年後,生地漸成熟地,瘴癧得到治理,那時周銓就可以遷漢民去取代他們,而他們則繼續南遷,前往南洋,繼續為華夏先驅。

    逛了一圈大相國寺,師師手中空空,陣列少年們卻是每人手中都拿滿了東西,師師這才是心滿意足,蹦蹦跳跳跟著周銓返回家中。但才到家門前,卻看到一小隊人馬在那邊候著。

    這隊人馬的服飾,都是契丹人。

    周銓心中一動,上前去看,發覺其中有人自己認識,正是耶律餘裡衍的親衛之一。

    “見過周郎!”

    一看周銓回來,那些契丹人紛紛施禮,態度甚是恭敬。

    那是自然的,且不說周銓在平定耶律章奴之亂時表現出來的勇氣,單說周銓這個名字代表的財運,就足以讓這些漢化了不少的契丹人恭敬了。

    “你們怎麼來大宋了?”周銓問道。

    “是奉公主之命,隨國使一起來的……蒙大宋官家恩許,給郎君送一封信。”那親衛首領上前來,將一封信遞到了周銓手中。

    師師小娘子一看到契丹人,當時就撇了嘴,現在再一聽是奉餘裡衍之命來的,立刻就鬆開了抓住周銓衣袖的手。

    周銓苦笑著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她自己先進宅中去,師師小娘子只覺得一天的興致被掃了大半。她此時年方十四,正是叛逆心重的,本欲賭氣,但心念一轉,那位蓮姐姐的話浮在心中。

    “既然在一起的時間不多,那更當珍惜在一直的機會,莫將在一起的快樂時光,變成在一起的爭吵記憶。”

    這讓師師的心平靜了許多,她笑著向周銓行了禮,然後離開。周銓有些訝然,覺得就在那麼一瞬,師師似乎長大了些。

    他又將注意力轉到了信件上,若不是要事,餘裡衍不會通過國使寄信來。

    信並未封,若是封了,只怕也不會輕易到周銓手裡。據周銓所知,遼國賀春的使臣在年前就到了,可這些親衛現在才將信送來,其中顯然有些波折。

    只是周銓沒有想到,自己竟然一點風聲都沒有得到。

    他看了跟在這些契丹人身邊的蒯櫛一眼,蒯櫛頓時覺得自己的心怦的一跳。

    然後他苦笑了:自己這位“世侄”,如今威嚴日深,只是一眼,就讓他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

    他與杜狗兒,是周儻、周銓父子留在京師的兩大臂助,京師有什麼重要消息,他要負責收攏起來傳給周銓。

    但這一次,連他都沒有探聽到消息。

    “此事只有我國正使知曉,他也是在朝見大宋官家時提出。”那衛士解釋了一句,周銓這才釋然。

    將信打開一看,裡面說的卻是一件事情。

    女真人又不安份了。

    女真人自從被耶律章奴說動,倉促起事,因為準備不足,所以之初並沒有什麼成果。但去年女真人入侵高麗,劫掠了大量人口糧食和財富,還穩定住高麗北部女真諸部。然後揮師北上,將北面山林之中的諸多部族都並了起來。

    在獲得高麗的人口中,有不少都是工匠,從而使女真在武器兵甲上的不足得到了補足。高麗人贖回戰俘之後,也只能逼使女真稍退,仍有大量的失地淪入女真之手。

    於是女真人竟然籌備建國。

    故此,大遼天子耶律延禧,意欲御駕親征!(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3
二五零、兀朮

    大宋政和五年二月。

    這也是遼國的天慶五年二月。

    餘裡衍皺著眉頭,站在佛塔上向南望去,南方浩浩黃河另一端,儘是荒棄的原野。

    因為遼宋關係時戰時和,雙方邊境都流行打草谷,所以交界之處,百里地界,少有人煙。那些良田沃野,也只能荒棄,白白浪費。

    “殿下,不用心急,周郎君還沒有誤事過!”旁邊的耶律馬哥咳了一聲道。

    “哼,蕭奉先就等著這個機會,我如何能不急!”

    餘裡衍提到蕭奉先時,眼中寒光閃了閃。

    此次耶律延禧御駕親征,就是蕭奉先一力鼓動。原本遼國經過上次叛亂之後,國力受挫,靠著榷城盟約,總算喘了口氣,這個時候應當做的是練兵休整,積蓄國力,可蕭奉先卻鼓動耶律延禧舉國親征。

    或許蕭奉先覺得,以大遼之力,舉國親征,女真舉手可敗,不僅是他,整個契丹權貴階層,普遍如此認為。餘裡衍是受了周銓影響,又從高麗人那兒得到了更多的女真消息,才會覺得,這一戰有些冒險。

    比起國力,大遼遠勝女真,只要穩紮穩打,一步步擠壓女真的空間,將它趕到白山黑水外的寒原中去。用不了兩年,女真諸部必然會分裂,那個時候,再一舉滅之這不是餘裡衍的想法,而是周銓的想法。

    但是遼國上下被那種盲目的樂觀所浸染,即使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也受到了壓制。

    “他們只是聽說,女真人從高麗人那裡搶來了不少財物,想要再從女真那邊搶來罷了!”

    人口、牲畜、財物,這才是契丹權貴們迫不及待要開戰的根本原因!

    餘裡衍的反對,換來的只是他們的嘲笑,還有蕭奉先的惡意。比如說,耶律延禧下旨,要調餘裡衍的護衛加入御帳,餘裡衍敢肯定,這背後是蕭奉先搗鬼。

    如今女真權貴,誰不知道餘裡衍的護衛被借給了周銓,每個月可以從周銓那裡換得萬貫的借兵費用,而且在擊敗高麗人的戰爭之中,這些護衛賺得盆滿缽滿,送回來的宋國製錢,便有萬貫之多!

    “公主,若是周郎君隨軍,那就好了。”耶律馬哥低聲道。

    他想到了武陽,周銓若能隨軍,武陽這員宋人悍將肯定也會跟著,有這樣一員精通兵法的悍將在側,他底氣就足些。

    “他是宋人!”餘裡衍沒好氣地說了一聲。

    雖然巴不得將周銓變成遼人,可餘裡衍還是明白,周銓是宋人,若非叛國,否則絕無可能來此。

    “這狠心的冤家!”

    餘裡衍喃喃自語了一聲,耶律馬哥當然是裝沒有聽到。

    到今日,餘裡衍已經在這佛塔上南望了兩個多月,可是南面還沒有音訊傳來,也不知消息是否送到了周銓手中。

    要知道,餘裡衍的那封信可是有風險的,在某種程度上是將本國虛實曝露給了大宋,若不是知道大宋即將攻伐西夏,抽不出身來北望,餘裡衍也不敢洩露這個消息。

    不過仔細想來,遼國使臣願意幫她傳遞信件,洩露這個消息,也是讓宋國無後顧之憂,能夠專心去對付西夏唯有宋國對西夏動手了,遼國也才能無後顧之憂,專心對付女真人。

    “來了來了!”

    餘裡衍還在想著這其中的因果,突然聽得耶律馬哥叫道。

    果然,在遠處,她看到了一片帆影。

    小半日後,周銓出現在餘裡衍的面前,餘裡衍沒有喜極而泣,反倒是不停地張望著他的身後。

    “怎麼了?”

    “你父母呢,還有你那個妹妹呢?”

    “他們怎麼會過來?”周銓有些好笑地道。

    “你來幫我打仗,他們不過來,宋朝的皇帝豈不要治他們罪?”餘裡衍瞪圓了眼睛:“你回去吧,我這不用你管!”

    周銓心中微微感動。

    他知道餘裡衍如今的處境不太好,否則也不會寫信向他求援。

    餘裡衍的信中所言之事,明裡是遼國皇帝準備御駕親征,實際上卻是要他將濟州島上的皮室軍調回。

    “我如何能不管你,就算我自己不合去,我總得給你些幫助!”

    周銓一邊笑著,一邊揮了揮手。

    在他身後,青鳥號等船中開始有兵士湧了出來。

    最初到濟州島的一千皮室軍,有陣亡的,有病歿的,但後來餘裡衍又給周銓補充了些,因此現在隨周銓而來的,總數約是一千八百,接近兩千。

    他們的戰馬留在了濟州島,反正契丹其實不缺馬,但當他們出現在餘裡衍面前時,餘裡衍忍不住低呼了聲。

    契丹士兵自然有甲冑,可這一千八百皮室軍的甲冑已經盡數換過,全是沖鍛而成的板甲,甲外塗著黑漆,當他們著甲列陣而出時,看起來就像是一塊巨大的黑色鋼鐵。

    在濟州島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周銓怎麼可能讓這些皮室軍閒著,在周銓看來,這可是餘裡衍的陪嫁,也就是他的財產,他還指望著今後經略日本時,這些皮室軍能夠發揮更大的作用呢。

    “每個人身上的甲冑兵刃,足足花了我三百貫以上!”周銓念叨了一句,然後豪氣地一揮手:“我不能陪你上戰場,卻能砸錢!”

    “六十萬貫……”餘裡衍心中默算了一下,然後用力抱住了周銓。

    “別忙呢,還有!”

    周銓又向著另外一端正在下船的人指去,餘裡衍眯著眼睛,看到那邊也是大隊人馬在下船。

    “這是……”

    “高麗人,上回大戰之後,有些高麗人不願意回高麗,寧可替我作戰,便被我練成了這高麗營,三千人……配備弓弩皮甲,雖然攻堅執銳比不得你的皮室軍,但高麗人善射,與皮室軍配合起來,至少能護得你周全了。你那皇帝老子也是,又不是沒有兒子,為何要你這女兒跟著御駕親征!”

    周銓牢騷了一句,他當然知道餘裡衍的處境不妙,要不然,她身為女兒,哪需要上戰場?

    這次耶律延禧親征,向其國發出的******,是凡有雜畜二十頭以上者,皆須有一丁從軍,更令各親王、駙馬、酋長,皆領本部親兵隨侍。餘裡衍並未出嫁,按理說只要派親兵即可,但是卻被點名隨軍,在耶律延禧那兒是寵愛這個女兒,可背後卻是某些人推動的結果。

    “父皇之命,我不能拒絕。”餘裡衍沒有說出自己肩負的重壓,隨口解釋了一句。

    “總之你要小心。”

    “嗯。”

    餘裡衍嗯了一聲,只覺得眼中熱熱的。

    推動她隨駕的,可不只是她母親的政敵蕭奉先那一支,就連她的母親,她的舅父,還有她的同母兄弟,也同樣在推動此事。這些至親,對她的心情、安危都不放在心上,全加起來,也不如周銓關心她!

    “這些高麗人的戰力還可以啊!”

    原本隔著幾步、不敢打擾他們說話的耶律馬哥,終於忍不住上前來開口道。

    他雖然沒有多少將才,但在皮室軍中呆久了,自然可以看得出,這些高麗人紀律嚴明,一舉一動中,都合章法。他實在想不到,這等實力的高麗人,據說有七八萬之眾,卻在濟州島上被周銓以不足萬人擊敗!

    至於傳聞中的宋人請來神仙助陣,耶律馬哥是半點都不信的。

    “我將他們練了大半年,總得有些成果……對了,餘裡衍,如果有什麼意外,你就帶著人走,往南,往南,往蘇州去!”

    遼國的蘇州,就是後世的大連一帶,餘裡衍眉頭一皺:“父皇御駕親征,以舉國之力臨敵,還會有什麼意外……周郎,你不看好此戰?”

    “不唯是不看好,我總覺得,你父皇在冒險,若有所閃失,攻守之勢必易,到那時,原本只是癬疥之患的女真人,才將真正成為心腹之患!”周銓道。

    幾乎就在周銓說此話的同時,隔著老遠的北地,遼國寧江州外,一個女真人笑吟吟指著前方:“兀朮,前面就是黃龍府了!”

    “銀術可叔叔,我父親真的登基當了皇帝?”被呼為兀朮者,此時還只是一個小小少年,比起周銓的年紀尚幼幾分,他昂起頭,向著身邊的女真壯漢問道。

    完顏銀術可捋鬚大笑:“那是當然,黃龍府現在就是我們的帝京,遼國那個大蠢貨耶律延禧都可以當皇帝,為何你父親這樣的英雄當不了皇帝!終有一日,我們要打進遼國上京,讓耶律延禧為你父親舞蹈跪拜!”

    兀朮眼睛裡滿是憧憬:“我們一定能打敗契丹人,不過,你們莫要打得太快了。”

    “哦?”

    “若是你們打得太快,等我長大了,去攻打誰?”

    兀朮之話,讓銀術可哈哈大笑。

    他是阿骨打的親信中最支持阿骨打起事者,對於戰爭劫掠,他就像醇酒美人一樣愛好。

    將鞭子指向南方,他笑道:“兀朮,你放心,滅了遼國還有宋國,聽說在遼國之南的宋國,比起遼國更富庶,那裡的糖就像冬天的雪一樣吃不盡,那裡的布就像樹葉一樣多,而且宋國的漢人,比起契丹人更怯懦……到那時,叔叔我老了,就可以看著你去征服宋國,去將最美的女子最漂亮的綢布最甜的蜜糖帶回來!”

    “聽說遼國的蜀國公主,是遼國最美的女子,我要把她帶來,帶到我的大帳中!”兀朮叫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3
二五一、蜀國公主的男人

    銀術可聽得兀朮的大言,哈哈大笑。

    “還輪不得你,你可知道,你的兄長斡本,早就看中了這位遼國公主,他親領大軍,自蒲盧毛朵部而來,準備夾擊遼主……這一次,聽聞遼主可是將那位公主也帶在身邊呢!”

    耶律延禧並不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幾乎都在女真人的注意之下。遼國臣僚中,有不少都與女真暗通,特別是非契丹的諸部,更是三心二意。

    兀朮聽得自己的異母兄長斡本看中了餘裡衍,撇了一下嘴。

    在他身邊,他另外兩個兄長斡離不、訛裡朵同樣撇了一下嘴。

    在連綿不絕的長白山下,完顏斡本勒住馬,冷冷的目光盯著眼前的一人。

    此人立刻跪了下來,連聲求饒。

    “膽敢偷懶,推出去砍了!”完顏斡本喝道。

    他年紀雖然不大,但身為阿骨打的長子,早就開始領兵作戰,死在手中的人沒有幾十也有十幾,因此下令殺一個高麗人,完全沒有什麼心理壓力。

    那高麗人乃是他們抓來的苦力,剛才不過是累了想要歇會兒,卻被斡本看到。他居於高麗北部,與女真人頗有往來,因此聽得懂斡本的話,聞言後連連求饒,可是女真武士還是過來,要將他推去砍了腦袋,見此情形,那高麗人大罵道:“我會在下面等著你,你這女真豬奴!你還想要去搶大遼的蜀國公主?蜀國公主的男人,會召來天雷,將你碎屍萬段!”

    “等一下!”

    斡本眉頭一皺,喝住了女真武士,然後大步來到那高麗人面前,當腹一腳,將那高麗人踹倒在地,口中鮮血狂噴。

    “蜀國公主的男人……我可未曾聽聞蜀國公主嫁了人。”斡本道。

    不過他的眼前,彷彿浮現出一個身影,一個漢人的身影。

    當初赴耶律延禧的魚頭宴,他也是隨行者之一,和完顏鶻沙虎一般,他也是一眼就驚於餘裡衍的美貌,雖然當時他年紀尚小,卻也情不自禁迷上了她。

    因此,他至今記得,當時與餘裡衍相當親熱地站在一起者。

    “哼,你當然不知道,他在濟州,在濟州,他會來找你的,你逃不掉……啊!”

    斡本懶得聽這高麗人叫囂,一刀將他砍了。可這一刀下去,那些被逼迫來運送軍資的高麗人,彷彿都看到了自己的下場,一個個也大叫起來。

    “女真豬奴,周銓會來要你性命的!”

    “他會召來神雷,讓十萬大軍都灰飛煙滅的神雷!”

    “我們在底下等著你,你這個不得好死的豬奴!”

    咒罵聲中,女真人舉起了屠刀,將這一隊高麗人殺盡。只不過殺完之後,他們立刻後悔了,畢竟少了這數十人,他們就得分出數十人去幹原本是高麗人該干的活兒。

    “再調撥些高麗人來。”斡本不以為然,反正捕獲的高麗人多。

    不過他派出的人才走了兩步,斡本又喚住他:“問一問,那個宋人,那個周銓,究竟是怎麼回事,這些高麗人,怎麼一個個都如此敬畏他,彷彿他是神明……呸,他有我厲害麼?”

    一想到這些高麗人不怕自己,卻怕那個看上去沒有幾分氣力的漢人,再想到餘裡衍與周銓的親密,斡本就氣不打一處出來。

    他心中也拿定主意,這一次餘裡衍會隨耶律延禧出征,自己一定要抓住機會,擒住遼國的這位公主!

    戰爭的準備是漫長的。

    雖然早在去年年底,耶律延禧就準備親征,但直到五月初,才一切就緒。耶律延禧親自督兵東進,開始御駕親征。他統帥遼國漢番二十萬騎,號稱百萬,備六月糧,兵鋒直指混同江。

    而此時黃龍府已經被女真人攻破,女真人一面召集諸部二萬,聚於黃龍府,準備迎戰,另一面,完顏阿骨打遣庶長子完顏斡本,督帥長白山三十部、鴨淥江諸部、易懶甸諸部女真,並治下高麗、漢等諸族兩萬人,攻取淥州廢城,威脅遼陽府,逼使耶律延禧不得不任命蕭謝佛留為都統,分兵五萬與之相抗。

    待到六月酷暑之時,耶律延禧大軍終於渡過混同江。

    周銓雖然關注著遼國的戰事,但他不可能在武清等著戰事結束,更不可能跟餘裡衍北上。因此,在將契丹營、高麗營都交給了餘裡衍之後,兩人溫存數日,餘裡衍不得不隨軍離去,周銓也回到了五國城。

    歸來他有一種空落落的感覺,哪怕是看到五國城學校徹底建成,超過三千名孩童進入學堂之中接受教育,他也提不起太多精神來。

    陪著他一起來看學堂的是林靈素,這位神棍道士此時滿面紅光,看上去當真仙風道骨,春風得意。

    他也確實春風得意,前些日,朝廷使者到了海州,賜他“通真達靈先生”的名號,許他奏事之權此時王老志已死,另一位道士王仔昔失寵,他林靈素已成天下道士之冠!

    只不過看到周銓似乎有些悶悶不樂,林靈素頓時將自己的歡喜之色藏起,這天下若說他最忌憚誰,毫無疑問,眼前周銓可以排第一位。

    他覺得,自己與周銓都是用障眼法騙人的,但周銓騙人的水準,勝過他不只一條街。

    “道長,去流求傳道之人可曾確定?”周銓轉完學校之後,才想起自己尋林靈素的用意。

    “已經定了……怎麼,周郎要去流求了?”

    “嗯!”

    周銓必須趕在颱風季到來之前,去流求一趟,隨他去的,將有十餘名醫生、三名道士,還有五百名商會護衛。

    “流求那邊有什麼事情?啊,貧道多嘴了,貧道挑了三名弟子,他們隨時可以出發!”

    這些道士到了流求要做的事情不少,不僅僅要給遠渡重洋的商隊護衛們必要的必理慰籍,還需要教授當地土人,讓土人能接受商會的控制。周銓很清楚,一個好的道士,可以勝過一百名商會護衛,故此,他才會在濟州花費不少資財,為林靈素一脈修建了大小六座道觀,延請道士來摸索如何改變當地土人。

    經過一年多的時間,這些道士算是摸索出了一些經驗,接下來就是去流求實踐這些經驗了。

    此次流求之行,原本並不在周銓的計畫之中。

    他在收到餘裡衍的信之後,立刻意識到,這場契丹與女真人的戰爭,對他來說,可能是一個機會!

    契丹立國比大宋還久,在遼東的統治已經頗有些年月,在其治下,人口雖然不像大宋那樣迅速增長,但數量也不少。天慶元年的統計是一百四十萬戶、九百萬人,再加上那些隱藏的戶口、不被視為人而視為牲畜一般的奴隸,周銓估計遼國的人口應當有一千二三萬百。

    這其中有不少都居住在遼東。

    女真為亂,遼東當先,耶律延禧勝利倒還說,若是此戰失利,那麼整個遼東半島,恐怕都要面臨著女真人的威脅,甚至被女真人乘勢收入囊中。

    到那時,遼東至少會產生數萬乃至十餘萬的流民,這就是周銓的機會。

    這些流民中,漢人和漢化了的契丹、渤海人居多,還有些其餘各族,他們正好可以在流求立足,成為周銓所需要的第一代移民。

    他們先佔據沿海、沿河適宜居住之所,如果大食人能運來足夠多的鬼奴,那麼就驅使鬼奴去佔據那些暫時難以開發的地方。

    四月初十,周銓終於乘著玄鳥號抵達了流求。

    “大郎,你怎麼親自來了?”玄鳥號剛剛靠岸,李寶立刻迎了上來。

    半年未見這廝,這廝瘦了些,但越發顯得剽悍,眉角上多了一道傷疤,發覺周銓盯著那看,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小心……”

    “哪裡是不小心,分明就是起色心,他救了一個漁娘,瞧人家上眼了!”

    李寶身邊有人笑道,周銓愣了愣,瞪圓了眼睛。

    轉眼之間,自己已經二十,而李寶年紀與自己相當,也是二十歲的人啊,確實,該到娶妻生子之時了。

    “是麼,人呢?”周銓問道。

    “回、回明州了,她家是明州的漁民。”

    李寶的回答有些尷尬,周銓搖了搖頭:“既然喜歡,你就該將她留下來……可知她家在明州何處?”

    “啊呀,忘記問了……”

    這一下,周銓徹底無語,這小子,看來是要注定孤獨一生了。

    “想法子把人找到,然後我替你求親去,上回在京師的時候,你老娘還專門和我說過此事!”他瞪了李寶一眼。

    “此事不重要,大郎,有一件事情還容我稟報……大郎請看!”

    說到這裡時,李寶面上不由自主浮出了笑意,但聲音也壓低下來。

    他小心翼翼從懷裡掏出一個布袋,遞到了周銓手中,周銓捻了一下,臉上露出驚喜之色,然後將袋子打開。

    在陽光下,袋子裡的東西閃閃發光,是耀眼的黃色。

    金砂!

    周銓緊緊握了一下這袋子,心裡甚是激動。

    從在流求建立第一個立足點,到如今已經過去一年有餘的時間,動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甚至還沉了好幾艘船,終於,他看到了自己想要找的東西。

    “大郎聘來的日本人沒啥用處,不過上回我們與土人衝突,追擊土人時,他總算派上用場,發現了這個!”李寶低聲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4
二五二、船人

    發現金砂的日本人,乃是周銓令高屋、石橋二人從日本找來的,據說在日本極擅勘探金銀礦脈,一共是四家十一個人。

    周銓派李寶來流求,正是因為所有陣列少年中,論忠誠第一,毫無疑問是李寶。就是葉楚,也比不過他。

    流求這有一個巨大的金礦,而且如今屬於無主之地,若換了別人來,沒準就動了貪念,想要將這金礦佔下。李寶做這種事情的可能性極小,周銓至今記得,當初周家遇到困難時,李寶將自己僅有的一點錢也拿出來。

    更何況兩人一起參戰,多次相互救援,當真是過了命的交情。

    “那些日本人呢?”周銓低聲問道。

    李寶眼中閃動著凶光,做了個手勢:“都關起來了,因為怕大郎還有用他們的時候,所以才留著,要不?”

    “不必,若真如此,下回誰替我找礦?”周銓呵呵笑了兩聲。

    這些日本人善於翻山越嶺去找金礦,只要控制住他們的家人,這麼好的苦力,到哪再去找?

    “還有點麻煩,金礦那邊,有幾座土人寨子,他們雖然無甲冑,卻有些破銅爛鐵,而且土人熟悉地理,我數次追剿,都只是小有斬獲。深山之中,我等又不能久居,故此極為麻煩。”

    李寶開始詳細解說他遇到的困難,流求土著來源頗為混雜,如今還是部落制,有不少部落,甚至還保留著食人的習俗。他們翻山越嶺如履平地,當第一個據點建立時,他們就在旁窺視,在自覺人多勢眾後,數度前來攻襲,給據點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李寶帶五百人來此之後,攻守之勢逆轉,但這些人發覺打不過,轉身便逃入深山之中。李寶帶人進剿了幾回,也只是將他們從據點周圍三十里左右的範圍內趕出去罷了。

    但是當小隊人護衛著勘探員四處探礦時,就會發生土人伏擊的事情。在這過程中還折了一小隊人馬,李寶大怒,放了幾把火,將連綿數十里山都燒光,又屠滅了兩個寨子,將人頭全都堆在那小隊人馬遇襲之處以作祭祀,從這以後,這種小規模襲擊才好一些。

    但也只是限於據點周圍。

    “你這邊有沒有土人投靠?”聽得李寶說起自己遇到的困難,周銓思忖了會兒,然後問道。

    “有,我們用布帛、鐵製農具、瓷器還有玻璃,倒是與西南方向一個土著寨子接上了關係,上回襲擊我們小隊的土人,就是他們告發的。”

    土人不是鐵板一塊,相反,因為土人生產力水平低下,為了爭奪獵場農田,不少寨子之間還有世仇。周銓在李寶來之前,就交待過他,那些以農業為主的土著,可以想法子招徠,那些有食人惡習的土著,則要打壓。

    像是據點西南方的那個寨子,所居地方正在一處河口,離據點只有三十餘里,是初時對據點眾人還是懷有警惕之心,後來李寶下令贈送他們一些棉布和瓷器,結果對方回了一些鹿肉的鹿皮,雙方就從小禮物開始,關係漸漸緩和。

    “後來那寨子與另一部土著發生衝突,我們助了他一臂之力,他們便願助我們了。”李寶說到這時,還特意笑了笑:“是大郎吩咐的,沒有衝突,便給他們製造衝突!”

    周銓很清楚,在己方人力不足的情形下,對待土著就必須分而治之。故此他在交待李寶的方略中有言,利用土著之間的矛盾,若他們之間沒有矛盾便製造矛盾。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李寶並不是什麼聰明人,因此他用的法子很簡單,但簡單的往往有效。如今方圓兩百里內,所有的土著部族都選邊站,要麼和東海商會站在一起,要麼就和食人生番站在一起。

    周銓聽完他的情況之後,又沉吟了一會兒,然後道:“你讓和我們友好的部族出面,邀所有土著酋長一會,我們沒有時間和他們囉嗦,要迅速解決掉他們!”

    “所有?”

    “對,所有能接觸到的,和他們說,可以帶手下,越多越好,會面地點你挑一個合適的吧。”

    “恐怕他們未必來。”

    “把這個送與他們,他們會來的!”周銓一邊說,一邊指了指身後正在卸的貨物。

    李寶回頭看去,就看到大箱子裡,裝的竟然是玻璃瓶,而瓶子的東西,卻完全透明,有類清水。

    “這是?”

    “酒!”

    早在去年底,周銓與童貫之孫童漸就達成了一個協議,雙方聯手造酒。在經過最初的摸索之後,以高粱為原料的烈性白酒終於釀出,甚至酒精都被周銓弄了出來。

    但最初因為產量少的緣故,所以尚未大行其道,直到現在,酒的產量仍然有限。據說童貫正在河西圈地大種高粱,專門用來造酒。

    李寶拿了一瓶,打開瓶蓋,一股濃烈的酒香頓時撲鼻而來,沖得他險些打了個噴嚏。他能喝點酒,可只是略嘗之後,他便訝然道:“火燒一般,這酒好烈!”

    “它的名字就叫燒刀子。”周銓哈哈一笑。

    “既是如此,我這就將幾個親近我們的部族召來!”李寶道。

    巴宰就是附近一個寨子的頭人。

    “那些乘船來的人,要和我們會談,那有什麼好談的?”望著面前的另一位土著,他訝然問道。

    “船人說,他們願意與我們和平相處,大夥討論各自的領地劃分。”

    “他們是外來者,我才不會和他們和平相處,我要趕走他們,奪取他們的一切!”

    在巴宰面前的,就是李寶派來通知的土著,聞得巴宰之語,他笑了一下:“巴宰頭人,他們有禮物。”

    “禮物?”

    那土著將一個瓶子奉了上去,透明的玻璃瓶讓巴宰眼前一亮:“這就是船人從大海另一邊帶來的寶物?我聽我的祖父說過,他們曾經乘筏到過海的那邊,那次他們搶來了許多東西!”

    這巴宰所在的生番部族,在宋史中便有記載,稱之為毗舍邪國,在淳熙年間,曾經乘筏僥倖抵達泉州水沃、圍頭諸村,大肆搶掠之後逃遁。當時他們搶得門環、湯匙便如獲至寶,現在看到眼前的玻璃瓶,更是目現貪婪之光。

    “巴宰頭人,你可以嘗嘗味道。”那土著一邊說,一邊咂了咂嘴。

    巴宰可不會開這個瓶子,因此他直接伸舌頭去舔瓶身,結果什麼味道都沒有。

    “呸,這是什麼鬼東西,險些磕了我的牙!”

    傳信的土著呵呵一笑,心中頓時生出些優越感來。

    他上前拿過瓶子,將軟木瓶塞擰開,頓時一股奇異的酒香,充斥於四周。

    巴宰一嗅到酒香大喜。

    他們這些土著也有自釀果酒,但哪裡比得上燒刀子醇烈,迫不及待奪過瓶子之後,他嘴湊上去就狂灌。

    咕嘟一大口,那嗆人的灼熱感,直接讓巴宰咳嗽起來,酒也從喉嚨、鼻孔裡噴出。

    “毒,毒!”他大叫道。

    “不是毒,是你喝得太急!”送信的土著見周圍人全圍上來,頓時急了。

    那火辣辣的嗆勁稍緩,巴宰呆了會兒,覺得確實不是毒,他看著傳信者笑了笑:“不是毒……咦,你怎麼有三個頭?”

    “我只有一個頭!”送信土著對他這種反應倒不陌生。

    事實上就在兩天前,送信土著自己,便因為一杯酒而大醉一日,現在巴宰飲下去的,至少抵得上當日他所喝三杯酒。

    巴宰聞言大怒,起聲吼道:“三個頭,你有三、三……三個頭!”

    卻是酒意上湧,讓他眼前昏亂,因此他從腰間拔出刀來,嚷嚷道:“頭太多,我幫你……幫你砍了兩個!”

    送信的土著嚇得魂飛魄散,他們兩家原本就不太對付,這次來多少是酒意壯膽,此時酒意已消,膽氣全無,他轉身就要跑。

    可巴宰見他,身邊帶了不少族人,頓時有族人上來,將他夾住。

    “你、你們怎麼都長出許多頭來……我替你們都砍了,砍了……先是你的!”巴宰踉蹌而行,到了送信土人面前,高高舉起了刀。

    那送信土人嚇得慘叫不住,但就在巴宰的刀要落下時,卻見他雙眼方直,然後刀脫手落下,整個人就倒在了地上。

    巴宰的族人大驚,上前去看,卻聽得鼾聲如雷,酒氣熏天!

    巴宰這一醉,就醉了一日一夜,待得醒來時,那送信的土著已經是鼻青臉腫。

    在巴宰周圍,還躺著數人,都是被酒香所誘,忍不住喝了的,如今一個個在那兒夢囈。

    巴宰咂了咂嘴,回憶起醉時的事情,然後猛地一跳:“好酒!”

    那種飄飄欲仙的醺醺然之感,讓他回味不已。他原本就好酒,如今發覺此酒之美,遠勝過此前他喝過的任何一種,哪裡不眼紅心跳!

    “船人他們還有這樣的酒?”

    “有,有很多,他們說了,只要參加會談,便可以儘量喝!”土著信使道。

    巴宰目光貪婪,可以儘量喝,也就意味著那些船人手中還有大量的酒。他很清楚,船人的好東西非常多,此前他們部族不只一次去搶,只不過船人身上都披著鐵,所以他們得手的東西很少。

    這一次……

    “我可以帶人去嗎?”他目露凶光的問。

    “當然可以,你願意帶多少人都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4
二五三、九河

    “巴宰頭人,你到了!”

    “阿里史,你也到了!”

    在離“船人”築起的寨子約半天路程的地方,巴宰見到了另一個部族的頭人阿里史。

    兩人看著對方身後跟隨的武士,都是一笑。

    此時流求土著部族都不大,能帶個兩三百武士出來的,就已經頗具實力。巴宰與阿里史,是附近比較大的頭人,各帶了四百名武士,當然,這所謂的“武士”,大多只用一個梭標,梭標尾還用繩子綁住,為的就是擲出去後還能拉回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土著冶煉技術並不高明,雖然有鐵器,可鐵器比較珍貴。

    “這一次,定要讓那些船人好看!”巴宰低聲道。

    阿里史眼中閃動著貪婪的目光,連連點頭,以前船人可以壓著他們打,除了船人身披鐵甲之外,他們這些土著不心齊也有關係。

    但這一次不同,船人給了足夠的時間,他們將船人那得來的東西送到了十天行程之外的部族,用“船人”的計算距離方法,那足是兩三百里外。

    因此兩三百里的大部族,幾乎全部到場,而且各家都帶了少則數十多則四百的武士,湊齊來的數量……

    反正以巴宰和阿里史的計算能力,是算不出來了多少人。

    相反,他們派出來偵察的人說了,船人進入約定地點的,只有四百人,只相當於他們一個大點的部族。

    越來越多的人聚攏過來,漫山遍野,都是這些土著。周銓在高處望去,卻有些不屑:“不是說附近兩三百里的都到了麼,這是多少人,不過四千餘,而且老弱婦孺也充當什麼武士?”

    “土著就是這樣。”李寶簡短地道。

    “第一批來的時候,一個個小心翼翼,現在人多了,他們就開始大叫大嚷了,那邊在吵什麼?”周銓又問。

    旁邊的一個土著小心地說道:“那是巴宰頭人,他問酒在哪裡,還問為什麼讓他們這些尊貴的頭人在此等待?”

    “尊貴的頭人……好笑,去和他說,過會兒,酒管夠。”周銓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笑容有些殘酷。

    土人過去和巴宰說了兩句,卻被巴宰一巴掌煽了回來,周銓目光一凝,看了看天色:“既然如此迫不及待,那就開始吧,正好缺一隻雞,就他了!”

    隨著他的命令,噹的一聲鑼響,原本吵吵嚷嚷的土人們頓時嚇一大跳,一個個驚慌四顧。

    雙方隔著一條小溪,小溪很窄也很淺,只能沒過腳踝。在這聲鑼響後,有親善的土人,將一個大太師椅搬了出來,在太師椅兩邊,又放上了幾個小些的椅子。

    周銓大模大樣,坐在大太師椅上,在他身邊,一左一右,分別有兩位道士坐了下來。

    這兩道士身上的道袍繡著五嶽真形圖,丰神俊朗,宛若神仙,看得那些土人心神不定。

    坐在中間的,應當是“船人”的頭人,但兩邊這二位,花哩唿哨,玩的是什麼把戲?

    “告訴他們,我來這裡,給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當我的隸民,從此服從我的命令,遵守我的法令,我會賜給他們此前想都想不到的好處;另一個是與我為敵,然後化為灰燼。”周銓向旁邊的一個土人說道。

    那土人呆了好一會兒,他只是約略能說些宋語罷了,周銓這番話,連他都聽不懂,如何能譯給其餘土人聽?

    周銓身邊的一個道人微微笑道:“周公,還是貧道與他說吧……和對面說,這位周公從此就是他們的頭人,服從則活,不服從則死!”

    周銓有些驚訝地看了這道士一眼。

    這道士姓羅,道號九河,林靈素說是他在海州收的弟子,這一路上談吐證明,他應當曾讀過不少書,只是他方才一句話說來,乾脆利落,不像往日儒雅。

    不過一想,敢跟著深入土人之中傳教者,豈能無膽!

    那土人果然聽明白了,嘿嘿笑了笑,然後轉過身去,大聲宣佈。

    對面頓時一亂,土人們在驚愕之後,紛紛大笑,笑聲裡充滿嘲弄和不屑。

    但笑聲漸漸止住,因為這邊跟隨周銓而來的一百多土人,開始從早已備好的帳篷裡向外搬東西。

    為了儘可能防止蚊蟲騷擾,周銓給李寶他們準備了非常多的物資,他這次來,又帶來了大量物資。

    搬出來的,有這些身披鹿皮甚至身無寸縷的最喜歡的棉布麻布,更有讓他們垂涎三尺的鐵器,還有玻璃、瓷器、漆器……一大堆的東西,看得小溪對面的土著頓時呼吸急促起來。

    巴宰眼珠子狡猾地轉了轉。

    這些東西,他都想要!

    “聽話,就有這些,不聽話……就死。”周銓也和九河道人一樣,用最簡單明了的語言表達自己的觀點。

    “我聽話,我聽話!”巴宰第一個叫了起來,然後大步過來,想要渡過溪水。

    他聽到了可怕的咯吱聲,對面幾個被鐵圍住的武士,用那種能夠射出利箭的可怕武器對準了他。

    “我說了,我聽話……”

    “把你們寨子裡的女人、小孩,送到我們這邊來,以此證明你們聽話,否則就是不聽話。”

    翻譯的土人這次再看周銓,就不是聽不懂,而是驚訝了。

    哪怕是這裡的食人生番,也不可能答應這種條件。

    但他還是譯了過去,果然,對面的人叫了起來,一個個都用各種土話罵著。

    巴宰罵得最凶,但即使是在罵人的時候,他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那大堆的東西。

    “都是我的,這些都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到……”

    轟!

    他的念頭被一聲巨響打斷了。

    這彷彿是雷聲的巨響,讓所有土人都驚慌四顧,可碧空如洗,天氣晴好,哪裡來的雷聲?

    就在土人們驚訝的時候,周銓將手往他們當中一指:“我會請神靈分辨,哪些是願意聽從我的,哪些是不願意的……”

    土人可不知道怎麼解釋“神靈”,那土人翻譯時,只說成“他有辦法知道誰聽他的誰不聽他的”。

    譯聲才落,就又聽到一聲巨響。

    只不過這一次,巨響聲帶來的還有死亡與殺戮!

    土人那邊,距離周銓足有百丈遠處,四顆炮彈落下,這些土人蝟集於一處,正是最好的殺傷目標。

    血腥味隨風飄動時,土人們還沒有回過神來。

    當那被炮彈砸得粉身碎骨的身軀映入眼中,他們才驚覺,然後就是一片慘嚎,尖叫,還有……

    混亂!

    土人們本能地將死亡與方才的雷聲聯繫在一起,然後又將這個和“船人”聯繫在一起。

    就在炮聲響起的時,周銓擺了擺手。

    李寶縱身而出,兩步跨過小溪,一伸手,就卡住了巴宰的脖子,將他整個人拽了過來。

    巴宰方才愕然回望,根本沒有注意到李寶的突襲。

    當他覺得自己脖子被卡住,大叫起來時,李寶已經將他夾在肋下,又大步往小溪這邊走。

    巴宰的尖叫,驚動了他身後的同伴,他帶來的“武士”中有大膽的,哇哇叫著追來。

    李寶一隻胳膊夾著人,另一隻手握刀,回身一斬,那跑得最快者連叫都沒有叫出,首績就飛天而起,無頭屍身猶自在溪中跑了一步,這才栽倒!

    另一個土人將手中長矛擲了過來,李寶拋刀抓著對方之矛,那土人拽著矛尾繩索,想要將矛奪回,結果李寶握矛反擲,貫入那人胸中,那人慘叫著倒地。

    “滾!”

    手中已經沒有武器的李寶一聲暴吼,又一名追來的土人,被他怒目狂吼嚇得心膽俱裂,直接鬆了手中的長矛,跌跪在水中,用手捂著胸膛,呃呃叫聲然後仆倒!

    擒一人,斬一人,擲一人,嚇一人,李寶從容俯身,從水中摸起自己的刀,帶著巴宰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

    土人們再望他時,有如天神一般。

    “不聽從者,就是死!”看呆了的翻譯土人,這個時候回過神,大聲叫了一句,然後屁顛屁顛,跑回到周銓身邊。

    “老爺,我說的對不對?”

    “洪牙,你做的不錯……這個傢伙在說什麼?”周銓挑了一下下巴。

    李寶將巴宰擲在他面前,巴宰剛才在人群之中還得意興奮,現在完全傻了。

    他能做的,就是跪在地上,不停叩首求饒。

    “他在求饒。”土人說道。

    “剛才他一直在叫囂,那時叫囂的是什麼?”周銓問。

    擒巴宰是有用意的,周銓早就觀察過,這廝在土人中算是勢力較大者,而且方才他最為囂張,一直張牙舞爪,特別是還想要假裝順從,騙取東西。

    這些土人,當真是太高看他們自己的智商了。

    “酒,他要酒。”翻譯土人道。

    周銓聽得這話,舉手示意了一下,頓時幾面銅鑼同時響起,將混亂的土人們鎮住。

    周銓從太師椅上起身,走向堆滿了東西的地方,拿起兩瓶酒,將之拎了過來,掀起瓶塞,全都倒在了巴宰頭上。

    跪在地上的巴宰還不明白將要發生什麼。

    周銓看著九河道人:“道長,何不在他身上試試五雷神法?”

    九河愣了愣,然後笑著長身而起。

    周銓請他們來,也是要借助他們的幻術來嚇住土人,而幾乎所有幻術都要用到一樣東西。

    火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4
二五四、火在燒

    阿里史縮在人群之中,緊張地看著小溪對面的船人們。

    他與巴宰等頭人有約定,只要那些船人稍稍露出怯懦,他們就要聯手,殺滅船人,奪了他們的衣甲武器,佔了他們的財產。

    但是……事情的發展,似乎和他們預想的不太一樣。

    從天而降的死亡,讓人震怖,而船人們對此卻是習以為常,然後那死亡……就是船人們召來的?

    阿里史目光停在了巴宰的身上。

    他看到巴宰如何被一個高大健碩的船人輕而易舉擒去,也看到巴宰頭上被澆了幾瓶酒。

    他有點可惜,那酒可是美味,真對他的胃口,這樣倒掉,太浪費了。

    然後他看到,船人的頭人,似乎和他身邊一個穿得非常古怪的人說了什麼。

    那人笑盈盈而起,然後從腰間拔出一柄劍。

    是一柄木劍,在他們寨子裡,也只有小娃娃們才拿這個當玩具,當然,那木劍做得倒是挺精緻的。

    這些船人做的任何東西,都很精緻……

    阿里史正胡思亂想,突然間見那人手一抖,在他的手上,不知何時,多出了幾張黃色的類似於樹葉一樣的東西。

    看到這一幕的土人都很好奇,然後見那人再手一抖,那樹葉一樣的東西,竟然自己燃燒起來!

    沒有用火種點引,它自己就燃燒了?

    不等土人們想清楚其中的因果,就見那穿得花哨的人邁著奇特的步子,然後木劍一指巴宰,口中喝了一聲。

    砰!

    煙塵之中,一聲爆響,那穿得花哨的人,離巴宰還有幾步遠,但他不執劍的另一隻手中,卻噴出了雷火的光芒。

    雷火光芒直接打在了巴宰的身上,然後,眾人就聽到淒厲的慘叫聲起,巴宰整個人都燃燒起來!

    痛呼中的巴宰爬起來想往水裡跑,卻被一個船人一腳踹倒在地,巴宰這一下子再無力氣爬起,他只能趴在地上慘叫,然後在眾目之下,被活活燒死。

    從天而降的死亡,已經讓眾人震憾,而這眼前的燒死,更讓土人們駭然。

    阿里史只覺得自己的兩個膝蓋軟得不成模樣,一點氣力都沒有,忍不住跪倒在地上。

    他知道這樣很丟人,想要爬起來,但是,努力了幾回也使不出氣力。

    好在不只他一個人如此,放眼望去,土人站在前排的,被嚇得跌倒在地者,沒有一百也有八十。

    背後,是從天而降的死亡巨響,前方,是召手而來的焚人火焰。

    阿里史的心中完全是恐懼,在他貧乏而可憐的知識中,沒有任何一條有助於幫助他應對如今情形的。

    沉默,就像夜一樣的沉默,幾千土人,竟然沒有一人敢出聲,不必命令,他們就安靜得像夜晚一般。

    “告訴他們,一個月……好吧,三十天內,他們必須做出決定,是歸順,還是戰爭。凡不歸順者,三十天後,我們會召喚天雷,將之滅亡!”

    九河道人的裝神弄鬼讓周銓很滿意,他看得出,那些土人們的眼中,現在已經沒有了仇恨敵視,取而代之的,唯有恐懼!

    雖然用死亡來震懾人,非長遠之道,但在某些時候,必要的手段還是須用上的,被假仁假義的言辭縛住手腳,那種蠢事,周銓不做。

    小人畏威而不懷德,自古以來,皆是如此,以為可以用仁義道德感化蠻夷土著……這不是迂腐,就一定是愚蠢。

    周銓可以肯定,這附近的土人,在見識到火炮的威力,還有九河道人的“仙術”之後,一定會老實服帖。九河道人等在些建立道觀傳播漢人文化的事情,肯定會更加順利,而加速土人的漢化,對他們來說是一種巨大的進步。

    看起來手段是有些殘忍霸道,但這雷霆手段之下,省去了漢人多少流血,也讓土人能夠更快開化。

    這總比讓這些土人還繼續當食人生番,要仁義得多。

    小溪邊上那大堆的物資,便是利誘。

    胡蘿蔔加大棒之策,胡蘿蔔的威力多少,並不取決於胡蘿蔔本身,而是大棒是否足夠。若只是一昧地提供胡蘿蔔,只會引得更貪婪之心,所謂慾壑難填,便是此意。

    故此,周銓在亮出胡蘿蔔的同時,也亮出大棒,而正是因為這大棒夠威夠猛,所以帶給土人更大的震撼。

    雙管齊下之下,這些土人不得不屈服。

    當日發誓要服從周銓者,便有八個村寨,離得最近的兩個村寨,甚至立刻就派回人去,將自己寨中的婦人孩童帶來,送給周銓,然後換去了一些布帛、玻璃器具和鐵製農具。

    第二日,又有兩個村寨屈服。

    到了第三天,周銓已經沒有耐心了,炮聲再度響起,在火炮的威懾下,剩餘村寨,也齊齊發誓。

    至於巴宰的村寨,倒也想屈服,可這場大會,怎麼能沒有一些祭品?

    在經過心驚膽顫的三天之後,周銓拒絕了巴宰村寨的屈服,下令所有臣服的村寨一起動手,將巴宰村寨屠盡。

    這三天時間,已經足夠讓他查明,巴宰的村寨乃是附近最蠻橫者,也是一座遠近聞名的食人寨,而且,他們距離金礦太近,若不將之消滅,必將威脅到金礦的開採。

    清剿巴宰寨的事情,也交給了那些土著們。以夷制夷,才是最好的手段。

    “還有一件事情,各位頭人都記牢了。”屠盡巴宰寨參會之人後,兔死狐悲的阿里史努力讓自己縮在頭人當中不要太顯眼,但這時,他聽得翻譯開口了。

    他心裡嘀咕了一聲,怎麼還有事情。

    “從今以後,你們諸部,要有正式的漢姓!”周銓吩咐道。

    土人根本沒有什麼文化可言,一些原始的習俗,在周銓看來,完全沒有存在的必要,因此,他決意對土人進行改造,首當其衝,就是讓他們有漢人習慣的姓名稱呼。

    土著頭人們面面相覷,他們可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取正適的漢姓。

    “而且為了表示對你們的重視,大頭人親自給你們賜下姓名。”那邊翻譯又說道。

    說完之後,翻譯很得意地一指自己:“我,漢姓馬,名九音!”

    阿里史眉頭動了動,這傢伙土人名字叫麻金,現在換成馬九音,其實聲音也差不多。

    “我點一個人來,大頭人就給你們姓名……”馬九音又道。

    他開始點諸位頭人,如今還在這的頭人,也不過是二十餘位,所以沒多久,阿里史就看到自己被點住。

    他硬著頭皮上來,恭敬跪在周銓面前。

    “阿里史……那麼你的村寨,從今天起全部姓史,你的名字就叫史……”

    周銓可不是擅長取名字的人,這個阿里史的名字,他猶豫了一下,然後看著腳這的岩石道:“史石頭。”

    “史……石……頭……”

    阿里史,不,史石頭從翻譯口中知道了自己的新姓名,拗口地學了一句,一種古怪的情緒浮了起來。

    先是不適應,然後想到,這是能召來天雷的船人大頭人給自己取的名字,其中一定有某種特殊的含義,這讓他漸漸有點小驕傲。

    在場的二十餘部,基本囊括了流求北部的村寨,一一取了漢姓之後,就成了後世史書中所言的漢姓二十二寨。

    完成這一切之後,史石頭終於可以帶著自己人回寨子了。

    當然,和他一起回去的,還有船人大頭人贈送的一些物資。

    對周銓來說,這些物資都是廉價的東西,可對史石頭來說,這是一筆巨大的財富。

    他的族人都是喜笑顏開,小聲議論著自己是不是也能分到一點,史石頭卻皺著眉,時笑時憂。

    “頭人,我們真的要按船人大頭人說的那樣,送女人孩子過去?”

    離自己村子越來越近,這時候他的同族才意識到,收穫並不是沒有代價的。因此,有人湊上來,向史石頭問道。

    史石頭瞪了一眼:“如果不按大頭人的命令去做,結果是什麼?”

    想到被天雷轟死的那些倒楣鬼,還有活活燒死的巴宰,問話的人頭頓時縮了回去。

    “船人那麼厲害,我們根本打不過啊。”史石頭喃喃地說:“他們有神靈保佑,能夠召喚天雷和天火,你看大頭人身邊的那兩個祭司,他們……別說他們了,就是大頭人身邊的武士,我們最厲害的勇士,在他面前也和小孩沒有區別!”

    路上的這幾天,史石頭心裡始終琢磨著這事情。

    “頭人,你說為什麼神靈會聽從船人,他們為什麼擁有那麼多財富,還擁有這麼可怕的力量?如果我們也能夠召喚神靈,擁有那樣的力量,是不是我們也可以佔有那麼多的財富?”

    身邊人的話,象船人召來的雷一樣,震得史石頭雙眼閃閃發光。

    對,船人們能召喚神靈,擁有強大的力量,他們還有最鋒利的武器、最堅硬的鎧甲,就連他們的美酒,都比自己寨子裡釀的果酒要香醇!

    為什麼自己寨子不能象船人那樣,他不是要送人質去那兒麼,他們說了,人質只要在他們那兒呆到十八歲,便可以回自己村子……讓自己的兒子、侄子們,甚至小女伢們,都去!

    到船人那裡,學會船人召喚神靈的本領,那麼,自己就可以成為大頭人!

    史石頭只覺得自己胸膛中,有團火在燒,就像是喝多了船人帶來的酒一樣。(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4
二五五、史石頭聞見錄

    阿史裡,不,史石頭戰戰兢兢地立著,同時打量站“船人”的這座據點。

    被他們暗地裡稱為“船人”的這些人,自稱卻是漢人,他們是在多少天前登陸的,阿史裡已經記不得了。

    時間應該不算太長,但這些漢人們卻展示出可怕的建設力量。阿史裡自己部族花費了十代人才建起的村寨,和眼前這些船人們的“村寨”相比,已經小了許多。

    這座據點有三層圍牆,最外層是木製的,流求別的少,但木材特別多,特別是山裡的一些巨木,李寶已經呈報給周銓,準備以後用來造船。最外圍的木製柵欄周長約是六里,全由齊人高的圓木構成,阿史裡現在就被攔在這一層之外。

    除了他,還有一些頭人,帶著自己村寨裡的女人孩童來此。

    “史石頭,史石頭!”史石頭正在那裡踮腳想要看清楚柵欄內的情形,卻聽得這個聲音。

    最初時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但旋即意識到,那是在叫自己。

    “在,在,在!”他一邊叫著一邊跑了過去。

    柵欄大門處,一隊穿戴整齊的商會護衛守著,在他們身後,柵欄之內,有一座三角形的土台,土台上則是一樽銅炮。

    史石頭可不知道那樽銅炮意味著什麼,他如今的注意力,全在喚他名字的漢人身上。

    “你就是史石頭,你們送來了多少女人、孩童?”那漢人問。

    旁邊的土人翻譯解釋了一遍,史石頭伸出自己兩個巴掌,想了想,又一屁股坐在地上,舉起了兩隻腳。

    “二十個女人,二十個孩童。”漢人不明白他的意思,翻譯卻懂,笑著替他回答。

    “連算數都不會!”那漢人呸了一聲。

    不過他自己能寫能算,靠的是在濟州的夜校裡學習。他們這些原來出身於燕京的流民,在濟州的那段時間,可也不是白吃白喝,白天自然要工作,各個工地間跑來跑去,夜裡還要圍著燈火學習認字與算數。

    像他算是學得快的,一年下來,學到了八百多個字,基本的讀寫勉強可以完成,算數加減沒有問題,這才能夠尋得個好差使,不用在濟州的牧場或農莊裡刨食,而是跟著周銓來到流求。

    依照周銓的許諾,他們這些第一批來流求的開拓者,在工作滿五年之後,便能有一塊不小於百畝的田地之所以說不少於,是因為百畝乃保底,真正的數量,以他們這五年工作的成績來判定,他曾經默算過,自己只要能幹好分配來的活兒,五年之後可以分得的田地,應當在三百畝左右。

    更何況,這五年中,每個月他都能拿到三貫錢的薪資!

    包吃包住,每月三貫,五年後一百八十貫現錢加三百畝田……那時弄房媳婦生幾個娃,日子過得多美!

    所以,他看著史石頭這樣的土著,自然就帶了點居高臨下的味道。而史石頭畏於“船人”的威勢,對此也沒有絲毫不滿。

    “女人……這麼小也算女人?算到孩子那一邊去,一共是十五個女人,好,鄭家的,這十五個女人,是史村送來的,你給她們帶到女營去!”

    史石頭看著這個漢人拿筆記下了什麼,然後叫來一個女人,那女人膀闊腰圓,簡直比個男人還壯實,臉上帶著笑,將史村的女人們帶的一邊。

    緊接著,那個漢人臉上浮著笑,這笑容帶著恭敬,倒和史石頭有些像。他向那邊招呼:“段小哥,段小哥!”

    段銅小快步跑了來,這幾日實在是太忙了,連他也被拉來幫忙。

    “小哥,這是史村的孩童,十二個男的,十三個女的,煩勞你老將他們領進去!”

    段銅點了點頭,在那人遞來的單子上籤了名,然後把那些小孩都召到了一起。

    這些孩子們從七歲到十五歲不等,其實單論年紀,段銅比他們也大不了多少。

    可這些穿著樹皮或者鹿皮的人,見到段銅那一身筆挺的衣裳,還有一臉的英氣,哪個不自慚形穢!故此哪怕聽不懂段銅的話語,他們都乖乖地跟了上去,沒有哪個敢頑皮的。

    史石頭見人都帶走,頓時急了,拉著翻譯道:“我,我呢?”

    “你往那邊去,給你準備了吃的,去吃就行!”土人翻譯往著不遠處的一個棚子指了指。

    於是帶著雄心壯志而來的史石頭,連進入據點第一層圍牆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灰溜溜去了棚子。

    但半日後,他就捧著肚子,得意洋洋地從棚子裡挪了出來。

    無它,招待他的食物,實在是他這一輩子也未曾嘗過的美食。他只恨自己早上來時,沒有空腹而行,致使只吃了五碗,便再也塞不下一粒米去。

    一步步往自家挪回去的同時,他心裡也在盤算。

    漢人說了,允許他每個月來探望一次也就是月亮每圓一次,他就可以來白吃一回。

    若是他願意出人出力,幫漢人做事,那麼像今日這樣的美食,還可以經常吃到!

    至於那些送來充當人質的女人孩童,其中甚至有他自己的兒子,他也走了小半天才想起來:“不知他們怎麼樣了!”

    這些女人孩童,正在經歷他們出生以來最為徹底的一次清理。

    因為頭髮裡生著寄生蟲的緣故,所以漢人對他們的第一個命令,就是將頭髮全部剃光。

    他們也有人不情願,然後就被當眾抽了五鞭子,痛得嚎哭之下,便老實了。

    緊接著,便是趕到一座水塔下衝洗。

    這座水塔的水,是從半山上的小水庫接過來的,竹筒構成了它的水道。十八個水龍頭之下,塞子拔開,這些一世也沒有洗過一次乾淨澡的人,一個個用肥皂拚命搓著自己的身體。

    同樣有人拿著鞭子在邊上巡視,誰敢偷奸耍猾,就是一鞭。

    肥皂是濟州所產,目前濟州最主要的資源就是牲畜和海魚,肉類可以醃製後用密封的陶罐做罐頭,因為加了味精等的緣故,這罐頭現在也頗受歡迎。動物脂肪則被用來製造肥皂,目前產量還不高,主要就是供應東海商會內部使用。

    沐浴完之後,這些土人女子孩童憂心忡忡,抽泣之聲不絕於耳,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麼樣的命運。

    然而這時,卻見一個和他們一般的土人過來。

    這土人就是翻譯,和這些女子孩童一樣,他也是剃了一個大光頭,只不過他身上現在穿著漢人的服飾,略帶鄙夷地看著這些女人孩童。

    “你們有福了,老爺們說了,從今日起,你們就在這裡住下,每人都可以來領東西,都排好隊,不排好隊,等著老爺用鞭子抽吧!”

    土人翻譯的催促下,這些女子孩童歪歪斜斜排好了隊伍,然後到一個漢人面前來,那漢人上下打量他們一翻,往後說了句什麼,緊接著,便有人將一整套東西搬過來。

    衣服、被墊、竹杯、竹碗、筷子……一全套的生活用具,也有近二十斤,好在土人哪怕小孩都是勞苦慣了的,勉強還搬得動。

    “都跟我走,你們從今天起,就要在這裡學說老爺們的話語,還要學做事……”土人翻譯叫了兩聲,然後催促著這些孩童跟他走向一排新建起的木板屋。

    “大郎,這些婦人孩童,當如何處置?”孫誠遠遠地望著這邊,向周銓請教道。

    從江華島租界總管到流求總督,這將是孫誠的新職位。

    “你覺得呢?”周銓心裡其實已經有了一個計畫,但卻沒有直接說,而是反問孫誠。

    這些土人村寨,按照規模大小,交出的人質從二十人到五十人不等,其中必須要有頭人的兒女或者其餘至親,因此,小小的據點,如今卻有九百餘名各村寨的婦孺。

    有些村寨覺得,婦孺沒有捕獵的能力,放到船人這邊來,由船人替他們養著,反而是大便宜,故此送得人數都超過了自己的配額。

    “以我之見,懷柔為主,恩威並施,大郎也是這個意思吧?”

    土人不會燒磚,流求多樹,故此他們的房屋都用樹木搭成。在據點最外圍牆內,如今平整出了一大塊地方,約有百畝左右,每日裡許多土人在這裡被驅使工作,換取在宋人看來完全不值幾個錢的小玩意兒。

    “嗯,還有呢?”

    “建立學堂,要讓他們讀書,讀史,在學堂中不准說土語,須說漢話,還有,學堂裡的風俗飲食,一應如咱們在龍川別院中定的制度。”孫誠道。

    “哦,你不怕別人說你對土人太好了?”周銓問道。

    “軟刀子傷人才凶,他們在這裡習慣了,就算長大成人,回到自己的寨子之中,也過不慣寨子裡的日子。穿過了棉麻絲綢,再讓他們穿著鹿皮,如何適應得來?到那時,他們自然心向我們,恐怕寧願到我們這裡來當個工匠、農夫,也不願意回寨子裡去做個小頭人!”

    孫誠說到這,眼神還飄了一下,又說道:“而且,他們在我這長起,天生親向於我,就算勉強回到寨中,一舉一動,也與寨中老人格格不入,在其寨中,恐受孤立排擠,那時,也只有依靠我們!”

    周銓哈哈大笑,拍了拍孫誠的肩膀:“不錯,連啟年的心思,你都學到了,獨當一面,舍你其誰!”

    孫誠的成長,讓周銓很滿意,具體的做法還要摸索,但周銓深信,在據點成長起來的土人孩童,絕大多數將會徹底忘掉自己的部族,成為他們開拓這座島嶼的重要助力。

    這裡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該集中精神,去解決大宋那邊的問題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4
二五六、毒計

    大宋政和五年六月的梁山寨裡,一片寂靜。

    原來王兔兒控制梁山寨時,這裡達到鼎盛寨中居住著七百餘戶人家,幾乎可以比擬一個大鎮。到盧進義來,更是聚攏四方流民亡命,寨中最多時住著兩萬多人,再加上各個據點、分寨、水寨,湊足四五萬“大軍”不成問題。

    這也是他為何能攜帶數量眾多的梁山賊遠赴海外的原因。

    但自從他帶人攻打密州板橋鎮,奪船出海之後,梁山寨便衰弱下來,還被官兵放了一把火,將柵欄、矮牆都平了。

    一個身影出現在這片廢墟之中。

    隨著他,又有幾人走了過來,人數漸多,從十幾人,到幾十人,再到上百人。

    “哥哥,這就是梁山寨?”

    “這就是梁山寨,咱們殺了官差,沒地方可以去了,只能躲入此地!”為首的一個黑胖矮子,沉聲向著周圍的人道。

    “娘的,官逼民反,咱們窮得叮噹響,他們卻將搜刮來的金銀全運往京師去……不過就是搶了楊戩那廝一批貪默來的金銀麼,這些狗官卻像瘋狗一般,咬著俺們不放!”

    那壯漢罵罵咧咧的,黑胖矮子只作未曾聽到,他看向身邊另一人:“解兄弟,你以前在山上是頭領,知這片山之虛實,你說說看,此寨還可以再立麼?”

    被稱為解兄弟的是個尖頭大漢,他看了看左右,面色感慨。

    “當初王兔兒為寨主時,雖然偶爾也有官兵來剿,但這般地勢險要之所,官兵哪裡願意豁去性命來攻?後來盧進義奪了基業,卻妄圖去海外立國,自棄險要,故此為官兵所破……我們要學王兔兒,不能學盧進義,諸多兄弟在這裡快活,那是沒有問題!”尖頭大漢道。

    “還有一條,莫去招惹周銓,臘山寨、盧進義,都是因為去招惹周銓,故此才沒落得好下場!”說完之後,他又補充了一句。

    他原是山中獵戶,因為有一身好武藝,所以被王倫命為頭領,在盧進義奪了梁山後,不得盧進義重用,也故土難離,不想隨盧進義去海外,便留了下來。後來山寨被官兵焚燬,他流落江湖,又結識了一批強人,此次回來,卻是被官府追緝甚凶,迫不得已下來此避風頭。

    “吳兄,你覺得如何?”黑矮胖子又問向另一人。

    “解兄弟說的不錯,咱們現在手中有金有銀,錢糧都不缺,先藏在寨子裡避過風頭吧。”穿著秀才衣襟的吳兄道。

    “你們恁的小心,天高皇帝遠,趙家老官兒哪裡管得到這兒來!依我看,咱們不如扯旗聚人,攏了更多兄弟,殺入東京城,讓宋家哥哥也坐坐御殿,他奶奶的,趙家官人建的朝廷在大宋,這不就是為宋家哥哥準備的麼?”

    方才那大嗓門又嚎了起來,黑胖矮子眉頭微微一抖,旁邊的那位吳兄也搖了搖頭。

    “怎麼,你這窮酸丁,覺得俺說的沒有道理?”大嗓門對著吳兄吼。

    “石三郎說的有幾分道理,不過眼前可不成。眼前還沒到時候……楊戩那廝要括田,棉布商會的那些奸賊們要種棉,京東兩路被他們折騰得民怨沸騰,快則明年,慢則後年,失了田地生計的百姓,便會起來造反,那時遍地烽煙,哥哥再扯出大旗來,登高一呼,聚眾數十萬,莫說黃巢之流,就是沛公之業,亦可得之!”

    “黃巢是誰,沛公是什麼玩意?”那石三郎前面聽得連連點頭,但聽到後面時,不滿地道:“吳學究,你這些書生說話,就是拐彎抹角,讓人頭痛!”

    “休要胡說八道了,既然這裡可以容身,咱們先在此存身,招募流亡過來屯墾,總不得叫你我兄弟親自去耕種!”

    他口中如此說,眼裡卻是精芒閃動。

    吳學究說的不錯,他身為小吏,最是清楚如今京東兩路地界的情形。

    先有楊戩,後有棉布商會,百姓的土地幾乎被剝奪一空。他查過官府備案的地契,十年前還有四成土地屬於自耕農,兩成土地屬於小地主,其餘的則歸於大地主,但現在,幾乎八成土地屬於大地主,自耕農徹底被消滅,小地主也是苟延殘喘朝不保夕!

    這些大地主背後,不是楊戩那個死太監,就是與棉布商會有千絲萬縷的關聯。他們剝奪了土地不說,因為大面積耕作,他們僱用的佃農,只有原先佃農數量的一半。也就是說,那些失去土地的貧民,如今想給別人幫佃都極為困難!

    這些地主種棉織布,賣到富庶的江南去,或者繁華的京師去,甚至賣到遼國、高麗和日本這樣的外國,賺取高額利潤,可是失地的農民,卻只能忍饑挨餓,熬不住了,就賣妻賣子。

    賣妻賣子可以撐一年,但明年呢,明年已經什麼都沒有了的農民,怎麼樣求活路?

    乞討,可是連乞討都沒有地方可去的情形下,造反就是唯一出路了。

    “我們也不能坐等著……若真到那一日,我們須得有些準備,錢糧,兵器。”那位吳學究慢悠悠地又說道。

    這話說得在理,眾人連連點頭。

    “還有呢,吳先生,你莫賣關子,咱們生死存亡之事,你向來多智,定然不會只有這些安排。”

    “方才解兄弟說的不錯,官府多是無能之輩,但周銓這廝,還有他的老子周儻,卻是能打的!盧進義數萬人馬,尚且被他逼得只能遠走海外,如今死活不知,咱們未起事之前,還須得算計一下他!”

    盧進義遠赴海外一去不返,他敗亡的消息,傳回大陸之後,都變得不真切了。有人說他死於高麗人之手,有人說他在海外自建一國,還有人說他被大宋水師清剿。這伙新來梁山者,也沒有確切的消息。

    不過大夥對盧進義的下場並不十分關注,更重視的,是這位吳學究所說的,算計一下周銓。

    那解兄弟是臉色第一個變的。

    “吳學究,周儻、周銓父子,真不是咱們能惹的,俺在這裡說句喪氣之話,諸位莫怪,若大夥定然要惹周家父子,兄弟俺就只能找個山溝溝裡隱藏起來了。”

    解兄弟畏周銓如虎,讓眾人都是很吃驚,特別是幾位大頭領,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

    那個石三郎有些不屑,呸的吐了口口水:“解寶,我看你平日裡也是條好漢,怎麼一聽到周銓就尿了?依我說,他不來惹我們倒還罷了,若來惹我們,我便要將他的腦袋擰下……”

    砰!

    話還沒有說完,那位解兄弟暴起發難,飛出一腳,直接將石三郎踹飛起。

    石三郎正在口出狂言,不曾防備自家兄弟,被這一腳踹得正正的,他摔倒在地,口中大罵,翻身起來欲搏,卻聽得刷的一聲,一柄鋼叉點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解寶冷冷看著他,不屑地笑道:“你就是有兩把著蠻力,以為自己真很厲害?莫說舊日梁山寨裡盧進義、燕小乙、高腿子諸人,便是我,殺你這等蠢貨,也不過是三兩下的事情……你以為我們都是懦夫蠢貨,自己英雄了得?告訴你,你這般廢物,遇著周銓,只能壞了大事……諸位哥哥,非是我解寶不講義氣翻臉無情,但這般蠢物,除了禍害諸位兄弟之外,沒有半點用處!”

    那黑矮胖子目光閃動了兩下,旁邊的吳學究輕輕一笑,上前扶住解寶的鋼叉:“解兄弟,石三郎只是莽了些,他未曾在周銓手中吃過虧,有些不知天高地厚,解兄弟何必與他一個粗人一般見識?石三郎,速速向解兄弟賠罪!”

    那石三郎倒是個不怕死的,脖子一昂:“有種你便殺我!”

    旁邊的黑矮胖子看不下去了,石三郎有千般不是,但有一點,對他足夠忠心,僅此一條,別的問題就都不是問題。

    “三郎,你向解兄弟道個歉吧。”他上前道。

    一邊說,一邊抓開瞭解寶的鋼叉。

    石三郎翻身起來,瞪著解寶:“看在俺哥哥的份上,俺不與你計較!”

    見這廝還是嘴硬,吳學究搖了搖頭,然後對解寶道:“解兄弟,我說的算計周銓一下,不是說要對付他,而是要捧他!”

    “捧他?”眾人一愣。

    “自古以來做官家的慣會猜忌,現在的官家也不例外,咱們狂捧周銓,說他是星宿下凡,百姓歸心,官家豈會不猜忌於他?他如今不缺錢財,不缺勢力,就連甲冑兵器,有利國監在那兒,他也不缺。咱們多捧捧,捧得他頭昏腦漲,沒準年輕人自個兒就得意了,不知檢點,更易忘形。”

    “學究之意,是去那些失地的百姓當中吹捧他?”黑矮胖子道:“可若官家和他不上當呢?”

    “由不得他不上當,宋家哥哥,百姓們已經走到絕路了,到時他們聽說,唯有周銓能救他們,自然就會往利國監、往海州擁去。各地官府,都是庸聵之輩,巴不得這些不安之人離開自己境內,只怕還會給這些百姓開逃荒證,將他們禮送出境。可到了利國、海州,哪裡有這麼多糧食地方來安置這些百姓?到時再稍有煽動,比如說,打著周銓的旗號起事,這些百姓必然跟從……”

    眾人聽得這裡,都是倒吸了口冷氣。

    好毒的計!

    無論官家和周銓如何反應,這一計只要安排出去,朝廷與周銓,就只能按著吳學究的推斷去行事!

    唯有石三郎,他是一個粗人,只知拚命不知輕重,歪著腦袋道:“當真能等到那一日麼?”

    “當然,那一日不遠了!”吳學究很肯定地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5
二五七、叛火

    “那一日不遠了!”

    五國城,周銓望望著眼前的一片建築,臉上浮起了絲笑意。

    他已經離開了流求“金山”,那座據點被他命名為金山鎮,顧誠成為流求金山總督。

    在“重賞”的誘惑下,金山附近的土著紛紛尋找各種各樣奇怪的石頭,將之送到了金山,因此在金山方圓百里之內,除了金礦之外,煤、鐵、銅、石英、陶土、石灰石……幾乎建立一個工業區的所有原料都已經找到,並且儲量不低!

    而且在流求北部,就有大面積的平原,糧食問題也能很快自給。到那時,流求就是周銓的一個穩定的基地,足以支撐他進行一場巨大的變革!

    不過,僅此還不夠!

    周銓很清楚,自己要掀起的變革,會給大宋造成多大的衝擊,故此在變革之前,他需要有足夠的勞動力、兵源,更廣闊的市場。

    那一日不會太遠。

    回到五國城,周銓現在所立的位置,是距離五國城約十五里的地方。這裡有一座小港,比不得五國城那麼大的規模,但也已經可以用了。

    小港外,則是用木柵欄圍起的一大塊地方,足有一座小鎮那麼大,許多木板拼接而成的板屋,在這裡整整齊齊排列著。

    這些板屋可以拆下,移到別處去再裝起,為了延緩霉爛,都刷了漆。在板屋當中,還有幾座比較高大的固定建築,那是倉庫,有人以倉庫為中心,時不時出來巡邏。

    這是一處臨時聚所,其可容納人數約是一萬五千。

    從三月份起,周銓就下令濟州總督府完成此事,到現在,小半年時間過去,事情終於完成了。但很少人知道,這臨時聚所是作什麼用的,周銓在此囤積了不少糧食、物資,派了專人看守,唯獨沒有讓人入住。

    “衙內,我覺得……我能力有限,恐怕擔不好如今的重任。”

    周銓正憧憬著未來之時,突然聽得身邊的余陽開口了。

    身為總督府民政官,這處臨時聚所是他在負責,這廝今日一直有些異樣,此時說出的話,讓周銓有些不可思異。

    一個月領著一百五十貫的薪資,年底還有全年薪資兩倍左右的分紅,換言之,余陽一年的收,接近六千貫,他竟然想辭職?

    “余先生何出此言?”

    “衙內,非是我不知好歹,而是……我發覺,我不值這價錢。衙內身邊派出的任何一個少年,都比我要強,無論是眼界見識,還是做事應變,我在這位置之上,只能耽擱了他們。”余陽惴惴不安地道。

    在濟州已經兩年多時間,他攢下了數萬貫的家當,而且他是聰明人,看到周銓身邊的少年一個個成長起來,特別是顧誠被任命為流求總督,更是讓他意識到,周銓身邊,只怕已經沒有自己的位置了。

    人不知進退,就要受活罪,余陽最初的志向是功名,不幸從賊之後,志向就變成了活下去,被周銓暗中控制後,又變成了有朝一日能夠行走於光天化日之下……到了濟州,他的這些志向都已經實現,可這個時候,他卻意識到自己的不足。

    “此言差矣,東海商會之基業,越來越廣,何愁沒有我身邊人的機會,卻要奪去你的位置?余陽,我實話實說吧,若是我要罷去你的職位,只可能是你不勝任,而不是為了身邊人騰位置。你自覺才能不足,此事很簡單,邊做邊學就是。”

    余陽並不是周銓的嫡系,不過既然立過不少功勞,周銓還是給了他一個機會。他還想再說什麼,周銓擺了擺手,笑著道:“況且,今日喚你來,我不是為了這事情,而是想問問你,與梁山諸人是否還有聯繫?”

    “梁山賊?小人來濟州後便與他們斷了聯繫。”余陽道。

    “莫要在意,我說此事,是因為啟年傳來消息,梁山那邊,似乎又有些不太平呢,一夥強人,劫了楊戩搜刮的金銀,擊敗了官軍一次清剿後逃入梁山。這伙賊人的首領,名為宋江……”

    說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周銓的聲音有些飄忽。

    原本以為滅掉盧進義、燕小乙一夥,所謂的梁山三十六將就不會存在了,卻不曾想,僅僅兩年之後,宋江這個名字就出現在他的面前。

    王啟年接替了養老的狄江,成為他的情報總管,再加上投靠過來的紀春,兩人配合得相當出色,在徐州、海州乃至京東和淮南織出了一張情報網。雖然這情報網還做不到事無鉅細都能查出,但當那些失去土地家園的貧民,口中開始傳誦周銓的名字,他們還是很快就察覺到這背後的問題。

    順藤摸瓜,便發現在這些貧民當中,暗地裡說周銓乃天富星下凡,將主神器的,正是新上梁山的一夥人。

    前後時間,也不過是兩個月,消息就遞到了周銓手中。而周銓看到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初時很是嚇了一跳。

    旋即周銓意識到,就算這夥人如同小說演義中那樣,掀起滔天大浪,對於現在的他來說也不算什麼了。

    “宋江、吳加亮……解寶?”

    看著手中的一串名字,余陽的目光落在瞭解寶身上。

    “衙內,這個解寶以前是山上的頭領,雖然排序不及何順,但相當厲害。”

    周銓略一沉吟,點了點頭。他正待安排余陽想法子與解寶聯繫,看看能否將之爭取過來,從而在新的梁山賊當中安插一個人手,就在這時,卻見葉楚飛奔過來。

    周銓心中一凜。

    葉楚被派往日本,在日本呆了大半年的時間,當週銓趕往流求時,他被從日本召回。

    將他與李寶召回來,自然是為了準備遼國討伐女真之戰。

    這一片臨時安置所,也是為這一戰做的準備。

    無論耶律延禧征伐女真的事情是勝還是負,都會製造出大量的流民,這些流民中的漢人,將會成為東海商會的基石力量。

    葉楚此前都呆在遼國的蘇州,也就是另一世的大連,監視著北國戰事的進程,他此時回到了五國城,證明那邊出問題了。

    “余先生,你回去擬一份報告,關於解寶這個人的,給我建議,看看能否爭取此人。”周銓向余陽道。

    余陽也知道肯定有軍情到來,因此行禮退開。周銓沒有同意他的請辭,讓他的心安定下來,而周銓所說的“邊做邊學”也讓他幡然省悟。

    在請辭之外,還有另一條路可以走,自己只需要跟著那些少年們學著點,不敢說今後能有很大成就,保持現在的位置總不成問題。

    “大郎,遼國的渤海人起事了!”小跑到周銓面前,葉楚微微喘了兩口氣,神情肅然。

    “渤海人?”

    這個消息,完全出乎周銓意料。

    在唐時,渤海國曾經統治極北,乘著唐滅高句麗,它還將統治範圍擴大到了遼東半島。只不過後來契丹崛起,耶律阿保機滅了渤海國,立自己一子為王,為東丹王。

    再後來,遼乾脆將東丹國取消,改成其東京道。但是原渤海國遺民,卻始終懷有異念,總想著擺脫遼的統治。

    此次遼與女真之戰,耶律延禧強徵漢番各族出兵,從遼東抽調了不少人馬,行到半途時,得知饒州渤海人古欲起兵造反,軍心震動,耶律延禧令南面副部署蕭陶蘇斡為都統,領兵平叛,於是又抽走一萬人馬。耶律延禧大軍則囤於原地,待陶蘇斡勝後合兵。

    可是五月,耶律延禧等來的是蕭陶蘇斡敗績的消息。

    耶律延禧又遣兩萬兵馬前去支援,這樣下來,他聚攏的二十萬大軍,只剩餘十二萬還在身邊。而且因為出征時間漸長,將士俱有疲意,此時蕭奉先勸耶律延禧乘士氣尚存,早些與女真人決戰。

    耶律延禧原本荒唐就不遜於趙佶,他信了蕭奉先之語,當真催促疲兵作戰,以耶律訛裡朵為都統,率兵攻黃龍府,為女真人所拒,耶律延禧正待全軍壓上之時,後方再度傳來噩耗,渤海國遺種高永昌佔據遼國東京,起兵反叛!

    葉楚就是得到這個消息後,意識到耶律延禧已經陷入困境,若他能孤注一擲,先滅女真再返回平亂,尚有可為,相反,若他就此撤軍,所聚二十萬兵甲、五十萬民夫,恐怕瞬間就要土崩瓦解!

    “我得到消息,高永昌反乃是七月初四的事情,如今已經是七月十日,想來事情已經有了定論。”葉楚道。

    周銓眉頭緊皺,高永昌這廝奪了遼國東京,不僅僅是給了耶律延禧沉重一擊,也同樣是給周銓的計畫帶來了極大的不確定性。

    原本週銓想要的,就是遼東半島南部的漢族百姓,高永昌奪取遼陽,就直接與他爭奪人口。

    不僅如此,周銓給耶律餘裡衍的建議,是在戰局有變時,自遼國東京逃往遼國蘇州周銓會準備好船隊,在那裡接應她。在周銓看來,耶律延禧肯定會向西逃往遼國上京,餘裡衍不與他在一起會更安全,但高永昌此舉,就斷了餘裡衍的退路!

    一念至此,周銓目光凝聚,心中怒火翻湧。

    他喜歡餘裡衍,所以,無論是誰,都休想傷害到餘裡衍!(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5
二五八、蜀國公主何在?(補上月二五零月票)

    混亂,混亂,混亂!

    餘裡衍耳邊聽到的都是哭喊之聲,原本在她心中,天下無敵、戰無不勝的皮室軍,現在亂得就像是一群失了頭羊的羊,或者說像是一堆膽小的兔子,在廣闊的原野上亡命狂奔。

    這一幕給餘裡衍帶來的震憾,完全顛覆了她此前的認知,也給她帶了巨大的恐懼。

    “父皇,父皇!”

    餘裡衍大叫著,但她知道,她父皇並不在這裡。

    雖然她隨父出征,可她是公主,總不能真上戰場,所以她所在的營地,離真正的前線還有很遠,足足六十里。

    在遼國高層看來,這是一個安全的位置。

    但現在,這卻成了被人遺忘的位置!

    耶律術者反了!

    若說渤海國人高永昌反,還不能讓遼國傷筋動骨,但緊接著錦州刺使耶律術者與魏王之子耶律阿撒聯手謀反,就給了耶律延禧致命一擊,他再也按捺不住,下令撤軍。

    兩軍對壘之時,下令撤軍豈有那麼容易,加上消息走漏,遼軍都知道耶律術者謀反之事,軍心渙散,原本有序的撤退,變成了一場混亂的敗北。

    女真人乘機猛攻,遼軍又由敗北變成了崩潰,倉皇逃命之時,上自耶律延禧,下至普通軍將,都將距離前線六十里處的眷屬營遺忘了。等眷屬營弄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已經建國號為金的女真人,距離他們不過十餘里!

    對於騎兵來說,十餘里乃是瞬息即至的距離。

    “你們這些膽小鬼,不要跑,不要跑!”

    看到皮室軍們紛紛捲了東西就要逃,餘裡衍一把拉住一名軍官,憤怒地吼道。

    那軍官揮手將她推倒,雖然平日裡對她恭敬,但現在逃命之時,哪裡還顧得了這麼多。

    餘裡衍跌坐在地上,滿眼都是淚水,看著那軍官離開,但片刻之後,那軍官又轉了回來。

    目露凶光,他看著餘裡衍的頭飾。

    那是金銀與寶石所造的頭飾,是周銓送給餘裡衍的飾品,價值千貫。

    “反正你也逃不脫,倒不如給我……”

    那軍官伸手去抓餘裡衍頭,餘裡衍被他揪住頭髮,痛得大叫,然後拔出自己腰間的短劍,直接捅了過去。

    她可不是只知道在宮中享樂的普通公主,她可是曾與周銓並肩作戰過!

    那軍官沒有料到這一點,他只顧著搶奪頭飾,被一劍捅入脖子,驚痛之下,想要將劍拔出,可是氣管已斷,哪裡還有氣力。

    推倒那軍官的屍體,餘裡衍身上也沾著了血,她將那軍官的腰刀拔出,氣喘吁吁地向前走。

    這些男人不敢與敵人交戰,那麼她這女人就上戰場!

    但她才走了幾步,就聽得有人大叫:“公主,公主!”

    “是誰?”

    然後混亂的人群散開,一隊騎兵衝了過來,為首者,乃是耶律勃魯。

    見到餘裡衍,耶律勃魯鬆了口氣:“太上老君保佑,公主無恙,若是公主有什麼意外,就是躲到草原極致,周駙馬也會要我們的性命!”

    他也是惶急之下,將他們私下裡對周銓的稱呼喊了出來。而且他所言神仙,竟然是太上老君,這是因為濟州島之戰後,見識了火炮的威力,他們這些人都改宗道教。

    原本在濟州島,他們身為客軍,多少還有些傲慢,可那一戰不僅打敗了高麗人的大軍,也徹底打掉了他們的驕傲,周銓再加以整訓,誘以重利,他們如今聽周銓的,更勝過聽餘裡衍的。

    更何況,周銓已經答應,想辦法將他們的家人也帶回濟州島,那裡有大片的牧場,正需要有精於放牧者!

    “勃魯,你怎麼到這裡來了?”餘裡衍看到耶律勃魯,心中驚喜交加。

    耶律延禧雖然疼愛她這個女兒,可是在蕭奉先等讒言之下,還是調走了勃魯和高麗營,所以餘裡衍身邊並沒有自己人。

    “周郎早就吩咐,如果大軍失利,讓我們無論如何都要護著殿下……殿下,請上馬吧!”

    勃魯做了個手勢,自有軍士將一匹多餘的馬韁繩交到了餘裡衍手中。

    餘裡衍上了馬:“勃魯,敵人在哪裡,去阻止他們,救回我父皇!”

    “陛下已經離開了,殿下,我們已經敗了!”勃魯苦笑著道。

    “我知道我們敗了,但你們還在,我還在,我要收拾戰局……”

    “殿下,這戰局不是你我能收拾的……你可知道,為了掩護陛下撤離,我一千八百精騎,如今還在身邊的不過千二!”耶律勃魯急了,一把扯住餘裡衍的韁繩:“若不是周郎有令,我早就跑了,殿下,你別作夢了!”

    “正是,殿下,陛下撤走時,卻沒有想著你,這邊眷屬營已經被放棄,乃是拋給女真人的誘餌,再不走,就遲了!”

    餘裡衍只知道己方敗了,卻不知,事情已經敗壞到這個地步,更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父皇捨棄!

    聽得勃魯與幾名親衛將領都在叫嚷,她才恍然:在她父親拋棄了她、她的族人也捨棄她時,唯有周銓,才是她唯一的依靠!

    淚水嘩的湧了出來。

    此時天色將晚,她被勃魯拉著韁繩,向著南方奔去,才逃出三五里,便聽到有人驚呼。

    “起火了!”

    她回首望去,只見自己方才逃離的眷屬營,如今已成一片火海,濃煙滾滾,衝天而起!

    “女真人離我們不遠了,但願這些野狗,吃了一塊肉後能歇一歇……”勃魯回望了一眼,呸的一聲,吐了口唾沫。

    就在眷屬營中,一個半大的小子,舉著柄契丹人的彎刀,惡狠狠地衝著跪在面前的契丹人喝問:“餘裡衍呢,蜀國公主餘裡衍呢!”

    正是兀朮。

    “我……我不……”

    那契丹人還沒有答完,半大小子一刀便劈了下來,將他腦袋劈成了兩半。

    以兀朮的年紀,其實還沒有到上陣的時候,但是這一次,女真人為了徹底擊敗大遼,就像是一個紅了眼的賭徒,將所有力量都推上了賭桌。

    十二歲以上男丁,盡數上戰場,其中就包括兀朮。

    當然,兀朮身為阿骨打之子,才上戰場便領一謀克,他沒有跟著父親去追擊耶律延禧,而是殺到遼國眷屬營來,為的就是俘虜所供稱,位於眷屬營內的蜀國公主。

    砍殺一名俘虜之後,兀朮身上濺了一身血,他卻毫不為意,反而更為興奮,舉著刀向另一名俘虜行去。

    那名俘虜嚇得渾身顫抖,卻根本不敢反抗。

    “說,餘裡衍,蜀國公主在哪裡!”兀朮喝問道。

    他想要奪得這個女子,在得知他的庶長兄想要這個女子後,他更為渴望。

    “公主殿下……剛剛被人接走,往南……往南去了!”那俘虜顫聲道。

    咯!

    仍然是一刀,將這供出餘裡衍下落的遼人劈死,兀朮伸出手指在刀上摸了摸,沾了一手血跡,又用舌頭舔了舔指尖的血。

    “追,這個餘裡衍,我要定了!”他厲聲喝道。

    他只帶著一謀克之兵,此時女真一謀克乃三百戶,但身為阿骨打四子,此戰中不少人都看著他的大旗行事。當他這一謀克拔軍而起,向南衝去時,更多的女真人也跟了過來。

    餘裡衍在耶律勃魯的護衛下,一路奔行,足足逃出了二十餘里,但勃魯的臉色,卻越來越難看,絲毫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

    最初時餘裡衍有些精神恍惚,沒有發覺這一點。後來她也意識到不對:“女真人追來了?”

    “就在我們身後!”耶律勃魯罵了一聲:“他們幾乎沒有在眷屬營耽擱,該死的,離我們只有幾里!”

    餘裡衍回頭望去,看到的仍然是眷屬營方向的濃煙與火光,卻沒有看到女真人的身影。

    “不能打一仗?”餘裡衍問道。

    “不知追來的女真人有多少,即使不多,被他們纏住,我們也休想脫身……唉!”勃魯嘆了口氣,又往回望了一眼。

    “該死!”這一眼,讓勃魯神情再變。

    “怎麼了?”

    “他們抄近路了,這些女真人,比我們熟悉附近……該死!”勃魯又是一聲怒罵。

    他們逃跑,只能順著多年前渤海國的故道而走,但女真人,卻穿過山林,直接衝向他們的前方!

    餘裡衍緊緊抓住了手中的刀,奔逃之中,她也沒有扔下那柄刀。如果真給女真人追上,那麼這柄刀要麼砍死對方,要麼就結束自己的性命!

    “改不了道了,諸位,加把勁,我們衝過去,殿下,你在中間,小心一點!”

    到這種境地,勃魯也沒有什麼計策,交待了一句之後,他舉起了手中的狼牙棒。

    轟!

    從路邊的岔道里,衝出了百餘騎。兩隊騎兵狠狠撞在一處,怒吼聲,叫罵聲,慘嚎聲,充斥在餘裡衍的耳中。她咬著牙,讓自己不會哭出來,在親衛的護送下,迅速脫離了戰場,但再看自己的身邊時,發現已經少了不少人。

    就是耶律勃魯,肩上也多了一枝箭,他反手將箭拔出,回頭望了一眼:“這個仇,終究要報……殿下,再往前五里,就不怕他們追了!”

    餘裡衍也回頭望瞭望,女真人的包抄,從她的隊伍中切下了大約四十餘名,那四十餘名親衛,瞬間被背後湧來的更多女真人淹沒。然後,更多的女真人像是狼群一樣,再次追了上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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