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215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1
四四九、怨軍

    此時是大宋宣和四年的三月,暮春時節,鶯****長,繁花似錦。

    若換了以往,遼主耶律延禧的心情會很好,他喜好射獵遊玩,這樣的天氣裡,縱馬於大草原之上,馬頭琴的伴奏之下,唱起快樂的情歌……

    只是今年,他已經完全沒有了這興趣,也沒有這餘暇。

    遼軍中一片愁雲慘淡,隨著耶律延禧一起逃來的遼人都是垂頭喪氣,平日裡說話粗聲粗氣的契丹貴人,此時也都低聲細語。

    誰都沒有想到,在冰天雪地的十二月,金人會猝然發動進攻,遼人雖然組織了幾場抵抗,卻還是未能撐過三月。

    軍無戰意的根源,還是遼國財政上破產了。

    各個部族經過連番大戰,已經沒有多餘的牲畜,而唯一有餘的是南京道繳獲了宋人大量物資,讓耶律淳與耶律大石手中有足夠的糧食軍械。因此,當遼國軍隊因為飢寒而崩潰後,耶律延禧否決了向西逃竄的提議,而是來到了燕京。

    用他的話來說,燕京有長城之固,便是盡棄塞外之地,也可以從宋國身上奪回來。

    而他的大臣和各部族之所以未曾徹底拋棄他,原因也在此,耶律大石大敗童貫之戰,成了遼國的強心針和救命藥,所有的遼國權貴,都將宋國當成希望。他們甚至盤算著,要將整個河北、河東之地都奪到手,這樣一來,北可以憑藉長城之險阻塞金國,南可以憑藉黃河隔絕宋人,遼國在河北、河東之地可以苟延殘喘。

    不過蕭奉先對此極是反對,因為他清楚,到了燕京,耶律淳與耶律大石手握兵權,不可能還讓他像以往一般控制朝政,他想要勸說耶律延禧西去,卻被耶律延禧責備:“朕信任君兄弟,以為國家柱石,但君兄弟至今,於事無成,反令國事敗壞若此,君有何面目再於朕前獻策。未斬君兄弟首績,乃是看在皇后與元妃面上耳,君可自去,勿復言也。”

    此語令蕭奉先大恐,他與其弟蕭嗣先率領親族,反向去投金國,又被遼國殘兵所獲,殘兵直接將其兄弟誅絕。

    “皇叔辛苦了,大石林牙,你也辛苦了。”

    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群山,耶律延禧心神稍定,再看著前面迎來的耶律淳、蕭干與耶律大石,他甚是感慨,快步上前,將要行禮的三人扶起。

    耶律淳與蕭干老淚縱橫,耶律大石則是目光閃動,隱而不發。

    “朕誤信奸佞,令國家如此,有愧於列祖列宗,傳朕之旨,以皇叔為皇太叔,若朕有不測,太叔當登大寶。”耶律延禧道。

    聽得這話,周圍群臣愕然,而耶律淳更是驚駭,忙又下拜行禮,卻被耶律延禧再度扶住:“皇叔不必如此,朕言出赤誠,如今國家動盪,正需皇叔這般人物來作中流砥柱。”

    他又轉向蕭干:“卿已是北府宰相,朕如今無物可賞,唯有爵位,以卿為北樞密使加政事令,軍政之事,卿皆可參決。”

    說完之後,不等蕭干謝恩,他又看向耶律大石,長嘆了一聲:“若大石林牙早生十年,我大遼哪會有今日之敗……以耶律大石為南樞密院使兼兵馬大元帥,總督南京道事宜。”

    耶律大石沒有想到,自己的官職會升得如此之快!

    在大遼,南樞密院使雖然不如北院,但也是皇帝之下眾人之上的位置,如今遼盡失上京與中京,南京道就是其半壁江山,兵馬大元帥乃是學習宋人所設的臨時武職,耶律延禧這個命令,就是將整個大遼的文武大權,全都交給了他!

    饒是他對耶律延禧昏聵誤國不滿,此時也不禁熱血上湧:“臣必不辱使命!”

    此時的耶律大石,在遼國貴族之中,確實是異軍突起的青壯,在耶律延禧身邊,眾高官權貴,雖然或嫉或羨,卻無不服者。

    畢竟這幾年中,耶律大石的功績,可以說是支撐大遼拖至如今的唯一閃光點,而且他在日本和南京道的戰績,也確實讓人服氣。

    更何況,誰都知道,此時的大遼只剩餘一個空架子,這個時候接手全部軍政大權,並不是什麼好差使。

    三言兩語之間,耶律延禧將耶律淳、蕭干與耶律大石三人都安撫下來,等眾人聯袂走入燕京城門時,其餘權貴才霍然驚覺,方才大遼天子的表現,可不像往常那麼昏聵!

    隨耶律延禧來到南京道中的,還有八九萬人馬,他們大多擁入燕京城內,一進之後,便大呼小叫,在經過一場長途逃命之後,每個人都需要各自的發洩手段,來排遣心底的恐懼。

    這樣一來,新到者與舊住者發生了不少衝突。

    耶律延禧對此毫不關注,他入城之後,便彷彿消失了一般,將所有權力都交給了耶律淳和耶律大石,彷彿對他們真的是絕對信任。

    耶律大石這幾天便忙著安撫“新人”與“舊人”之間的矛盾,這些事情讓他焦頭爛額,嘴唇上都起了泡。

    他卻不知,有人正在冷眼看著他的行動。

    郭藥師!

    當初女真人橫掃遼東,極為殘暴,那些未隨周銓離開的漢人流離失所,逃入錦州,遼主耶律延禧令耶律淳募其為兵,組成了一支以漢人為主部隊,稱之為“怨軍”。取這個荒唐的名字,是以“起亙古之怨”,要尋女真人報仇之意。此時怨軍人數並不多,不過是二萬八千餘人。

    後來周銓縱橫南京道,許多漢人紛紛投靠,但也有些人世代為遼之奴氓,對周銓心懷疑慮,他們逃往北面,背井離鄉,被耶律淳整編其青壯。再到耶律大石大敗童貫之後,原來大宋河北禁軍中頗有些人都投降遼國,也被編入怨軍,因此到現在,怨軍數量急劇膨脹,已達近八萬人,成為遼國最重要的軍力之一。遼人將之分為八營,為了便於管轄和籠絡人心,怨軍各營的主將渠帥,名義上還是用的漢人,象郭藥師,但在其下,以契丹人為監軍,實際上掌握著軍權。

    郭藥師與馬植並不相識,但在怨軍組建之初,馬植就派人滲入其中,與郭藥師開始有勾聯。

    在最初的混亂之後,燕京城中算是安靜下來,郭藥師一直沉默,卻有人請他飲酒相見。

    請他飲酒的是他的同僚們。

    怨軍八營,郭藥師只是渠帥之一,和他一般的渠帥如張令徽、趙鶴壽、劉舜仁、甄五臣等,大夥出身相類,處境相同,雖然以往免不了相爭,如今卻只能聚在一起發牢騷。

    酒過三巡,眾人免不了要討論這些自上京中京逃來之人,責怪他們跋扈沒有規矩,或者有自己的外室被他們所搶的,或者有自己的子侄為其所毆的,不一而足。

    郭藥師卻只是喝酒吃菜,不發一言。

    原本眾人討論得熱烈,一個個都在口出怨言,他不說話,便有人覺得好奇了。

    “藥師,你為何不說話?”張令徽第一個問道。

    郭藥師搖頭,那劉舜仁冷笑了一聲:“怎麼,莫非藥師你怕了?”

    眾人紛紛開口相激,郭藥師無奈地長嘆了一聲:“諸位可知,這酒宴,咱們是吃一頓少一頓了。”

    “哦,何為此言?”眾人都是大驚。

    “天子南狩,所帶兵馬幾何,你們有沒有算過?”

    “算過,他們南來不過是七八萬人,拋開那些湊數的,最多只有五萬兵馬。”甄五臣道。

    “對,加上原本燕京這裡的契丹人,總數不過八萬,而我們幾人手中的怨軍數量,便有八萬,再加上民團鄉勇,十餘萬漢軍總是有的。八萬契丹軍,十餘萬漢軍……你們覺得,我們會不會受到猜忌?”

    此語一出,眾人都安靜下來,過了會兒,那趙鶴壽猶豫著道:“此時用人之際,當不會如此吧?”

    “正是因為此是用人之際,所以我們才能在此宴飲,你們有所不知,有人向北樞密使建言,說我等怨軍,原是為備女真人而設,但是卻未與女真人戰,而是屢屢怨叛於大遼,建議要將我等一舉拿下,乘我解甲,掩殺淨盡,以絕後患呢。”

    郭藥師並非危言聳聽,而是確定有人提出這個建議,只不過此建議被蕭干和耶律大石否決,提建議之人甚至受到了責罵。但這一點,郭藥師卻不會提。

    眾將聞言,都是又驚又怒。

    怨軍自遼東逃入錦州,在那裡因為補給待遇和受歧視等原因,兵變過好幾回,但退至燕京之後,再無叛過。可眾將畢竟有這種黑歷史,當然怕翻老賬!

    “而且,我聽聞,朝廷為了抵禦女真人,準備將怨軍改為常勝軍,抽調精銳,補充給契丹將領,再將之調往長城以北。待我們手中兵力被調盡之時,便是我等授首之日,所以我勸諸位,不要多說,還是多吃,過些時日,就吃不到了。”

    郭藥師這看似悲涼,實則挑唆的話語,讓眾人更是惱怒。諸將咬牙切齒,然後那甄五臣一拍案几:“娘的,反了吧……南面不就是大宋麼,咱們手下,不就是有原來的大宋河北禁軍麼,咱們反了去投大宋,只要有兵在手,還怕不能繼續吃香喝辣?”

    “反了,反了!”眾人紛紛叫了起來,但一雙雙眼睛,卻是左移右動,相互監視。(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1
四五零、猝起發難

    他們都是背叛慣了的,哪裡那麼容易相信郭藥師!

    更何況,就算是信了郭藥師的話,他們還得防著同伴,沒準這裡會有一人兩人,想著將今日宴飲眾人所言記下來,明日裡便可以去契丹貴人那兒邀功請賞。

    見此情形,郭藥師暗暗一嘆。

    就連他們這些人都相互猜忌,誰會相信,契丹貴人就不猜忌他們?

    這讓他的心意徹底定下,因此道:“我引薦一人給諸位兄弟。”

    說完之後,他拍了拍掌,外頭他的一個衛士走了進來,將頭盔一掀,露出趙良嗣的面容來。

    “大宋秘書丞趙良嗣,見過諸位將軍。”他緩緩說道。

    此語一出,在場眾人頓時大驚,有人甚至跳了起來,還有人幹脆怒視著郭藥師。

    他們眾人聚宴,然後宴會之中出現了宋國派來的人,這種事情,若讓契丹貴人得知,他們不死也得脫成皮!

    “各位休驚,這位趙兄本名各位應當聽過,馬植是也,曾在大遼當過光祿卿。”郭藥師緩緩道:“他在大遼的官比咱們兄弟大,得契丹貴人信任也勝過咱們兄弟,卻比咱們更早投到大宋去,這是為何,咱們兄弟可以聽他說說。”

    趙良嗣深深吸了口氣,環視眾人,然後緩緩開口:“我初時是因為身為漢人,在大遼再難陞官,眼看著一個個比不過我的契丹貴人,官位都比我高,對著我頤氣指使,欺壓我的族親,我才動了南投的心思。”

    眾人聽得此語,立刻就有了同感。

    雖然遼國漢化得程度很高,但是契丹與漢人之別還在,特別是在陞官上,他們這些怨軍,對此深有體會。

    “後來童樞密與周郡公一起出使大遼,就是周郡公初次見到蜀國公主的那一次,我為二公所折服,便混在使團之中,悄然南下。原本我心中惴惴不安,不知大宋待我這等失落於遼國多年的漢人,會不會受到怠慢,結果我遠來之人,尚無寸功,便被任命為秘書丞,且為大宋官家賜姓為趙。”

    趙良嗣語氣很慢,說到這時,他卻突然加快:“不僅如此,我看到了大宋京師開封,那當真是絕無僅有之城!”

    他將京師的繁華狠狠地誇了一遍,特別是提到京師羅聚各種奇珍異寶、各地的美女佳麗,他自己是如何走馬章台的,如何遍嘗美食,如何周遊於富豪之門。他若說什麼漢胡之分、民族大義,這些在北地多年的漢民恐怕不會放在心上,但他說到南方的富貴生活,卻讓這些人垂涎不止。

    “大丈夫不在這富貴鄉里錦繡城中走上一遭,這一生一世就白過了。諸位,我無寸功尚且得大宋如此優厚之遇,若換了諸位,手綰兵權,可做大事,投得大宋之後,封侯拜將,在汴京中賜宅賜地,金銀滿箱佳麗如雲,豈不勝過如今,在契丹人手下當走狗鷹犬,時不時還要受猜忌責罰?”

    怨軍諸將相互交換著眼神,過了會兒,還是甄五臣,他撇了一下嘴:“可是大宋守得住這富貴麼,那位童樞密指揮打仗可不咋的,宋國禁軍,包括所謂精銳之師的西軍,也不過爾爾,我們投了過去,沒準就得替他來與遼人拚命……總覺得輸多勝少的模樣!”

    這是一個硬傷!

    趙良嗣心中暗暗嘆了口氣,若是此前數次大戰,宋國能勝上一場也好。

    可是偏偏,童貫將能輸的不能輸的都輸了,甚至連他本人都逃到保州,如今若不是遼國被金人打得落花流水,只怕他們都要考慮南徵了。

    不過趙良嗣既敢來此,他對這個就有所準備。

    “西軍算得什麼精銳,大宋最精銳之部,你們都知道,如今還沒有派出來呢。”趙良嗣道。

    怨軍諸將頓時哂笑起來,劉舜仁道:“趙秘丞,你也別誑我們了,西軍替大宋擊破夏國,乃是宋人精銳中的精銳,大宋能拿得出手的,唯有此軍……”

    “東海軍尚未來。”趙良嗣等他說到末尾,突然插嘴。

    “東海軍?大宋何時有了一支東海軍,怎麼從來沒聽說……沒……你是說,東海郡公周銓治下的東海商會護衛?”劉舜仁突然神情一變問道。

    怨軍諸將,多是出身遼東,他們可是知道當初遼河大戰,東海商會護衛先後兩陣,大破金人,將金國大太子斃於炮下之事。他們更是親身經歷了周銓憑藉萬餘人馬,縱橫南京道,打得耶律淳不敢出城之時。

    但那不是東海商會護衛麼,何時成了東海軍?

    “東海郡公乃大宋郡公,深得大宋官家看重,當初為避人耳目,便成立東海商會,一來是少受文官掣肘,二來也可以避免與大遼提前反目。你們應當知曉,大宋官家、宗室,包括童樞密,其實都是東海商會幕後柱石!”

    趙良嗣說的半真半假,但他可以肯定,怨軍的這些將領,對於東海商會的事情,根本就是一知半曉,所以他的謊言不會揭穿!

    這些人更不會知道,周銓已經與童貫反目,而且趙佶也根本調動不了周銓的商隊護衛軍。

    以這些人想來,周銓是大宋的東海郡公,他手下的部隊,當然要算是大宋的部隊!

    一念至此,眾人再度交換起眼色來。

    “如今大宋朝廷之內,已經有許多人在呼籲,令東海郡公北上伐遼了,此事完全是被童樞密一手壓住,童樞密新敗之後,正急需功勞,若你們肯投靠立功,有他為你們美言,高官顯爵金銀女子,都不會少。相反,若是周郡公來此,摧枯拉朽一般將遼人擊敗,你們便是投了過去,也不過是中途降將,不治罪就已經不錯,哪有半點功勞?”

    這就是趙良嗣的計畫!

    哪怕童貫與周銓反目、大宋調不動商會護衛,他也要借助周銓打下來的赫赫威名,鎮住怨軍的這些狂妄之輩!

    果然,原本還自顧自飲酒、不將他放在眼中的諸將,此時都停下酒杯,一個個神情緊張。

    “當真要派蜀國公主駙馬來?”

    “此言不虛?”

    眾將紛紛開口相問,趙良嗣心中大定,神情更是自若:“諸位且想一想,若是換了你是趙官家,當如今之情形,會不會動用周銓?”

    這些將領,大多出身草莽,只是機緣巧合,才成為一軍之將,聞道此言,連連點頭。

    換了他們是趙佶,根本從最開始就會動用周銓,手底下有這般人才,不往死裡用那得多蠢?

    “諸位可以回去細想,我只恐契丹人未必給諸位這麼多時間,我聽說前些日子遼帝來燕京時,以蕭干、耶律大石為北南樞密,此二人皆是精明強幹者,待安穩局面之後,必然要發落諸位,諸位安身立命之根基乃是手中的兵權,兵權一失,諸位就算是想要南投,恐怕也會身不由己了。”

    趙良嗣說完這番話後,不再言語,向後退了退,彷彿是騰出空間讓眾人琢磨一般。

    一時之間,這宴飲的營帳之內,只剩粗重的呼吸之聲。

    好一會兒之後,郭藥師一拍桌子:“還想什麼,咱們如今不做決定,明日沒準就失了兵權,後日就沒了腦袋!各位,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們再像個娘兒們一般猶猶豫豫,就休……”

    他話聲未落,外頭便傳來喝斥之聲,緊接著腳步聲響起,眾人臉色大變,因為一個契丹將軍帶著隨從大步走了進來。

    “呵,在這些聚會宴飲,商議什麼重要事情,竟然不叫我,還讓衛士將我攔在外邊……莫非你們這些漢狗想要謀逆不成?”

    那契丹將領進來之後便沉聲喝問,諸將都是變了顏色。

    倒是郭藥師,擠出一臉笑容,尋了個酒杯,斟滿之後走了幾步,看似要將酒敬給那契丹人:“蕭監軍,來得正好,我們這些人正在商議一件事情,確實需得監軍恩准。”

    來的人正是怨軍監軍蕭餘慶。

    他臉上略帶驕矜之色,因為他新近被任命為涿州刺史,此時遼國地盤日小,官職僧多粥少,他能成為涿州刺史,很大程度就是因為他掌控著怨軍。

    只不過他也知道,自己成為涿州刺史後,怨軍拆分是必然,因此聞聽怨軍諸將宴飲,他立刻跑了來,怕的就是諸將生起異心。

    此時見郭藥師還是一臉恭敬,他不疑有他,伸手去接酒杯,正待說話時,突然間眼前一花,郭藥師的手抖了抖,酒杯裡的酒水飛了起來,澆得他一頭一臉。他伸手去擋,哪裡來得及,當回過神來時,耳畔鐵器錚鳴聲傳來,冰冷的刀刃,已經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眾人全都呆住了,沒有想到,郭藥師說翻臉就翻臉!

    “還不動手,更待何時?”郭藥師厲聲一喝。

    眾人這才明白過來,此時身在賊船,就是想下也下不得,哪怕此前他們無心叛遼,有郭藥師這一舉動,也洗刷不了嫌疑了。

    因此他們再不猶豫,紛紛拔刃,守在門外的各家侍衛,也紛擁而來,徑直將蕭餘慶的親衛制住。

    “你們……你們真當要造反不成?”蕭餘慶此時驚駭欲絕,顫聲問道。

    郭藥師喝令將他縛住,又堵住了嘴,他環視眾人:“各位,事已至此,咱們不做也得做了……既然做,就要立個大功,乘著如今契丹人還不知曉,咱們去皇宮,將大遼皇帝帶到大宋去,這樣一來,何愁無富貴?”

    眾人皆是怦然心動!(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1
四五一、燕京亂

    遼主耶律延禧進入燕京之後,便呆在行宮之中,每日裡不管政事,只是指揮著少量親信忙忙碌碌,偶爾會從行宮中搬些東西出去,也有時會從外邊搬些東西回來。

    最初時他這般模樣,讓耶律淳與耶律大石等頗為擔憂,但後來發覺他真是甩開手來,對政事軍務不聞不問,全部交給了眾人,他們總算鬆了口氣。

    遼國弄成這模樣,他們實在是對耶律延禧的治政本領不放心,現在耶律延禧肯全部放手,他們更心安些,所以哪怕宮中有些古怪的要求命令傳出來,他們也全力配合,沒有什麼阻攔。

    好在耶律延禧也就是讓耶律大石派人給他說說日本風情,海外情景,以此解悶。

    誰人都不知道,在這徹底放權的外表之下,耶律延禧正在策劃著一個異想天開的計畫。

    “都準備好了麼?”他望著身邊的親衛,低聲說道。

    “陛下放心,都準備好了!”

    “那就好,東西呢,有沒有運到?”他又問道。

    身前的親衛連連點頭:“昨日的消息,已經送到了。”

    耶律延禧嘿嘿笑了兩聲,其實這樣的問題,他都不厭其煩地問過四五遍,只不過每問一次,他就都會更加心安一些,因此才反覆問個不停。

    望瞭望天色,此時已經是傍晚了,耶律延禧心中一動:“若我今日就開始……你們覺得如何?”

    那幾名親信面面相覷,眼中露出驚訝之色。

    “對,就是今日開始……反正他們不需要朕了,而且女真人隨時可能過來,早一些準備,早一些平安……朕信不過他們!”耶律延禧喃喃自語。

    話雖是如此說,可他真要行動起來,牽涉極廣,因此,他最終還是回到了宮中。

    不過這念頭既然生出,就如繩索一般,將他整個都纏繞住。這讓他遲遲無法入睡,就連酒都不能起到往常的催眠作用。

    耶律延禧在榻上輾轉反側之時,燕京城的南門處,一隊人影緩緩行了過來。守護南門的契丹人大聲喝問,對方將口令對得無誤,等近了些,便看到這是怨軍。

    “這麼晚,你們來此做什麼?”守門的契丹軍士警惕地問道。

    “你以為我們願意來麼,還不是上頭有令,讓我們來接替你們,好叫你們休息?”帶領這兩百餘人怨軍而來的,正是郭藥師,他呸了一聲說道。

    契丹軍士聞得此言頓時一喜:“原來如此,好,好,你們快些來,我們正好去眯一會兒!”

    這個時候還守著城門的都是低下級軍官,哪裡會虞有他,因此就任這隊怨軍接近城門,他們也真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去休息。哪知怨軍一來之後,暴起發難,轉瞬之間,便將還醒著的這些契丹人殺了。

    睡著的契丹人,也很快被無聲無息地殺死,轉眼間,怨軍便控制了整個南門。

    見這裡得手,郭藥師鬆了口氣,喚來一人道:“速去行宮那邊,告訴他們,我已經控制了南門,讓他們快快動手!”

    那人前腳剛走,郭藥師不放心,再喚來一位親信:“你也去,若他們不動,你就說那我就領本部人馬先行出城了!”

    他們今夜要做的可是天大的事情,若是出了意外,大夥都得掉腦袋,所以郭藥師才如此緊張。

    他本部人馬留在城中的並不多,在他控制南門之後,開始向這邊聚攏,沒多久便有了千餘。郭藥師稍稍安心,有這麼多兵力,便是事不成他也可以逃走了。

    趙良嗣一直跟在他身邊,此時同樣眼中閃著奇光,今日之事若成,童貫便能一洗此前三敗之恥,而整個大宋也會為之震動,他趙良嗣個人,功勞更不待言。

    恰好此時,蕭餘慶被押了過來。這位契丹監軍給五花大綁,嘴也被堵得嚴嚴實實,見到二人,發出唔唔的聲音,滿面都是怒意。

    “你有話要對我說?”郭藥師見他這模樣,開口問道。

    蕭餘慶連連點頭,表示自己確實有話說。郭藥師伸手抓著堵著他嘴的布團,作勢要將布團扯出來,但旋即一笑:“若是扯出來,你只要一嗓子,我便是砍了你又有什麼用?”

    蕭餘慶大怒,可是他縱有滿腔怒意,也無法表達出來,只能不停掙扎。

    戲耍了這廝之後,郭藥師向手下揮了揮手,令人將他帶出城。

    他站在城樓之上,極目北望,等待的時間總是過得慢,在他看來已經過去了許久,忍不住罵了兩句。

    此時卻瞄到趙良嗣就著燈光在看自己手裡的一個東西,郭藥師有些好奇:“趙秘丞,你這是在看什麼?”

    “懷錶,東海商會推出的新計時器,每日上一回發條,便可以旋轉一天。”趙良嗣遞給他看:“快要到丑時了,我們在這等了兩刻鐘。”

    “才兩刻鐘……這玩意兒好!”郭藥師看著那懷錶,滿眼都是欣羨之色。

    座鐘他見過,甚至在自家宅中也有一個,但這懷錶卻還從未見過。

    “一個這玩意兒,價值五百貫,據說便是東海商會,一年也只能造千餘個,我這個,是童樞密賞賜。”

    與別的東西不同,懷錶需要巧匠,故此其產量並不是很高,因此周銓剛脆在上面使用金銀玉石為飾物,將其作為奢侈品推向市場。

    見郭藥師一臉羨慕之色,趙良嗣一笑:“大宋這樣的新奇物什多著呢,只要郭將軍歸宋,到時還怕沒有?五百貫算得了什麼,大宋天子一次賜你五萬貫也不算什麼!”

    郭藥師連連點頭,但心中明白,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們能將怨軍帶到大宋去!

    “也不知道童樞密派來的援軍到了哪兒,無論城裡能不能得手,我們都要在天明前離開,到那時兼程南下,數日間便能到保州,不過契丹人多馬,若援軍來得慢了,待他們弄明白……”

    郭藥師的話才說到這,突然閉嘴,抬眼向著城中望去,只見城東北方向騰起了點火光。

    “發動了!”他叫道。

    緊接著,燕京城四處,都是火光衝天,到處有人叫喊,有人慘號,有大呼女真蠻子來了的,也有高叫宋人打過來了的,整個城中,都亂成了一團。

    這就是他們臨時想出的計畫,派出親信,四處放火,製造混亂。在這種混亂的情形之下,若是遼國主官下達的命令稍有些不對,反而會令局面更亂。

    而唯一正確的做法,就是下令各軍閉門自守,待天明之後再出來查看。若這樣做,又給了他們從容退走的時機。

    城中的怨軍數量不多,也就是三四千人,主力部隊都在城外。他們撤走時可以帶走部分主力,能攜兩三萬人南下,那便是奇功了。

    深深吸了口氣,郭藥師到這時反而不再緊張,他下令眾人做好準備,自己下了城樓。

    拎了一柄朴刀,他邁步上前,等待著城中的回應。

    四處火起,果然第一時間就驚動了耶律淳與蕭干、耶律大石,三人如今身當國政,為了便於治事,宅邸就在鄰近之所,很快他們聚攏在一處。

    “外頭四處火起,都說是金人和宋人攻了來……二位以為是真是假?”耶律淳咳嗽著問道。

    耶律大石有些擔憂地望了他一眼,耶律淳的身體自年初起就不是很好,這段時間操勞國事,更是迅速衰弱。

    “定然是假的,宋人還避在保州,而且剛經大敗,根本無力北上,至於金人,他們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翻過長城來到燕京!”蕭干老於軍務,哼了一聲道:“若不是他們派出的間細作祟,那就是城中的怨軍在製造混亂,乘機劫掠!”

    “怨軍作亂的可能性極大。”耶律大石也道。

    “早就該聽二位之言,將這怨軍解決掉!”耶律淳恨恨地道。

    怨軍是耶律淳一手拉扯出來的,他能夠力壓蕭干與耶律大石,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手中掌握了這支武力。其實蕭干和耶律大石不只一次勸說,怨軍並沒有表現出就有的戰鬥力,反而是鬧過幾次叛亂,不如將其軍將擒下殺了,士卒用於補充其餘部隊,可是耶律淳出於私心,都未贊同,此時卻是後悔莫及。

    “明日也不晚,郭藥師輩向來不是安分守己者,明日可召其等問事,令蕭餘慶接管軍權,然後誅之。”蕭干說道。

    耶律大石卻是鎖著眉頭:“待到明日……我怕怨軍與金人或者遼人勾結!”

    他這話一出,耶律淳與蕭干都是大驚,仔細一想,卻是極有可能。

    怨軍對大遼原本忠心就不多,如今遼國處境不妙,他們投降宋、金以求富貴,這種事情,絕對做得出來。

    “不行,不能任他們如此,須得派人出去!”蕭幹道。

    耶律淳也是同樣的心意,他們下令派人出去整兵,結果人派出不久,便又慌慌張張回報,卻是遼軍各部見到火勢大起,又四處流言,不是營嘯,便也乘亂來劫掠燕京住戶!

    這其中,又以跟隨耶律延禧自北逃來的那些逃兵最甚。

    這也在所難免,這些逃兵拋妻棄子來到燕京,無論是將還是兵,肚子裡都悶著一肚子氣,如今乘亂發洩,即使有人執耶律延禧之令去也阻止不了。

    整個燕京城,便因此亂成一鍋粥,這種情形之下,他們也顧不得鎮壓怨軍,只能下令各軍歸營,至於城中的混亂,只能暫時由它。

    三人都將希望寄託在天明之後。(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2
四五二、不願為帝,願為富家翁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燕京亂這成模樣,三人都沒有想到去向耶律淳稟報,甚至沒有多派衛士去保護耶律淳。

    此時暮春,天色亮得較早,當東方出現魚肚白時,城中的混亂終於停止了。

    再派人出去清點損失,發覺城中的怨軍果然都已經離開。不過,昨夜的混亂,與怨軍關係倒是不大,更多的還是離營的契丹人所為。

    小半個燕京城損失慘重,不少醉燻燻的契丹軍士,都是在燕京中的奚、契丹和漢人家中找到的,伴隨而來的,還有無數哭訴、哀求和告狀。僅這些事情,就足以讓負責民政的耶律大石焦頭爛額。

    而蕭干則需要將軍士趕回軍營,同時想法子弄明白怨軍去向,還有要乘此機會調整防備,特別是強化北面長城一帶的防線。

    他們都忙得不可開交,耶律淳雖然閒些,卻也面臨著頭疼的問題,他身體不適,昨夜又受到驚嚇,因此在得知情形尚可後,便補了一覺。

    這一覺,就睡到了下午,當下午耶律淳醒來時,卻見蕭干與耶律大石都是匆匆趕到,面色古怪地坐在他的榻前。

    “怎麼了,怎麼了,莫非是金人打來了?”耶律淳一驚。

    二人齊齊搖頭,目光複雜。

    “那麼……可是陛下那裡出了什麼事情?”猶豫了一下,耶律淳問道。

    這是他們三人都有意迴避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他們達成了默契,耶律延禧存在還不如不存在,若是昨夜怨軍將耶律延禧除掉,那是再符合他們心意不過的事情了。

    “昨夜怨軍確實突襲行宮,但是,陛下不在。”

    “哦……”耶律淳有些失望,但旋即瞪大了眼睛:“陛下不在,這是什麼意思?”

    “陛下行宮中,空無一人,陛下將他的親信全都帶走……他跑了!”

    耶律大石說到這,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有誰會想到,耶律延禧這幾天啥事不管,其實就是在策劃一場金蟬脫殼的好戲呢!

    他們有意懈怠了對耶律延禧的保護,而且耶律延禧還帶有忠於他的皮室親軍,卻不曾想,這支部隊與耶律延禧一起,就在昨夜的大亂中消失了!

    偏偏他們故意不去行宮中,因此無人發覺此事,那些闖入行宮的怨軍士兵,大約也是在發覺撲空後大驚,所以只顧逃走,甚至連在行宮縱火之事都沒有做。

    “有……有何發現?”

    耶律淳覺得頭昏眼花,剛才休息緩過的勁兒,似乎又不夠用了,他有些吃力,示意使女端水來,喝了一口後問道。

    “沒有,陛下既未留下一字一紙,便消失了,不過……倒是聽說,他們是昨夜亂起時自東門離開的。”耶律大石說到這,苦笑了一下:“他去武清了。”

    “武清?”耶律淳聽到這個地名就頭疼,坐正了說道:“如今武清還有什麼,他去那裡做什麼?”

    “碼頭,海船,陛下是要逃走,要逃到濟州去!”耶律大石道。

    “什麼!”耶律淳當時就呆了。

    雖然大遼已至窮途,可是堂堂一國之君,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將一副爛攤子扔下跑了,這是何道理?

    不,倒不是完全沒有聲響,難怪他那日立自己為皇太叔,又以蕭干、耶律大石為北南樞密使,原來那個時候,他就做好了準備!

    可是耶律延禧再不爭氣,也是大遼的天子,國家的象徵,隨他自上京、中京一路逃來的皮室軍還有萬餘,再加上各部兵卒、百姓,足有八萬,另外這幾天,也不時有小部族帶兵馬前來“勤王”,所以,耶律延禧是大遼的旗幟,他若是被怨軍所害,還可以造成悲憤的哀兵之態,可他沒見到敵人就跑了……這豈不是讓大遼軍士崩散不戰自潰?

    “快去追啊,他昨夜走的,當未走遠……宮裡的東西呢,我記得他入燕京時,帶了不少東西,他若攜帶些,行動更是不快!”耶律淳道。

    “這些天裡,他暗中遣人將宮裡的東西都送走了,宮中空空如也,除了一些搬不動的擺設,什麼也沒有。咱們的陛下,若是治國理政有他此次行動的十分之一高明,國祚何至於此!”

    耶律大石的話,讓耶律淳與蕭干都是深有同感。

    他們三人對耶律延禧頗為輕視,故此才會有此疏忽,但現在看來,這位陛下並不是真蠢,只不過是沒有將心思放在這方面罷了。

    “他走了也好,反正他不是以我家大王為皇太叔麼,正好,我家大王登基!”此時耶律淳身邊有人道。

    說話的是耶律淳的妃子蕭普賢女。

    耶律淳掃了她一眼,見她雙眼放光,心中不由一嘆。

    這女人就是不知輕重,這個時候登基稱帝,會是什麼好事麼?

    “無論如何……都得派人把他追來。”他沒有理睬蕭普賢女的建議,而是沉聲對蕭干和耶律大石道:“他就算是真不願意再當大遼皇帝,也得真真正正退位之後再說!”

    至於真真正正退位之後,耶律延禧能否再離開燕京城,耶律淳沒提,蕭干與耶律大石也沒問。

    派誰去追回耶律延禧是個問題,三人商議了幾句,決定以北樞密副使蕭僧孝奴、南院宰相張琳二人前去追回耶律延禧。

    昨夜亂起之時,本來就沒有睡著的耶律延禧立刻跳起,他懷疑是耶律淳等欲動手殺他,只是假借於怨軍罷了,因此立刻下令離開燕京。此前他早就做了準備,包括東門守將,都是他安排好的人物,因此離京非常順利。奔波了大半夜,直到天明,雖然他自己很興奮,不打瞌睡,可跟隨他的那些衛士們卻一個個呵欠連連。

    耶律延禧明白,不可再驅使這些衛士,只能覓地紮營。好在此時暮春初夏,又值晴好,倒不寒冷。

    正在休整之時,聽得身後有馬蹄聲,片刻後,斥侯來報,卻是蕭僧孝奴與張琳趕來。

    “令此二人來追朕,耶律淳等倒是煞費苦心了。”耶律延禧哈哈一笑道。

    “陛下,見不見他們?”手下人問。

    “見,自然要見,請他們來吧。”

    蕭僧孝奴乃平庸之輩,張琳卻是讀書人出身,而且深受耶律延禧信任,怨軍最初就是由他執掌。只不過他是文人,控制不住驕兵悍將,乃至怨軍數度叛亂,他本人也因此頗受契丹貴族詬罵,又是耶律延禧,力排眾議,沒有究治其罪。

    一見到坐在馬扎之上的耶律延禧,二人下馬跪倒,痛哭流涕。張琳更是直接問道:“陛下欲棄宗廟社稷麼?”

    “宗廟之地,早就被女真賊給佔了,江山社稷,如今也不屬於我啦。”耶律延禧笑嘻嘻地道。

    神情竟然沒有多少悲哀,只是深深的無奈。

    “陛下何出此言,雖然東京、上京和中京為賊所佔,但陛下還有西京、南京二道,治下百姓,尚有數百萬,控弦披甲之士,仍有二十萬!再有諸部番兵,陛下仍然有機會中興大遼!”張琳叫道。

    “朕自中京退時,偽作逃往西京,女真人便向西京窮追,若不是其牲畜瘟疫,恐怕西京道早就落入其手了。至於南京道,魏王與蕭干、耶律大石做得很好,朕在這裡,徒惹人厭罷了。”

    蕭僧孝奴聞道此語大驚:“陛下何出此言,皇太叔等深感陛下恩重,都是忠心耿耿……”

    “朕連著近十日,也不曾見到皇叔了,昨夜城內怨兵作亂,朕困守行宮,也不見有兵來救援,朕無辦法,只能自己走。”耶律延禧擺了擺手:“忠心耿耿……呵呵,你們不必再勸了。”

    聽耶律延禧將這兩個理由說了出來,蕭僧孝奴與對望了一下,知道他心意已決,勸不回來了。

    他們也極是無奈。

    張琳還想做最後的努力,因此道:“陛下離開燕京,能去何處?”

    “自然是去我女婿那兒。”耶律延禧一笑:“我自有兒女可以依靠,何必去求旁人?”

    張琳愕然,耶律大石等派他們來的時候,可沒有說耶律延禧可能會去濟州,因此,張琳第一個反應是問:“陛下……哪一位駙馬?”

    “大宋的東海郡公啊。”耶律延禧用馬鞭指了指東南面:“他據有濟州,雖然只是一個島,但聽當初餘裡衍對我說,那邊草長馬肥,也有上好的牧場,我在那邊想射獵遊玩,亦不愁沒有去處。另外,我聽聞他還尋著一個名為流求的大島,地域廣闊,不亞於南京道,離濟州只需乘船三五日便可至。我去濟州,覺得悶得無聊了,也可以去流求……”

    耶律延禧說到這裡,竟然悠然神往。

    他早就煩透了征戰!

    “可……可蜀國公主那邊,那邊願意接納陛下麼?”張琳這才反應過來,吞吞吐吐地道。

    當初耶律延禧可是險些將蜀國公主生母給殺了!

    “再怎麼說,我是她父親,況且,當初我將晉王送往那邊,不就是留著後路麼?”耶律延禧自鳴得意,深深為自己當初的“高瞻遠矚”而高興。

    這一下子,蕭僧孝奴與張琳都無話可說了,他們只能跪下叩首,大哭而回。

    他們卻不知道,耶律延禧在他們離開之後,面色轉沉。

    是啊,蜀國公主餘裡衍,是否還願意接納他呢?

    想了一想,他用鞭子指了指東南面武清方向:“無妨,無妨,我還有那許多寶貝,不當皇帝,亦可為富家翁……”(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2
四五三、無用功

    餘裡衍不太喜歡應天府。

    她不喜歡這裡的原因,第一是這兒比較壓抑,遠不及狄丘與海州,更比不上濟州那麼自由自在,第二個原因,則是宗澤。

    周銓在應天府之際,宗澤必定前來拜訪,兩人雖然年紀相差不小,在政略方面也有許多分歧,但相互又是惺惺相惜。

    總有這個老頭子在打擾,周銓陪同餘裡衍的時間自然就少了許多。

    更何況,這段時間,餘裡衍也得到了遼國慘敗於金人之手的消息,知道她父皇已失上京、中京,只帶著一些殘兵敗將跑到了燕京。

    雖然耶律延禧曾經想要殺文妃,但對餘裡衍這個女兒,他還是相當縱容。而且事後,他還將晉王送到了濟州,算是未曾完全斷絕父女之情。因此,餘裡衍很為耶律延禧的安危擔憂。

    “你既然擔憂你父親,為何不說與哥哥聽呢?”她是藏不太住心事的,將自己的擔憂說與師師聽後,師師訝然問道。

    “說與周郎聽又有何用,他若是大宋天子,我早就說與他聽了,可是如今,他自己也面臨一堆麻煩……唉,真不懂那些當皇帝的人想的是什麼,若我是皇帝,有周郎這樣的人才,將所有的事情交給他就是,自己在皇宮之中,和眾多嬪妃遊玩,或者帶著隨從四處射獵那多美!”

    餘裡衍這番話出自肺腑,卻聽得師師呆住了。

    師師心裡其實是有些瞧不上餘裡衍的,雖然她漢化得很深,能夠流利地說著大宋的官話,還偶爾能夠引經據典。可畢竟是生長於塞北的胡人女子,性子不含蓄,說話行事往往潑辣得過份。

    她沒有想到,餘裡衍這般外在之內,卻還藏有如此心思。

    害怕給周銓帶去煩惱,所以寧可自己藏著擔憂,或者找一個未必是很喜歡的人傾訴,也不願意告訴周銓。

    “要不我們去附近射獵?”想來想去,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安慰餘裡衍,師師這樣問道。

    餘裡衍看著她,忽然一笑:“得了吧,你一點都不喜歡射獵,我還不知道你嘛,兔子野雞之類的若是傷著了,沒準你要心疼半日。你莫非把我當成受傷的兔子野雞了?告訴你,我可不是那種不曾經歷過風雪的花朵兒,我們大漠上的花兒,就是最寒冷的冬天也能扛過去,就是最乾旱的沙漠也能生長……”

    她話雖然如此說,可是聲音裡還是有些輕顫。

    師師沒有嘲笑她,只是點頭,表示同意。就在這時,梁紅玉拎著裙角小跑著走了進來,看到她們在,鬆了口氣般:“出事了,餘裡衍,你父皇……你要做什麼!”

    莫看剛才餘裡衍說得豪邁,可這時卻還是臉色發白,她霍然起身,盯著梁紅玉,把梁紅玉嚇了一跳。

    “紅玉,你快說啊!”還是師師明白情況,提醒梁紅玉道。

    “哦,你父皇跑到濟州去了!”

    梁紅玉這一句,讓餘裡衍愣住,然後不敢相信地道:“你沒說錯,真的是……到濟州去了?”

    “就是濟州,實際上,十二天前我們就得到消息,遼國怨軍被童貫收買作亂,全軍南下歸宋,那時燕京亂了一夜,只因為當時未曾得到確切消息,故此沒有告訴你。現在得到確切消息,你父皇當夜乘亂趕往武清,從武清乘船到了濟州。”

    “武清乘船……大遼水師嗎?”餘裡衍喃喃地道。

    東海海面上只有一隻艦隊,就是現在更名為東海艦隊的原商隊護衛水師,遼國的水師只是這兩年隨著征日之戰發展起來,但實際上只是些運輸船罷了。這支艦隊在童貫慘敗之後,就移到了武清周銓把南京道諸州府移交給大宋時,也包括武清,此時自然被遼人收復,因為這裡港口設施齊備,還有一定的海防工事,所以才成了遼國水師的大本營。

    耶律延禧畢竟還是大遼天子,他到武清之後,立刻控制了水師,幾乎沒有停留,帶著水師跑到了濟州島。

    水師官兵對他的這個命令不但不反對,反而極為歡迎,畢竟現在大遼的情況眾所皆知,他們也不願意留在這等死,更不願意去投靠金人,而富庶、穩定的濟州,就成了他們最好的去處。

    “這……這是真的?”餘裡衍驚喜之餘,還怕自己聽差了,再向梁紅玉問道。

    “這等事情,我怎麼會騙你,周郎怕你擔憂你父皇,讓我來和你說的,他現在正在下達命令,準備回濟州一趟,見見你父皇!”

    若耶律延禧不是餘裡衍的父親,周銓不會這麼急著去見,現在不同,反正被他恐嚇之後,大宋不敢拖延鐵路修建,他現在有些空餘時間。

    除了見這位不靠譜的老丈人,周銓還有一個用意,就是從耶律延禧那裡獲得金人的虛實。

    耶律延禧本人是草包不假,他手下總有明白人,此時遼國滅亡幾成定局,周銓也不得不考慮,要不要親自動手,從金人手中奪取一兩個據點。

    只不過他這邊才安排好前往濟州的行程,連動身都沒有動身呢,卻又有人來打擾了。

    “國公,我這次來給國公帶來了好消息!”

    風塵卜卜趕來的趙構,現在都有些後悔了,他這短短的時間裡,從京師跑來跑了兩趟!

    “什麼好消息?”周銓也有些驚訝,因為趙構與他分別才不過七八日的時間,這是到了京師之後,馬不停蹄,立刻就趕回來了。

    他忽略了趙構對他的稱呼,繳還東海郡公的印綬之後,他現在不算是大宋的勛爵。

    “濟國公的印綬衣冠,我都為國公帶來了……”無論周銓是否拒絕,大宋都得將他安撫住,因此趙構帶來的第一個“好消息”就是這個。

    周銓啞然一笑:“這算什麼好消息……”

    “不只這個,朝廷以宗澤知應天府,督促京徐鐵路修建事宜。”趙構又道。

    這倒是一個好消息,宗澤恰好就在周銓身邊,他與周銓不同,聽得這個任命,立刻跪拜謝恩。趙構也沒有想到,周銓身邊這其貌不揚的老人,就是近來在朝堂上屢屢被提起的宗澤,當下好言寬慰了一番。

    對此,周銓只是冷眼旁觀。

    “真正的好消息是這個,父皇與蔡相都同意國公建議,委託東海銀莊發行大宋通寶!”

    周銓這下子當真是呆住了。

    由東海商會下屬的東海銀莊發行大宋通寶,就是將大宋的鑄幣權交給了周銓,這是兩年多前周銓向趙佶、蔡京提出的建議,但趙佶將之推給蔡京,而蔡京卻不置可否,此事一直擱置下來。

    如今大宋商業極為發達,因為舊的幣制混亂,有些地方甚至還有鐵錢流通,這給市場帶來了許多麻煩,也不利於國家用貨幣方式收取稅賦。周銓本以為隨著他與朝廷關係的緊張,鑄幣權的事情再也難提,因此早放下此事。

    卻不曾想,如今蔡京下台了,換了蔡攸為相,這件事情反而通過了。

    他心念一轉,立刻明白緣故。

    與理財大師、懂得些金融知識的蔡京不同,蔡攸是個草包,他顯然沒有意識到鑄幣權的重要意義。或者說,他知道鑄幣權重要,如今卻有問題讓他不得不讓出鑄幣權。

    能夠逼得朝廷放棄鑄幣權的事情……

    “朝廷究竟是什麼打算?”周銓心念一動,開口問道。

    “第二期燕雲債券,由東海商會為之背書。”趙構道。

    這是交換條件,以鑄幣權換取東海商會為即將發行的第二期燕雲債券擔責。周銓幾乎毫不猶豫地擺手:“不行!”

    趙構聞言極是不解:“如今遼國連上京和中京都丟了,怨軍數萬人南歸,朝廷派遣的援軍業已抵達……莫非國公以為,這種情形下,我們還收復不了燕雲?”

    周銓沉吟了會兒:“若能速戰速決,或許可以收復燕雲,但恐怕朝廷守不住!”

    “守不住,這怎麼可能,遼國失了燕雲,就只剩餘其西京道,就算還有些兵力,怎麼……”

    “不是遼,是金人。”宗澤在旁緩緩道。

    趙構本來想反駁的,但想到此人和周銓一般,曾經預見到童貫的失敗,不由得又閉住了嘴。

    他畢竟還只是一個年輕的皇子,軍國大事上,他只能為父皇傳話,還沒有自己的經驗。

    “童貫再度北進,進展恐怕也不會太順利,遼人對他們有心理優勢,至於他所倚仗的怨軍,都是首鼠兩端之輩,他們未必可靠。這麼一來,童貫想要收復燕雲,唯一之策,就是與金人勾結。金人突破長城一帶……最有可能是居庸關,若是破了居庸關,遼人首尾難顧,童貫才有可能得到半個燕雲。但若這樣,長城天險,不為我有,金人貪心一起,揮師南下,童貫更是擋不住!”宗澤又道,然後,他向趙構長揖:“九大王,還請將微臣之言,轉述與官家,要童貫提防金人!”

    “宗知府不妨上書父皇……想來如今宗知府的上書,不會再有人敢輕視了。”趙構卻不想擔這個責任。

    他這模樣,讓宗澤心裡猛然揪起,宗澤求助地往周銓那邊看去,卻見周銓臉色難看,嘴唇動了兩下。

    “濟國公!”宗澤向周銓長揖。

    “我與宗老先生的看法一致,朝廷若是不想引來大難,還是不要與金人聯手,寧可逼遼人投降!”在宗澤的注視之下,周銓只能開口。

    可惜的是,周銓很清楚,他說的話,也不會有用!(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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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四、有女懷春

    海州城中,安德帝姬腳步匆匆,奔向自己妹妹的房間。

    到了門口,她看到妹妹拿著卷書冊,正坐在玻璃窗前專心看書,她一跺腳:“你怎麼還坐得住?”

    “為何坐不住?”茂德溫柔地笑了笑,反問道。

    “那個人回海州了,帶著蜀國公主一起來的,他們要去濟州!”

    安德帝姬口中的“那個人”自然就是周銓。

    上回她們姊妹隨趙構出京,但是趙構回京時為了追求速度,將她們留在了狄丘。她們不好在狄丘與周銓呆在一起,便令車駕趕到海州卻不曾想,她們前腳離開,後腳周銓便也去了應天府。

    安德雖然心有不甘,卻也明白,這是周銓有意避開她們。

    而且見過周銓身邊的餘裡衍等三人後,她們也知道,自己並沒有什麼優勢。不說餘裡衍與她們一樣都是公主,師師沉穩端莊,大氣有城府,梁紅玉聰慧多智,能替周銓處理公務。無論是容貌還是內涵,三女都不遜於她們姐妹,甚至在某些方面,三女更佔優勢。

    她們能倚仗的,就是希望周銓能夠考慮一場政治聯姻。

    但周銓既無此意,她們倆就只能被冷落。好在海州的繁華不遜色於狄丘,而且海邊城市,風景更是別緻,她們在這裡才呆了幾天,就喜歡上這座城市。

    正是喜歡上這座城市,她們對另一座城“五國城”更感興趣了。

    在海州城中,濟州五國城是眾口交讚的地方,據說那裡和狄丘一般,是周銓親自設計建成的城市。但與空氣中瀰漫著煤與鐵氣味的狄丘不同,五國城四季繁華如錦,氣溫冷熱宜人,空氣中的味道也要好嗅得多。

    她二人出京的目的,是與周銓聯姻,周銓既無此意,她們可能很快就要回京了。

    一想到回京城,回到那看似華麗實則憋悶的皇宮中去,以後嫁給一個有可能要比自己大十幾歲甚至二十歲的陌生人,安德帝姬就心有不甘。她嫉妒餘裡衍等人,不是因為周銓,而是因為她們能夠自由地選擇。

    “他們去他們的,我們……快要回京了吧?”茂德帝姬眼睛透過窗子,略帶留戀地望著窗外的景緻。

    她內心深處與安德一般無二,所不同的在於她看得更透徹一些罷了。

    生在帝王之家,無論是皇子還是皇女,都是身不由己。

    “你……甘心?”茂德的態度讓安德怒了:“我倒還罷了,你既有姿容,又曾替他說話,就甘心回到宮中去,從此再過這深宮閉鎖不得出門的日子,有朝一日父皇想起來,指著某個大臣的紈褲子弟許婚?”

    她們二人算是趙佶比較喜歡的女兒,但一個月裡,能見到父親的面也不過三兩回罷了,故此皇宮中的親情,並不能讓她們多少留戀。

    “不甘心又能如何呢,姐姐,我們身在帝王之家,能有這樣的一番經歷,已經讓我覺得非常好了。若回到宮中之後,我想,我每日都會回憶這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還有……”

    茂德在心底深處,暗暗吐出了一個“他”字。

    哪個少女不懷春,周銓原本只是想著結好宮中的送禮舉動,其實很早就讓茂德產生不一樣的感覺了。

    趙佶的皇子公主很多,可是能得到周銓長期送禮的,卻唯有茂德一人。在周銓來說,這只是他向宮中“賄賂”時順手為之,當初向他學習跳棋的小女孩兒,其實根本沒有給他留下什麼印象,可對茂德而言,這卻是時不時來的意外之喜。

    因此她就默默關注著周銓。

    周銓立功了,周銓又立功了,周銓做大事了,周銓又做大事了,周銓惹官家不高興了,周銓將官家逗樂了……

    一位深居宮中的公主,能夠得到的外界消息不多,而周銓始終是其核心。還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裡,茂德開始默默勾勒那個傳聞中的少年郎,知道他是個極有本領的人。當週銓與餘裡衍的傳聞傳到宮中時,她竟然感覺到了心中酸澀,甚至數次夜夢之中,夢見自己在大草原之上,與周銓並騎而行的不是什麼遼國公主,而是自己,大宋的公主。

    只是夢中,無論她如何努力,卻總是看不清周銓的面容。

    夢想之後,倍覺淒涼。

    因此,當父皇有意以她下嫁周銓,完成一次她此前非常厭惡的政治聯姻時,茂德心底是歡欣鵲躍的,而時隔多年之後,她親眼見到真正的周銓時,她心裡更是被一種幸福充盈了。

    就連千里奔波的疲憊,都因之一掃而空。

    但是,周銓對她們的到來,卻算不上熱情。

    這令茂德心中酸楚,可她也很明白,周銓待她們,能這樣就不錯了。畢竟他本人雖然算不得熱情,可餘裡衍卻非常熱情。

    若說這背後沒有周銓的意思,同樣身為女子的茂德,半點都不相信。

    可是有緣無份。

    既然如此,就讓這絲淡淡的情緣,成為妝點自己今後記憶的飾品,不再去強求更多吧……

    茂德是想通了,安德卻是想不通,她希望妹妹爭起來唯有爭起來,她才有機會。

    看到妹妹這模樣,安德頓足,伸手要去拉扯茂德,就在這時,聽得外頭一聲呼喚:“安德,茂德!”

    聲音很熟,是餘裡衍!

    安德伸出的手頓時縮了回來,不管背後她們姐妹倆怎麼爭,可是面對強勢的餘裡衍,她們都得站在一起!

    “在呢,餘裡衍,你怎麼來了?”安德道。

    餘裡衍從門外伸入一個頭,看到倆人在這裡,二話不說:“快收拾衣裳,跟我們去濟州,上回我說過,要帶你們去濟州五國城逛的!”

    說完之後,不等倆人回應,她就收回了腦袋,安德與茂德就聽到一連串的腳步聲遠去了。

    安德臉上喜形於色,而茂德的呼吸也不禁停頓了一下!

    這個邀請,也就意味著她們暫時不須回宮了。不過茂德還要考慮更多,她快步追出去,正要喚住餘裡衍,卻發現她人影都不見了。

    “太好了!”安德忍不住喜道。

    茂德卻收斂住喜容,眉頭輕皺:“這般隨她去……似有不妥。”

    當然不妥,身為公主,跟著一個年輕的大臣到處跑,那算什麼事兒。茂德就算不為自己的名節來考慮,也得考慮這種行為,會不會給周銓帶來不良的影響,會不會令周銓的名聲變壞。

    “有什麼不妥的,是餘裡衍相邀!”安德卻不管那麼多。

    茂德卻搖了搖頭,並沒有收拾行囊,又端坐回原位看書。她這模樣,氣得安德直跳腳,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咬牙切齒地道:“在宮中原本不知,你竟然如此固執!”

    “擇善固執,有何不好?”茂德一笑。

    安德氣沖沖甩袖離開,不過片刻之後,她又笑吟吟回來,同來的還有趙構。

    “九哥也要去,我們和九河一起去!”安德的聲音裡幾乎有點歡呼腔在裡面了。

    趙構滿臉都是苦澀,自己這妹子出來一趟,心完全變野了。

    但安德與茂德隨行去濟州島,對他肩負的任務也好。趙構此次遣他來時,專門提到了這一點,要他有機會去濟州島看看。

    “窺其虛實……以外人前往,所言多有不實者,你親自前去,當知周銓如今究竟有多少實力,朝廷需要如何防備……另外,除了你,朕還遣翰林張擇端同行,他擅畫城,朕令他畫濟州五國城。”

    趙佶對周銓的防範之心,始終沒有消除,這也是一個皇帝的基本要求。

    想到這裡,趙構擠出笑臉來:“茂德妹妹,你快收拾東西,隨我一起去濟州,唉,除了濟州,若有機會,流求我也要去上一看。”

    茂德抬起眼,目光盯著趙構:“九哥去濟州,可是奉父皇之命?”

    “父皇封周銓為濟國公,他還沒接受呢,另外,有許多事情,我都要與他分說,這些事情他要做出決定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趙構說到這,看了一眼門外,壓低聲音道:“你們有機會也幫說一聲,朝廷有意從他這裡買火炮。”

    安德有些愕然:“火炮,那是什麼?”

    茂德倒是知道那是什麼,周銓的數次戰績,都與火炮有關。她眉頭微皺:“父皇的意思?”

    “正是,朝廷自己亦能造炮,但是速度太慢,故此要向濟國公購買。”

    從周銓這兒獲得一批大炮,這是朝廷的底線,事實上,趙構已經想好了理由,周銓與宗澤都反覆說要強化防備,如今宗澤要陞官,已經返回京中去見趙佶了,購買大炮,正是為了強化防備所用。

    茂德低頭垂眉,思忖了一下,終於輕聲問道:“朝廷對東海郡公……濟國公,究竟是什麼意思,父皇還受奸佞所惑,要對付濟國公麼?”

    趙構訝然望著自己的妹妹,他沒有想到,自己這位內斂溫順的妹妹,竟然會問出這問題。

    她問話裡,分明認定,朝廷要對付周銓,就是奸佞所惑,也就是說,她的心,完全是偏向周銓這邊的。

    趙構心中百思不得其解,也沒見周銓與自己這妹妹說過話,為何自己這妹妹就是向著他呢?當初在京師艮岳被燒時,她是如此,現在同樣如此。

    “朝廷說不上對付濟國公,但是不得不防備一二,濟國公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所以……很多事情,他都有意避嫌。”想了好一會兒,趙構才解釋道:“購來的大炮,只是用於防禦,不可移動,自然就不會用來對付濟國公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2
四五五、吉士誘之

    聽得趙構這樣說,茂德沉默了好一會兒。

    其實她什麼都知道。

    朝廷與周銓的關係,說白了就是那個詞:功高震主。

    這樣發展下去,遲早一天,朝廷與周銓會圖窮匕現,她若真嫁與周銓,到那時必然身處兩難之境。

    但是……

    便是馬上要墜入深淵,可只要眼前尚有蜜糖,以人之本性,都會忍不住去舔上一舔。

    便是茂德,也無法勘破這一關礙。她緩緩點頭:“我便隨兄長前去吧……”

    趙構心中大喜,現在聯姻的心思雖然熄了許多,但趙構是個目光敏銳之人,他感覺到,周銓對茂德還是有些好感的,只要茂德在,周銓就會給他留三分顏面,因此對他來說,此行任務是否完成,茂德至關重要。

    茂德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沒多久,便有餘裡衍的女伴來通知她們動身。

    此時安德與茂德都習慣了掀開窗簾看馬車外邊若是宮中的女官在身旁,肯定是不准她們這樣做的,可有一回餘裡衍遇著了,幾乎用鞭子抽了那女官一頓,於是女官老實了。

    到得碼頭時,茂德的眼前突然一亮。

    因為她看到了周銓。

    周銓正在和一個老人說話,茂德不認識,不過看到他們二人說得眉飛色舞甚是投機的模樣,看來這老人應當很得周銓尊敬。

    彷彿是感應到她在看著,周銓歪過頭來,與茂德目光相對,臉上浮起了一個溫暖的笑。這是周銓在最短時間裡做出的反應,故此茂德可以肯定,這個笑容,非常真實,證明周銓看到她時心中是非常喜悅的。

    這種感覺,讓茂德心裡忍不住一陣甜蜜。

    然後讓她更吃驚的事情來了。

    周銓竟然大步向她們這邊走來,那個與他相談甚歡的老人跟著也過來,但是茂德根本沒有注意他,而是盯著越來越近的周銓,她甚至緊張得手心都滲出了汗水。

    “是來和我們說話的嗎,是來和我們說話的嗎?”

    心裡這樣疑問,茂德發覺,自己竟然聽到了這聲音。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裡的話,但回過頭,卻看到姐姐安德一臉痴痴模樣,口中喃喃自語。

    “姐姐!”她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安德,若給周銓發覺她們如此失態,那可就壞了。

    安德也回過神來,姐妹臉對望了一眼,都是霞暈飛騰,羞澀難當。

    周銓果然大步走到了她們面前,向二人各施一禮之後,他只是對安德略略點頭,然後對茂德道:“這些時日裡一直忙著庶務,忘了問候二位殿下,二位在海州可過得慣?”

    “郡公……濟國公所治之處,都很舒適,我們過得很好。”安德搶著回答道。

    周銓一笑:“習慣就好,有什麼不適之處,竟然遣人與我說,無論我與朝廷關係如何,二位都是餘裡衍請來的貴客。”

    “我們很期待濟州之行,早就聽蜀國公主說了,那五國城又稱為繁花之城,我們都迫不及待想去看呢!”安德說道。

    他們說話間,跟著周銓的老者也過來,向二人行禮後立於一旁,周銓笑道:“這位長者便是宗澤,二位不知可曾聽說過他?”

    “自然聽說過,童貫之敗,滿朝上下唯有濟國公與宗公能有預見之明!”安德訝然地看著這老人。

    她旁邊,茂德已經默默向宗澤行禮了。宗澤嚇得一閃,不敢受她這一禮,但茂德很固執地再施禮:“宗公明察秋毫,忠於國事,朝廷大員若能如宗公一般,則國家幸甚,百姓幸甚!”

    宗澤有些驚訝地看了茂德一眼:“這必是為國公進正言的茂德帝姬,臣宗澤有禮了。”

    他這一禮為的是天下忠正才能之士而施。

    天下忠正才能之士,最懼的不是敵人多強、困難多大,而是背後有人捅刀子,當滿朝都向周銓捅刀子的時候,茂德帝姬敢說一句執平之論,已經足以讓人心暖。

    難怪周銓對這位態度有所不同。

    宗澤心中微微一動,他與周銓關係越是親近,他就越對一事略感遺憾,那就是周銓與餘裡衍的事情。

    雖然這是私情,可是到了周銓這等身份、影響,哪裡有私情可言。

    若是周銓能娶大宋公主,官家封賜周銓一郡王甚至親王身份,雙方達成默契,那樣就好了,既可以盡用周銓之才,又不必擔心他對大宋社稷產生威脅。

    這位茂德帝姬,倒是一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宗澤是來給周銓送行的,只不過他送著送著,就一直送到了海州,送完之後,他將回京師去。

    安德和茂德對宗澤這樣的一個老人當然沒有多少興趣,但站在周銓身邊,她們就覺得開心。安德膽大,還問了周銓一些海上的事情,聽得海上的大鯨魚能像一座小山那麼大,安德還驚得直拍自己高聳的****,就是茂德,也覺得心神嚮往,巴不得立刻就能看到周銓所說的情形。

    “二位,你們和我一起上船吧,我第一次登海船的時候,可是鬧了笑話,險些掉進海裡啦……”

    餘裡衍這時已經過來,她笑吟吟地說道,一手拉起了一位帝姬。雖然二女心裡有些不情願,但還只有向周銓頷首示意,跟著她向大船行去。

    此次去濟州島,不是很趕時間,而且帶有不少人,因此他們所乘的不再是戰艦,而是一艘被周銓稱為“郵輪”的大船。

    這艘船規模之大,甚至超過了出使高麗的神舟,甲板之上有三層船樓,雖然因此速度不是太快,可是勝在舒適。

    對於初次出海的人來說,海上的生活是有趣的,餘裡衍又是一個好玩的興子,在船上沒法子四處亂跑,她就帶著安德和茂德去船尾釣魚,上甲板吹風,或者乾脆就在甲板最上曬太陽。

    很快茂德就喜歡上在甲板上吹風的感覺,那個時候,她更覺得自己得到了極大的自由。

    每日夕陽西落之時,她就會登上頂層甲板,望著雪白的浪花、紛飛的海鳥,還有在海水中時隱時沒的魚兒。

    初夏海上的太陽有些毒,哪怕到了夕陽時分仍然曬得人有些難受,可是她貪戀這種自由的感覺,留戀不願意離去。

    “給你戴上。”這日傍晚,她正在船上看著金波閃動的海岸時,卻聽得有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嚇得她一跳。

    是周銓。

    周銓手中拿著一頂寬簷圓帽,有著淡淡的紗巾可以遮面。見她一臉驚愕像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周銓忍不住一笑,指了指頭上的太陽:“可以防曬你這麼白,若是曬黑了那就可惜了。”

    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話語,可是茂德的臉上,卻浮起一團紅暈,就連夕陽的金光,都遮不住她臉上的羞意。

    周銓在驚嘆她的美麗之餘,也有些著惱,自己把她當成餘裡衍、師師或梁紅玉一般了,這才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帽子原本是讓餘裡衍送給茂德的,偏偏餘裡衍活潑好動,此時不知跑到船上哪兒去了,故此周銓自己給茂德送來。

    茂德接過帽子,戴在頭頂之上,讓面紗垂下來,遮住自己發燒的面。透著面紗,她看著周銓能看得清楚,但周銓看她時,卻彷彿被淡淡的霧遮住了,有幾分不真切。

    這位大宋帝姬,還真是宛若神仙中人,單論美麗,舉世罕有。

    “謝謝……”茂德朱唇輕動,說出這樣兩個字來。

    周銓一笑,想了想道:“殿下喜歡大海?”

    “是,以前未曾見過,到得海州後,才第一次見海,不過陸上觀海,與船上觀海又有所不同……海天空闊,讓人覺得天地之間,再無拘束。”茂德輕聲道。

    “你在皇宮之中很有拘束?”周銓訝然問道。

    茂德沉默了會兒,大約是在考慮如何措辭,然後才說道:“父皇雖然是疼愛我們,但宮中自有規矩,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儘是規矩。”

    她聲音裡有些寂寥,不等周銓回應,她透過面紗,直直地盯著周銓:“父皇令我們姐妹前來之意,我們也知曉,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卻不回宮,並非我姐妹寡廉少恥,而是我們都不想回到那處處拘束的所在……無論國公你是否相信,這一句話,我都是要說與你聽的。”

    周銓聽得心神一凜。

    以前茂德不是沒有這種直抒胸臆的機會,但她一直都不說,大約是害羞的緣故。今日她藏在面紗之後,才鼓足勇氣,將自己心裡所思說了出來,也算是為自己姐妹二人分辯,免得周銓瞧不起她們。

    “我明白,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在濟州你們愛呆多久就呆多久,若是沒有了費用,只管與我……與師師說就是,放心,不會白花我的錢的,我全部會記好賬來,向官家討要。”

    周銓說了個冷笑話,茂德卻只是盯著他,哪怕隔著面紗,周銓都能感覺到她那執著的目光。

    她其實不只想聽這個,她更想知道,周銓對婚事的看法。

    “看,魚,大鯨魚!”周銓無法在這個問題上給她回應,恰恰此時,海中遠處,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在陽光下幻出七彩虹霓,周銓指著叫道。

    茂德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過去,這讓周銓壓力稍輕,可這同時,他心裡卻不由自主,生出一絲歉疚之意。

    也不知這絲歉疚是對眼前的茂德,還是對餘裡衍她們。(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3
四五六、不靠譜的丈人

    郵船的船速稍慢,因此花了四天功夫,他們才抵達濟州,再用了小半日?19??他們繞到了五國城。

    茂德在遠處看到這座城市時,就不可遏制地喜歡上了它。

    五國城的港口有座帆狀建築,現在成了它的象徵,白灰抹過之後,隔著數里之外,就可以看到它。在所見盡皆方方正正或者中心對稱的建築情形下,見到這種形狀的建築,讓茂德當時就眼前一亮。

    “好像一片帆!”她忍不住歡呼。

    “那是周郎想的,你們看,在這個位置,港口部分像不像一艘帆船?”餘裡衍很喜歡當地主的感覺,拉著安德茂德,指著那邊叫道。

    “確實,象帆船!”

    “周郎說,這就是乘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的意思,正好和濟州的名字相合。”餘裡衍歡快地笑道。

    她笑起來時,兩眼就彎成月芽兒,說不出的可愛。茂德望著她,心中更是羨慕:顯然,周銓曾經在這個位置向她解釋過這建築的含意。

    近得之後,她們看到那幢帆狀建築,實際是一幢六層的高樓,除了外頭漆了白漆之外,還大量使用了玻璃窗,而且它的玻璃窗顏色有些怪異,並不是全透明的。

    安德與茂德還在盯著那幢建築呢,那邊餘裡衍突然大叫起來。

    餘裡衍看到了碼頭處的一面旗幟,那是她父皇的御旗。

    她的父親,就在碼頭上!

    這還真巧了。

    周銓此時也不緊不慢地上了甲板,看著那面旗幟,微微搖了一下頭。

    自己這位老丈人,果然就是不靠譜。

    到了濟州自己的地盤上,還不知道低調些,仍然將排場儀仗做得這麼足,莫非就不怕自己心生忌憚,進而給他一點苦頭吃麼?

    忌憚還真有,周銓有些怕耶律延禧倚仗身份胡亂插手,莫說此人本來就是個糊塗輩,就算他是漢高唐太這樣的明君聖主,周銓也絕對不會讓他干涉到濟州的運行。

    因此給他一點苦頭吃是難免的,只是到時要花些時間哄一哄餘裡衍了。

    引水員將船引到了碼頭靠岸,舷板搭好之後,各層乘員從八個通道紛紛上岸,人數足有好幾百人。

    在船上時茂德沒有想到船中有這麼多人,現在看到了不由大為驚訝:“濟州與海州之間,怎麼有這麼多人往來,啊,還有那些胡人?”

    “是啊,還不包括船員,加上水夫、船員,咱們一艘船上,怕不是有近千人!”安德也大感驚訝。

    只不過這時餘裡衍沒有時間和她們解釋了,餘裡衍拎著裙角小跑著衝下了船。

    周銓在後頭有些無奈地搖頭:果然,哪怕耶律延禧曾經做過令餘裡衍非常傷心的事情,但父女天性,卻是無法徹底抹去的。

    然後他想到一件事情。

    餘裡衍的母親文妃,在和餘裡衍一起逃出之後,就一直留在濟州,因為濟州有廣闊的草場,氣候宜人,非常適合她在此休養。

    那麼耶律延禧來到濟州之後,兩人應當見過面吧,會不會……打起來?

    周銓心裡帶著一點小小的惡趣味,招呼了趙構一聲,然後也開始登陸。

    然後他看到了耶律延禧。

    這老丈人的形象不是很好,鼻青臉腫,像是被誰胖揍了一頓,正一臉委屈地對餘裡衍說著什麼。餘裡衍一邊強忍著笑,一邊似乎在勸慰他。

    周銓登岸之後,並沒有急著上前相見,他對耶律延禧到來還是有幾分忌憚,因此要掌握兩人見面的主導權。

    應當是耶律延禧來就他,而不是他去就耶律延禧,這是大前提,否則就可能發生主客易位之事。

    餘裡衍眼角餘光望著周銓上岸,便拉了父親一把:“父皇,周郎來了!”

    耶律延禧卻是沒有反應過來,不知道女兒這一拉是何用意,他注意力轉到了周銓身上,然後上前道:“駙馬,駙馬!”

    他倒是來就周銓了,只不過呼聲讓周銓一皺眉,餘裡衍輕輕扯了耶律延禧一把:“父皇,他可沒有當你的駙馬,他娶的是你的叛逆女兒!”

    當初餘裡衍帶著文妃跑時,遼國朝廷裡可是斥責她是叛逆來著。

    這下子耶律延禧有些尷尬了。

    畢竟是當過皇帝的,他很快明白如今的情形,因此上前兩步,先是以契丹禮向周銓一鞠:“亡國之君,特來求東海郡公庇護!”

    趙構正跟在周銓身邊,上下打量著耶律延禧,這個大宋曾經最大的敵人,他臉上也有些驚訝。

    耶律延禧年紀其實和趙佶相差不多,若只看外表,沒人相信他是契丹人的皇帝,倒像是一個沉迷於酒色而致臉都浮腫變形的醉鬼。

    “如今周公可不是東海郡公了,他是大宋的濟國公。”趙構在旁邊說道。

    這突然插話的人,讓耶律延禧愣了一下,餘裡衍在旁道:“這是大宋康王趙構,那位二位女郎,乃是大宋安德帝姬、茂德帝姬!”

    耶律延禧頓時臉色一變,他心中想到一個不好的念頭。

    大宋封周銓為濟國公,還把公主送到濟州來是什麼意思,要和他搶女婿?

    哪怕他現在是失國之君,也不能容忍這個!

    他回頭向著身後自己的隨從望了一眼,然後笑道:“我那大宋天子弟弟倒還真小氣,濟國公……那是什麼爵位,我如今雖然去國,但大遼天子印璽還在,我的好女婿,你就是大遼的親王……你想要什麼王號,齊王如何?”

    趙構在旁邊幾乎氣得要吐血。

    這是什麼意思啊,一聽宋國封了濟國公,他遼國就要封齊王?

    而且耶律延禧的隨從們還真跟著他胡鬧,立刻拿來空白的聖旨,蓋上大遼天子印璽,然後交給周銓,只等周銓自己去填上一個名號。

    “待我大宋收復燕雲之後,周公自然封王。”趙構咬牙切齒地道。

    “小氣,就是小氣,把玉璽給我女婿,他既然娶了餘裡衍,我的遼國便有他一半,等餘裡衍生了兒子,便是我大遼天子!”

    耶律延禧從隨從手中接過裝著玉璽的盒子,直接送到了周銓手中。周銓當真是哭笑不得:“行了行了,你就自己收好這大遼國寶吧……”

    聽得耶律延禧舉國相讓,趙構鼻子都氣歪了,但是他卻沒辦法。

    耶律延禧現在當然可以做舉國相讓的事情,他本人都逃到了濟州來了,反正讓出的東西已經不屬於他,他根本不需要心疼。

    他還要再說什麼,那邊耶律延禧目光在安德、茂德身上一掃,又盯了他一眼:“以大遼和大宋的盟約,大遼為兄,大宋為弟,我是你大伯,乖侄兒,快呼一聲皇伯讓朕聽聽!”

    這哪裡是個皇帝,分明就是無賴,難怪宋國使臣不只一次說遼主無人君相!

    趙構此時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幹嘛要惹這個傢伙。

    他閉嘴不語,耶律延禧卻不放過他:“你回大宋京師之後,莫忘了和我皇弟說一說,他家女兒叫什麼帝姬,不好聽不好聽,讓人聽得就像是‘帝飢’,皇帝餓了,這可是亡國之兆!”

    “就你也敢說亡國之兆?”趙構這下忍不住了:“我大宋正蒸蒸日上,你大遼卻已經快要亡了!”

    “故此我對亡國很有經驗,一眼就可以看得出你大宋要亡國了。”耶律延禧卻不以為意,嘿嘿笑起來:“我看你們大宋,背盟棄約,以仇為親,遲早也是要亡了……哦,對了,還有牝雞司辰,竟然讓童貫那內侍為帥,結果被我大遼大敗,若說大遼要亡國,你們連要亡國的大遼都打不過,如何是那女真人的虎狼之師的對手?”

    趙構再次確認,自己與這位荒唐的遼國天子說話,實在是一個巨大的錯誤!

    他滿心惱怒,只能別過頭去,不再理睬。

    周銓卻深深望了耶律延禧一眼。

    趙構此時終究年輕了些,沒能看出耶律延禧裝瘋賣傻、胡言亂語的真意。

    耶律延禧來投濟州,怎麼會沒有擔憂?

    他這鼻青臉腫的模樣出現在碼頭,應當就是為了讓餘裡衍第一時間看到,激起餘裡衍的同情之心。

    他胡言亂語裝瘋賣傻,一是令周銓安心,知道他已無大志,二則是破壞宋國與周銓的關係,至少要阻止宋皇意欲嫁女與餘裡衍相爭的計畫。

    耶律延禧是昏君不假,可不是蠢蛋!

    “周銓見過丈人,丈人在濟州可安好?”周銓以私禮對耶律延禧一拜,這是看在餘裡衍面子上的一拜。

    “好,好,濟州氣候很好,沒有那麼熱,若說有什麼不好的,就是餘裡衍的母親不肯諒解,我去見她幾次,都被她打將出來,你瞧,這裡,還有這兒,都是她打的!”

    耶律延禧指著自己面上的傷痕,一臉無奈地說道,然後帶著希翼:“文妃最寵餘裡衍,也最聽你的,好女婿,你能不能替我美言幾句?”

    好吧,現在周銓也體會到趙構的感覺了,自家這位不靠譜的老丈人,當真是不能和他說話!

    旁邊的餘裡衍見此情形,忙拉住耶律延禧:“父皇,家事容後再說,今日有客來訪,且讓周郎安置好客人,再與父皇說話。”

    耶律延禧聞得此言,以手撫額:“是我之過,是我之過……乖女兒,我來濟州有些時日,都一直呆在這碼頭附近,你且帶我四處去看看,待我女婿安置好客人,我再來尋他!”

    他還真不見外!(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3
四五七、丈人對丈母

    安頓好趙構與兩位帝姬其實不需要花費太多時間。

    周銓對趙構沒19有什麼敬意,只是面子上的客氣罷了,事實上在艮岳縱火事件之後,他與趙構暗中達成的脆弱聯盟就崩散了。

    但兩位帝姬不同,她們身在深宮之中,外邊的事情,與她們無關,特別是茂德帝姬,毫無疑問,周銓是對她有好感的。

    不僅因為她的絕世姿容,更是因為她在艮岳火災之後的那句話。

    別人只以為茂德是在為他尋了個藉口開托,卻不知道,茂德那句話是說到他心裡了。

    艮岳有他的心血,他如何捨得縱火燒了。

    汴京有他的心血,他如何捨得被胡虜賊寇毀了?

    這個天下有他的心血,他如何捨得被一些奸佞愚頑之輩給糟蹋了!

    餘裡衍只顧著與自己父親說話,還有去見母親,因此安頓二位公主的事情也就落在了周銓身上。

    五國城如今是東海中最重要的港城,往來於大宋本土、流求、日本、高麗還有遼、金的商船,多數會在這裡停舶休整,或者進行維護補給,因此,這裡的住宿業極是發達。因為不少女子來此的緣故,所以各大客棧旅店裡,也往往有專門供女子所用的女舍。

    安德與茂德被安排在最好的女舍之中:佔據獨院,這讓她們二人的使女也可以跟著,也不虞有人窺視。

    周銓將她們送到了女舍院門前,就沒有進去,他向二人告辭,都已經轉身過去了。突然間聽得身後茂德呼他:“國公,濟國公!”

    “帝姬還有何吩咐?”周銓回身問道。

    茂德一雙妙目看著他,然後斂衽行禮:“因為我姊妹任性貪玩,恐怕要給國公添些麻煩了……”

    “哪兒的話,這若算是麻煩,全天下人都巴不得有這麻煩。”周銓一笑。

    倆人對話雖是平常,卻將各自心意都表露無疑。望著周銓離去,茂德回過臉來,卻看到安德那狐疑的面龐。

    “你們……為何我覺得有些不對,莫非在我不知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女的感覺總是敏銳的,安德一開口,就接近真相。

    茂德面色緋紅,嗔怪地白了她一眼:“到了別人之地,向主人道謝,這是最基本的禮儀吧,姐姐你胡思亂想些什麼!”

    “不,不,絕對不會如此簡單……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快說快說快說!”

    任安德如何“逼迫”,茂德都是什麼也不說,安德最終也沒有辦法。

    離開這旅店之後,周銓琢磨著要派一隊專門的護衛在此,勿讓閒雜人等打擾了他很清楚,此時五國城中,諸國奸細雲集,這是商業發達之後難免之事。有些人甚至在身份曝露之後沒有被捕,這是他有意留在此地,好便於他在必要時傳出一些錯誤的消息。這些奸細之中,遼國的就不必說了,可是日本、高麗特別是金國,沒準就會拿大宋的皇子公主做點文章。

    而趙構自己帶來的護衛,未必能做好這種事情。

    不過派誰來倒是個問題,琢磨了一會兒,他心中突然有了個合適的人選。

    安頓好這邊之後,他又召來身為總督的黎清,問起耶律延禧來這裡的事情。

    雖然接到了詳細的報告,不過由黎清親口說一遍更好。

    耶律延禧帶領遼國水師,是四月十六抵達濟州的,當時來了二十四艘大小船隻,近四千人馬。這支船隊出現之時,商會護衛艦隊立刻出動,岸邊的炮台還進行了警告射擊。

    遼國水師是知道東海艦隊的厲害的,因此倒還老實,當前來交涉的小船帶回是耶律延禧到來的消息後,黎清整個人都感覺不好了。

    他已經在這當了十年的總督,按照周銓的計畫,這將是他最後一年任期,接下來他會被調往流求,成為流求總督十年來他的能力和忠誠,已經得到周銓的認可,他也明白,濟州終受面積限制,發展能力有限,真正有前途的還是在流求。

    可偏偏在最後這一年任期裡,竟然出現這種事情,遼國皇帝跑到濟州來!

    若耶律延禧只是遼國皇帝,黎清根本不用理他,在東海這地界上,遼國皇帝和宋國皇帝都算不得大人物。

    偏偏耶律延禧還是周銓的老丈人!

    “當時屬下當真是頭昏腦漲,不知如何處理,後來請教了白先生,他說就以國公丈人禮儀相待他本人,但隨他來的護衛,則需要嚴管,以防意外。遼主對此倒沒有什麼意見,不過他一來就把我趕走,非要住進總督府,說總督既是這邊最大的官,總督府一定是最好的地方,他到了他女婿的地盤上,當然要住最好的地方……”

    周銓有些無語,不過以耶律延禧的行事風格,這種事情,他絕對做得出來。

    “然後就是要各種珍玩,要這要那,屬下無奈,又去問計於白先生,白先生說,可以以岳母制岳丈,令屬下去求老夫人!”

    “噗!”周銓沒忍住,笑了起來。

    所謂的老夫人,如果周母在濟州島上,那就是周母,周母不在的話,則是餘裡衍的母親文妃。白先鋒出了一個狠主意,要知道當初耶律延禧可是要殺文妃的,如今兩人相見,冤家聚首,結果可想而知。

    除了少數護衛,耶律延禧身邊沒什麼人,而文妃身邊則有周銓安排的護衛、餘裡衍在武清的親軍……總之比人多,那當然是文妃穩勝過耶律延禧。

    比起人心向背,那就更不用說了。雙方打了幾回,每次總督派出去的巡捕將人隔開的時候,都故意擋著耶律延禧的部下,讓文妃的人揍人。

    所以耶律延禧就那逼鼻青臉腫的模樣了。

    聽到這,周銓又沒有忍住,他乾脆不忍,樂不可支地笑了起來。

    見他這模樣,黎清算是放下心,這畢竟是周銓老丈人,所以黎清此前還是有些不安的。

    “所以這段時間,遼主整日去港口,一來是等著主公與夫人回來,另一方面也是躲老夫人,老夫人還是要給主公留顏面,不會到碼頭那人多口雜之處去廝鬧。”黎清沒忘記讚了文妃一聲。

    周銓點了點頭,心中有數了。

    他還要問一下近日島上情形,突然間有人慌慌張張跑了來:“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又打起來了……呃,主公!”

    卻是余陽。

    “什麼打起來了?”黎清問道。

    “遼主與文妃,又打起來了,夫人都攔不住!”

    周銓猛然站起來,想了想又問:“誰佔上風?”

    “自然是夫人……”

    “哦,那我們不急,再過會兒過去。”周銓又坐了下來。

    黎清與余陽對望了一眼,神情有些古怪,不過又覺得理所當然。

    沉吟了一會兒,余陽笑道:“主公,如今咱們局面大好,屬下說句真心話,以前投靠主公,只是想借主公之力,能到大宋朝廷裡混個一官半職,但現在,咱們這些人,可是真心願意,世世代代奉主公之命行事……咱們這局面,可不容別人亂插手。”

    這話從余陽口裡說出來,讓周銓非常吃驚。這廝這幾年都默默無聞,隨著周銓手底下的人才越來越多、年輕人快速成長,他幾乎都失去了上升的空間。

    他言下之意,就是請周銓當心遼主,莫令其插手濟州乃至東海商會的事情。

    周銓會意地點了一下頭:“你放心,遼主那裡,好吃好喝好玩給他就是,一切支出,我私人承負,除些之外,無論他要什麼,都不必理會。”

    說到這,他又正色道:“若有違背律法之事,該抓就抓,該殺就殺,特別是他的手下,管得嚴些無妨,不必擔心夫人那裡,她心中有數。”

    得到周銓這指示,黎清與余陽都是鬆了口氣。

    見時候差不多了,周銓再次起身,前去“拜謁”遼主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被安頓在總督府中,因為他固執地認為,身為濟州最大官住宅的總督府,一定是此地最好的房子,至少是之一。卻不曾想,總督府在數年前確實是最好之一,可隨著這幾年五國城的發展,越來越多富裕的商人在此定居,這裡有了更多更好的新房子。

    此時這總督府裡,就亂成了一團,不少擺設都砸了一地,而耶律延禧氣鼓鼓被拉到一邊,文妃則對著餘裡衍在抹淚。

    耶律延禧與餘裡衍尚有父女情誼,可是與文妃當真是恩斷義絕,若不是他最終同意放了文妃之子晉王,只怕文妃見了他就要和他拚命。

    見到周銓來,耶律延禧算是找到了傾訴的對象,他一把拉住周銓:“好駙馬,你來評評理,當初你說要敖盧斡,我是不是二話不說就把他放了,我若是沒有夫妻之情、父子之情,怎麼會如此?”

    “咳咳……”周銓咳了兩聲,卻不接口,而是向餘裡衍暗示了一下,餘裡衍當下將文妃勸走。

    “當初之事,丈人負丈母甚多,娘娘她生氣也是難免,不過娘娘來吵鬧,總勝過不理不睬,所謂愛之深,責之切也。”周銓滿嘴胡謅道。

    耶律延禧卻是信以為真地點頭:“說的也是,比如蕭奉先,我恨之入骨,便懶得理他,根本不想再見到他!這麼說來,文妃總來找我爭吵,倒是好事……下回我就讓她多打兩下消消氣。”

    周銓又咳了一聲,然後正色道:“陛下到了這裡,如同到了自己家中一般,想要什麼,只管和餘裡衍、和我說,錢財不湊手,也只管和我們提。”

    耶律延禧聽得這個,卻是眉開眼笑:“這個賢婿你只管放心,我帶來了四十口大箱子,十五口裡是金銀,二十五口裡是珠玉寶玩,還有古籍書畫……我雖然落魄,卻還沒有到要女兒養的地步!”(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3
四五八、為金國效力的漢人

    耶律延禧說起自己的家當時得意洋洋沾沾自喜,顯然認為自己能夠在這?20??局勢下帶來這麼多財富,是了不起的舉動。

    周銓再次見識到這位丈人的不靠譜。

    不過他有自己的財產就好,倒是可以給周銓省些錢來。

    “不過坐山吃空也不是辦法,賢婿,我知道你是個會賺錢的,我拿五口箱子金銀給你,你幫我賺錢……唔,再拿五口珠玉寶玩箱子給你,充作餘裡衍的嫁妝吧,唉,我若說有什麼慚愧的,就是對不起餘裡衍!”

    這傢伙對餘裡衍倒還真有幾分真心,這些金銀珠玉,是若大的大遼帝國皇帝僅存的東西,他也願意拿出八分之一來充作餘裡衍的嫁妝,本來帶著應付他心思的周銓,聽到這裡稍稍有些感動。

    不過這傢伙說的也是,他雖然帶來的財富不少,可是坐山吃空,在五國城這新鮮玩意兒不斷、商品經濟極度發達之處,只靠著吃老本是不行的。

    “丈人這五口箱子金銀,我替丈人尋個產業投進去,每年總有些收益。”想了會兒,周銓說道。

    “如此甚好,甚好,你隨我來。”

    大約是怕了文妃,所以耶律延禧以此為藉口,拉著周銓向總督府後邊庫房行去。

    然後周銓就看到了他的五口箱子。

    原本週銓以為他來帶的箱子,途中不便,不過是小箱子罷了,最多也就是兩人抬的那種木箱,可見到之後,周銓有些無語。

    箱子太大!

    一口箱子估計得有轎子那麼大,箱子中裝著的全是金銀,價值不下於十萬貫,也就是十萬銀圓。

    那麼折算出來,自己這位便宜丈人帶來的僅金銀,就有百五十萬貫之眾,再加上他帶的那些珠玉珍玩……這位便宜丈人只怕是將遼國殘餘的國庫都掏出來了吧。

    這幾年耶律大石在日本苦撐,賺下的錢,似乎都被他帶來了。

    五十萬貫可以投資的產業就多了,其中最有前途的莫過於蒸汽機製造數十年內,這個行業都會有巨額利潤。

    讓耶律延禧當一個只靠分紅過日子的股東,倒是一個好的安置方法,省得他到處去折騰。

    “丈人除了這些金銀,還有一事須得處置。”周銓想到這,目光炯炯地望著耶律延禧:“丈人的那些屬下。”

    “我的護衛?”耶律延禧有些莫名其妙:“那還用說麼,除了給我留下儀仗之外,其餘的都歸你了,他們才是餘裡衍的真正嫁妝,我們大遼公主出嫁,怎麼能沒有些牧民護衛當陪嫁?”

    這老丈人雖然顛三倒四,但還算聰明。

    耶律延禧帶來的幾千人,在濟州島上算是一支不小的力量,這些天裡,為了監視住他們,黎清、白先鋒等人可是花費了不少氣力。

    平時倒沒有什麼,可若是要對外作戰,需要從濟州抽調人手,而這幾千人就會成為隱患。

    “我準備詢問他們自己,願意繼續從軍者,我會選拔擇優,讓他們加入我的騎兵部隊,不願意從軍或者選拔淘汰者,可以進入北海島牧場。”周銓略一沉吟,指了指北面道。

    濟州本地的牧場,顯然是容不下這麼多人,但北海島不同。作為後來的北海道,此時被周銓稱為北海島的大島上面都是廣闊的草場,只有少數蝦夷人在島上居住,而日本也不認為這座荒涼、寒冷的島嶼是他們的領土,而是稱之為蝦夷地。

    所以當週銓經略日本時,順手就在這裡建立了一個據點,並以據點為中心,向著周圍擴建牧場、農莊。他從遼東、燕雲遷來的百姓,分了五千戶到這邊,其中漢、契丹、奚的比例大約是五比三比二。

    保持漢族在任何一地區的多數性,是周銓的嚴令,他才不會蠢到在自己拓展來的地盤上,建立以異族名號命名的所謂自治區,從而將名份拱手讓出。

    至於當地的蝦夷,周銓對他們的態度倒還算好,這些身材矮小、連女人都生鬍鬚的未開化民族,在文化上處於絕對劣勢,生產效率也不高,只要有個兩三代人,他們就會被徹底同化掉。

    “我沒有意見,把他們安頓好就行。”耶律延禧對這此完全沒有興趣,此時文妃不在身邊,他又興致勃勃起來:“聽聞濟州也有很好的獵場,賢婿若是有空,我們一起出去射獵如何?”

    此人不亡國,當真是天理難容。

    周銓順著他的話題往下:“濟州沒有什麼好獵場,倒是流求,到那兒獵鹿倒是不錯,每年從流求運來的鹿皮,就有不下十萬件。”

    耶律延禧聞言大喜:“那我要去流求,你安排我去流求!”

    “此時氣候炎熱,恐丈人不適其地氣候,待入秋之後,再送丈人去,那時北風初起,自濟州前往流求,也就三五日航程。”

    耶律延禧連連點頭,對未來去流求射獵的日子非常憧憬。

    周銓見他始終不提正事,只能打斷他的胡思亂想:“金國那邊情形如何,還請丈人說與我聽聽。”

    耶律延禧眼一瞪:“我打不過他們,你聽我說的,豈不是問道於盲?”

    他倒還有幾分自知之明,周銓忍著笑,還是繼續問。耶律延禧見他是真心相問,便把自己所知道的金國最近情形一一說與他聽。

    自從耶律余睹投靠金人之後,遼國虛實,盡為金人所知。因此金人迅速在遼河一帶截住遼國救援之路,然後集中力量征服遼東。失去支援的遼東半島,僅僅在兩個多月間,就被金人佔去,金人不僅獲得了大量的人口、糧食和牲畜,更在遼東獲得了鐵礦與大量工匠。

    而失去遼東之後,遼國的命運就已經定下了。

    此後金人休養了兩年,在冬日裡猝起發難。遼國君臣完全沒有想到金人會選擇如此寒冷的時候發動攻擊,各部族也都在覓地過冬,因此征發不到足夠的兵力進行抵抗,加上耶律延禧、蕭奉先等也實在不是打硬仗的人,故此先後四戰,四戰皆北,耶律延禧被迫從上京逃至中京,又從中京逃到了燕京。

    耶律延禧對自己的失敗倒是沒有什麼忌諱,他對金國內部虛實所知不多,都是些周銓已經掌握了的,但說到末了,他卻補充了一句:“聽聞金人內有漢人相助,而且他們也能造炮!”

    見周銓不以為然,耶律延禧又道:“不是原本遼地的漢人,說是從大宋來的漢人……也不是你們大宋官家派來的,而是江南一帶來的。”

    這讓周銓眉頭皺了一下,耶律延禧所說的來自江南的漢人,究竟是真是假?

    此時他還不以為意,覺得如今東海商貿往來頻繁,總有南方的漢人前往金國貿易,貪圖金國的賞賜而為之效力。只是能夠造炮,讓他有些吃驚,須知十年前金國起兵之時,連冶煉鋼鐵都極為勉強,現在就擁有鑄炮技藝,不能不讓他重視。

    不過也無妨,諸國造炮技藝,與東海商會相比,至少有兩代的代差,比射程、比威力比靈巧,東海商會所鑄之炮都有壓倒性的優勢。

    周銓在與耶律延禧討論金人虛實之際,卻不知在他安置趙構、安德與茂德的旅店之外,三個商賈模樣的人正聚在一起。

    看起來像是在討論生意,實際上這些人卻是在瞄著那旅舍。

    “宋國的皇子公主就宿在這兒?防備並不嚴密,若是能突進去,將之殺了,想必宋國與周銓就會徹底反目!”一個高大的商賈目露凶光地說道。

    “我的大老爺,你別幹傻事,這可是濟州島五國城,你做了這等事情,立刻就要封港,不准船舶進出,那時你怎麼脫身?”另一個商賈慌忙扯住他,彷彿是怕他真去做此事。

    “而且周銓的性子,豈有不徹查之理,他若查出來是咱們大金所為,少不得就要報復!別忘了,咱們是要讓周銓作壁上觀,而不是將他也拉扯進來!”

    三人說到這兒,那高大的商賈神情收住,然後冷笑了兩聲:“大宋的皇帝是蠢材,周銓也是蠢材。”

    對這一點,三人倒是意見一致。

    “只要得了大宋之地,還要怕什麼周銓……周銓這個人,眼睛鑽進錢眼裡,有了錢什麼都好辦……”

    他們竊竊私語,暗中攻擊周銓,但話沒說幾句,就看得一隊軍士列著整齊的隊伍走了過來,徑直到了旅店門口,然後開始警戒。三人雖是面不改色,可心裡卻都是一跳。

    “我說呢,周銓行事怎麼會如此不謹慎,還給我們可乘之機?”一商賈低聲道。

    那高大的商賈點了點頭,面上露出忌憚之色。

    剛才他們看到的是趙構自帶的護衛,那些護衛莫看有數十人,但一個個鬆懈怠慢,高大商賈覺得,只要給自己二十人,就足以將他們殺得片甲不留。

    但是換作了商會護衛,他就不敢如此想了。

    他們在島上充當細作的時間不短,因此看過商隊護衛的訓練。即使不說商會護衛擁有火炮之優,就是單純訓練中表露出來的肉搏實力,恐怕金國最精銳的鐵浮屠,也要遜色一籌。

    “不過,咱們也不能什麼都不做……咱們不動手,那些個亡命之徒,卻可以動手。”高大商賈終究是不死心:“那些日本海賊,只要給錢,他們什麼都敢做,而這些護衛,也不可能時時盯著他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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