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62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5
二五九、擺脫

    天色已經晚了,急促的馬蹄聲,震得林子裡的歸鳥都不敢落下,都在天空中盤旋。

    餘裡衍再次回頭望了一下,追兵仍然緊緊咬著他們,絲毫沒有放棄的跡象。

    她望向前方,前方是兩座對峙的小山,他們這一行,要從山間穀道穿過。此時山上已經只能看到黑忽忽的影子,看不清楚具體的事物了。

    “餘裡衍,你逃不掉的!”

    就在這時,她聽到聲後響起了一個公鴨嗓子。

    少年變聲期的嗓音非常刺耳,聽得餘裡衍身上起了雞飛疙瘩,同時她心中一凜。

    對方知道她的名字,而且話語之意,分明就是衝她而來!

    “你逃不掉的,餘裡衍,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你落入我大哥手中!”

    兀朮看到對方的身影已經越來越近,他得意洋洋地叫了起來。他這一謀克金兵,乃是生力軍,和勃魯等激戰已久不同,因此,在追擊了二三十里之後,他終於可以趕上了。

    餘裡衍聽到這刺耳的聲音,回頭又望了一眼。

    “休要理他……過了山谷,就不怕了!”勃魯又道。

    山谷不長,兩里餘地,兀朮想要衝在最前,可是那些女真人如何讓他在前冒險,一個比一個沖得快。眼見就要出谷,雙方追得近乎首尾相銜,兀朮興奮地大叫,就在此時,卻聽得“嗡嗡”聲不絕!

    這聲音,無論是兀朮,還是別的女真人都很陌生。

    這不像是弓弦的聲音,因為帶著很強的金屬顫聲,倒像是軟鐵片在風中揮舞的聲響。

    與這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砰砰的金屬撞擊聲,然後,女真人就像是鐮刀揮過的亂草般,栽倒一大片!

    兀朮臉上還掛著興奮的笑,那笑容直接僵住,在他大張的嘴裡,濺入了鹹鹹的汁液。他對此絕不陌生,那是血的味道!

    在他之前,近半數女真人,都已經栽倒,原本數百人的,轉眼間變得稀疏,彷彿一下子消失了!

    “四王子,快走,快走!”

    兀朮還在那裡發呆,一隻沾滿了血的手,從地上伸起,勉強拍在他的腿上。

    他低頭望去,是自己的親兵。

    “有埋伏,快走!”

    親兵臉上、身上,至少插著四枝箭矢,拼盡最後餘力,向他警告道。

    兀朮終於反應過來,另一個尚且完好的親兵,伸手抓住他的韁繩,將他的馬頭扭了過去:“逃啊,四王子!”

    古怪的機械聲響起,兀朮茫然地催馬而走,他身邊的女真人護著他,時不時可以聽到有人中箭摔倒的慘嚎之聲。

    一直退了五里,身後沒有追兵之聲,兀朮才定住神。

    他人生之中,第一次體會到這種生死之間的大恐懼。他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輕輕鬆鬆得手,多年欺凌女真的契丹人,象野雞山雀一般,在他的追擊下只能撲騰翅膀,發出徒勞的呼聲。

    但是就在剛才,那弩機之聲震響時,他覺得自己的心跳停止,喘不過氣!

    他離死亡,是如此的接近!

    然後就是羞怒交加。

    他大意了,這一路追殺,契丹人幾乎沒有反抗之力,所以他太過大意,乃至衝入對方的埋伏之中,致使部下傷亡慘重!

    他自己有一謀克,三百人,再加上追隨他大旗而來的,一共是一千餘人,但就是剛才,至少有一百四五十人被射中落馬,此時沒有跟上來,恐怕是凶多吉少。

    其中他那一謀克的人傷亡最重,足有七八十人!

    “這是怎麼回事?”他厲聲喝問。

    “中埋伏了,契丹人有接應!”一個親兵抹著汗,雙眼也冒著怒火。

    “該死,不能就這樣回去,不能讓餘裡衍跑了,我都快抓住她了!”

    羞憤中,兀朮卻還沒有忘記餘裡衍,他要下定決心,要將這位美貌動人的遼國公主擒入手中,要在她的身體上,發洩自己的怒意。

    “不可莽撞,四王子,先派斥侯,看看契丹人究竟埋伏了多少人!”他可以衝動,他身邊的那些衛士,都是打慣仗的,卻不敢像他一樣亂來,忙拉住了他。

    斥侯派出去之後,兀朮在那裡焦急地等著。

    而在山谷另一端,勃魯跳下馬,將餘裡衍也從馬上扶了下來。

    “休息一會兒,女真人肯定會派人來偵察,若是發現,直接射殺!”他向遠處喊道。

    “放心。”遠處傳來略有些拗口的聲音。

    雙方用的都是漢人言語,餘裡衍向那邊望去,然後就看到幾名軍官向自己行禮。

    “高麗營?”她心中驚喜,向勃魯問道。

    “是,他們倒是奸猾……”勃魯嘟囔了一聲。

    當初周銓將勃魯等契丹營和高麗營一起交給餘裡衍,既是為了護衛餘裡衍的安全,也有另一個用意。他遲早是要與女真人交手的,想要用這些兵士,來看看經過數年大戰後的女真人,究竟有幾分實力。

    但為了儘可能減少損失,他曾暗中交待勃魯和高麗營的統領崔龍洙,要他們在戰場上注意保存自己的實力,不要傻乎乎地將一點家底都拼光了。

    所以當耶律延禧不戰而潰、女真人大軍來追時,高麗營跑的速度極快,崔龍洙甚至還來得及提醒勃魯,讓他帶著騎兵去尋餘裡衍。

    雙方約定的會合地點,就是此處。

    “那麼說……周郎從一開始,就完全不看好父皇這次出征?”餘裡衍聽勃魯說完前後因果,好一會兒,幽幽地說道。

    “現在的大遼,不是百年前的大遼了!”勃魯道:“周郎說的有理……即使我們都有準備,可是,殿下,你看看我們的人……”

    高麗人跑得雖然快,但亂軍之中,哪有不失散的,他們是步卒,又是弩手,更是成為敵方攻擊的重點之一。

    故此哪怕早有準備,高麗人也損失不小,至少有兩百餘人陣亡,一千餘人不知去向,能夠聚攏起來到這裡的,只有眼前這千五百人。

    加上勃魯現在剩餘的八百人,原本五千人的隊伍,只有一半了。

    餘裡衍見此情形,眼淚頓時湧了出來。

    這可是周銓交給她的,周銓還曾叮囑過她,一定要將這五千人控制在她的手中。結果礙於她父皇之命,她不得不交出兵權,卻成了這樣一個結果!

    對於耶律延禧,她心中隱隱也有些憎怨。

    “殿下,請用點幹糧,那邊在燒水,馬上就好了。”她坐在路邊石頭上發呆,勃魯將一個小陶罐遞了過來。

    正是濟州所產的罐頭,經過醃漬、防腐處理之後,雖然口感味道有些欠缺,但可以保證三個月左右不腐敗。

    餘裡衍嚼了兩口,完全沒有食慾,隱約之中,她聽到有人在哭泣,應當是有親族在戰鬥中陣亡了。

    不一會兒,熱水也遞了過來,契丹營與高麗營一般,在濟州接受過很嚴格的訓練,野外用水儘可能用開水,這已經是他們的習慣了。

    “殿下,我們往何處去?”勃魯趕請示道。

    “周郎說了,讓我們去蘇州。”

    “可是……高永昌奪了東京,我們趕往蘇州的道路斷絕。”勃魯有些遲疑。

    “周郎既然做了這安排,又猜到大遼會敗,那麼他一定有所安排。沒準接應我們的人馬,已經從濟州出發了,我沒聽他的,已經吃過一次虧,這一次,便是死也要聽他的……”

    見勃魯還有些猶豫,餘裡衍苦笑道:“錦州那邊,耶律術者謀反,我們不可能從那邊退走,如果向西……遇到我父皇的話,我或許還可以和他一起走,你們卻肯定會被留下殿後,唯有向南,高永昌……他擋不住我們!蕭謝弗留還有五萬在東京附近,只要與他會合,我們便可奪回遼陽!”

    說到最後一句時,餘裡衍咬牙切齒,耶律術者與高永昌,她對這二人可謂恨之入骨,覺得若非這二人反叛,大遼局面猶有可為!

    可以說,二十萬大軍,五十萬民壯,就是葬送在這二人手中。

    “高永昌!”此人,將是她們的第一個目標!

    餘裡衍與耶律勃魯等人,並不知道,距離他們不足十里處,兀朮猶未放棄,更不知道,就在他們念叨著如何突破高永昌的攔截時,在距離遼國東京(遼陽)百餘里外,一支大軍,正在迅速向遼陽進逼。

    這支大軍的首領,是完顏阿骨打的庶長子、兀朮的長兄,完顏斡本。

    “高永昌的使者何在!”

    一隊人馬擋住大軍,完顏斡本不耐煩地催馬上前,厲聲喝問。

    這隊人馬中,有人出來向他恭敬行禮:“大元國皇帝使者撻不野在此,拜見大金國太子殿下!”

    完顏斡本一聽到“大元國皇帝”五字,眉頭便擰在一起。

    雖然女真才剛剛建制稱國,自號為金,但此時它們已經展露出勃勃的野心。整個大遼東京道,都被他們視為囊中之物,哪裡肯承認有個大元國皇帝?

    他性子暴躁,頓時就要發作,卻被身邊的完顏斡魯一把按住。

    “怎麼?”斡本問道。

    “且聽他說什麼,不必急。”斡魯勉強笑了一下。

    他是劾者之子,烏骨乃之孫,論輩份,是斡本的叔父,而且他是軍中宿將,擊敗高麗之役,他出力甚大。但女真建制之後,尊卑日重,他在斡本面前,也不敢不敬。

    斡本笑了一聲,總算給這個叔父一點顏面,聲音稍緩:“高永昌想要說什麼,快講!”

    “請與大金聯軍夾擊,敗遼賊蕭謝弗留!”那使者沉聲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5
二六零、兩面三刀高麗人

    此時已經是七月底,秋意襲來,午間時雖然仍舊酷熱,但早晚卻很冷。

    餘裡衍便是被秋露凍醒的。

    逃得倉促,無論是她們,還是高麗營的弩手,都沒有攜帶太多物資,故此在遁逃一夜一日之後,他們在遼河畔的一處平闊之地休息,也只是和衣而睡,甚至連甲冑都不敢脫下。

    覺得身體凍得像木頭一樣,餘裡衍掙紮了一會兒,這才爬起,草草用河水洗漱一番,餘裡衍嘆了口氣。

    要是一場噩夢就好了。

    她回望自己身邊,看到無論是契丹人還是高麗人,這個時候都是橫七豎八,就連安排值守巡邏者,也沒有了正形。

    前夜的敗退,讓他們受到的打擊太大了。而昨日的一整天奔逃,也讓他們最後一點氣力都被榨空。

    餘裡衍皺了皺眉,這兩營軍士,以往給她的感覺可不是這樣。

    周銓將他們交到她手中時,這兩營軍士鬥志昂揚,特別是高麗人,餘裡衍一貫看不起,但三千高麗營展示出來的士氣,卻不遜於大遼皮室軍。

    可現在,他們都有些失魂落魄。

    得做些什麼,讓他們重新振作起來才好。

    餘裡衍皺著眉,處置這樣的事情,她真沒有經驗,她先是設想,若她父皇面臨這種局面會如何做,然後立刻放棄,甚至嘲笑自己:如果像她父皇一切,那就完了。

    那麼,若是周郎遇到這種情形會如何做?

    餘裡衍正想此事的時候,突然間,她渾身顫抖了一下,猛然站直。

    在遼河的河水之中,一具屍體飄了下來。

    緊接著,又是一具!

    越來越多的浮屍,從遼河上游飄下,看這些屍體的模樣,不是遼國軍士,就是為軍士搬運輜重的民夫!

    餘裡衍臉色慘白,一步步向後退去,一個不好的想法浮現在她的心中。

    不只是她,那些原本就極為頹唐的皮室軍、高麗人,這個時候都看著上游來的屍體,一個個臉色大變,不少人都在小聲議論。

    那些高麗人當中,甚至有人不懷好意地往皮室軍這邊望來。

    眾人都清楚,遼河出現浮屍意味著什麼。

    追兵來了!

    這些追兵究追不捨,而他們才剛緩過氣來!

    “莫慌,此地距離沈州不遠,到了沈州,我們可以和蕭謝弗留都統會合,他手中有五萬大軍,只要能會合他,我們便可趕走高永昌,奪回東京,有高牆堅城,女真人能奈我們何?”

    耶律勃魯也意識到情形不對,他站起身來,用沙啞的嗓子高喊。

    騷動的眾人算是勉強安靜下來,他說的有道理,如果能和蕭謝弗留會合,至少可以打通前往蘇州的道路。

    見眾人緩過神來,耶律勃魯又道:“把人都叫醒來,飽餐一頓,準備去沈州!”

    當下升火做飯,雖然沒有什麼補給,可從濟州帶來的乾糧還在,就著熱湯,以罐頭為佐,眾人吃得倒是挺香。

    耶律勃魯鬆了口氣,低聲對餘裡衍道:“高麗人……未必可靠!”

    餘裡衍也看出來了,高麗可以投靠遼國,當然也可以投靠女真。若是他們反水,將餘裡衍擒住獻給女真人……

    就在這時,高麗營的統領崔龍洙愁眉苦臉地行了過來。

    見他來了,勃魯沒有再說話,只是有些警惕地望著他。

    “殿下,勃魯統領,事情有些麻煩,我手下的人,恐怕不是很可靠!”哪知道崔龍洙一開口,竟然也是這樣的話。

    “哦,何出此言?”餘裡衍大奇。

    “我們原本是俘虜,只是家中沒有了什麼牽掛,在濟州吃兵糧,比起在高麗吃兵糧還要快活些,故此為東海商會效力……可是此次大戰,折損過半,不少人就有了異心!”

    勃魯在旁哼了一聲:“你們高麗人慣會兩面三刀!”

    “也不所有高麗人如此,象小人,可是對周郎君忠心耿耿!”崔龍洙指著天道。

    他自然是要忠心耿耿,這些高麗人中,有少數家人在濟州的,他就是其中之一。

    而且他很清楚,自己的出身背景,回到高麗最多就是一個最下層的軍官,沒事苦哈哈有事替罪羊。倒是在濟州,給東海商會做事,他成了一軍統領,管著三千多號人,每個月拿的薪資就多達八十貫!

    這樣的待遇,讓他如何能不替東海商會賣命?

    餘裡衍瞭解情況之後,心中隱隱生出一個念頭。

    她覺得,自己似乎能猜到,若是周銓在現在這種情形下,會如何應對。

    “你身為統領,管教不住自己的手下,這算得什麼忠心耿耿?”勃魯嘲道。

    “勃魯統領,你自己的手下,也不是都跟來了,誰知道有沒有怕死獨自逃走的,莫忘記,當初還是我提醒你,你才記得去尋公主殿下的!”

    眼見二人就要爭吵起來,餘裡衍有些惱了:“都住口,快吃東西,吃完趕往沈州,免得夜長夢多!”

    趕往沈州,與蕭謝弗留會合,會合之後,這些高麗人應該會安份些吧。

    他們離沈州並不遠,但馬經過昨日狂奔,已經非常累了,為了保存馬的體力,契丹人甚至不得不拋掉自己的鎧甲那可是周銓為他們武裝起來的。反倒是步行的高麗人,因為只穿了皮甲甚至布衣的緣故,所以還有些體力。

    “這些高麗人倒是能走。”餘裡衍見馬都有些受不了,高麗人卻還能承受,不由得驚道。

    “人耐力原本就比馬好,更何況這些高麗人在濟州島時,每日都被驅趕,至少要奔走二十里,每一個月就要奔走一回百里,他們早就習慣了。”勃魯應道。

    “竟然操演得如此嚴苛?”

    “每日不是魚就是肉,若不跑起來,豈不是要肥成豬?不過他們算不得什麼,真正厲害的還是那些宋人,他們是每一個月走一回百里,那些宋人是每十日就要走一回百里……嘖嘖,身上還要負重三十斤!”

    餘裡衍嚇了一大跳,負重三十斤,百里長途行軍,哪怕她不擅軍事,也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這豈不是說,濟州那邊,周郎練出了一支……天下強軍?”

    “也不是人人如此,濟州那邊的護衛分三級,乙種的比高麗人稍強,甲種的就是每十日一回百里的,最厲害的還是特級,七日便有一次百里長奔,全部是十八至二十四歲的壯小夥,嘖嘖……不過這種數量不多,只有二百餘人,甲種護衛多些,約是兩千人,乙種最多,加上高麗人是七千。”

    聽著勃魯介紹濟州那邊的護衛情形,餘裡衍心裡突然生出一個念頭來,若是周銓將濟州護衛全部帶來,或許如今大遼的窘迫就可以解決。

    但旋即,她就拋下了這個念頭。

    莫說周銓不會這樣做,就是大遼,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那些契丹權貴們,寧可坐視天下板蕩,也不會允許一個漢人在大遼掌握強大的兵權。

    到得傍晚時分,他們終於抵達了沈州地界。

    進入沈州城,城中已經人心惶惶,原本趕來征討高永昌的蕭謝弗留卻不在城中。

    喚來留守的武官一問,蕭謝弗留前兩日已經督軍南下,去攻東京遼陽府。

    好在為了供給蕭謝弗留的大軍,城中還是囤聚了不少物資,餘裡衍的公主身份,加上帶來了兩千餘軍士,讓城中留守不敢怠慢。

    這一夜,餘裡衍也終於能在床上睡個安穩覺。

    可是到得夜半時分,外頭突然嘩然一片,餘裡衍本來就不敢深睡,聞聲而起,立刻穿戴好衣裳。

    “怎麼回事?”她按刀而出,迎面所遇,正是耶律勃魯。

    耶律勃魯此時也滿臉驚慌之色,見到她後叫道:“殿下,快走,快走,蕭謝弗留敗了!”

    “這怎麼可能,不是說高永昌只有七千人麼,蕭謝弗留乃是軍中宿將,怎麼會就敗了?”餘裡衍大驚。

    蕭謝弗留手中可是有五萬人馬!

    “女真人,女真的賊酋長子完顏斡本突襲蕭謝弗留,蕭謝弗留被陣斬……如今敗軍已至,女真大軍很快就到,這沈州守不住的!”

    此時耶律勃魯的聲音裡,都有幾分絕望。

    餘裡衍只覺得眼前發黑,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幾乎要讓她昏過去!

    但旋即,她冷靜下來。

    若是周銓在這裡,她當然可以昏,可是周銓不在,她必須堅持!

    “周郎,周郎,也不知道我是否能再見到你……不過,既然都到了這一地步,也沒有什麼好想的,周郎,我就按你往常做的……去做!”

    她定住神,厲聲道:“勃魯,去把崔龍洙叫來!”

    “高麗人不可靠……”耶律勃魯提醒道。

    這廝在這個時候,還一個勁計較高麗人可不可靠,他這一輩子,當一軍的統領也就到頭了。

    餘裡衍橫了他一眼:“那就讓高麗人變得可靠,你去和崔龍洙說,將全軍聚攏,我有要事!”

    “是……”

    被餘裡衍一瞪,耶律勃魯心裡有些發慌,倒不是因為她的公主身份,而是因為周銓。

    他迅速跑了出去,片刻之後,便找到了崔龍洙。

    此時高麗營中,已經是人聲嘈雜,原本的秩序蕩然無存,可以說,這些高麗人原形畢露。

    見此情形,耶律勃魯心中不免有些擔憂:餘裡衍要用什麼手段,才能穩住如今的局面。(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6
二六一、我要娶!我要嫁!

    “事情就是這樣,遼國慘敗,二十萬軍士,五十萬民夫,死傷枕籍,耶律延禧一日一夜奔逃四百餘里,完顏阿骨打窮追不及,便開始掃清遼國東京道。阿骨打長子斡本與高永昌聯手,破蕭謝弗留五萬軍,遼國此戰的最後一支力量也已崩潰……公主殿下,如今還沒有消息!”

    遼國的蘇州,也就是後一世的大連,葉楚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向周銓稟報。

    藉著餘裡衍的掩護,這幾年在遼東,周銓經營得不錯,雖然比不得在大宋境內消息靈通,可這場大戰的基本情報,還是蒐集到了。

    不過此時離耶律延禧慘敗已經過去了近十日,葉楚得到的也只是些滯後的消息。

    “當真是廢物。”周銓喃喃說道。

    葉楚微微一怔,卻見周銓又道:“不是說你,是說我那位皇帝老丈人!”

    周銓與餘裡衍的關係,雖然大夥心知肚明,可是他稱耶律延禧為“老丈人”,這還是第一次。

    葉楚嘿嘿嘿乾笑了三聲,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心情並不愉快的周銓道。

    “公主殿下……是契丹人。”葉楚沉吟了會兒,還是直說了。

    這是他們的一大顧忌。

    周銓是明令禁止他們娶異族女子為正妻的,那麼,餘裡衍算不算異族?

    周銓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當初確立這個規矩的時候,並沒有多想,現在看來,還真是作繭自縛呢。

    “先不管此事,你說說,高永昌這廝做了什麼!”周銓岔開話題。

    “驅趕漢人和契丹人!”葉楚神情一肅。

    高永昌起事的原因,就是原渤海故地中漢人與渤海人的矛盾。很長時間,遼國統治渤海故地,都是利用渤海人壓制漢人,或者利用漢人牽制渤海人,致使漢與渤海之間矛盾重重。耶律延禧征女真,從遼陽抽調了大批兵力,有漢人少年乘機闖入遼陽衙,痛毆留守的渤海官吏。

    此事讓高永昌看到了遼國的虛弱,他雖然只是一個裨將,但手中還有三千渤海兵,於是攻入東京遼陽起事,自稱皇帝,建號大元,大肆屠戮驅趕遼陽漢人、契丹人,同時四處召徠渤海遺民。

    短時間內,他手下就聚集了八千渤海青壯,而獲取這些人支持的代價,就是遼陽周圍漢、契丹的鮮血、性命。

    “這狗賊該千刀萬剮!”得知此消息,周銓大怒。

    他已經視遼東漢人為自己囊中之物,便是契丹人,有餘裡衍的關係,也可以招之來為他效力。周銓深信,自己各種手段用上去,最多只要兩代人,就不會再有什麼契丹族只有漢族的一個分支。

    “大郎,全軍已經登岸了!”李寶小跑過來,向周銓稟報導。

    周銓轉過身去,在他的身後,蘇州的簡陋碼頭上,六個方型軍陣,赫然醒目!

    每個方陣是六百人,這是東海商會護衛的“一營”建制,六個方陣,就是三千六百人,動員了濟州島上的一大半力量,同時,在濟州島上,還征民團入衛,以隨時補充可能的戰損。

    在稍遠的地方,一群遼國官吏,在瑟瑟發抖。

    當這支船隊登陸時,他們還以為是宋國人大舉來伐呢。

    “耶律馬哥!”周銓大叫道。

    耶律馬哥沒有隨餘裡衍北上,而是被餘裡衍派到了蘇州,就是為了防止萬一。

    他從這群遼國官吏中跑了出來,到得周銓面前,單膝跪了下去:“駙馬!”

    不管別人認不認,甚至不管遼國皇帝耶律延禧認不認,他耶律馬哥是認定了,眼前這位,就是蜀國公主的丈夫,大遼的駙馬。

    “你帶領本部北上,要求沿途備好補給,熱食、熱水、醫藥,還有馬匹、駝驢!”

    耶律馬哥是遼國官員,又有餘裡衍手令和請來的耶律延禧軍牌,他應聲而去。

    “李寶!”周銓又道。

    “在!”李寶上前,肅然挺胸。

    “全軍休息,埋鍋造飯,半個時辰之後睡覺,四個時辰後動身!”周銓道。

    雖然他心中焦急,想知道餘裡衍的安危,可是這三千六百人乘船而來,都因為海上的飄泊和擁擠而精疲力竭,讓他們立刻投入急行軍中,明顯不利於作戰。

    “是!”李寶應命,揮掌及眉,行了一個東海商會護衛禮,然後快步跑開。片刻之後,一座高地上,有號手吹響了小喇叭,有節奏的喇叭聲將休息的命令傳遍全軍。

    “葉楚!”周銓又看向葉楚,見葉楚也是立正待命,他低聲道:“兩件事情,一件是打探餘裡衍如今在什麼地方,還有一件,動員所有力量,就說女真人要屠戮遼地漢人,讓漢人向南遷!”

    葉楚會意地點了點頭,周銓身邊的武陽卻是一皺眉:“大郎這是何意,莫非他不準備佔了遼東?”

    他心中這樣想,口裡卻沒有說出來。有疑問背後問周銓沒有關係,但是此時周銓在下達軍令,他胡亂插嘴就不合適了。

    周銓看向張順,語氣稍緩:“張叔,煩勞你辛苦些,帶著玄鳥、玄武、青龍三艦,順著海岸北進,海圖上的辰州附近,有遼河的入河口,你可以在那裡等候,準備接應!你們最是辛苦,還請張叔……”

    “客氣的話大郎就別說了,當我和葉楚李寶他們一般吧!”張順嘿嘿笑了兩聲:“只有一事,大郎,我可不可以用那個?”

    看到周銓原本嚴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他又有些不好意思:“手握如此重器,不用一用過過癮,實在是……”

    “必要時,我許你用火炮!”周銓肯定了他的提議,目光卻忍不住瞄向了海港。

    玄鳥、玄武、青龍三艦,乃是海州造船場傾力所造的三艘戰船,它們的航速,比不上青鳥號等,裝載量,也比不上專門的運輸船,但它們卻是這個時代海面的王者。

    因為它們都是炮艦!

    玄鳥號是第一艘炮艦,艦載八門青銅炮,首尾各一門,船身兩排各三門,放在風帆時代,這只能算是小炮艦,但它的造成,對海州造船場來說卻是一個劃時代的進步,因為火炮後座力的緣故,炮艦的結構,與一般海船的結構是有很大區別的!

    在玄鳥號基礎上改進的玄武、青龍二艘,不但船身更大,火炮的數量也增加到了十六門。當這三艘戰艦排成一字型同時開火,那聲勢之大,至少在這個時代,沒有任何一支艦隊可以與其抗衡。

    為了保證這艦隊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周銓解除了張順在船場的職務,讓林念祖代替他,委任他為東海商會艦隊都督,而張順對炮艦的喜歡,也勝過了對航海本身的興趣。

    張順走之後,武陽略一遲疑:“大郎,為何不佔了遼東?”

    他覺得,既然周銓帶兵來到了這裡,那麼就不可能將到嘴的肥肉吐出來,這不符合周銓的習慣。

    “時機還不成熟,我們人太少,不動員的話,我們只有四千人,那三千高麗人,噹噹輔兵還行,實際上戰力與我們的民團差不多,而且未必忠心,只能用來對付日本人或者流求的土人。這麼點兵力,我們還要留守濟州,還要開拓流求……若是我佔了遼東,遼、女真、高麗、大宋,四國皆敵也,相反,我只要人,不要地,四國尚可容忍。況且,我奪來的遼東,遼想要回去,不拿出點好處如何能行?比如,這蘇州便可為租界!”周銓指了指腳下的大地,微微一笑。

    武陽頓時明白他的意思。

    只要有蘇州這租界,打開了一個口子,東海商會的勢力便會在遼東滲透,以後自身力量大了,再要取遼東,難道會是什麼難事?

    “還是大郎深謀遠慮,如今我已經幫不上大郎多少了。”武陽沉默了會兒道。

    “怎麼幫不了,有武叔在我身邊,千軍萬馬我都不怕,不過呢……武叔,你也要準備成家啊,別被我這個侄兒拋在了後頭。”

    武陽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周銓抬頭望向北方,他現在做的準備工作已經完成,只求餘裡衍能夠與他有默契,按照他原先的計畫,往南從遼東半島脫身。

    但願她能撐到自己的援軍抵達。

    “此役之後,我要娶餘裡衍,不管是不是為妻,先把人搶走再說,無論是女真人,渤海人,還是耶律延禧那老糊塗,都休想阻止我!”周銓喃喃說道。

    “此役之後,我要嫁周銓,不管什麼契丹與漢人之分,也不管有沒有名份!”在沈州城中,面對聚攏來的契丹營、高麗營軍士,餘裡衍揚聲說道。

    這一刻,她將少女的羞澀全都拋開了。

    被耶律勃魯、崔龍洙召集而來的契丹營、高麗營軍士,完全沒有想到,餘裡衍在這個十萬火急的關頭,對他們說的卻是這件事情。

    可這件看起來和解決目前危機沒有關係的事情,讓契丹營、高麗營的人愣了一下手,忍不住歡呼起來!

    此前雖然大夥都知道周銓與餘裡衍兩情相悅,但說實話,無論是契丹人還是高麗人,都不覺得他們二人能順利結締。

    畢竟兩人的身份在那兒。

    故此,契丹營還覺得自己是在為大遼公主效命,而高麗人更是將自己視為僱用軍。

    餘裡衍這樣當眾宣稱要嫁與周銓,事情的性質就完全不一樣了。

    他們,不再是為遼國公主作戰,而是為周銓作戰!(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6
二六二、你想和我爭餘裡衍?

    廣闊的平原,一眼望去,無邊無間。肥沃的黑土地上,森林、草原、農田,依次分佈。哪怕到了秋天,仍然到處開著鮮花,野蜂在花間嗡嗡飛動,辛勤地釀著蜜。

    兀朮就在這一片原野上,勒住馬,貪婪地嗅著土地芬芳的氣息。

    “這一片地方,都是我的了!”他狂妄地大喊。

    他身邊的金兵也哈哈大笑,擊敗了遼國皇帝,這一大片的地方,就都是他們這些女真人的了。

    “四皇子,四皇子!”

    有人在呼喚兀朮,他轉過身去,看到來人的身影,眼中閃動著渴望的光:“找到她了麼?”

    “找到了,她在沈州,契丹人的蜀國公主,就在沈州!”

    兀朮霍然轉臉,望著遠處的那座城池。

    他好美色不假,但他之所以究追耶律餘裡衍不捨,更重要的原因,是要與他兄長爭上一爭!

    “我兄長……應當還不知道這個消息吧?”他喃喃自語:“斡本哥哥,我要叫你知道,你除了比我年紀大……別的都不如我!”

    他一心想要壓過的完顏斡本,此時惱怒地抬起頭。

    竟然下雨了。

    原本七八月間,天晴少雪,可是在遼陽卻開始下雨了。雨水擋住了他前進的步伐,他的大軍,只能看著遠處隱約顯現的遼陽城牆,不得不開始後退。

    “蕭謝弗留已死,我看渤海人,不過是一群土雞瓦狗,犬豕一般的東西,竟然也敢稱皇帝,還想與我父親相提並論,可憐,如果不是這場雨,我就將遼陽拿下,以遼國的東京獻給父親!”

    他是庶子,雖然年長,但諸弟對他多有不服。因此,斡本希望能夠多立戰功,憑藉無可爭議的功勞穩固自己的位置,在將來帝位的繼承上,讓自己長子的優勢能夠發揮出來。

    他並沒有將諸弟當成對手,他真正的競爭對手,乃是他的諸叔!

    只不過這場雨,讓他只能暫時放棄攻打遼陽的計畫。

    好在還有一個地方可以休整,只要向北渡過河,就是沈州,那是蕭謝弗留的大本營,而且遼陽一帶有雨,沈州這裡卻是陰天。如今蕭謝弗留敗亡,那裡的遼人只剩餘一夥喪了膽的殘兵敗將,自己只需要休整幾日,等雨停之後……

    就在這時,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斡本,斡本,我們和遼人交上手了!”奔回來的斥侯叫道:“擒了幾個活口,他們說,如今沈州城內又有了主將!”

    “哦,蕭謝弗留都死了,還有遼將能夠穩住軍心,那倒不錯,呵呵……”

    斡本這一笑,周圍的女真人頓時毛骨悚然。

    這位大太子其實極為狡詐多智,而這狡詐和他的殘暴結合在一起,很少有人不怕他。

    哪怕他年紀輕輕。

    “聽說,是……契丹狗的蜀國公主。”那斥侯喘了兩口氣道。

    “什麼,是誰?”

    “蜀國公主耶律餘裡衍!”

    餘裡衍!

    斡本兩道刀一般的濃眉,頓時揚了起來,帶著些許快意:“她竟然來到了這裡……我原本以為,她會跟著他父親逃走,會被別人抓住,比如說,我那位膽子比我還大的四弟……沒有想到,他竟然到了這裡,這不就是送上來給我的麼?”

    旁邊斡魯也是一笑:“倒是運氣,斡本,這是天授啊。”

    這句話斡本愛聽。

    “傳令下去,不要耽擱,快馬加鞭,我要在落日之前趕到遼河邊上!”

    隨著斡魯的這一聲命令,這隊女真兵馬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沈州城就在遼河邊上,餘裡衍望著眼前的這些木料,心中有些急躁。

    但在面上,她還很鎮定。

    那些正在木料中忙碌的高麗人,偶爾會抬起頭來看一看她,發現她沒有絲毫畏懼之色,便又開始安心地干活。

    她在那天半夜中說的話,是這幾天裡高麗人沒有嘩變、逃跑的動力。

    “我將要嫁給的周郎,他是天下最出色的英雄,如果你們能將我送到他的身邊,哪怕是將我的屍體送到他的身邊,也遠遠勝過你們將我送給女真人!”

    “女真人能夠給你們什麼,野蠻,屈服,流血,下跪,這是他們能給你們的東西,而我的男人,他能給你什麼,你們在濟州島上都見過了。你們認為,女真人會是我男人的對手嗎,你們如果出賣了我,女真人能夠在我男人的怒火下保護好你們嗎?你們做好了面對來自九天的雷霆的準備了嗎?”

    “沒有誰能攔住我與我男人會合,所有敢阻擋者,必將承受雷霆之怒!”

    餘裡衍當時忍住羞澀,向著這些契丹人和高麗人宣告。當她的宣告結束之後,那些閃爍的目光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堅定。

    “這些高麗人在濟州時,最初是戰仍,曾經去伐木編木排,然後順河放下,所以他們對這個並不陌生,如今城中的木板盡數拆下,很快就會有足夠的木排了。”勃魯在餘裡衍身邊道。

    “我知道,但是現在的速度還不夠,女真人離這裡,只有不足五十里了。”餘裡衍喃喃地說道。

    斥侯不斷地回來,稟報女真大軍的距離,從不足五十里,到四十里、三十里,再到二十里!

    這個時候,所有的準備終於完成了。

    沈河當中,大大小小,足有兩百多艘船或木排,船數量極少,只有十餘艘小漁船,都被用來給傷員、病號,別的人,就連餘裡衍自己,都是乘在木排之上。

    崔龍洙上來拍馬屁:“公主,船上還可以擠一個人。”

    “如果我的男人在這裡,他是絕對不會上船,而是和勇士們一起呆在木排上。我是女人,殺不得敵人,但至少我可以和你們在一起!”餘裡衍揚聲尖叫。

    契丹營與高麗營的眾人,都向她投來懷有敬意的目光。

    每架木排之上,可以站二十餘人,無論是契丹人還是高麗人,此時都棄了甲冑,只帶了弓箭、短刃和充作盾牌的木板,甚至連戰馬都沒有帶幾匹。他們順著遼河向西南方向而去,在他們身後,是空蕩蕩的沈州城。

    在他們離開不足一個時辰,斡本乘馬,進入了沈州城。

    “這些遼狗都乘木排跑了?他們以為自己是誰,竟然在我們面前玩木排?”被抓來詢問的當地居民,戰戰兢兢將餘裡衍等人的去向說給斡本聽,斡本覺得既好笑又驚訝。

    他們女真人在白山黑水之中,便是以漁獵為生,造木排甚至小船,對他們來說並不是什麼陌生的事情。

    但是契丹人,不是更習慣放牧農耕麼?

    “是……是高麗人在造木排,他們還將城中所有的木材都拆走了。”

    並不是所有木料都可以用來造木排,不過拆了一城的木材,甚至連有些人的棺材都弄走,自然能夠湊出足夠的材料來。讓斡本惱怒的是,高麗人怎麼會參與到這事情上來!

    “高麗人,怎麼會有高麗人,有沒有擒獲高麗人俘虜?”他回頭四顧,眼中凶芒畢露。

    餘裡衍是他必得的獵物,所以,發現這獵物從自己眼前跑掉,讓他氣憤無比。

    就在這時,他看到對面,沈州北城處,似乎一陣慌亂,一隊人馬衝了進來。他眼睛眯了一下,因為他一眼認出了這隊人馬的大旗。

    兀朮!

    自家的四弟,那個尚未成年,就已經凶殘狡猾不遜於自己的傢伙!

    “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他不是和父皇一起追擊耶律延禧去了嗎?”心念一轉,斡本立刻明白了:“對了,他也是在追餘裡衍!”

    大遼蜀國公主,一直被認為是遼國最美麗的女子,他們這些女真貴族在起兵之時,沒少拿這位公主激勵子弟。故此,女真的貴胄們,個個都將她視為必得之人,特別是這些宗室子弟,更是一個個急將其收入帳中。

    片刻之後,兀朮就到了斡本的面前。

    兀朮有些氣急敗壞,當他進城時,發現了斡本的人,就知道自己來晚了一步。

    “餘裡衍呢,大哥,把餘裡衍給我吧!”一見面,他就嚷嚷道。

    “你想和我爭餘裡衍?”斡本陰沉著臉,催著馬,一點點逼近兀朮。

    就是旁邊的女真人,都感覺到風暴即將來臨的恐怖,身為他二人叔父的完顏斡魯,張開嘴想要勸解,卻也被斡本這臉色嚇住了。

    但兀朮不怕。

    他打小就不知道什麼是害怕,被高麗營伏擊逃走那一次,讓他羞愧,也讓他暗暗發誓,再面對任何情形,都不會畏縮。

    “大哥……”

    “你……嗯,怎麼知道餘裡衍在這裡?”

    “我一路追她過來的,而且,我還有俘虜口供,大哥,你把餘裡衍交給我,我拿五個最美麗的女奴和你換!”

    兀朮一指身後,在他身後的一匹馬上,一個遍體鱗傷的高麗人被縛著。

    那是一名高麗營的士兵,此時抬起臉來,雖然高麗人兩面三刀,可這一路上他所受的折磨,已經讓他斷絕了投靠女真的念頭。

    他露出一個蒼白的笑:“你們……你們這些愚蠢的蠻子,你們就要大禍臨頭了,蜀國公主的男人……雷霆的化身……將會讓你們粉身碎骨!”

    蜀國公主的男人!

    這不是斡本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怒意翻滾,他冷冷看了那俘虜一眼,然後揮手。

    “將兀朮給我保護起來,戰場上不是孩子該呆的地方,其餘人,跟我走!”(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6
二六三、來自中原的仁義之師(五十張月票加更)

    遼陽城。

    這是在秦漢襄平故城基礎上建起的城市,至耶律阿保機時,契丹人誤以為它是遼陽城,便以遼陽命名。從此之後,將錯就錯,遼陽這個名字就傳了下來。在遼國,這座城市被稱為東京,雖然比不得真正的東京汴梁繁華,但也是遼國的一座重城,人口不少,經濟繁榮,各族雜居於起。

    但遼陽並非渤海故地,這裡的渤海人,也不是土生土長,他們是遼滅渤海之後遷居而來,與此前居住在此的漢人自然矛盾頗深。

    契丹人的橫徵暴斂,也增加了這矛盾,如今渤海人得意,少不得要拿城中的契丹人開刀。

    屠刀一旦舉起,便很難放下,先是契丹貴人,然後是契丹普通人,再然後,非渤海人各族,便盡入血池。

    所以,現在的遼陽城,已經在搶掠暴行之下,變得死氣沉沉。

    宮城中,原御容殿,也就是高永昌現在的居所,他的所謂“皇宮”之內,猛然從床上跳起,劇烈地喘著粗氣。

    床上橫陳的美人肢體,讓他意識到,自己並不在噩夢之中,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在門外,至少有數十名衛士保護著他,這讓他安心了許多。

    雨還在下,這綿綿秋雨,成了他最大的屏障,若非這一場雨,女真人肯定會直接攻城,而不是先退往沈州。

    該怎麼做,難道還是要……跪下來屈膝求生?

    高永昌摸了摸臉上的傷疤,那是當初他投靠大遼,被契丹貴人用鞭子抽打留下的。屈膝求生的事情,有一次就夠了,現在自己已經殺了夠多的人,睡了夠多的美女,掌握著成親上萬人的命運……絕不再屈膝!

    下定決心之後,他又向床上的美人壓過去。

    美人被驚醒,卻不敢說話,甚至連哭泣都不敢。

    但是,一聲尖銳的慘叫,讓高永昌停住動作。

    “怎麼回事?”他爬起來,伸手將衣甲披上,美人也起身,膝跪到他身邊,為他將衣甲穿戴好。

    在這樣的混亂之中,如果沒有點眼力勁,早就沒命了。

    “不曉得,是城南。”外頭的護衛道。

    “城南……”

    女真人改往沈州而去,那是在遼陽之北,此時出現在城南的,應當不是女真人,那會是誰?

    高永昌殺氣騰騰,只要不是女真人,就沒有什麼可畏的,可能是城中漢人和契丹人的餘孽,也可能是來自南邊的遼國殘兵……在他近萬大軍面前,這些都不算什麼!

    遼陽城城南。

    聽得城頭發出的慘叫,周銓臉色雖然不變,心裡卻暗罵了一聲娘。

    他們離開蘇州後,先是經過已經沒有人防守的遼國長城哈斯罕關,然後急行軍趕到遼陽城下。幸好有耶律馬哥沿途做的準備,一路行來,都很順利,直到來到遼陽城下。

    “火炮還在哪裡?”回頭低問了一句。

    “雨天泥深,炮車沉重,還有三十里!”葉楚回答。

    三十里,火炮看來是趕不上這場戰鬥了。事實上,火炮即使能夠趕上,也沒有多大用處,這是雨天,此時的青銅火炮,根本無法在雨天進行戰鬥。

    能寄希望的,就是李寶帶領的特種戰隊了。

    自數萬人中挑出的二百名特戰隊,是周銓手中的一支利器。

    他們的裝備、待遇,都遠遠勝過甲種護衛,養一名特戰隊護衛的錢,足可以養上三名甲種護衛。

    三丈高的城牆,對於特戰隊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以踰越的障礙,在平時訓練中,他們沒少練習。方才藉著雨夜黑暗,李寶親自帶隊,成功地自遼陽南門側上了牆。

    但原本應該寂靜無聲的行動,卻引發了一聲驚呼慘叫,雖然這聲旋即中止,可在寂靜的夜裡,它足以傳得老遠,被城中的渤海人聽到。

    聽聲音,慘叫不是在城頭發生的,而是城內更遠處,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如此。

    咚,咚!

    兩個黑乎乎的東西,從城頭落了下來,卻是兩具屍體,緊接著,絞盤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那是吊橋被放下。

    這讓周銓鬆了口氣,他看了葉楚一眼,葉楚會意,向著身後揮了揮手,一營人馬立刻上前。

    在他們經過吊橋時,遼陽城的南門也被打開了。

    此時遼陽已經從沉寂中驚醒,葉楚第一個穿過城門,迎面就是李寶,兩人對視了一眼,然後彷彿對方不存在一般歪過頭去。

    “安全!”葉楚壓抑的聲音傳來。

    周銓帶著第二營也上了吊橋,當他進入城門後,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一怔。

    “都說遼陽乃是大遼可以和大宋比擬的城市之一,現在……怎麼這模樣?”

    “看情形,應當是前不久遭了災……咦,味道不對,腐臭味……”

    遼陽城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腐臭味,對此眾人並不陌生,那是屍臭。

    高舉火把,葉楚上前了幾步,然後吸了口冷氣。

    在道路兩側,竟然樹著不知多少木柱,每個木柱之上,都縛著一具屍體。

    每具屍體或無首,或開膛,死因各有不同,但那遍體的傷痕,證明他們在死前,受到了極為痛苦折磨。

    有青壯,有老人,還有孩子。

    “該死,應當是那些渤海人幹的!”

    耶律馬哥驚怒交加,這些人中,相當一部分的髮型可以辨認出是契丹人!

    不僅僅是契丹人,也有漢人,還有一些別族之人。周銓掃了一眼,面色陰沉,他此次北狩,救餘裡衍是一個目的,還有一個目的則是儘可能獲取人口。

    要想在短時間內獲取大量人口,聚集的城市是最好的目標,因此,周銓對遼陽城寄予厚望,而渤海人的大肆屠戮,則讓他的這種厚望化為泡影。

    原本他還以為,可以從遼陽城帶走至少兩三萬漢人的!

    “大郎,你看!”

    李寶忽然半護住周銓,指著一個方向道。

    周銓向那裡望去,卻見一根柱子下,躺著個士兵,那士兵仍在流血,分明是死了才不久,而原本該縛在柱上的屍體,卻不見了。

    他再向周圍打量,看到一處陰影中,有個身影在顫抖。

    不等周銓說什麼,已經有軍士上前,將那身影拖了出來。

    卻是一個女子。

    這女子手中還緊緊抱著一具屍體,看模樣,應當是她父親。

    她抬著頭,火把照射下,她的眼中跳躍著紫色的光芒,看上去既瘋狂又危險。

    “你是什麼人?”周銓上前道:“這士兵,是你殺的?”

    那女子稍有些衣裳不整,因為周銓上前,她抓緊了自己的領口,向後縮了縮。

    或許是因為秋涼,或許是因為下雨,她有些哆嗦,死死咬著唇,連血都印了出來,但就是不說話。

    周銓微微嘆了口氣,從這女子眼中,他看到了倔犟、恐懼,卻沒有屈服。

    “沒時間多問,將她帶到一邊去……該死,方才應當就是她殺了那士兵,這才發出慘叫,驚動了城中之人,大夥準備作戰,這一戰,我要高永昌的首績!”

    周銓揚聲道,這座城市,被高永昌糟蹋成這模樣,哪怕此人有千般本領,萬般苦衷,周銓也下定決心,要取他性命了。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諸軍開始向前,正在這時,那被護衛拖走的女人突然叫了起來:“漢人,你們是漢人?”

    “是!”拖她走的是李寶,李寶低沉地應了一聲。

    將那女子趕到一邊,不等李寶說什麼,就聽得前方,已經是一片呼喝聲,緊接著,就是嗡嗡的弓弦之聲!

    下雨天,弓箭不利,弦沾了水,威力便會大降,但是渤海人不知道敵人是什麼身份,他們慌亂之中,也顧不得廢了弓,直接射了過來。

    “突過去!”不等周銓下令,葉楚便怒吼道。

    “鋼弩掩護!”

    “跟我殺!”

    諸部將領紛紛對自己的下屬下令,那女人看著這支漢人組成的軍隊,在最短的時間內散開,看上去是一片混亂,但偏偏他們並沒有流露出驚慌。她張開嘴想要說話的時候,然後聽到空中隱隱有什麼聲響,不等她反應過來,李寶狠狠推了她一把,她在地上滾了滾,然後看到自己方才的位置,一枝不知從何而來的流矢,射在李寶的胸甲上,然後被鋼鎧彈開,釘入泥土之中,尾羽還在輕顫。

    她穿的是麻布衣裳,這一箭對著甲的人沒有什麼傷害,但對她來說,卻是致命的。

    她才想向那個救了她一命的軍士道謝,卻見對方已經一手舉盾,一手執刀,向著自己這個方向又狠狠撞來。她嚇得閉緊了眼,感覺風從自己身邊刮過,轟的一聲響,自己身後一片東西摔倒聲。

    她回過頭去,卻是不知何時,在她身後出了幾個渤海兵,而李寶的盾砸在其為首者身上,將此人砸翻在地,另一手刀也狠狠劈開了一個渤海兵的肩甲!

    緊接著,更多的軍士衝了上去,那幾個渤海兵,就像是大江大河中的一片樹葉,瞬間就被吞沒了。

    她有些茫然,看著這支奇怪漢軍的首領:“你們……是官兵嗎?”

    不可能是官兵,遼國雖然也有宋軍,但地位低下,哪裡能像眼前這些人,一個個身上都著了鎧甲,而且,遼國的宋軍,都是僕從軍,失了脊樑骨的為異族效力,又哪有這等昂揚奮發的氣質?

    “大宋官兵?”她的心猛然跳起,驚訝地問道。

    “留在這裡,小心安全。”周銓扔下一句,也抓著刀向前衝了過去。

    他的護衛緊緊跟上,瞬間,那女子就被拋在了眾人身後。她望著這支軍隊的背影,據她所知,沒有任何軍隊,會像剛才那個軍士一樣,為了救她這個不相干的女子,幾乎以身去替她擋箭!

    “來自中原的仁義之師……一定是來自中原的仁義之師!”她心中暗想。(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6
二六四、溫暖

    唐秋曉雖是漢人,世居遼東,已經不知有多少代人了。

    漢人在遼東,契丹統治之下,處境自然不會太好,每每家裡受了什麼委屈,出現什麼波折,她記得,她祖父或者父親,就會相對嘆息,然後感慨:若是中原的仁義之師來了,那就好了。

    現在……這支部隊,應當就是中原的仁義之師吧!

    遺民淚盡胡塵裡,南望王師又一年。

    她失聲痛哭,上去一把抓住了一名士兵的衣襟。

    “你們來晚了,來晚了啊……”

    本來正要將自己的指揮位置移上前的周銓,聽得她的哭聲,停住了腳步。

    回過頭來,望了她一眼,周銓說道:“我們來得不晚,至少,還來得及報仇!”

    “來晚了……報仇,對,報仇,我知道高永昌在哪裡,我知道怎麼去他那兒!”唐秋曉叫道。

    她這句話,讓周銓愣了愣,然後喚道:“李寶!”

    李寶帶著人,將零星過來的渤海人殺散,此時轉了回來:“在!”

    “護著這姑娘,請她帶路,去找高永昌!”

    城中一片混亂,雖然他們驚動了城內的守軍,但以如今的情形來判斷,高永昌倉促間,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擊。

    不過,若給高永昌足夠的時間,或許他還能收攏大半人馬,使得此戰進入最為殘酷的巷戰。

    故此,周銓決意要冒一次險,信任這位姑娘,請她帶路,在最短時間內解決掉高永昌。

    唐秋曉爬起來,撩起裙襬小跑起來,她雖然竭盡全力,可是李寶還是覺得她跑得慢,跟在她身邊跑了段距離,李寶不耐了,他揚聲道:“姑娘,事出從權,多有得罪了。”

    唐秋曉愕然,然後就有一隻有力的胳膊將她小腿夾起,直接扛上了肩膀。

    “放……放開我!”唐秋曉想要掙扎,卻根本掙不過他。

    “可是往前走?”正當她心慌意亂之時,聽得李寶甕聲甕氣地說道。

    這聲音憨了些,卻讓人極為心安,唐秋曉放棄了掙扎,望瞭望前方:“他在北面的御容殿……就是這條路!”

    然後,她感覺自己彷彿騰雲駕霧一般,整個兒飛了起來。

    李寶扛著她跑,跑得比她全力狂奔還要快,在李寶身邊,兩百名特級護衛緊跟前往,轉眼時,便衝過了數條街道。

    藉著火把的微光,唐秋曉辨明方向,叫道:“前面路口右拐!”

    李寶一聲不吭,到得路口時便向右拐了過去,唐秋曉連著指點了幾次,一路上竟然一個敵人都沒有遇到。

    很快到了高永昌的“皇宮”之側,唐秋曉所指引的道路,並不是防備森嚴的正門,而是原本供差役宮女進出的側門。到得這門口,李寶才放下唐秋曉,微微有些喘氣:“姑娘,多謝了。”

    離開那強壯的肩膀和有力的胳膊,唐秋曉突然有些不適,彷彿從安全的環境中出來,進入了一個危險的境地。她忍不住抱住胳膊,微微發抖,正準備衝入宮中的李寶看到這一幕,做出件讓他自己都極吃驚的舉動。

    他將自己的披風解了下來,系在了唐秋曉的身上。

    披風上還帶著李寶的體溫,唐秋曉覺得自己的臉象火燙著了一般發燒,想要脫掉這披風,卻又捨不得披風帶來的溫暖。家破人亡,獨自一人,哪怕只是虛假的溫暖,也足以讓她感動,更何況這件披風!

    “找個地方藏起來,用不了多久的。”李寶訥訥地說了一句,然後轉身向著宮殿衝去。

    “小……小心!”唐秋曉在後低呼了一聲,然後她猛然想到,自己還不知道這位壯士的姓名。

    那麼高,那麼壯,應該……很好認出的吧?

    她縮在一個牆角裡,不安地向宮殿處張望,先是聽到像是什麼重東西撞在一起的聲響,然後是雷鳴般的呼聲,零星夾雜著慘叫。

    已經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火把都被帶入了宮中,唐秋曉什麼都看不到了。她抬起頭,驚訝地發覺,雨竟然已經停了下來,透過雲層空隙,隱約似乎看得到幾顆星星。

    “來自中原的仁義之師……不是大宋的旗幟,他們是誰,他是誰?”唐秋曉心中暗想。

    等待的時間總是難熬的。

    隨著雨收天晴,星空漸漸露了出來,東方也浮現出一抹白色,天快亮了。

    周圍的喊聲已經靜下,惶恐、疲倦襲來,讓唐秋曉開始有些打瞌睡。可就在這時,她聽到登登的腳步聲響起!

    這是皮靴踩在泥水地裡的聲音,驚得唐秋曉瞌睡飛到九霄雲外,她拚命把自己的身體往牆角縮去。

    “姑娘,姑娘?”

    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唐秋曉想要應,卻又閉緊嘴。

    那聲音呼了兩下,沒有回應,腳步聲便又向外邊去了。過了好一會兒,唐秋曉才懊悔地走了出來,剛才那聲音,肯定是他的,可自己竟然因為害怕,而不敢答應!

    走在遼陽的街道上,才走幾步,迎面便遇到了一隊軍士,他們神情輕鬆,彼此談笑,唐秋曉有些害怕地躲在路旁,這些軍士望見了,也不為難她,而是友好地向她笑了笑。

    “姑娘,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去?”一個軍士問道:“城裡還有些暴徒,你還是呆在家裡比較安全。”

    家?

    唐秋曉已經沒有家了,有家人才算是家,沒有家人,那只是空蕩蕩的房子罷了。

    淚水嘩地湧了出來,那些士兵有點手足無措,相到看了看,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就在這時,一個略有些憊懶的聲音響起:“你們在做什麼,莫非想吃軍法?”

    “葉營正,冤枉啊,我們是問她要不要送她回家,結果她就哭了,與我們沒有關係!”

    聽得這樣的對話,唐秋曉立刻將自己的淚水擦掉。

    一個高高壯壯的少年軍官出現在她的面前,他臉上帶著懶懶的笑。

    來的是葉楚,他和李寶如今的職務是營正。經過半夜激戰,他們奪下了遼陽城,高永昌授首,叛亂的渤海人不是被殺被擒,就是被趕出了城,他此刻在街上巡視,怕有違反軍紀之事。

    畢竟這是商會護衛第一次正式在外作戰,周銓對軍紀要求非常嚴格,用他的話說,要讓遼東百姓,在他們離開之後五年內,仍然記得商會護衛的好。

    葉楚的目光在眼前女郎面上轉了轉,微微有些吃驚。

    原本唐秋曉的面上塗滿了泥垢,先是昨夜的雨淋,然後是哭泣,方才她這一擦,將泥垢擦開,露出真實面目。

    “這姑娘長得很出從啊……”這個念頭在葉楚心頭浮起,他擺出最和善的笑容:“姑娘,你別怕,我們是好人,你家在哪兒……嗯?”

    問話還沒有問完,葉楚看到了唐秋曉身上的披風。

    這是商隊護衛軍官的制式披風,而且上面還有徽標,表明它屬於商隊護衛營正的。

    如今商隊四千人,共八個營正,葉楚心中念頭一轉,想到方才在周銓那裡,看到李寶那廝沒有穿披風。

    他露出一絲壞笑:“姑娘,原來是你啊。”

    “你……你認得我?”唐秋曉有些吃驚。

    “你身上的披風是我的。”葉楚道。

    唐秋曉愣住了,她看著眼前這年輕人,確實,身材高大,有些像昨夜的那人,只不過昨夜那人那麼有力氣,他看上去卻有些瘦……

    昨天夜晚之中,她靠著跳動的火把光芒照明,所以沒有看清楚李寶的面貌。

    猶豫了一下,唐秋曉將披風解了下來,遞給葉楚:“多謝將爺。”

    接過這濕漉漉的披風,葉楚微笑著將自己身上干的披風解下,交給了唐秋曉:“這件干的……”

    話還沒有說完,他就愣了一下,因為在遠處,周銓似笑非笑地看著這邊。

    “咳咳,姑娘,我看錯了,這披風是我同僚的,你先用我這位御禦寒,我將幫你將這件披風還了。”

    葉楚心中暗暗叫了聲苦,原本是想捉弄李寶一下,結果被周銓抓了個現行。

    同他一樣,周銓也是擔心軍紀,故此出來巡視。

    他很清楚,一支部隊的戰鬥力,當軍紀鬆懈之後,就會立刻下降。千里之堤,潰於蟻穴,很有可能就是一點小小的疏漏,導致他數年的心血白費。

    沒有想到卻看到這一幕。

    這個姑娘,他還有印象,因此踱了過來:“姑娘,昨夜多謝你替我們帶路,高永昌已經授首,你的家仇已經報了……你家人的遺體,我們已經尋了棺木安放好,你有什麼要求,儘管向我提出。”

    唐秋曉認出了周銓。

    她分不清李寶與葉楚,一來是昨夜黑暗,二來是昨夜李寶臉上也塗了泥灰。但周銓,她卻一眼就認出來了。

    “將軍!”她盈盈下拜,哽嚥著道:“多謝將軍!”

    周銓看她模樣,想到她乘夜去盜自己親人的屍體,想來家中是沒有什麼依靠的,心中微微一動,轉身瞪了葉楚一眼:“去把李寶叫來!”

    葉楚急了:“大郎……”

    這姑娘,很對他胃口,比起他在日本見到的所謂公主之類的羅圈腿娘兒們可強多了!

    “去!”周銓又瞪了他一眼。

    於是葉楚只能自怨自艾地跑走,不一會兒,李寶跑了過來。

    “營正李寶前來報導,請大郎指示!”乾淨利落地跑到周銓面前,李寶叭的一下立正行禮。

    唐秋曉一聽這聲音,就知道這是昨夜扛著自己跑的人!

    她悄眼望去,不知為何,淚水再度湧了出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7
二六五、他們在等那個叫周銓的宋人

    “不曾想,她竟然是城中漢官的女兒,也多虧了她,才能這麼短時間將城中局面安穩下來,李寶這廝當真是太過幸運了,大郎你也太過偏心!”

    半日之後,往北的路途之上,撇著嘴的葉楚,還在嘟囔著。

    周銓翻了他一眼:“你這廝在日本混了大半年,據說至少拐了七八位所謂武家公主,人家李寶難得遇上一個,你也要和他爭?”

    “日本那些不能算,這個才是我真心喜歡的!”

    “你真心喜歡的還真不少!行了行了,有本事就去找個不比她差的,休要再嘮叨,當心李寶揍你!”

    葉楚確實對唐秋曉動了心,但為了這姑娘和李寶打架,他就要考慮了。

    周銓身邊,就算是武陽現在都不敢說穩勝過李寶,畢竟這廝天生神力。葉楚射術比李寶強,但若被李寶近身,兩個他都是白給。

    “那姑娘也真是白長一雙好眼睛,竟然看不上我,看上了李寶那廝!那廝哪點比我強了,除了比我多些橫肉,論及英俊瀟灑,給他一匹寶馬也趕不上我!”

    “你自家就成了一女人了,喋喋不休……去你的營隊裡,莫在這煩我!”

    周銓訓斥了他幾句,將這傢伙從自己身邊趕走。兩人都沒將這個往心裡放,葉楚跟著周銓也有四年了,當然知道周銓並不會為這點事情真心怪他。

    甚至周銓在某種程度上,還鼓勵身邊的少年們相互競爭,若沒有爭勝之心,必然就會甘於平庸。

    這些早期的陣列少年,和周銓的情誼,可以說亦師亦兄。他們的本領大多都是來自周銓的傳授,平時又朝夕相處,周銓從不在他們面前拿腔拿調,故此對周銓,他們是既敬且親。

    趕走葉楚之後,周銓又看向武陽,嘿嘿笑了兩聲。

    武陽道:“有何事?”

    “武叔啊,連李寶這榆木疙瘩都知道疼人了,你怎麼還是不解風情,聽聞那位黎總督家的女兒,對武叔甚是看中……”

    “咳,我有事,先離開一會兒。”武陽面無表情地催馬離開,將周銓一個人晾在那裡。

    最近周銓對作媒這種事情,似乎比較熱衷,跟在他身邊的武陽都有些受不了他。

    “你怎麼又回來了?”

    李寶留在了遼陽,葉楚便為先鋒,他被周銓趕回到自己營隊不久,就又跑了回來。

    只不過這次來,他的神情卻再沒有方才的輕佻,而是一片肅然。

    見他模樣,周銓心裡一跳,似乎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擒著了女真斥侯!”

    遼陽城北面有女真人,並不讓周銓意外,葉楚這模樣,分明是另有消息。

    “說,不要吞吞吐吐!”周銓道。

    “斥侯口供,蜀國公主……本在沈州,但是如今沈州已落入女真人手中,女真之帥,是完顏斡本,阿骨打的長子!”

    “咚!咚!咚!”

    周銓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得非常厲害,彷彿是脫韁的野馬一般,原本順暢的呼吸,這一刻也停了半息。

    “餘裡衍……”

    女真人的野蠻,他很清楚,餘裡衍若落入女真人手中,下場將會慘不忍睹!

    哪怕以周銓一向冷靜,這個消息,也讓他心神俱震!

    幾次深呼吸之後,周銓的聲音還是有些發顫:“再派斥侯出去,一定要探明……餘裡衍的下落!”

    遼河之上,兩百多件木排逶迤而下,順水漂流。

    他們是靠著遼河右岸水淺之所往下走,兩岸風光,盡入眼中,可是沒有誰有心情去欣賞這個。

    “殿下,又發現女真豬了。”耶律勃魯在外圍的一座木排上道。

    他手中舉著望遠鏡,這是周銓給他的,契丹營與高麗營中只有這一具,所以不虞會洩露出去。那些女真斥侯,順著遼河前來追趕,每每都被他們提前發現,然後派出人將之逐走。

    “人數多少?”餘裡衍問。

    “此次人比較多,看來是幾伙斥侯合在一起了。”

    這證明女真追兵已至!

    “我們離河口還有多遠?”餘裡衍又問。

    “嚮導說,還有二十餘里!”

    到了河口,他們就必須上岸,木排在內河尚可漂流,但進入大海,風大浪急,再在木排之上,那就是找死了。

    而上岸……

    “女真人!”餘裡衍還沒有考慮好,就聽到身後有人大叫。

    這一次不用望遠鏡,她也可以看到,女真人大隊人馬,順著河的左岸,正急追而來!

    “棄木排,登岸,我們從右岸登陸!”

    水中木排的速度不快,只是省力氣,無法和陸上的速度相比,因此餘裡衍決定,提前拋棄木排。

    “殿下,要不要尋個村子?”

    “連沈州有城牆箭樓,我們都無法守住,何況是一個村子,去海邊,我相信,周郎早就得到了消息,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在海邊,一定能遇上他!”

    餘裡衍將全部希望都寄託在周銓身上,在被父親拋棄、目睹帝國戰無不勝的軍隊崩潰之後,她唯一有信心的,只有周銓。

    敵在左岸,他們於右岸登陸,遼河到了出海口附近,水面要寬闊得多,水深也令女真人很難泅水而過。果然,隨著他們登陸,女真人停了下來,緊接著,一支騎兵加速,似乎是要趕在前面去佔據渡口,另外還分出一支部隊回去,應該是繞道上游,尋找可以過河的淺灘。

    耶律馬哥也派人加速,要趕在對方之前佔據渡口。

    全軍急速前行,二十餘里,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雙方的前鋒在前方的渡口處激戰一場,女真人急切間找不到太多渡船,因此吃了個小虧。

    無論是契丹營還是高麗營,急行軍都練過不少,因此,一個半時辰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海邊。

    但這個時候,女真人也趕到了。

    “他們無處可逃了!”

    搭浮橋渡過遼河的斡本,看著兩里之外的對手,嘴角浮起一絲獰笑。

    餘裡衍,終於就在他面前!

    “斡本,乘他們立足未穩,將他們趕到海裡去吧!”完顏斡魯建議道。

    “不,不用急,他們到現在還沒有失去鬥志,竟然還能排成軍陣,這真遼國軍隊,果然有些不同,俘虜說他們來自哪裡?濟州島?他們在等那個叫周銓的宋人?”

    斡本說到這,尖聲笑了笑,他旁邊的女真人也都笑了起來。

    這一路上,他們可是聽到過很多次那個宋人的名字。先是被他們強徵而來的高麗人,然後路上擒獲的俘虜……他們都說,那個宋人是蜀國公主的男人。

    在這些人心中,那個宋人,有若神明,而他們女真人,已經打破了遼國的神話,不介意再打破一個宋國的神話。

    餘裡衍身邊眾人,雖然布下軍陣,但他們都明白,女真人發動進攻的話,他們的簡單陣形,支撐不了多久。

    為了盡快逃走,他們幾乎都棄了甲,戰馬所乘也不多,而高麗人的弓弩也丟了一半,幾乎只有短刃,甚至有些人幹脆就是赤手空拳。

    但他們卻不絕望。

    “船,我們的船!”有人叫道。

    在他們視線之中,遠處幾艘大船揚帆而來,契丹營與高麗營中人認識其中的兩艘,玄鳥與玄武號!

    這兩艘戰艦在此,證明餘裡衍猜想的不錯,周銓絕對會來救她。他們的冒險也沒錯,餘裡衍在周銓心中的地位果然不同一般,經此一役,想來他們更能獲得周銓的信任!

    契丹人和高麗人的歡呼,讓女真人甚為驚訝。

    斡本登高遠眺,也看到了那三艘船,他神情微微一變,改變了穩紮穩打的主意。

    若是在這種情形下給餘裡衍乘船逃走,那回去之後,僅兀朮的嘲笑,就足以讓他無地自容了。

    “太子,太子!”他正待下令,突然遠處傳來疾呼。

    斡本側頭望去,只見是自己派出的斥侯狂奔而回。

    “遼陽城被一支古怪的軍隊奪佔了,高永昌敗亡,那支軍隊正向我們過來,距離我軍不足二十里!”

    完顏斡魯在馬上直立而起,向著東方望去:“他們有多少人馬?”

    “三千餘人!”

    這個數字,讓斡本與完顏斡魯鬆了口氣,斡本手中原本有二萬各族大軍,擊敗蕭謝弗留後,收編了投降的各部,總數不減反增,達到三萬餘人。

    此次追擊餘裡衍,他帶的全是騎兵,數量也有一萬餘,餘裡衍這裡兩千餘人,那邊三千餘人,加起來不到五千,他仍然佔據了絕對優勢。

    而且,對方兵力分散,他卻全軍在此。

    “斡本,不能再耽擱了,先收拾掉這些契丹人,再回頭與奪了遼陽的傢伙交戰!”斡魯沉聲道。

    平時他可以寵著斡本,但這一次,不能再寵了。

    一種不祥的預感,纏繞在完顏斡魯的心頭。他從軍多年,無論是女真諸部的內鬥,還是與高麗人的大戰,他都親身參與,多次生死之間的經歷,讓他隱約感覺到,可怕的危險正在來臨!

    “我知道,不過就是三艘船罷了,只要……半個時辰,就可以徹底收拾幹盡!斡魯叔叔,你帶三千人,去東面,有機會就上,不過我想,或許用不著你出場!”斡本道。

    他雖然殘暴,但也狡詐多智,餘裡衍部所列之陣借助了有利地形,他的人多優勢不能充分發揮,既是如此,乾脆讓斡魯暫時不投入戰場,而是在東邊監視戰局,一則可以尋找有利時機,二則若是那支佔據了遼陽的軍隊突然出現,那麼斡魯部可以進行騷擾阻擊,防止任何意外發生。

    “攻擊!”在斡魯部就位之後,斡本下令道。(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7
二六六、驚駭

    隨著他的命令,女真人呼嘯著奔出,數千匹戰馬疾馳之時,那聲勢浩大,簡直天地都要為之崩塌!

    而此時,三艘戰船離岸還有數十丈遠!

    當女真人衝出之時,軍陣中的餘裡衍屏住了呼吸,不僅是她,連耶律勃魯、崔龍洙等在軍中呆了多年的宿將,那一刻也呼吸困難!

    眼見逃出生天有望,可這個時候,女真人悍然攻擊,彷彿是故意如此,要先讓他們看到希望,然後再將他們打入絕望!

    “別怕,別怕!”

    呆了一瞬間後,餘裡衍尖聲大叫起來,她想要以此,來激勵士氣。

    只是面對排山倒海一般的女真人,高麗營和契丹營,有的只剩絕望!

    斡本在馬上獰笑,彷彿聽到了餘裡衍絕望的尖叫。

    他自己當然不會親自衝陣,換了斡魯那一代,每次出戰就是幾百人上千人,不得不親冒矢石,但到了斡本這一代,手下部眾多了,出戰時再親自冒險就少了。

    特別是現在這一戰,在他看來,必勝無疑,根本用不著他將自己性命拿去賭。

    因此他雖然也是催馬上前,馬速卻不快。

    他覺得,自己只要跟在大隊之後,抵達戰場,然後收穫勝利……

    轟!

    就在他覺得勝利伸手可摘之時,突然間,遠處傳來驚雷般的炸響。

    這聲音,將馬蹄奔騰聲都蓋了過去!

    斡本急忙抬眼望去,就看到敵軍之後,海面之上,那三艘大船已經一字排開,三艘船上,騰起了濃濃白煙。

    他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但下一個瞬間,他就知道了。

    在他的隊伍中前方向,距離遼軍軍陣約有五十丈之處,半空中落下了黑乎乎的圓球。那圓球砸入人群之中,頓時人仰馬翻,人的慘叫和馬的驚嘶,飛濺起來的血肉和泥沙……一瞬間,在女真人當中,出現了數道血肉之溝!

    “這……這……”斡本腦子裡儘是嗡嗡之聲,彷彿方才的巨響還在回音。

    女真人距離餘裡衍的軍陣還半裡,若沒有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半裡距離,轉瞬即至,但這雷火與死亡的合奏,讓正在疾奔的女真人慌了。

    若能夠看得到敵人,他們並不畏懼上前拚命,可現在,他們面對的卻是一個看不到的敵人,是從天而降的死亡!

    戰馬長嘶中,女真人或者讓馬停下,或者轉向側奔,從方才的死亡線上離開。這個過程之中,因為馬匹相撞、或者慣性難止,還發生了十餘起落馬事件。

    不等他們定神,隆隆的炮聲再度響起。

    玄鳥號上,張橫咧開嘴,用手捂著耳朵,放肆地大罵了一聲:“娘的,就是過勁!”

    因為炮的後座力,戰船劇烈地晃了起來,張橫如果不是將自己綁在船舷上,恐怕要在這劇烈的晃動中踉蹌摔倒。

    “命中六發!”炮聲停止過了會兒,桅杆之上,有人大叫。

    三艘船發炮,為了避免後座力將船震倒,所以並不是同時,前後之間略有間隙。玄鳥號是三門炮,玄武、青龍則都是七門,加起來十七門炮,打的是大面積的陸地目標,有六發命中,命重率剛剛超過三成若是以弓箭來說,這命中率實在有些難看,但以火炮而言,這命中率很不錯了。

    也是周銓捨得投入的結果,平時訓練,幾乎每一炮打出去,就是二十貫錢,這還不算火炮本身的折損,畢竟火炮用多了,也只有回爐再鑄。

    莫看東海商會那麼賺錢,周銓搗鼓出來的生意利潤豐厚,實際上他花起錢來更凶,一年僅練炮兵,就要花掉近百萬貫。

    也正是這麼不計成本的投入,才有如今船上炮兵的精準。但張順也明白,這是打陸上大面積目標才能如此準確,若是在海上打船,風浪擺動下,十炮能中一炮,那已經是滿天神仙護佑了。

    第二輪射擊,給女真人帶來的震撼更勝過第一輪。

    畢竟第一輪時,大夥沒有準備,可這一輪,當炮聲響起,女真人就驚恐地望著天空,聽得天空中的呼嘯之聲,然後隱約看到什麼東西落下。

    再然後,就又是五道死亡之痕。

    就像是漢人用的犁在肥沃的黑土上耕過一般,只不過,現在耕的不是泥土而是血肉。

    斡本腦子裡這個時候,全是他殺死的高麗人的嚎叫。

    “蜀國公主的男人,會召喚神雷,將你化為肉泥!”

    斡本抿了抿嘴,對未知的恐懼,大過了對勝利的渴望,他不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因此便採取了女真人面對這種情形時最擅長的行動。

    撤退!

    他調轉馬頭,準備撤退,恰在這時,船上的第三輪射擊來了。

    一枚炮彈,原本的目標是衝向餘裡衍的女真軍陣,但在發射之後卻失去了精準,離開原本的目標老遠,卻向斡本這個方向飛了過來。

    戰船上的火炮,射程比起周銓給陸軍裝備的五斤炮可要大,這枚重達八斤的鐵彈,因為意外,打出了最遠射程,飛行了三里,這才失去力量,栽落在女真人當中。

    砰!

    在砸爛了一具女真人的身體之後,它高高彈了起來,在地上滾過去,到了末尾,恰恰砸中了斡本戰馬的後馬腿。

    那馬慘叫著栽倒,斡本被直接從馬上摔了下來,險些被馬壓住。

    雖然未受到致命傷,可是斡本也被摔得頭破血流,周圍的女真人驚惶失措,隔著這麼遠,那天下落下的鐵球還能砸得中人,豈不意味著,只要在戰場之上,就沒有任何一個位置是安全的?

    斡本爬起來之後,看到了那顆炮彈。

    只不過是一顆黑黝黝的鐵球……但對方是怎麼將他從天上扔下來的?

    他伸出手,顫顫巍巍,想要摸鐵球一下,卻又不敢。

    “你,把它帶著,帶回去!”

    旁邊的衛士下馬來扶他,他站起身,然後蠻橫地下達了命令。

    衛士也嚇得臉上變了顏色,這玩意兒奪走了那麼多人的性命,誰知道還會不會發生什麼變化,它從天而降,莫非是天上神人扔下的?他們只是凡人,哪裡敢去碰這麼危險的東西?

    但斡本的腰刀之下,衛士明白,他去摸,未必會死,可若不動,必定要死!

    他不得不彎下腰去,小心翼翼,伸手要去摸炮彈。

    就在這時,第四輪炮擊又開始了。

    巨響聲傳來,斡本幾乎本能地縮頭縮身,卻看到那名衛士在地上一咕碌滾過去,然後爬起來縱身上馬,毫不猶豫疾奔而走。

    任斡本在後叫罵威脅,那衛士也不回頭。

    其實第四輪炮擊的效果更差,只有一枚炮彈落入人群之中,但被這飛來橫禍嚇住的女真人,根本沒辦法去統計。斡本也沒有注意這一點,他將另一個衛士拖下馬,直接將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拾、起、來!”

    斡本一字一句地叫道,那衛士不得不伸手去將炮彈抱起。

    雙掌一觸著炮彈,他就慘叫起來,慌忙將手收回。

    炮彈出膛之後,因為摩擦產生了高溫,肉掌貼上去,自然會燙得怪叫。只不過女真人並不知道這個道理,斡本一看那衛士手才碰著鐵球,就開始慘叫,嚇得他連忙後跳,退了幾步。

    然後看到那衛士縮手猛抖,不停地吹著手掌,口裡還嚷嚷著“好燙”,他才明白過來。

    將那衛士一把推開,斡本用布包住手,把那炮彈拾了起來。

    八斤重的鐵球,在他手中並不太沉重,他將之縛在馬背上,回頭又望了海邊一眼。

    遼國的戰陣已經散了,這原本是衝鋒的最好機會斡本很清楚,這個時代,列陣而擊比起沒有陣型的散兵游勇要強大十倍百倍,但是,他也同樣清楚,自己已經失去了機會。

    士氣已崩,他唯一的選擇,是帶領軍隊撤走,避免更大的損失。

    想到自己回去後,要面對兀朮那小鬼令人厭惡的面容,斡本就氣不打一處來。

    海邊這一戰,女真人的損失並不是很大,被炮擊死者不過百餘人,他們的前鋒衝入了餘裡衍的軍陣,造成的殺傷也有幾十人,所以嚴格來說,雙方的死傷數字接近。

    因此,斡本撤軍之時,實力並未受到太大的損失。餘裡衍也不敢追擊,她只是迫不及待向著海邊行去,希望能看到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兒。

    可是讓她失望的是,三艘戰船上,她始終沒有看到周銓的身影。

    因為怕擱淺,所以大船並未靠岸,而是放下了舢板,沒過多久,舢板上的水手就見到了餘裡衍。

    “是張都督!”看到水手簇擁的張順,耶律勃魯和崔龍洙滿臉喜色上前見禮,他們是熟人了。

    張順嘿嘿笑著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然後望了餘裡衍一眼。他是粗人,雖然明知道周銓寵愛眼前女子,可因為對方是遼人的緣故,他只是大大咧咧地施了一禮:“見過公主。”

    餘裡衍也不會計較這個,她急切地問道:“周郎呢,周郎人現在在哪裡?”

    “大郎遣我來河口觀望,他料到你們若是脫身,有可能是從遼河,他自己在陸上,應當很快就到吧?”張順說道。

    餘裡衍略有些失望,她忍不住向陸上望去,然後,面色一愣。

    因為就在遠處,數騎飛馳過來,為首者她很熟悉!(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7
二六七、欺負了我的女人,還想全身而退?

    來的人乃是耶律馬哥的親衛,原本和耶律馬哥一起在遼國蘇州,等待萬一週銓會來。

    他出現在這兒,證明周銓離此應當不遠了!

    “該死,被女真豬的斥侯纏住,來晚了……周駙馬有令,讓高麗營與契丹營整理好軍備,一個時辰之後出發,追擊女真豬!”那人遠遠地叫道。

    叫完之後,他才記得下馬,向餘裡衍行禮。

    “周駙馬”這個稱呼,讓餘裡衍面上有些發燒,瞪了他一眼。不過比起這個,她更關心如今周銓在哪,因此問道:“周郎呢,他人在哪裡?”

    “他知道斡本追擊公主的消息,因此決心在女真人歸途攔截他們。”信使道。

    “攔截?”餘裡衍心頓時提了起來。

    哪怕已經見識過火炮的犀利,她仍然忍不住擔心。

    “對,駙馬說了,沒有人可以欺負了他的……他的女人後全身而退。”那信使有些好笑地說道。

    餘裡衍的臉色頓時紅了。

    在距離此地近二十里處,遼河的渡口,周銓已經紮下營寨。

    這裡有座便橋,是女真人追擊餘裡衍時搭起的,餘裡衍用的木排,有不少漂到了這裡,正好被周銓撈起,充當火炮陣地的鹿砦。

    商會護衛軍夾在遼河和一座小湖的中間,四面平闊,火炮陣地的鹿砦之前,周銓列陣相迎,他將手中不多的騎兵,作為預備隊,放在了小湖之後。

    女真人要返回,無論是去沈州還是奪遼陽,都要渡過遼河,這裡,是離他們最近的渡口,周銓料想,對方會選擇從這裡渡河。

    唯一讓他有些擔憂的是,餘裡衍是否安全。若是張順帶領船隊及時趕到,那麼餘裡衍現在應該置身安全之所了,可若是沒有趕到……

    將這個想法拋在腦後,女真人果然是強敵,如果沒有超越對方的武器,周銓還真不太敢與對方正面較量。他派出的斥侯,主要是以契丹人為核心,但在與女真斥侯的糾纏中,只能勉強保持不敗,卻無法突破對方的封鎖。

    也正是因此,他對現在的情況發展不是很確定。

    女真人同樣對如今的局面不清楚。

    在逃出五里之後,看到那從天而降的“神雷”未再發威,斡本與完顏斡魯將敗軍收攏起來,這一清點,一萬多人,只聚回來不足九千。

    真正傷亡不多,大多都是跑散的。

    二人神情都極是鬱悶,自女真人起兵以來,他們還沒有打過這種窩囊仗。敗不是不能敗,可怎麼敗的都弄不明白。

    “斡本,接下來該怎麼做?”完顏斡魯問道。

    斡本有些魂不守舍,他時不時地伸手去摸自己的身後,那裡掛著一顆炮彈。完顏斡魯問了兩遍之後,他才回過神來。

    “該死,只能去面對兀朮那小崽子的嘲笑了。”他喃喃說了一聲。

    “也只有如此。”完顏斡魯點頭,心裡微微有些輕鬆。這個時候,最怕的就是斡本被憤怒沖昏了頭腦。

    “好在那東西似乎有所限制,只能在海邊發動,我看到,那巨響都是從船上傳來,每次之後,船上還會冒出白煙和火光。”斡本又道。

    此時他冷靜下來,猜到船上的人應當是使用了一種他前所未聞的武器,而不是真的有什麼神力相助。

    完顏斡魯回想當時情形:“無怪乎他們不曾追來,那武器肯定有距離限制,兩三里應當就是它的極限!”

    他二人都是女真中的人傑,僅僅是一戰,就發現了不少問題。但雖然發現了一些問題,教他們如何去破解,卻是半點辦法都沒有。

    “此次回去,我要將這個送給父皇,我有一種感覺……如果那三艘船上,真有那個叫周銓的宋人,那麼,他會是我們大金的頭號大敵!”斡本摸著炮彈說道。

    “聽聞那廝年紀很輕,算起來,應當和你差不多吧。”完顏斡魯甚是欣慰,斡本有此心機,那麼大金下一代不愁繼承人了。

    兩人商議了會兒,決定順原路返回,雖然明知道佔據了遼陽城的那支奇怪隊伍距離不遠,但二人對他們並未太放在心上。

    “哪怕這支奇怪軍隊就是宋人派來的,如今不在海邊,沒有了船上那古怪武器,我們豈會懼他!”想到這裡,斡本精神又振作起來。

    在雙方都有意之下,大宋政和五年八月十五日申時,金國太子完顏斡本部八千餘人,與東海商會周銓親領的六營三千餘人,相遇於遼河畔古渡口。

    當得知那支奇怪軍隊已經佔領渡口並堆起了鹿砦時,完顏斡本還有機會,完顏斡魯向他建議,大軍向西,繞過對方控制的渡口,從錦州邊緣返回沈州。

    但是完顏斡本思考再三,還是拒絕了這個建議。

    原因無它,他帶兵追擊餘裡衍,原以為無論是否得手,都會很快解決戰鬥,所以他全軍並未攜帶太多糧食。這不多的糧食,海邊敗退時也都扔掉。

    換言之,金兵要斷糧了。

    若是繞道,且不說對方是否會坐視,錦州的耶律術者會不會出來乘火打劫,單單缺糧這一件事情,就足以讓他頭痛。

    缺糧一日兩日當然不會死人,可是這會極大地削弱女真人的戰鬥力,倒不如乘著現在體力尚好,奪了對方的營地,因糧於敵。

    “若是對方使用那武器,我軍當如何是好?”完顏斡魯問道。

    “那武器應當只能在船上使用,而且數量不會太多……即使他們隨身攜帶,你注意沒有,每次使用過程中,都有一段時間,只要我們能狠下心拼,應當無妨,能夠近身接戰,就是遼狗都不是我們對手,何況被遼狗打得滿地找牙的宋人!”

    此地都是一片平闊,抵達戰場之後,完顏斡魯站在馬背上觀望,只見東面是遼河,西面是一個小湖,那支奇怪軍隊布下軍隊,就在河與湖之間。

    除了一層簡易的鹿砦之外,對方就來得及挖出一些壕溝,充作障礙。

    “這廝倒是挑了個好地方,不過他恐怕不知道,我們女真人固然擅長騎射,但更擅長的還是步戰!”斡魯見此情形冷笑道。

    斡本點了點頭:“叔父,還是你帶人向西,從側面繞過湖,然後襲擊敵陣側後,我在正面攻敵,與其步戰!”

    “你多加小心。”

    兩人議定分工,斡本整頓部下,除了兩翼各有百餘騎遊走之外,幾乎所有的女真人都棄馬列陣。

    因為擔心對方攜帶火炮,女真人的軍陣稍稍鬆散,五個猛安四前一後展開,每個猛安又列成十排,每排百人。

    他們列陣之時,周銓就在搭起的木架上觀看。

    “敵軍勢大,此戰不易啊。”武陽看到對方雖然不是令行禁止,但在經歷新敗之後,卻仍然能這麼快組織起進攻陣型,不禁開口道。

    “我倒是看到了獲勝之機。”

    周銓雖然不是很通軍事,但經歷這些年的戰事,將另一世所學的一些戰例再細細分析,他緊緊盯著對方軍陣的右翼,也就是靠近遼河的那邊,心裡有了個主意。

    他雖然擺出了一個防禦陣勢,但並不準備被動挨打,要想真正獲得戰場的主動權,唯有依靠進攻!

    以相當於對方一半的兵力來進攻對方,有些條件缺一不可。

    “傳令,讓賀途、陸海兩營……還有張猛營,集中在東側!”周銓命令道:“讓炮營較位,瞄準東側敵方右翼。”

    護衛布出的陣型,與女真人平均列開不同,周銓將一半兵力一千八百人,都集中在東側,而此側女真人則是一個猛安一千人。

    至於中路和西側,則只有一千二百人,相對而言單薄得多。

    到了巳時,雙方都已經做好了攻擊的準備。

    先動的是商會護衛的騎兵,這支由耶律馬哥親自帶來的契丹騎兵,乃是一路上搜攏而來,因為他們並非周銓訓練出來的,缺乏配合的默契,所以周銓將之放在小湖之後。在接到命令之後,耶律馬哥帶著這不足一千人,開始繞過小湖,佯作要進攻女真人側翼。

    隔湖與他們相望的完顏勃魯,不等斡本的命令,就主動迎擊出來。他的兵力比起契丹人多近一倍,而且女真人經過黃龍府之戰後,對契丹人就有某種心理上的優勢。

    雙方騎兵一動,緊接著步卒也開始行動起來,這一次是女真人行動手,五個猛安接近五千人,直接挺進,向著渡口進發。

    商隊護衛迎頭向前,不過按照周銓的命令,兵力最集中的東側也就是左翼動作快點,中間和右翼則較慢,只前進了五十丈,便形成了一個斜線方陣。

    “機會!”見此情形,斡本心中一動,當即下令他留在手中的騎兵,橫穿兩軍陣前,準備去攻擊護衛軍突出部分缺乏保護的側翼,同時命令步卒加速,要趕在對方發現這個問題前,便與之接戰。

    但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震耳的巨響。

    大炮轟鳴了!

    雖然這是斡本意料之中的事情,可當炮聲真響起時,他的心還是狠狠地跳了下,然後他厲聲道:“沖上去,沖上去,只要纏戰在一起,他們的這種妖法就不能用了!”

    女真人經歷過一次炮戰,再次遇到火炮,也確實習慣多了,雖然還是驚恐,但他們發現炮彈並沒有落在自己頭上時,便興奮地向前猛衝而出!(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0:37
二六八、鋼鐵撞上瓷器

    整個戰場寬約五里,那些女真人覺得炮彈沒有落在自己頭上的原因,是所有的炮彈都集中到了東翼。

    在約一里寬的範圍內,落下了十枚五斤彈,其中五枚製造了恐怖的殺傷,一半落空,另有六枚炮彈則直接打飛,或掉入在遼河裡,激起了衝天的水柱,或落在兩軍之間,揚起滾滾塵土。

    東翼的女真人,就像是牽線木偶一般,猛然僵立。

    此次周銓帶來十六門野戰炮,全部被集中到了東翼,而無論是商會護衛的甲種部隊還是乙種部隊,都進行過不下十次的步炮協同演練,在最初的演練中,甚至還炸死過自己人,直到第六次後,才完全避免了火炮誤傷。

    所以商會護衛仍然按照軍中哨聲吹出的節奏,穩健、快速地向前推進,但女真人的陣型就有些亂了。

    緊接著,第二輪炮擊再度開始。

    有第一輪校位,第二輪更準,十六門炮,有十二門命中目標區域,其中八門造成了殺傷,只有四發炮彈脫靶。

    然後是第三輪、第四輪。

    經過艱苦的不計成本的訓練,商會護衛炮兵,基本能做到每三十息一炮,當第三輪炮擊之後,兩軍已經開始正式接戰,他們調整炮位,炮火開始向女真人的縱深處延伸。

    事實上,這已經沒有必要了。

    這個時代,沒有哪支部隊,在被十六門火炮正面轟擊了三輪之後,還能保持隊列的。所以當有嚴整陣型的商隊護衛,同已經散亂不堪甚至出現不少逃兵的女真人對撞一起後,並沒有出現意想中的鋼鐵碰撞。

    而是鋼鐵撞上了瓷器,然後瓷器就砰的一聲碎開!

    那些原本是去攻擊東邊護衛側面的女真騎兵,首先在炮火轟擊中崩潰,儘管沒有一顆炮彈砸在他們頭上,但火炮恐怖的聲響,還是讓未曾受過專訓的戰馬驚惶失措!

    馬驚了,不但甩下身上的騎手,還會掉頭亂跑,這反而衝擊了女真人的陣型!

    至於火炮真正轟擊的對向,位於女真軍陣後方彎弓準備仰射的弓箭手們……

    撒合輦是長白女真諸部中最出色的獵手,這一戰,他也被安排在東翼。和他一樣,布在東翼的還有百餘人,他們個個都是百發百中的神射。

    此前與高麗人、契丹人的戰鬥中,撒合輦屢立戰功,他手中的強弓,奪去了不知多少敵人的性命。

    但這一戰,他卻覺得份外窩囊。

    “撒合輦,快走,快走!”在他身邊,與他來自同一部落的兀帶拉著他,在他耳畔狂吼。

    他們連一箭都沒有射出,便成了炮火集中打擊的目標,百餘人的神射隊,死傷過半,僥倖留下性命的,也都和兀帶這樣,完全失去了鬥志。

    “我不走,我要捍衛勇士之名,我要與這些妖魔作戰!”撒合輦擺脫了兀帶的手,怒吼道。

    “怎麼作戰,你根本不可能勝的,快走啊,蠢貨!”

    兀帶拖了撒合輦一下,卻拖不動他,他自己一邊後退,一邊大叫。

    但見撒合輦就是不退,兀帶只能自己逃走。

    撒合輦不是不想退,但他不知道自己退了以後,會成為什麼下場。

    對方的神秘武器,讓他的強弓在戰場上失去了作用,他隱隱有種感覺,屬於自己這樣神射手的時代,即將終結。

    他茫然地逆行上前,身邊全是崩潰逃散的女真、高麗諸族,甚至斡本派出側擊的騎兵,也倉皇退下,連和敵人接戰的勇氣都沒有。

    因此,撒合輦很快就看到了自己的敵人。

    如林的長槍。

    敵人布成密集的方陣,前三排全是長槍手,他們挺進之時,那閃亮的長矛,就像是長白山中茂密的樹林。

    到這個時候,撒合輦的戰鬥意志也崩潰了。

    他已經忘了自己剛才的想法,轉身也要逃走。可是推進向前的長矛,在口令聲中狠狠刺出。

    至少三根長矛貫入撒合輦的身體,他甚至被挑了起來,抖落在地上,像是一個被拋棄的破布口袋。

    死亡並沒有立刻來臨,撒合輦還在地上掙扎,這一刻,他空前清醒。但緊接著,無數隻腳直接從他的身體上踩過,他被活活踩死。

    炮兵和三個營的衝擊,讓女真人的右翼在瞬間就崩潰,但他們的中軍和左翼尚保持完好。

    “穩住陣型,向前,向前!”

    葉楚站在中部軍陣的最前列,他橫端長矛,向前挺進。在他們面前,則是敵方的一個猛安,以數量論,他們的人數比對方要少近一半,但商會護衛軍的士氣高昂,他們的甲冑也遠勝過對手,就連後陣的弓手射出的弓箭,都很難在破甲後給護衛們造成致使傷害。

    因此,兩軍列陣對沖之時,彷彿是兩堵牆靠在了一起,第一線上的撕殺慘裂,而後邊的人又竭力上前,哪怕第一線人因為恐懼想要逃走,也會被身後的同伴頂了回去。

    雖然護衛這邊因為人數的劣勢而暫時處於下風,但是,當女真人的右翼崩潰,賀途、陸海、張猛三營轉過頭來,從側面猛攻女真人的中部部隊時,局面頓時改變!

    受到兩面夾擊的女真人中部部隊,只堅持了片刻,然後就崩潰了。

    周銓於哨塔上方,用望遠鏡看到這一幕,他回頭望瞭望,又下令道:“武叔,你去突擊東面,莫讓女真人重整旗鼓!”

    武陽一直帶著兩百騎立在哨塔之下,他這支騎兵的戰馬,都是從濟州島運來的,受過專門訓練,不會因為炮聲而驚慌失蹄。聽得周銓的命令,他點了點頭,翻身上馬,伸手將掛在馬臀部的雙刀拔了出來。

    好鋼鍛打而成的雙刀,每一柄長近五尺,儘管刀身狹長,可仍然十分沉重,也就是武陽的神力,才能將之輕鬆揮動。

    “衝!”他向著自己身邊的騎士們下令道。

    這二百騎早就養精蓄銳,此時便開始向著戰場右方開始機動。

    周銓舉起望遠鏡,向著小湖對岸望去,正面戰場,他覺得已經沒有什麼懸念,女真人要想翻盤,唯一的機會,就是小湖對岸的騎兵了。

    若是對方騎兵擊破了耶律馬哥的契丹騎兵,衝到了周銓的陣後,那麼這一戰即使周銓能獲勝,付出的代價也會極為慘重。

    相反,若是耶律馬哥部能夠保存下更多的實力,接下來騎兵的追擊,對潰逃中的女真人來說,將是一場噩夢!

    耶律馬哥自己也是宿將,同時戰將,周銓曾經反覆交待,他這邊並不是決戰主力,他帶領的千餘不到兩千契丹騎兵,最大的作用,並不是擊敗敵人,而是牽制住敵方有可能從側翼來的攻勢。

    所以在湖那邊,他並沒有與斡魯部硬拚,雙方散亂展開,卻是你進我退,你退我追。

    完顏斡魯被他糾纏得怒火翻騰,若是正面作戰,他可以在很短時間內就讓眼前的契丹騎兵崩潰,偏偏這些傢伙像是該死的樹脂一般,軟綿綿不受力,粘乎乎甩不脫。

    不過,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他還是有把握將這些契丹人全部消滅,但是……

    他向著湖對岸望了一眼,那邊傳來的隆隆炮火聲,讓完顏斡魯心裡實在沒有底氣。即使是隔著幾里遠,火炮的巨大聲響,仍然讓他座下的戰馬有些不安,好在契丹人的戰馬,似乎也受到影響。

    可想而知,湖對岸正面戰場上,斡本面臨的壓力有多大!

    雖然斡本不愧是阿骨打的長子,足智多謀英勇善戰,可面對宋人的妖法,他能勝麼?

    不望還不要緊,這一望,斡魯的瞳孔猛然收縮起來。

    他的視力相當好,而遼河兩岸,又是平闊的平原,因此,他能清楚地看到,代表女真的旗幟,正紛紛倒下!

    只有全軍崩盤時,才會如此!

    斡魯的心頓時狂跳,這開戰應當還沒有多久,怎麼就到了這個地步?

    若按照漢人的算法,開戰到現在,連四分之一時辰都沒有啊!

    “不能和契丹人糾纏了,我們必須撤,憑著我這隊騎兵,或許還可以減少些損失!”

    斡魯心念電轉,抓起腰間的牛角,然後吹出了嗚嗚的聲響。

    “斡本,千萬要多撐一會兒,千萬莫丟了你老子的臉!”他吹響牛角的同時,心中暗暗祈求。

    但是斡本堅持不住了!

    斡本自己在中軍,當右翼崩潰時,他就意識到不妙:自己的部隊,竟然在正面被對方擊潰了!

    要知道這些女真人,雖然不是最恐怖的女真鐵浮圖,卻也都具戰甲,在和高麗、契丹人的征戰中積累了豐富的經驗。就算對手有神秘武器火炮,可是有所準備之下,也應該能夠支撐久一點!

    斡本睚眥俱裂,眼角都瞪出了血。

    側擊的騎兵,原本是戰術運用中的一個妙手,但對方武器的可怕聲響,卻使之變成了己方指揮的一大敗筆。

    但這還不夠!不夠讓他的右翼如此徹底地崩潰!

    對方似乎看出了右翼比較薄弱,所以在東面集中了優勢兵力,整個戰場,任何地方女真人數量都佔據優勢,唯獨右翼,卻是對方戰據了兵力優勢!

    還有,對方的甲具,應當比起大金的甲具要強,對方的武器,要比大金的武器要銳,最重要的是,對方的軍士!(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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