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大宋風華 作者:聖者晨雷 (已完成)

 
mk2258 2016-4-16 07:13:33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38 60184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6
四六八、兩親家

    蔡京的話可說中了周儻的心事!

    餘裡衍性子爽直,雖然不惹人厭,可是若說很討周儻、周母歡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們最傾心的還是師師,畢竟這是自己養大的孩子,知根知底,也知道她聰明沉穩,能夠照顧好周銓的生活。

    梁紅玉也不錯,知書達禮,聰明伶俐。

    只不過周銓似乎專寵於餘裡衍,師師與梁紅玉雖然在他身邊,可還未聽到周銓將她們收入房中之事。

    因此周儻免不了向蔡京感慨此事,多少有些抱怨之意。

    蔡京甚是同情地道:“看來此事關鍵還是在於大遼蜀國公主,這就難辦了……濟國公專愛其人,雖非明媒,卻視為正妻,這就難辦了……”

    這也是周儻與周母對餘裡衍另一個覺得遺憾之處,餘裡衍嫁時,雖然也操辦了婚事,可周儻與周母還是覺得有些怪怪的,總覺得其中少了些什麼。

    “老太師,我是軍漢出身,直性子,老太師有什麼好主意,還請直說。”周儻道。

    “我倒也沒有什麼太好的主意,濟國公與蜀國公主既是情深雋永,那麼唯有先說服蜀國公主才行,此前不好開口,但如今蜀國公主父母皆在濟州島上,侍郎何不請尊夫人前去一晤,這子嗣之事,關係重大,濟國公如今也老大不小,又是這麼大的一副基業,不能再耽擱了。”

    周儻連連點頭,眼前確實一亮。

    此前想到餘裡衍被其父所逐,拋家棄國,背井離鄉,故此他與周母都不好多說什麼,現在餘裡衍父母皆在濟州島,而且身為親家,總得前去探望一番。

    “方才老太師說,欲為銓兒為媒,不知是誰家女子……”

    “老夫是這般想的,濟國公在大遼娶了一位為妻,那麼在我大宋也總得娶一位為妻,而且所娶之人,身份不應低於大遼公主……”

    話說到這,就已經很明確了。

    周儻心中肯定是狂喜:我兒子要娶皇帝女兒了!

    雖然餘裡衍也是皇帝的女兒,但畢竟是遼國,不是大宋,若真娶了大宋天子之女,那可就光耀門楣,足以開祠堂向列祖列宗宣告。

    不過如今的周儻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此事……怕是不成吧,官家如何看得起我那犬子。”

    “官家若是看不上,那還能看上誰,這話周侍郎你就別說了,講句真心話,若非吾女年長了些,老夫定然是賴也要與侍郎做親家的!”蔡京呵呵一笑:“以濟國公才貌,官家那邊是千肯萬肯,最多就是彩禮要收多些,可官家的賠嫁也不少啊……哈哈哈哈!”

    他大約是覺得自己說了個有趣的笑話,哈哈笑了起來,可是周儻卻笑不出來。

    蔡京笑了兩聲,然後停下,稍低了聲音:“娶一帝女,以安帝心,何樂而不為。而且濟國公如今至少有四處基業,濟州是一處,流求是一處,高麗算一處,日本還算一處……若再加上大宋本土,足足五處基業,將來子孫不足,這些基業,豈非要落入外人之手?”

    周儻又是點頭。

    這一直是他的心病,他們周家不算興旺,如今周侗去世,三代之內就只剩餘他這一支父子二人,若是他們父子再有什麼問題,只怕若大的家當,真的要完全便宜外姓了。

    而且,他對耶律延禧來到濟州很有些警惕,在他看來,當慣了皇帝的耶律延禧,即使自己想當個安樂公,只怕他的手下還會有人借助他的號召力,想要來個偷樑換柱,將周家的基業奪去。

    “總之,多子多福,一般女子想要與蜀國公主分寵爭先,恐怕少些底氣,但若是我大宋帝姬就不同了,大家都是天子之女,遼已近滅,大宋猶自強盛……我料想不須幾年,侍郎家中小兒嗷嗷之聲,此起彼伏矣!”

    周儻一想到那種情形,心裡禁不住熱切起來。

    周儻早就不是當初的小吏了,因此蔡京來此的目的他很清楚。但是蔡京的話卻引起了他的共鳴,因此明知這是一個坑,他也義無反顧地跳了下去。

    蔡京玩的是陽謀,便是周銓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因此蔡京才會如此直接地找上週儻,而周儻也忍不住向他問計。

    聽了蔡京的計策之後,周儻帶著一肚子心思回到家裡,周母與他成親多年,很快就發現他有心思,當即相問,聽了前後因果,頓時一拍手道:“人都說蔡老太師是奸人,我倒覺得,他是難得的明白人!”

    “這是啥和啥,你胡說什麼?”周儻聽得一怔。

    “他想我所想急我所急,自然就是明白人。他不提醒,我倒還忘了要去尋親家說!”周母理直氣壯地道:“明天就動身,此事不能再耽擱了!”

    “那麼急作甚,總得讓我請假……”

    “我呸!是你當這個狗官重要還是我抱孫子重要?周儻,老娘告訴你,明天你不去,老娘一個人去!”

    周儻哪裡敢讓她一人去,他可清楚自己婆娘的脾氣,她真去找到耶律延禧與文妃,幾句話不合,肯定要吵架,到時還是讓兒子兒媳夾在中間難做!

    於是次日他只留一封書信,請宗澤替他盯著京徐鐵路之事,便與周母一起趕往濟州。一路上週儻有些擔心受怕,總覺得自家婆娘會壞事,而周母卻是自信滿滿,兩人少不得一路吵過去,還沒等到濟州,他二人倒是互不理睬,一個個氣得不行,讓聞訊前來迎接的周銓莫名其妙。

    “老爹老娘,你們這是怎麼了?”他與父母間並無隔閡,故此開口直接問道。

    “不要你管!”周母哼了一聲。

    “都是你惹的禍!”周父瞪了一眼。

    這二位的反應倒是一致,周銓見狀,心念一動,笑著道:“我曉得了,定然是你們要替我添個兄弟或者是妹妹?”

    這下周母受不了了,論年紀,他夫妻倒是還有可能老蚌生珠,可這麼多年沒有動靜,他們早息了此心,況且這話哪裡能從周銓這當兒子的嘴裡說出來!

    結果自然是周母一頓搟麵杖將周銓揍了,周儻則在旁吶喊助威,當週銓被打跑之後,這兩口子也不鬥氣了。

    “我這孩兒就是孝順,在外威風八面,可到了我面前卻和當年一般!”打跑周銓之後,周母笑吟吟牽著餘裡衍的手道。

    餘裡衍只是笑,卻不接話。

    “聽說你爹來濟州了,我早就想來拜見親家翁,可你公公整日裡只知道那鐵路之事,抽不開時間來,拖到如今,還是我與他打了一仗,他才得空。好媳婦兒,帶我們去拜見你爹吧!”

    周母此話聽到餘裡衍耳中,她心裡頓時大為警惕。不過周母既然開了口,她也不好拒絕,當即應下此事,約了次日去見耶律延禧。

    她想想事情不對,又不好將自己的懷疑說給周銓,當即來稟告文妃。文妃聞言一頓足:“那個昏君是個糊塗蟲,定然會在親家面前丟臉,不行,明天我也要去,不令那蠢才做出失禮之舉!”

    她說到做到,次日也不通知,只是當週父周母到了後一會兒,也趕到了耶律延禧的府邸。

    此時耶律延禧來到五國城已經有好幾個月了,自然不再呆在總督府裡,而是在城外要了一處別墅,離文妃住所遠遠的。文妃到時,僕從不敢阻擋,因此她直接登堂入室,就在客廳外,便聽到耶律延禧大聲道:“親家放心,我們大遼可不是蠻子,亦是華夏一部,我家女兒,也是知道婦德的……”

    一聽這話,文妃就生氣了,不過她還是忍著,沒有立刻進去,繼續在外聽。只聽得一個女聲說了幾句,應該是周母開口,然後耶律延禧又大聲道:“三妻四妾那算什麼,以我女婿如今實力,足以自立為王了,便是佳麗三千,也是理所當然之事……”

    “我呸!”

    外面的文妃大怒,頓時快步入內,二話不說,先是將手裡把玩的一串珠子扔了過去,叭的一下擊中耶律延禧的面上,打得這位遼主嗷嗚一聲叫,然後縮到了椅子之後。

    “我家女兒有你說話的份兒麼?你這昏君除了害我們娘兒倆,還對我們做過什麼事?”

    文妃這半道殺出,讓周父周母不禁錯愕,再看堂堂遼主被打得這模樣,兩人更是面面相覷。

    他們此前就與文妃打過交道,當時暗中還交口稱讚,覺得她既是溫婉又是知書達禮,哪裡像是異族皇妃,就是大宋的命婦貴女,都未必比得上她。周母甚至暗中嘀咕,覺得餘裡衍不像是文妃的女兒,完全沒有文妃身上的嫻淑。

    但現在她算是見識到餘裡衍潑辣的性子究竟從何而來了。

    耶律延禧縱罵得抬不起頭來,不過見文妃未像往常那樣連續動手,心念一轉,便知道原因,當下連連拱手:“愛妃,愛妃,親家翁親家母在此,須給朕留點體面……”

    “你連江山社稷都丟了,還要什麼體面!今日在二位親家面前,我也不怕引他們笑話,就是要和你說道清楚來!”

    文妃一頓攪和,周母倒還看得津津有味,周父有些尷尬了,他可不願意周母學得文妃的招數回去對付自己,當下強拉著周母離開。

    待周父周母告辭走後,耶律延禧伸手摀住臉:“說好別打臉,其餘任你打去!”

    “你這蠢貨,盡在那裡胡說八道什麼,方才若不是我鬧上一番,你早就不知答應了什麼事情!”文妃倒沒有打,她厲聲道:“周家是想給咱們姑爺納妾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6
四六九、一時羞惱

    文妃一句“周家是想給咱們姑爺納妾了”讓耶律延禧先是一愣,然後跳將起來:“他敢!”

    不過他的表現太過誇張,讓文妃一眼看出,他心裡其實有些不以為然。

    畢竟這個時代,男子三妻四妾純屬正常,不置姬妾者反而少見。

    耶律延禧很清楚這一點,文妃也清楚這一點,因此她很快更正了自己的話:“不對,不對,不是納妾,咱們姑爺身邊已經有兩位妾室候選了,這事情,他們根本不會和我們說……他們是嫌棄餘裡衍至今未有所出,是想要**了!”

    必須承認,女人的直覺非常可怕,文妃這個猜測,已經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敢!”

    耶律延禧又跳將起來怒道,只不過與上回不同,這次是真怒了。

    周銓三妻四妾他沒有意見,但若是要***豈不就是要拋棄餘裡衍,這是他不可容忍的。

    “定是如此,他們不好和我說,便來哄你這老糊塗,而你這老糊塗,不愧是能殺妻滅子的混蛋,被人賣了女兒還不知曉,只知道一昧應和……你這蠢貨,為何不和大遼一起去死,而要逃到濟州來禍害我女兒?”

    “好了好了好了,現在不是說這事的時候,你罵我若是能讓他們家回心轉意,再罵我幾年都可以!”耶律延禧背著手,用契丹話嘀咕道。

    文妃愣了。

    在文妃心中,耶律延禧仍然是老樣子不,他到了濟州之後,因為失去了權柄,比起以往還要差了。但這一刻,耶律延禧之話,卻一語中的,讓她不由刮目相看。

    “此事我那姑爺必然是不知曉的,否則以他的性子,根本不會煩勞父母……他與餘裡衍情好似蜜,我在這裡看得清清楚楚,哪怕一時半會沒有子嗣,他也不會因為這等事情而停妻再娶……上回宋國的皇子與公主跑到這邊來,好啊,定是趙佶那昏君急昏了頭,想要與朕搶這個好女婿!”

    耶律延禧還有臉說趙佶是昏君,換作往常,文妃非得狠狠諷刺他一番,但此時事關餘裡衍,文妃與他同仇敵愾起來:“要破解他們此策……只有去尋女婿說明!”

    “不好,不好,若真如此,就成了離間人家父子,會讓餘裡衍夾在中間難做人……唉,說來說去,都是因為餘裡衍尚未有子嗣的緣故!”耶律延禧連連搖頭。

    他們一時間找不到辦法,原本以為事情不會太急,卻不成想,第二日周父周母就下來請帖,說是具備薄酒,請他們宴飲。

    二人收到帖子之後,先是派人去問對方是否收得帖子,在確定雙方都拿到了請帖,不由得心頭打鼓。所謂宴無好宴,周父周母這般急切,明顯是要在宴會之上攤牌,到時他們該如何應對?

    周銓並不知道發生在自己父母與岳父母之間的明爭暗鬥,他手下的情報機構雖然也監視著耶律延禧,可是也監視不到周父周母與耶律延禧的對話上去。

    他現在的事情挺多,岳飛正在橫掃九州島,每日的戰報就有不少需要細看,再加上各地的政務,還有對呂宋的先期開拓、戰時動員體制的完善、民間軍事訓練的推廣……日理萬機可能誇張了些,但毫不諱言,現在周銓已經開始為可能來的大戰做準備了。

    這次可能來的大戰之後,他將獲得他想要的許多東西。

    故此,直到五日之後,餘裡衍眼淚汪汪地來找他,他才意識到不對勁兒:“怎麼了?”

    雖然有些磕絆,但在往周銓房中塞人的事情上,周父周母與耶律延禧、文妃還是達成了一致。耶律延禧與文妃明白,周銓終究還是要子嗣的,只要不捨棄餘裡衍、不降低餘裡衍的地位,別的事情,還是需要做出一些妥協。

    與其等到迫不得已時被動接受,倒不如在事情猶可為前先主動出擊。

    因此周父周母不好找餘裡衍說,他們倆倒是主動攬下了這件事情,餘裡衍最初時對此是很不滿,可是被父母勾勒出的未來可怕情形嚇住,最終還是同意了。

    她要來做周銓的工作。

    但還沒有做起,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她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倒將周銓嚇了一大跳。

    “我……我……”

    餘裡衍撲入他懷中,嚅囁了好一會兒,卻沒有說出什麼緣由出來。

    “究竟怎麼了?”周銓心念一轉,然後臉色發愁:“我爹我娘說你了?”

    餘裡衍點點頭,又搖了搖頭:“他們沒當我面說我,但心裡說我,我知道!”

    “唉,你別瞎猜了。”周銓大感頭疼,女人就愛胡思亂想,連餘裡衍也不例外,只不過她們每一胡思亂想,男人就得花上幾倍的時間和精力卻勸解,這實在是讓人望而生畏。

    “我爹我娘都幫他們說了,說我怎麼還未有子嗣……”

    周銓身體頓時僵了一下,這瞬間,他全明白了。

    原本以為父母來濟州島,真的只是來看一看耶律延禧這位大遼皇帝,現在看來,他們還有向餘裡衍父母施加壓力之意。

    想到這裡,周銓正容道:“餘裡衍,師師與紅玉的事情,你早就知道……未得你許可,我不曾納她們入室……”

    餘裡衍莫名其妙地抬起臉:“得我許可……為什麼要得我許可?”

    周銓呃了一聲,他想說這是對餘裡衍的尊重,但要三妻四妾,再說這話怎麼著也覺得有些虛偽矯情,於是他哈哈一笑:“主要是怕你生氣,然後拿鞭子抽我!”

    這是二人的共同經歷,當初初識時,餘裡衍可沒少拿鞭子抽過周銓,餘裡衍破泣為笑,但旋即搖頭:“不是師師與紅玉,雖然我們三人也勾心鬥角,但早就習慣了,我聽說……是要你棄了我,再去另娶宋國的公主,就是上回來的那兩位,枉我把她們當好友招待,可她們卻要搶走我的丈夫,下回現見到她們,我定然是要用刀砍她們的!”

    周銓心念再轉,結合此前得到的情報,頓時明白,這是蔡京那老傢伙的鬼主意!

    可是他還不好怪到蔡京頭上去,事實上,子嗣問題,也是周銓自己擔憂的一個問題。

    他的部下當中,已經不只一人或直接或隱晦地向他提出,要獻佳麗於他。當時他有些不解,還曾向武陽發牢騷,說連武叔這樣的都向他獻美女了,他難道是如此好色之徒麼。

    當時武陽一句話點醒了他,眾人不是向他獻美女,而是關注著他的繼承人問題。

    包括岳飛,有一次都向他問道,何時能有侄兒此時岳飛長子岳雲已經問世,名字還是周銓給取的,長得虎頭虎腦甚是可愛。當時岳飛曾言,今後岳雲要為何人效力,而周銓當時心裡便是一揪。

    當時岳飛就直言不諱地說道:“兄長雖然在做再造華夏的偉業,可是若無合適繼承人,恐怕兄長百年之後,這一切終歸鏡花水月。兄長宜廣納姬妾,多生子嗣,至於去戰場浴血,有我輩即可。”

    這話說得周銓心裡甚是不爽。

    從那之後,周銓開始關注別人家的小孩兒,眼見李寶等人都已有子嗣,甚至連葉楚那廝,雖然尚未有娶正妻,可家中已經養著三四個不知從何處帶回來的私生子女,周銓心裡當真是百味雜陳。

    他當然清楚,沒有子嗣的原因是多方面的,未必就是餘裡衍的原因,但只要有別的希望,他還是想要爭取一下。

    定了定神,周銓發覺餘裡衍又趴在自己懷裡哭了,他咳了一聲:“餘裡衍,此事我正要和你說……”

    “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若你是說要休了我,我絕對不聽!”餘裡衍一連串的話說了出來,但旋即想到,若真被休棄,像自己母親一般,與父親反目成仇,這種日子怎麼過得下去。因此,她又淚眼汪汪:“要不……你願意娶多少就娶多少,像我父皇那樣,在宮中養著成百上千女人,我都不反對,但你別舍了我,好不好?”

    餘裡衍露出柔弱的一面,讓周銓好笑又生憐。他攬緊了餘裡衍的嬌軀,哼了一聲道:“你胡說什麼,這世上無論什麼原因,都不能將餘裡衍與我分開!”

    聞得此語,餘裡衍大喜。

    她心念再轉:“要不,你就將那倆個宋國公主娶來吧,等她們生了孩子,再將她們趕走,孩子留下來我養,我一定會好好待那孩子的!”

    這話說得周銓無語了。

    “有你、師師和紅玉,我就足夠了。”再度定了定神,周銓說道。

    這安撫的話,卻沒有把餘裡衍哄住:“你們男人,母妃說了,就不懂足夠這個詞是怎麼寫的!我們三個……只是你嘴中說說罷了,在你心底,肯定還有那倆位宋國公主,至少有那個……”

    餘裡衍一邊說,一邊仔細打量著周銓的眼神,看出他眼神中一瞬間的動搖,餘裡衍感到既是心酸,又是快意。

    “茂德。”餘裡衍緩緩說道:“我不是真的傻子,我有眼睛,我都看到了,我都猜到了!”

    “這個……從何說起?”周銓撓著頭。

    他不想在今天揭破此事,而是想著慢慢和餘裡衍解釋。

    “你把原本準備給我的帽子,在船上送給了茂德,那天我就在另一邊甲板上,看得一清二楚!”餘裡衍一句話,將他所有的掩飾都揭破了。

    周銓一時之間,幾乎有些羞惱。(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6
四七零、老賊真奸

    蔡京笑吟吟望著眼前的眼輕人,滿眼都是掩飾不住的激賞:“濟國公,別來許久,你是風采依然,我呢,黃土都埋到了胸口啦。”

    周銓哼了一聲,在這老頭面前沒有掩飾自己的不滿:“那坑原本是埋你的,你為何要將我推進去?”

    蔡京哈哈大笑了幾聲,不以為意,只是待周銓走近之後,才拍了拍他的肩膀,略帶傷感地道:“坑太大,我反正要死了,死後坑再大與我何干,但這個天下總得有人收拾,少不得勞煩老弟你了。”

    這一幕,讓海州知州張叔夜目瞪口呆。

    在政治傾向上,張叔夜接近於舊黨,故此他與蔡京是沒有什麼話好說的,這些時日他都藉口新上任需要熟悉情況,滿海州亂跑,儘可能不與蔡京照面。蔡京也不來煩他,但是今日周銓回到海州,張叔夜於情於理都得出面迎接,便看到了這讓他吃驚的一幕。

    蔡京稱周銓“老弟”,這可不是簡單的一個稱呼。

    “還是那句話,這坑是埋你們的坑,與我無干,便是你將我推了進來,我也可以隨時抽身。”

    “是,是,你若是覺得合適,隨時可以抽身。”蔡京口不對心地道。

    這讓周銓很是憋悶。

    他們所說的坑,就是大宋。

    如今大宋的局面就是一個大坑,這其中主要是趙佶君臣作死所為,但也有周銓和蔡京的一份功勞。

    京徐鐵路、工業革命、戰爭債券……這些全是周銓給大宋挖出來的,而當今朝廷中缺乏才能之士、天子耽於享樂,則是蔡京給大宋挖出來的。

    原本週銓可以坐視大宋在坑中掙扎,可蔡京說動周父周母,要與趙宋官家聯姻,這就讓周銓被綁得更緊密,他想要抽身在外作壁上觀,顯然是不成了。

    當然蔡京並不知道,周銓從未想過對大宋的事情不伸手,相反,只要時機成熟,周銓很樂意接手整個大宋。

    兩人寒暄完畢之後,張叔夜上前來與周銓見禮,他得了趙佶面授機宜,哪怕對周銓很有意見,可是面上功夫還是做到位了。周銓對這個人印象不是很深,只是覺得此人有些迂闊固執,但是知道一點兵法,趙佶令他來海州取代被周銓反對的何栗,一是緩和與周銓的關係,二則是整頓海州的海防。

    至於防的是誰,不問可知。

    見蔡京與周銓似有密談,張叔夜尋了個藉口告辭而去,他走了之後,蔡京嘆了口氣:“官家始終是要玩制衡之策的。”

    這是趙宋皇帝們的一慣伎倆,在朝廷中定然是要弄出兩派人來相互制衡,蔡京只提了一句,周銓則是回都不回,兩人便沒有再提此事。

    “朝廷一意推行第二期伐燕債券,已經拿今後十五年的鹽稅作保,同時每年給付一分的利息。”蔡京又嘆氣說道:“老夫被打發出京,可不只是來作媒這麼簡單,分明是朝廷怕老夫從中作梗,故此將我趕出來。”

    周銓哼了一聲:“老太師只怕巴不得吧,伐燕債券這個大坑,總有一天要將老太師的政敵盡數坑進去。到時老太師清清白白,正好出來收拾殘局。只不過真有那一日,必是女真人兵臨城下之際,那時老太師如何力挽狂瀾?”

    “老夫最多就是維持中樞不亂,至於力挽狂瀾之舉,自然是由濟國公來擔當。”蔡京眯著眼睛笑道:“京東東路,如何?”

    “什麼?”周銓一愣。

    “若是有那一日,老夫便以京東東路為租界,向濟國公借款借兵,濟國公覺得如何?”

    這話全天下,恐怕也只有蔡京敢說!

    周銓不可思議地看著蔡京,卻見這老頭兒,白髮蒼蒼,形容枯槁,雖然還算強健,但畢竟是風燭殘年了。

    這倒是很合乎他的一慣風格,只要在世之時能手握權柄,哪怕死後洪水滔天,也與他沒有關係。

    “老太師說這話,官家能同意麼?”周銓笑道。

    “到得那時,官家同不同意重要麼,天下局面總得有人來收拾,若能以區區京東東路之地,為他趙家延繼數十載江山社稷,老夫上對得起趙家的列祖列宗,下對得起天下黎庶百姓!”蔡京這句話倒是說得鈧鏘有力。

    當然,更對得起他自己的權力慾與私心雜念。

    周銓沒有給蔡京具體回應,而蔡京也不曾追問,方才那番對話,彷彿就從來沒有過一般。

    但實際上,雙方明白,這就是一場預備交易:如果金國真的大舉南下,大宋岌岌可危,那麼周銓支持蔡京出來收拾殘局,蔡京則支持周銓在京東東路,也就是山東半島部分地區獲取特殊利益。

    這才是蔡京的真正目的。

    不謀百年者不足以謀眼前,蔡京比起京城中的趙佶蔡攸等看得都遠,所以才人和周銓達成這樣一份協議。至於女真人能不能兵臨汴京城下,對蔡京來說都無所謂,這只是他留下的後手中的一步,甚至不是他第一優選的那步。

    而對周銓來說,這個交易也只是備不時之需罷了。

    反正對他又沒有損失的事情,何樂而不為。

    說完將來的交易,緊接著就是眼前的交易了。

    “官家賜婚之事,濟國公可否給個準話?”蔡京笑道。

    “你都將我父母搬了出來,我還有拒絕的餘地麼?”提起這事情,周銓不免有些尷尬,他沒好氣地道:“蔡太師當真是老奸巨猾!”

    蔡京哈哈大笑,甚是得意。

    時人只見周銓,卻沒有看到周父周母,這也難怪,周銓身上的光芒太甚,這讓他身邊之人就有些不顯眼。而且明顯周父周母是管不了周銓的,所以沒有多少人想通過周父周母來對周銓施加影響。

    但蔡京卻看到這一點。

    不僅看到這一點,還明白若是周父周母直接找上週銓,恐怕也說服不了其人,那麼真正的關鍵人物,就轉到了餘裡衍身上。而要做餘裡衍的工作,則必須說動遼主耶律延禧與文妃。

    這個彎子拐得挺大,換旁人哪裡會想那麼多。

    “蔡太師勿高興太早了,此事還有問題。餘裡衍與我情投意合,起於患難之時,此際她失國離鄉,我如何忍心棄之?故此離棄餘裡衍之事,想也別想,官家女兒來此,只能為妾!”

    這世上也只有周銓敢說出讓公主當妾的話語,如此狂妄,便是蔡京都皺著眉頭:“濟國公便是怨我,也莫遷怒其餘啊。”

    周銓一撇嘴:“我既然讓了步,那麼接下來該是官家讓步了,至於如何說服官家,那是太師你老的事情,就不是我的事情了。”

    蔡京敢挖坑給他跳,他如何會不報復?

    周銓可從來沒有以心胸寬廣聞名,相反,只要有機會,他的報復一向來得非常迅速非常猛烈。你蔡京不是能說會道擅長說服人嘛,那就去說服趙佶,讓他把女兒嫁給我當小妾吧。

    如果他不同意,拒絕聯姻的就不是周銓,責任也不由周銓承擔了。

    只不過,周銓還是小看蔡京了。

    “此事倒用不得回去說服官家,來之前,老夫與官家早有提及,餘裡衍乃是大遼公主,咱們這邊是大宋公主,彼也帝女此也帝女,不好偏頗,不如並妻,如何?”

    “這……這也行?”這一下把周銓嚇到了。

    此時可沒有什麼平妻之說,大宋刑統戶婚律裡甚至說,“有妻更娶者徒一年”,可見此時是有重婚罪的。周銓來時曾經琢磨過,覺得這是個難題,故此拿來對付蔡京。

    只是他太小看這些舊文人了。

    蔡京毫不猶豫將大宋刑統視而不見,直接就引經據典,從春秋時齊侯的“三妻”之說,到唐時的“並嫡”論,總之,他能找出一千一萬個理由,支持周銓並娶二妻。

    至於國法……呵呵呵,那是為小人平民而設,豈可上國公?

    蔡京甚至提出,若是周銓願意,師師、紅玉,亦可並嫡,名份上不用擔心,朝廷可以給她們封君賜號,讓她們身份也顯尊貴,足以同餘裡衍、大宋帝姬並列。

    這一下周銓徹底怕了。

    若是消息傳到餘裡衍和師師她們那兒去,只怕周銓的後院要大亂一番。

    可想而知,餘裡衍會是什麼心情,而師師與梁紅玉又會有什麼想法,原本還算和諧的後院,恐怕少不了一番激鬥,足以讓周銓焦頭爛額。

    他只能先將此事含糊應下,然後藉口旅途疲乏要去休息,將蔡京趕走。待這老奸笑著離開好半天,周銓才悚然而驚。

    這老奸不安好心!

    提出並嫡,看似為他解決最大難題,實際上是在為今後挖坑,而且是周銓諸子爭立的亂鬥挖坑!

    若並立嫡妻,也就意味著諸妻之子都有優先繼承權,到那個時候,諸子相爭,周銓唯一的解決辦法,就是將自己的地盤兵力人手分封給諸子,原本團結的力量就會分散,帶給大宋的壓力就會大減,大宋甚至可能利用他諸子間的矛盾,分化擊破!

    不是可能,是必然,畢竟有大宋公主之子在其中,大宋藉口支持其外甥,正好有介入的理由。

    這老賊,當真奸!(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6
四七一、兀朮的毒計

    打發走蔡京之後,京中的各項事宜如趙佶所願,變得非常順利。

    因為大多數官員都不知道蔡京是為何離開,只道是因為反對趙佶的政策而被趙佶趕走,所以無人敢於反對。

    扣除官吏俸祿以作戰爭債券的事情,很快就落實下去,雖然官吏們怨聲一片,不過如同趙佶料想的那樣,只削減他們十分之一的俸祿,對他們的生活水平影響不大,更何況還有抵押有利息,官員們也只是口頭上喊兩聲苦也,根本不曾真正反對。

    故此,等到了十一月,蔡京回到京中時,便得知自己的俸祿從下一月起要少拿十分之一了。

    不僅如此,趙佶令唐恪“很好”地學習了一下“富論”中的各種手段,還提出了一種叫作“忠君愛國券”的小玩意兒,這玩意是另一種債券,但只以自願形式買賣,按年提供利息。

    還別說,這債券也有人問津,一些不明就裡的商會,多少買了點去,也給國庫弄來了幾十萬貫的收入。

    這讓趙佶精神大振,心情也愉快了許多,故此得知蔡京回來之後,當即召蔡京入見。

    兩人所談為何,當時無人在場,連記載起居注的起居郎都未曾知曉。但等蔡京出去之後,很快消息便傳出來:“濟國公求娶公主為妻!”

    “果然,這位濟國公,當真就是一位公主愛好者。”

    這件事情,引起一片哂笑,這一次周銓算是實至名歸了。

    消息同樣傳入宮中,安德聽到這消息時滿懷憧憬,因為趙構已經向她透過口風,向父皇推薦下嫁的是她。而茂德只是呆了半個下午,然後又繼續自己的生活。

    關於哪一位公主下嫁的問題,在汴京市井中有人開盤下注,也不知是誰洩露出來的消息,安德帝姬排位第一,茂德排位第二。

    而且這件事情,竟然還帶動了大宋的市場繁榮和一批婚嫁,到處都在打聽,周銓會何時迎娶帝姬,不少人都想著在同一天裡成親,好沾沾活財神的喜氣。

    讓趙佶大感振奮的是,此事也帶動了他的債券與忠君愛國券的銷售,消息傳出一個月後,他便驚喜地發現,債券與忠君愛國券銷量暴漲。

    僅這暴漲的銷量,就給他的內庫增加了一百餘萬貫的收入,也讓天水商會暫時度過難關,似乎又可以維持下去了。

    那唐恪受此啟改,隔三岔五,便安排人手放出一些有關婚事的消息,讓他驚喜的是,每次消息,都會在市場上造出一波好光景。他喜不自勝,將這消息稟報給趙佶,趙佶當時就呆住,好一會兒才半是歡喜半是苦澀地道:“如此說來,朕可是沾了周銓的光啊。”

    “官家沾他的光,是他的榮幸,而且婚事能成,濟國公便是官家女婿,大宋駙馬,一家人不二話,說不得誰沾光。”唐恪嘴巴上倒很會說,雖然心中不以為然,可還是將趙佶哄得相當高興。

    有人高興,就有人發愁。

    金國如今控制的中京大定府中,金主完顏阿骨打面色嚴厲,看著面前的一圈漢官。

    “你們買通商人,從大宋打探來的消息,就是這些?”他用女真話斥罵,然後有通譯將之譯成契丹語,這些漢官都是出身遼國,精通契丹語,聞言一個個顫慄不安。

    “我對趙家皇帝女兒嫁給什麼人,沒有半點興趣,我想知道的是趙家的虛實,我要……我要為我兒報仇!”

    本來阿骨打對於自己的成就已經相當滿足,起兵十餘載,遼國近乎全滅,若不是遇到瘟疫,恐怕今年就已經奪取了遼國全境。因此,他沒將大宋當成自己的目標但周銓在遼河之戰中重傷他長子斡本,致其死亡,這件事情,讓阿骨打懷恨在心,哪怕事隔多年,也難以忘懷。

    甚至因為諸子成長起來,彼此相爭,讓他在焦頭爛額之餘,更是有一種念頭:若是當初斡本不死,以他的能力功業,足以壓制諸子。

    “可是……四太子說了,凡是與周銓有關的消息,都是第一優先,定然要稟報給陛下。”好一會兒之後,有個漢官終於開口辯解道。

    “哼!”

    負責對付周銓的,就是四太子兀朮。

    岳飛橫掃北九州,將女真人幾乎一網打盡,但是兀朮還是得以逃脫,他回到了金國。雖然失去了大多部屬與地盤,可這幾年中他積累下的財富不少,也暗中向陸上轉移了部分力量,因此他在阿骨打諸子之中,仍然是佼佼者。

    聽得是兀朮的意思,阿骨打怒意稍歇,沉吟了會兒,他將漢官全部趕了出去,留下的都是女真完顏部的頭頭腦腦們。

    哪怕這些漢官再嘔心瀝血地為異族效力,可是異族仍然不會真正將他們視為自己人。

    “宋朝的皇帝,是不是與那個周銓又和好了?”他開口問道。

    周銓之名,在女真人當中,同樣擁有極高的威懾力,眾人沉悶了好一會兒,許久也沒有人說話。

    “你們怎麼不開口,莫非你們也像那些小兒輩一般,被這個宋人嚇住了?”阿骨打站起身來,暴躁不安地道:“有何可怕,不就是火炮嗎,現在我們也有火炮,我們能攻下遼國的大城,火炮功不可沒!既然都有火炮,宋國軍士怯懦,連遼人都打不過,我們為何還要怕他們?”

    這段時間裡,阿骨打脾氣暴躁,底下眾人動輒得咎,大夥都不敢輕易開口。此時為他所迫,他的四弟吳乞買與五弟斜也交換了一個眼神,吳乞買開口道:“不是我們畏他,而是不知兄長為何記掛著這個漢人。而且我金人當中,最瞭解此人者乃是兀朮,兄長喚兀朮來問就是!”

    阿骨打以為有理,便喚兀朮過來,聽得來自南方的消息之後,兀朮笑道:“父親放心,宋國的皇帝與周銓還是在互相猜忌,否則的話,為何婚期遲遲不能確定?”

    “嗯,這有什麼關係?”

    “婚期確定,周銓就要進入宋國的都城迎接,他害怕宋國皇帝乘機動手,因此故意在拖延婚期呢。”

    兀朮說到這,眼中寒光一閃:“而且,如今宋國內憂外患,就算他們兩家好成一家,我們也有絕對機會!”

    “你是說你招徠的那些宋國人,那些傢伙,都是狡猾之輩,但膽小如鼠,至今藏頭露尾,他們能做出什麼事情?”

    “他們很有實力,至少在錢財上,他們實力很大,而且如果不是他們,我也很難從日本退回來。”兀朮又是一笑:“我從來不指望他們能夠做成什麼事情,只要他們能夠給宋國搗亂那就行了。父親,我們女真人少,他們漢人多,如果不能讓漢人內鬥,我們女真人如何能爭得過他們?”

    在場的女真酋長們神情或多或少有些不以為然,如今在他們手下效力的漢人也有不少,但無論是勇武還是智慧,都讓這些酋長們頗為輕視。

    或許只有最瞭解漢人的兀朮,才明白這些看似怯懦愚蠢的漢人中,暗藏著什麼力量。因此他繼續說道:“漢人有一萬萬人,我們諸部加起來,連一百萬人都沒有,就算是加上那些投靠來的各部加起來,三百萬人有麼?”

    “加上遼人就不只三百萬了。”吳乞買有些不滿兀朮的傲氣,冷冷地說道。

    “好吧,就算再加上遼人,甚至把漠北那些零散部族都加上來,湊到四百萬吧,但是漢人有一萬萬,二十五個打我們一個,而且他們佔據了最廣闊最富庶的土地,他們擁有的財富,足以堆滿白山黑水一場戰鬥,他們不是我們的對手,甚至不是遼人的對手,可是你總也打不倒他……”

    兀朮說了一大堆,見眾人越發不耐,他知道自己可能說得有些過了。

    但他必須這樣做,若不能引起自己的這些長輩們的重視,或許在周銓手中,他們就要吃一個大虧。如他所說的那樣,漢人怎麼打也打不倒,可他們女真人,只要受一次重創,那就會徹底倒下。

    “我說這些,不是怕漢人,而是要學會用智慧對付他們。分化他們,離間他們,讓他們內鬥……只要讓漢人成為一盤散沙,讓他們因為想法不同而分崩離析,因為喜好不同而相互爭吵,因為各種不滿而無法合作。這樣,我們就可以用更小的代價去操縱他們,奴役他們,最終……殺光他們!”

    兀朮說到這裡時,再也不掩飾自己的恨意,而這滔天的殺意,便是吳乞買、斜也都覺得不對勁兒。

    阿骨打深深看了兀朮一眼,這個兒子自從親眼看到庶兄斡本的屍體後,似乎就有些不對勁了。

    他膽大妄為,心狠手辣,即使是幾位叔父也壓制不住他。

    不過他說的倒是有理,僅憑藉幾十萬女真人,想要統治一萬萬的漢人,不用一些手段,明顯是不可能的。

    “那麼……”阿骨打正要再問。

    “父親,父親,叔父,好消息,好消息!”

    阿骨打的話語被外頭大呼小叫聲所驚破,只見他的二子斡離不推門而入,幾名侍衛想攔又不敢攔。

    “什麼事情?”阿骨打眉頭一皺。

    “遼國的耶律淳死了,蕭干與耶律大石為立誰監國之事相爭,遼人居庸關守將惶恐不安,已經向我們投降,長城天險,今為我有,滅遼之機,更待何時!”斡離不瞄了驚怒地望著自己的兀朮一眼,咧嘴笑了笑。(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7
今早更新稍遲.

    如題,最近事情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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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7
四七二、無面人

    耶律淳的身體能拖到年底,還要多虧了周銓這十餘年大力發展醫術,宋、遼兩國的醫生們做了許多交流,從而讓耶律淳多活了幾個月。

    因為知道耶律延禧逃到濟州去的緣故,耶律淳未稱帝,只是以皇太叔身份監國,在他死後,如何安排後事的問題,引發了耶律大石與蕭幹這兩位“當權派”的爭執。

    爭執未決之下,影響到了底下人的心,故此便有人動了心思,反正遼國滅亡已成定局,不如投靠金人,還可以混個功勞。

    動此心者,乃是李處溫。

    此人被耶律淳任命為宰相,只是身為漢人,又值怨軍新叛之後,倍受猜疑,手中並無多少實權。在耶律淳死後,更是被調出中樞,令他去居庸關監軍,其實就是不讓他介入耶律淳死後的權力分配。

    這令李處溫父子大恐,他們也確實不是什麼好鳥,此前暗中通宋聯金,試圖兩邊下注。到得居庸關之後,李處溫便想法子與金人聯絡,正好聯繫上斡離不的人手,才給斡離不帶來了這樣的好消息。

    “既是如此,先將宋人放一放,把南京道奪來再說,有了南京道,再不濟宋人也要送歲幣給咱們!”阿骨打當機立斷。

    兀朮欲言又止,哼了一聲,轉身離開了大帳。

    他知道自己適得其反了。

    原本兀朮有一個非常大膽的計畫,繞過遼國,以伐遼為幌子,假道於宋,進入宋境內之後,直逼守備空虛的宋京汴梁。

    而投靠他的宋人,也會乘機作亂,到那個時候,宋國內部到處烽火,哪怕周銓再有本領,也須得先掃蕩群雄之後,才能來和金國爭一短長。

    那個時候,金國已經整合好了足夠的力量,又與周銓一般擁有大炮……

    “這群蠢貨,最寶貴的是什麼都不知道,最寶貴的是宋國汴京中的那些工匠!那些鐵匠、水泥匠,還有炮匠!如果突襲宋都,逼他們交出這些工匠,再不惜代價鑄炮,我們的火炮只會比周銓更多……”

    阿骨打轉著這個念頭離開,但是卻無法阻止金國大軍南下。

    十二月初六,吳乞買、斡離不帶領五萬金軍南下,進軍居庸關。

    十二月十日,大軍抵達居庸關前。

    但等待他們的,卻是李處溫父子的腦袋和一場伏擊!

    所謂的蕭干與耶律大石之間的矛盾,根本就是一個局,知道金人不會放過伐喪的機會,所以耶律大石佈置了這一計策。李處溫父子早在他的監視之中,他們被完全利用起來,將金人引入陷阱之中。

    中計的金人雖然浴血苦戰,可是不利的地形,讓他們吃盡苦頭。

    這一戰五萬金軍大潰,傷亡近兩萬,若不是最後關頭兀朮趕到,以火炮無差別猛轟,在伏軍中轟出一條退路,只怕五萬金軍主力會全滅於此。

    此戰之後,吳乞買、斡離不在金人中的地位下降,兀朮地位大幅度上升,他所提出的繞過燕雲,自遼的西京大同府戰略,也開始佔據上風。

    諸部酋長頭人,漸漸愛聚於兀朮的營帳之中,聽他說起南朝的繁華,說到那些能工巧匠如果歸金之後,能給他們打造多少武器,創造多少財富,再拿去征服多少土地和人口,這些酋長頭人,一個個都口水橫流。

    於是伐宋的說法甚囂塵上。

    唯一的阻礙是阿骨打。

    宣和四年入冬之後,阿骨打的脾氣就變得暴躁許多,原本他還是願意傾聽兀朮關於宋國的戰略的,可是在居庸關失敗之後,他反而更固執了。

    兀朮百思不得其解,待得春日來臨,諸部來朝的大宴會上,阿骨打明確宣佈,要諸部聚集兵馬,新年裡一定要滅掉遼國,這種疑惑達到了。他甚至忍不住頂撞了阿骨打,結果被阿骨打趕出了大帳。

    大宴會的喧囂熱鬧結束之後,阿骨打喝了不少酒,他睡不著,走出帳外,望著高而冷澈的星空,良久之後,踱到了一個帳蓬前。

    兀朮被關在這帳篷裡,見到父親來此,歪過臉哼了一聲,並不理會。

    “兀朮,諸子之中,你是最聰明也最有勇氣的,最像我……”阿骨打對兒子的堵氣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說道。

    “那又怎麼樣,你還是把我當成可有可無的小孩子看待,你只記掛著死去的人,而不在意活著的!”

    “兀朮,你不懂……”

    “我如果不懂,那你就說給我聽讓我懂!”兀朮暴戾地吼了一聲。

    帳篷外的侍衛探頭來望,阿骨打把他們趕走,然後盤膝在氈毯上坐下:“我老了,活不了兩年了。”

    他這話一出,將兀朮瞪圓眼睛。

    “特別是去年入冬之後,我很明顯地感覺到,身體越來越不成了……兀朮,如果我死了,你們怎麼辦?”

    阿骨打的話,讓兀朮嚇了一大跳。

    長時間裡,兀朮都將周銓當成自己的死敵,進而他對漢人有了深入骨髓的痛恨。

    這一點他和周銓倒是有些想像,周銓宣揚異族若不接受漢化,那就必須受到壓制。兀朮也認為,漢人必須為女真之奴,否則就要消滅。

    因此,兀朮的目光長時間在外,而忽視了女真內部的問題。

    如今阿骨打極為強勢,足以壓制住女真內部所有反對意見,可是阿骨打要是去世了,按照女真兄終弟及的規矩,成為大金國皇帝的,不會是斡離不或者兀朮這樣的阿骨打之子,而會是他的弟弟!

    按年紀來算,當是吳乞買繼承位置,換了舊時這是女真部族的規矩,而且當時就是部落酋長也沒有什麼特殊權力,故此爭執不多,可現在,女真已經改稱大金國了,繼承的不是一個幾千人的小部族,而是一個地闊萬里、隸民千萬的大國!

    兀朮的眼珠子瞬間就紅了。

    這個時候,他覺得漢人父死子承的方法才是真好,卻不曾想,阿骨打的位置,同樣是從兄長烏雅束那裡繼承來的。

    “父親,你的意思……”

    “在我死之前,必須滅掉遼國,唯有如此,我的聲望才能達到最高,甚至可以改動祖制。最不濟,我也可以分封你們為王,各督一軍,征討宋國。如此即使不為皇帝,你們手中有兵權有部族,也不愁今後富貴權位。兀朮,諸子之中,你最為聰明,你的兄弟們,恐怕還需要你來照顧!”

    阿骨打說到這裡,輕輕咳了兩聲,眉宇之間,當真流露出難得一見的疲態。

    他不敢在吳乞買等人面前露出這種疲態,唯有此時,近乎向兀朮交待後事,才會流露此色。

    兀朮沉默好一會兒,卻是無計可施。

    他救不了他父親的命,也無法直接撼動女真人傳承多年的傳統。突然間,他心中生出一個念頭,若是周銓生在女真,或許以此人才智氣魄,能有辦法吧……

    但立刻,兀朮推翻了這個念頭,他從來不覺得自己不如周銓。

    “我會讓你去大同府,今年五月伐遼,你在大同府相機行事,如果有機會……我又死了,你願意做什麼就做什麼吧。”阿骨打見他不開口,緩緩說道。

    兀朮心中當真是驚喜交加,他跪倒在地:“父親,你放心,你滅了遼國,我一定會滅了宋國。大金的權力和天下,終究會掌握在你兒子的手中!”

    “但願……如此!”阿骨打站起身,拍了拍兀朮的肩膀:“那個宋國人周銓,確實是我們的最大敵人,但不是現在最迫切的敵人,我們現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打倒他,我有一種感覺,他會是我們獲得天下最大的障礙!”

    這對父子的交流到這裡就結束了。

    阿骨打離開了帳篷,兀朮卻在帳篷裡呆了好一會兒,然後才離開。回到自己大帳之後,阿骨打道:“去把無臉人給我叫來!”

    沒有多久,一個用紗布包著整張臉、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四太子喚我,是有什麼吩咐?”這個被稱為“無臉人”的傢伙一開口,卻是帶著南腔的漢話。

    “我會到大同去,獨領一軍。”兀朮死死盯住他:“你是跟我去大同,還是回大宋?”

    無臉人毫不猶豫:“時機還沒有成熟,我,肯定是和你去大同。”

    “你能確保,當時機成熟之時,大宋真的會發生內亂?”

    “當然確保,殿下只管放心,這麼多年,我的本領,殿下難道還不相信?”無臉人呵呵笑了兩聲。

    “你雖然有幾分本領,可比我原先想的要小得多啊……原本我以為,有了你相助,我就可以與周銓對抗,結果在日本,甚至不需要周銓動手,他只派了一個喚為岳飛的,就將我打得落花流水。”對自己的失敗,兀朮並不諱言。

    “可是比起四太子去日本之前,大金的國力是更強盛還是更衰敗了,四太子自己手中的力量,是強大還是更小了?”

    對方的反問,讓兀朮啞然,然後揮了揮手,示意他退下去。

    待他走後,兀朮召來一個親信:“帶人看著無面人的營帳,小心盯緊來,漢人都不可靠!”

    親信面無表情地點頭,對這個命令絲毫不覺得奇怪。

    哪怕這位無面人出現在兀朮身邊已經有好些年,偶爾也會失蹤一段時間,但兀朮對他,從來沒有真正信任。(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7
四七三、詹天佐的春天

    遼國監國耶律淳病死的消息,在大宋京中又掀起一波債券高潮,但此後傳來的金國失利消息,則就債券的市場交易價格應聲而挫。好在此時朝廷從財政困難中緩過氣來,而被綁上債券戰車的各家大小商會,也不會容忍上一次債券變廢紙的舊事重演,暗中托底,將價格又穩住了。

    因此,在短暫動盪之後,債券又開始回升,不過此事讓大宋朝廷開始重視報紙:有關遼、金的事情,都是報紙裡洩露出來。

    朝廷的注意力轉到報紙上的時候,京徐鐵路則進入了最後的鋪軌階段。

    動員了近二百萬人力,前後消耗了一千八百餘萬貫的投入,這條總長近八百里的鐵路,花了五年時間,終於到了最後階段。平均下來,每長一里的工地上,有用了兩千五百人數年的勞力,而每一里花費的錢,則高達兩萬兩千五百貫!

    以工程目前進度來看,全部鋪軌完成,還需要一年左右的時間。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全世界也唯有大宋,能夠組織起這種規模的工程。

    就是大宋,能夠組織起這樣的人口規模並不意外,但能夠如此高效,靠的卻不是大宋的官吏,而是鐵路總商會派來的一群年輕人。

    這些年輕人或是出自龍川學堂,或者是來自濟州學堂,也有海州學舍的,總數達到了一萬之眾,年紀最大的不過二十四五歲,年紀最小的只有十四歲但他們一個個精通算數,懂得統籌,配合默契無間,都受過四年以上的專門教育。他們最初時還有些生澀,可不到一個月功夫,就能將自己手頭中的事情做得妥妥帖帖,即使是朝廷委派來的能員干吏,對他們也得挑出一個大拇指說一聲服字。

    他們在這次工程中也得到了巨大的鍛鍊。

    在一群這樣的少年人簇擁下,詹天佐很滿意地望著望著面前這一段路基,枕木已經放好固定,接下來就是固定鐵軌了。不過等正式鋪軌時,他恐怕已經不在京徐鐵路的工地上,而是轉道向南,為從徐州通往鎮江的新一條鐵路做準備。

    這條新路因為要跨越眾多河流湖澤,所以難度更大,哪怕如今的橋樑施工技術也有了突破,但在一些特殊地方,為了給船隻留下航道,都會採取蒸汽吊橋的方法。這一切,還需要進一步摸索,也就需要詹天佐這樣的專家前去。

    “諸位,今日一別,不知何時再見了,或許十年之後,在江南我們修橋修路時,還能夠相互配合。”詹天佐對圍著自己的年輕人們拱手:“好生做事,莫要辜負了周公的一片期待!”

    眾人都是向他還禮,但當他們直起腰時,卻發現詹天佐面露古怪之色,望著一個方向。

    卻是一位女郎,不安地抓著自己的發辮,咬著唇,正躲在一邊望向他。

    這女郎秀麗可親,一雙眼睛透著倔強,眾人看了之後,都會意地微笑起來,然後散去,讓那女郎可以走過來。

    “你要離開了?”女郎小急步上前,輕聲問道。

    “秀姐兒,你……”詹天佐有些苦惱,這問題,可比如何在百丈寬的大河上修建鐵橋要麻煩得多啊。

    這女郎與他結識的時間並不長,也就半年左右,可是彷彿是認定了他一般,只要有閒,就來尋他,外頭風言風語甚至她父母的咒罵毆打,都改不了她的主意,往往是上午挨了一頓打,下午她還是一拐一拐地跑來詹天佐身邊。

    “先生是不是要離開了?”女郎又問道。

    “是。”詹天佐點頭。

    “先生是有大學問的,奴不敢留先生在這裡,但奴有一樣東西,還請先生收下,就像是奴……能陪先生走遍天下。”

    那女郎說著說著,從袖子裡拿出一柄剪刀,不等詹天佐反應過來,喀的一聲,就將自己的大辮子剪下一截,然後用根紅繩紮住。

    她的手又快又巧,雖然有些粗糙,卻用最短時間將那斷髮紮好,還打了個漂亮的結,然後將之遞了過來。

    詹天佐有些猶豫。

    女郎徑直將髮辮塞入他的掌中,兩人手掌輕觸,女郎的眼中盈盈鼓滿了淚珠,卻強忍著不令其流下,然後向詹天佐又是行禮。

    “先生是做大事的……若是先生覺得我送的東西又賤又麻煩,隨意扔在哪兒就是。”

    “不,不,這是、這是我收到的最寶貴的禮物……”詹天佐非是鐵石心腸,只是唸著自己這一世恐怕都要在荒郊野外奔波,永遠不可能在一個地方久呆,這才會如此。此時他心中激盪,想了想,從腳邊的行囊裡翻出了一個錦盒,將錦盒打開,把那串髮辮放進去,而將原本在錦盒中的東西拿了出來。

    這是一枚徽章,乃是銅、錫合金所鑄,閃動著青色的金屬光澤,上面有一串字:鐵路功勛章。

    “這是周公……就是濟國公親手賜予我的,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把它留給你作個紀念,若今後你有了孩子,想要學鐵路,便拿著它去尋鐵路總商會!”

    緊緊攥著勛章,那女郎的淚珠叭噠叭噠往下落。

    “依我之見,詹大匠,你自個兒的孩兒,就該自個兒管!”

    那女郎正無聲流淚之際,突然聽得有人說話,她忙擦去眼淚,卻看到自己心中宛若天人一般的詹天佐,正向人下拜行禮,那態度之恭敬,簡直從未有過!

    她回頭望去,卻不知何時,自己身後站了一行人,為首者年紀甚輕,長得也極是俊美,笑吟吟地向她抱拳:“見過嫂夫人!”

    女郎頓時鬧了個大紅臉。

    “你,你……我不是……”

    “你只說願意不願意就行了,只要你願意,那麼這嫂夫人我就叫定了。”

    女郎心中怦然一動,卻又不服氣:“你以為你是濟國公啊,這麼大的本領?”

    她在詹天佐面前倒是羞澀得緊,可對著這年輕人,卻是潑辣大膽,叉著腰說話時,當真是剛健婀娜,一看便知是個辣妹子。

    “濟國公算什麼,他能做的,我都能做!”那年輕人撇嘴道。

    女郎可是不信!

    如今這京徐鐵路兩邊,濟國公周銓的名頭可謂深入人心,在民間傳聞中,這位乃是天巧星轉世、財神爺下凡,隨手一點,便可就山中現金,張口一呼,就可令天雨落錢。而且女郎跟在詹天佐身邊半年,最是清楚,詹天佐常說他的本領,就是從濟國公那兒覺得了一點皮毛。

    眼前這年輕人,連鬍鬚都沒留,看上去俊秀得過了份,怎麼可能有濟國公的本領?

    她還待再說,卻見詹天佐苦笑道:“秀姐兒,休要胡言,這位就是濟國公……還不速速見禮!”

    那女郎秀姐兒嚇得一大跳:“怎麼……怎麼這秀年輕?”

    然後鬧了個大紅臉,慌忙下拜,然後躲到了詹天佐的身後。

    詹天佐望著周銓,心裡有些不解,這個時候,周銓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詹大匠要南下,我總得來送一送,另外,提前將一樣東西送你。”周銓向旁邊一招手,立刻有個少年衛士上前,捧上一個紅色錦盒,周銓打開錦盒,從裡面拿出一枚勛章,與方才那柄外型相似,但卻銀光閃閃,是純銀所鑄。

    “鐵路功勛一級銀質勛章,原本是要等鐵路正式通車後再發的,但你此次南去,恐怕要錯過到時的慶功會,我便提前發給你就是儀式簡陋了一些,還請你勿要怨怪!”

    詹天佐哪裡會怨怪!

    他可是知道,銀質勛章要拿到有多麼困難,那些在戰場上出生入死的戰士,在海上風來浪去的水員,都沒有幾人能夠拿到銀質勛章!

    他鄭重地將銀章接了過來,很小心地別在自己胸前,然後又向周銓行了禮。

    周銓將手舉到自己眉間,詹天佐明白,這是東海護衛軍的新式軍禮。

    “去了南方小心一些,那邊的摩尼教鬧得有些凶,我安排了護衛,在安全問題上,你要配合他們,你們這些大匠,一個個都是至寶,休要出意外。至於嫂夫人,她家人那裡自有我去說,她就充當你的生活勤務,隨你一起去南方,條件雖然艱苦些,但我想,嫂夫人應當不會有怨言吧?”周銓又看向那位名為秀姐兒的女郎。

    她如今臉紅得厲害,卻堅定地點了點頭。

    於是詹天佐的行程計畫就發生了改變,從一個人離開,變成了兩個人同行。他原本顯得簡單的行囊,也被加入了許多東西,直到他們啟程,才有一對中年夫婦跌跌撞撞跑了來,哭哭啼啼的,可秀姐兒拉著詹天佐跪下向他們磕了幾個頭後,他們也只能無奈地被帶到周銓面前。

    不過來時哭哭啼啼,回去就笑逐顏開了。

    成就一對有情人,這種感覺讓周銓非常歡喜,再望著這工程緊密的工地,他心中的成就感就越深了。

    直到岳飛出現在他面前,他才稍斂面上的笑意:“有關那個無面人之事,你在報告中說是有些線索了,莫非查到了他的身份?”

    無面人的秘密,兀朮一直保存得很好,直到岳飛橫掃北九州,拎獲不少兀朮的親信,才得知兀朮身邊有這樣一個人物。

    兀朮在日本乃至女真的許多手段,都是此人出謀劃策,雖然周銓對此人的所謂謀劃不以為然,但對此人的身份,卻是很感興趣。

    這人對周銓相當瞭解,做過很細緻的研究,其策略也學到了周銓的一些皮毛,這不是單槍匹馬或者臨時起意能夠做到的。

    他究竟是誰?他想做什麼?(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7
四七四、童貫再敗

    “此人是政和六年出現在兀朮身邊,當時就已經用布蒙面,金人中有一個說法,說他是從濟州島來的。”

    岳飛回稟的話語,讓周銓眉頭皺了起來。

    政和六年,濟州島的五國城已經被他經營得初具雛形,但那時人員繁雜,戶口登記制度尚未完善,因此,只憑這線索,很難判斷出此人是誰。

    “從兀朮的一些手段來看,確實像是在濟州島學了些皮毛的,鵬舉,這事情不必牽你太多精力了,從日本回來吧,將那裡交給別人,接下來你把精力主要集中在練兵上,我料想……大概和平不了多久了。”

    岳飛頓時大喜:“打誰?”

    “誰不乖,就打誰。”周銓笑了笑。

    得到命令的不只是岳飛,葉楚、韓世忠、宋行風,盡皆得到了這個命令。

    這是很少見的事情,護衛軍的所有高級將領幾乎都被動員起來,只有極少數人,因為要負責呂宋那邊的清剿工作,或者日本、高麗的威懾工作,才沒有安排任務。

    大宋也在備戰,五月滅遼的呼聲高漲,童貫那邊,通過海路金人的使者往來頻繁。

    到得四月初時,大宋朝廷拼湊集結的二十餘萬大軍,再度雲集保州,這些兵士的軍紀可談不上好,給身為保州知州的趙明誠帶來了不少麻煩。

    四月十日,童貫誓師北進,而遼人沒有正面阻擋,只是令少量遊騎騷擾監視,主動將防線收縮。

    此次童貫吸取教訓,大軍進發速度極慢,每日前行不過二十里,對於補給糧道,他以精騎護衛,不給遼人可乘之機。嚴格來說,童貫還是知兵的,故此遼人雖然試探性地偷襲了兩次,在得不償失之下,只能收兵回退。

    童貫也不追擊,仍然是按照每天二十里的固定速度前進,倒是派往京師的使者很勤,隔三岔王就回去吹噓,今日收復失地若干,明日擊殺遼虜若干,若將他軍報中所說的戰果總和起來,收復的失地足有三個燕雲那麼大,擊殺的遼人比起遼國鼎盛之時的全部兵力還要多。

    他是在等,等待金人的行動。

    四月中旬,金人在錦州集結完畢,開始向著渝關進發。

    到得五月初二,金人與遼在渝關對峙,金人試探性地攻擊,遼堅守不出,令金人無功而返。

    但到了五月初五,金人的炮隊抵達前線。

    金人繳獲過遼國的大炮,從高麗、遼還有日本那裡搜刮了不少能工巧匠,幾乎在遼國仿製出大炮的同時,兀朮的人也仿製出了大炮,而且因為金國野蠻的制度,完全不必擔心成本,所以鑄炮的數量極快。

    渝關城頭,經過大半年改造,同樣有炮,前幾天擊敗金人攻擊,這些炮台功不可沒。但當金人的炮隊上來後,形勢就發生了逆轉,哪怕遼有地利的優勢,可是面對金人數量更多的火炮,仍然被壓制住了。

    若是周銓在,肯定會嘲笑遼、金炮兵的水平,不但射程近、射速慢,火炮也不牢靠,時不時就會發生炸膛。但無論是金還是遼,都不把人命當回事,晝夜連番攻擊下,才一日,遼在渝關的炮陣就被轟平,再無可用之炮,而金人的火炮也因為炸膛等各種原因,損失了四分之一竟然沒有一門是因為被敵炮轟中而毀的。

    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

    剩餘的火炮狂轟之下,哪怕金人不懂彈道、不知測量與計算,也足以在第三天,將渝關轟開。

    當金人的步甲沖上已經成了斷壁殘垣的關頭時,這座後世有天下第一關名頭的關城之內,已經不見遼人的蹤影,面對這種情形,遼人實在無法堅守。

    阿骨打輕輕咳嗽著,騎馬穿過這片斷壁殘垣。

    “恭喜陛下,賀喜陛下!”

    當他的座馬經過一群官吏時,其中有人突然下拜叫道,阿骨打側臉望去,說話的是一個漢官。

    與兀朮一般,阿骨打對於投靠過來的漢奸們一向是極為優容的。因此他停住馬,笑著問道:“何喜之有?”

    “陛下得火炮利器,則南國盡為陛下所有矣!”那漢官滿臉堆笑道:“此前中原能拒北國者,無非就是北軍善騎射野戰不擅攻城,而今有火炮利器,城垣之險,有如糞土,南國所倚仗者再無存遺,我大金席捲海內統合寰宇,正其時乎?”

    他是用遼語說的,阿骨打聽得很清楚,只覺得此人說話甚是有理。

    阿骨打很是研究過一番宋人的歷史,宋人在與遼的大戰中,屢屢失利,最多就是在邊境小規模的衝突裡零星佔據點優勢。可是遼一直沒有辦法滅宋,哪怕曾經飲馬黃河之畔,最後也不得不回軍,關鍵原因就是漢人喜歡修城牆。

    高大的城牆對於遊牧民族來說,當真是令他們望而生畏的防守利器。可是如今有了火炮,城牆再不需要用人命去填,中原農耕民族最大的優勢已經沒有了。

    “汝何人也,頗有見識,不防隨侍在朕身邊,以備顧問。”阿骨打馬鞭一舉。

    “臣左監門衛大將軍李師夔是也!”那漢官大喜,拜伏在地,連連叩首,幾乎要來舔阿骨打的馬蹄,阿骨打哈哈笑了笑,覺得神清氣爽,原本隱隱有些不適的身體,此時都好了幾分。

    李師夔得了阿骨打允許,便跟在阿骨打身邊,只是他此前奴顏婢膝的模樣,讓金人都覺得有些無恥,因此無人理睬他。他卻怡然不知,猶自顧盼自雄,特別是看到和他一般投靠金人的漢、遼官吏,更是挺直了胸膛,大約是覺得自己與他們相比要高人一等。

    只不過很快就出現狀況了,金人騎馬,他此前雖有馬,但迎接阿骨打時卻是步行,因此阿骨打帶著護衛侍從騎馬前奔,他卻只有撩著官袍小跑跟著,短距離倒還無妨,只是阿骨打可是要進軍燕京的,他難道還能一路跑到燕京去?

    渝關失守的消息,令燕京城內亂作一團,遼國終於走到了最後關頭,誰都知道,他們已經絕望了。主戰派、投降派爭成一團,投降派中投金派與投宋派又吵成一堆,見此情形,蕭干與耶律大石表面上的親密合作也無法維持了,他一聲不吭,帶部西走。而耶律大石在得知消息之後,也毫不猶豫,拋棄了耶律淳的遺孀蕭普賢女,只帶著自己的親信東去武清。

    蕭干逃入群山之中,準備繼續往西,趕往河西之地,而耶律大石則是在武清乘船渡海,前往高麗在那裡再輾轉趕往日本,畢竟遼國於彼處還有一塊勢力範圍,乃是耶律大石親自經營,只要到那裡,耶律大石相信,自己還是能有所作為的。

    蕭普賢女無奈之下,只能帶著少數殘留的主戰派南下,正好與童貫大軍碰上。蕭普賢女本意是想投宋,畢竟比起野蠻的金人來說,宋人要好打交道得多。但是此時童貫卻不許降,逼急了的遼人只得與童貫再戰一場,然後……

    童貫又敗了!

    “童貫又敗了?”

    消息傳到周銓這裡時,周銓都有些不敢相信,這種情形下都能敗,童貫得無能到什麼地步?

    “童貫倒沒有什麼指揮上的錯誤,只是官兵實在不堪戰。”負責北面軍情事宜的,如今是武陽,他年紀也有些了,周銓為了方便他成家立業,便不再給他安排需要到處跑的事情,他如今領導護衛軍參謀部,掛團正之職,主要工作,就是分析各處軍情,與參謀部的一些參謀們討論各種方案,總結經驗教訓。

    他是積年軍旅出身,對官兵與護衛軍都是極熟悉,因此說到此事時連連搖頭。

    雖然官軍與他從軍時相比戰力下降得很快,可快到這個地步,還是出乎他意料。若說此前童貫之敗,還有驕兵自負的緣故在裡面,這一次童貫吸取教訓,沒有再冒進,步步穩紮穩打,可是面對才兩萬餘遼人,在動用了大炮的情形下,仍然是一場慘敗。

    “整個官兵之中,只有出身怨軍的常勝軍還算正常,做了些抵抗,使得遼人未全勝,童貫再度退回保州,但這一戰失利,也讓童貫想搶在金人之前奪取燕京的想法徹底破滅。”

    武陽的分析,仍然集中在宋軍上,至於獲得一場戰術上勝利的遼人,他根本提都不提。

    戰術上的一兩場勝利根本改變不了戰略上的絕望,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遼軍的這場勝利,他們會滅亡得更快。原本投宋還是他們的一個選擇,現在這條路徹底斷絕,絕望中的遼軍,很快就會分崩離析了。

    “金人會交往燕京麼?”琢磨了一下,周銓問道。

    “會,據聞金人皇帝阿骨打身體似有不適,他進入燕京之後,下令搜刮各地人口、財帛,要將之盡數遷往長城之北。我料想,金人會將一個空空如也的燕雲交給大宋,但渝關、居庸關等要地,他們不會交出來,而是會牢牢控制在手中。這樣他們想要再來,隨時可以捲土重來,倒是大宋,得到的全是空城,要想守住這些空城,必須派駐大軍,附近沒有人口,不能就近就食,只能從後方長途運來,這對大宋而言,將是沉重的負擔。另外,童貫不可能白從金人手中獲得燕雲,這贖燕的費用,必定也會是一筆巨大的開銷。”

    周銓冷笑了兩聲,朝廷以為撿了一個便宜,最後,卻是撿來了一個沉重的負擔!

    但那些背井離鄉的燕雲百姓,就有些可憐了,金人可不是周銓,周銓遷人時面面俱到,沿途都做了充足的準備。金人強迫他們遷移下,恐怕有三分之一到一半,會倒在半路之上!(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8
四七五、夏賊回來了!

    “賣報賣報,大新聞,遼國已滅!”

    “最新消息,最新消息,燕雲已復,那可是十六州的肥沃之地,而且多有煤鐵!”

    “王師大勝,破遼軍十萬……”

    如今京師報業極是發達,大大小小的報紙足以六十餘家,其中二十餘家背後都有大商會的支持,甚至有數家背後,直接就是大宋朝廷。

    這也令汴京城中的賣報者數量激增,穿梭於大街小巷之中,總能聽到他們呦喝叫賣之聲,為的不過是每天多賣幾份報紙,賺上幾十文零花錢。

    王黼慇勤地將趙佶引入座位中,又轉身將窗子關上,笑嘻嘻地道:“捷報傳來,滿城皆喜,這是官家有識人之明,若因一時小挫而臨陣易將,哪裡能有這般大勝?”

    趙佶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當皇帝,就必須能裝糊塗,哪怕明知道前線傳過來的捷報是怎麼回事,趙佶還是得裝出高興的模樣。

    梁師成在身邊冷冷瞥了王黼一眼,嘴角微微抽動,只有像他這樣趙佶的貼身近臣,才知道趙佶並不是真正快樂。

    “官家且稍坐,待臣去安排一番,這家酒樓中的雜劇非常出色,算得上是這一年來京中最好的……”

    王黼還在趙佶面前絮絮叨叨,他今日把趙佶從宮中請出來,微服私訪,說是要體察民情,實際上就是給趙佶來介紹這邊的雜劇戲班子。

    這幾年趙佶開始喜歡微服私訪,其實就是滿京師逛青樓啦,而且特喜歡嫖各大戲班子那些名角兒。事實上,這些戲班子原本就是半賣半唱,只有一般的戲迷才將她們當成人物,權貴富豪卻是將她們視為高級點的青樓班子。

    不一會兒,底下的戲台上就咿咿吖吖開唱了。

    趙佶目光一直在瞄那個名角兒,王黼則在旁不停奉承,梁師成默不作聲,李邦彥偶爾應和兩句,氣氛倒還算妥當。看情形,趙佶也對那位眼睛大得出奇的名角兒生出幾分興趣,今夜沒準就要宿在外頭了。

    就在這時,卻聽得外頭微亂,緊接著,高俅沉著臉大步行了進來。

    高俅身為殿帥,執掌京中禁軍,如今還有了個樞密副使的職位,當真是位高權重。他又是天子近臣,時常也會隨趙佶四處遊玩,不過今日他有公務,因此在最初時沒有跟來。

    見他進來,趙佶心裡一驚,霍然站起:“燕雲那邊出了什麼事情麼?”

    “不是燕雲,是河套。”高俅沉聲說道。

    “河套,那裡能有什麼事情,夏賊破膽了,前些時日聽說,夏主李乾順還投靠了西面的大食教,要靠著大食教賜食才有飯吃,哈哈哈哈……”王黼在旁笑道。

    托報紙的福,他這般不學無術的人,如今也知道天下大事了。

    高俅雖然也是奸賊,但他至少表面功夫做得不錯,每次操典時,京中禁軍的陣列整齊倒還可以一看。因此他瞪了王黼一眼,又轉身趙佶:“种師中急報,夏賊繞道漠北,引來西面、北面諸部胡虜,兵力至少數萬,已經逼近靈州!”

    趙佶呆了呆,臉色變得極度難看!

    自從將夏國趕走,河套這塊富庶之地,就被大宋納入疆域之中,大宋在此設立州縣,遷移戶口,大面積種植棉花,天水商會在其中分得了最大的一塊蛋糕。可以說,天水商會在東海商會的強勢壓迫之下能夠苦苦支撐,來自河套的棉花幫了大忙。

    其次就是西軍上下,朝廷為了酬功,將河套的不少土地分給了將士,而其在接收這些新的國土時,也免不了跑馬圈地。朝廷能連續調集西軍,而西軍無大怨,一個很重要原因就是在河套這裡的好處讓西軍上下都很滿意。

    大宋宣和五年五月,在賀蘭山下一大塊牧場,種浤罵罵咧咧地將手中的酒瓶子扔遠來。

    自從种師道陣歿之後,種家在西軍中就有些抬不起頭來,哪怕他的父親种師中還在,卻被趕到了靈州閒置說是在這裡防備夏人,但誰都知道,夏人被趕到了大漠對面,只等大宋熟悉了大漠地理之後,就要將他們斬盡殺絕,哪裡需要防備了?

    更何況,西軍在連續抽調兩次之後,如今還留在靈州到賀蘭山一帶的,只剩餘不過萬餘人,並且分囤於各地,哪裡需要种師中這樣的大將在此鎮守!

    种師道之孫種彥崇跟在叔父的後面,也是一臉的鬱悶之色。

    种師道諸子皆亡,孫輩也唯余種彥崇一人,故此西軍有意照顧他,將他從軍中調出,說是回靈州為种師道守孝。但是身為武人子孫,哪裡有什麼守孝不守孝的說法,種彥崇覺得,自己上陣殺敵,才能更體現對祖父的孝思。

    “叔父,要不,咱們去尋沙陀人麻煩去?”想到這裡,種彥崇從草地上坐起身子,向種浤建議道。

    前些年,因為夏被滅國,北面陰山遷來了數部,他們自稱是沙陀人,乃當初李克用後裔,與漢家是遠親。他們一來,在賀蘭山下放牧,與在黃河兩岸耕種的漢人倒沒有什麼大矛盾,只不過小衝突還是偶爾會發生。

    種浤歪了他一眼:“你想被老大人打軍棍,只管去就是!”

    種彥崇撓了一下腦袋,露出哂笑之色:“若有叔父一起,打軍棍就打軍棍吧……咦!”

    他突然呼了一聲,因為在對面,從賀蘭山的山坡那邊,一隊人馬疾馳而來。

    種浤望了一眼,臉色微變,然後迅速跳上匹馬,從馬脖子上摘下望遠鏡,向著那個方向望去。

    “應當是沙陀人吧,他們今日來找我們麻煩了?好,好,正……”種彥崇正在那裡嘮叨,卻見種浤摘下腰間的牛角號,猛然吹了起來。

    緊接著,種浤目光炯炯地望著種彥崇:“你回靈州,向老大人示警……我覺得情形不對!”

    “不過是十餘騎沙陀人,有何不對,叔父,我隨你一起去……”

    “快給老子滾,這是軍令!”種浤一鞭子抽在他臉上:“我伯父只有你這根苗,你這個蠢貨!”

    這個時候,種彥崇也感覺到不對了。

    那隊沙陀人並不像是來找麻煩,而是倉皇逃命!

    他眯著眼,也舉起了自己的望遠鏡,便看到在沙陀人身後,一道長長的黑線。

    那至少是兩三百騎,正追著這些沙陀人!

    “阻卜人來了,韃靼人來了!”沙陀人遠遠地大叫。

    其實他們也被遼國稱為白韃靼,但是這個時候,卻顧不得上去和那些阻卜人拉關係草原之上,弱肉強食,野蠻腥羶,像他們這樣的小部族上前去拉關係,最大的可能是男子被殺盡或者淪為牧奴,女子則成為別人的妻妾婢隸。

    “叔父你呢!”

    “蠢貨,我把他們引開,你快回去示警!”

    種浤又罵了一句,那些沙陀人幹的好事,顯然,他們不願意這些阻卜人去禍害他們部族,便將之引到了漢人這邊來!

    種彥崇年輕不曾細思,種浤卻比他大幾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就在小河對岸,是天水商會和西軍數個大農莊,幾百戶漢人在此耕作,如今幾無防備,便是據莊而守,如果沒有援軍,也免不了被屠滅的命運!

    所以,唯一的希望,就是如今任靈州知州、賀蘭山防禦使的种師中,他手中急切間可以調來兩三千人,若有充足的時間,則可有萬人,再徵集民壯,湊個兩三萬兵力。

    或許還可以憑此解圍……

    種浤內心深處其實知道,這是痴心妄想。

    阻卜人怎麼會南下!

    而且他們南下的話,又怎麼會只有幾百騎!

    更重要的是,種浤還是有種直覺,這些阻卜人,可能和夏賊有關。

    這一次種彥崇沒有再耽擱時間,他叫了一聲“叔父保重”,也上馬就走。

    種浤則再度吹響牛角,然後,他看到遠處農莊上空,騰起了狼煙。他心中稍安,西軍於此囤田,也不是全無準備,狼煙一起,附近幾個莊子的百姓都會各執兵刃,齊聚於小河畔的一座堡寨,準備防守。

    此時那伙沙陀人離得更近了,種浤冷笑了兩聲,摘下弓,回身嗖嗖嗖連接著三箭,射中了跑得最快的三匹沙陀人的馬。

    那馬受傷立起,將身上的沙陀人摔下,其餘沙陀人紛紛叫罵,也有人彎弓欲射,但是種浤已經驅馬奔起來了。

    沙陀人的騎術倒好,那樣摔下都沒有丟命,只是在地上打了十餘個滾,但當他們爬起來時,卻一臉絕望。

    種浤的意圖很明顯,失去馬之後,他們就無法再逃,而那些阻卜人在殺他們的時候,多少要耽誤點時間。

    至於這樣做對這幾個沙陀人是不是太殘忍,就像沙陀人毫不猶豫將阻卜人引到漢人這邊來一樣,種浤也是毫不猶豫。仁義之心,此時若有,那就是自取滅亡!

    種浤料想的不錯,那三個沙陀人多耽擱了追兵一點點時間,而藉著這點點時間,種浤已經淌過了小河。

    在他身後,十餘騎沙陀人跟著過了河,他們的目標一樣,就是宋人立於河邊的堡寨。

    但就在種浤的馬上岸的那一刻,他聽到聲後滾雷一般的號角聲。

    他駭然回頭,就看到身後那些阻卜人中,樹起了一面綠色的大旗,旗上繡著輪彎月,而在這面旗側,則是另一面繡了“夏”字的旗字。

    果然,在被驅走數年之後,夏賊,又回來了!(未完待續。)
regn13 發表於 2018-5-1 21:28
四七六、老臣愚笨,倒有一策

    “京中禁軍不能再動,若是再動,出了什麼意外,如之奈何?”

    “或許可以令童貫西移……”

    “蠢貨,遼賊餘孽尚未平定,童貫西移的話,死灰復燃如之奈何?另外,金人佔據的地方還未還我,若無童貫大軍威懾,金人背盟又當如何?”

    趙佶耳邊全是朝堂上更位大佬們的爭吵之聲,吵得他額頭青筋直跳。

    這已經是接到消息的兩日之後了,這兩日朝會,儘是爭吵,爭吵之中,許多原本被遮掩的事情,也為人有意無意地掀了出來。

    大宋的兵力,如今捉襟見肘。

    原本京中有四十萬禁軍,西軍有二十萬,河北禁軍十餘萬,但前些年經營西夏,先後從京中抽走禁軍,數量足有二十萬,此後就一直沒有補足過。然後京中剩餘的二十萬禁軍,又多成了販夫走卒力夫僕役,戰鬥力非常堪憂。

    即使是這樣,童貫征西夏之時,令劉海入大漠,折損了十萬禁軍,伐遼之戰先後數敗,又折損了二十萬兵力雖然死者肯定沒有這麼多,可是逃亡的、傷殘的再加上陣歿的、病疫的,損失的數量就是有這麼多!

    這兩場大折損一算下來,大宋能夠動用的八十萬兵力,已經損失了三十萬!

    偏偏這時,還必須在燕雲之地維持至少二十萬規模的兵力,唯有如此,才能鎮住女真人。這一點上趙佶認識很清楚,若沒有足夠兵力威懾金國,這些女真蠻子別說歸還燕雲,恐怕還要在河北咬上一口肥肉走。

    然後,趙佶還必須在徐州到海州一帶,保持一定數量的兵力。雖然朝廷一直沒聲張,可是這幾年,藉著調兵北伐之機,趙佶還是往這一帶安排了近十萬兵力,其防備的對象,正是周銓。

    這恐怕也是現在唯有可以調動的兵力了。

    只是若真抽調了這些兵力,周銓心懷不軌,那當如何是好?

    “不如以濟國公為西面招討使,前往靈州……”

    出這個主意的人立刻就被趕了出去,這個時候讓周銓為招討使,帶著朝廷為數不多的機動兵力前往靈州支援,豈不是怕周銓反得不快?

    商議來商議去,仍然沒有辦法。

    此刻趙佶心裡,滿滿的都是失望。

    他根本想不明白,為何情形會如此。他只不過是將蔡京罷相,將周銓隔在外邊,結果朝廷的財政危機才稍緩解,這邊夏賊又來了。

    他看著蔡攸,往常大事小事都侃侃而談的蔡攸,此時神情慘淡,看上去在躲避他的目光。他再看向高俅,身為樞密副使、殿帥,可以說是武臣中的第一人物,但是高俅也只是皺眉低頭。

    再看李邦彥、王黼等平時陪他遊玩嬉戲之人,盡皆目光惶惶。

    太子趙桓雙眉緊皺,狠狠地瞪著停在大殿一根柱子上的蒼蠅,彷彿想用目光將之殺死。鄆王趙楷魂不守舍,目光呆滯地望著大殿的頂上,看著上面的雕花彩繪,彷彿是在研究其藝術手法。

    這些都是平時他所重視的人。

    “夏賊兵多,靈州等地,又是新近歸附,民心未必穩妥,因此事不宜遲,官家還請速發援軍,哪怕兵力不足,也先派些人去穩定一下軍民之心。”就在眾人都在爭執之時,有人忽然道:“以臣之見,可從朔州、勝州、代州以及火山、保德、岢嵐、寧化四軍調動兵馬前往。”

    還是托周銓的福,當初用遼陽從遼國手中交換到了部分朔州和整個勝州,原本在這一塊防備遼人的河東禁軍,也因此北進朔、勝。這裡與遼國的西京道相接,故此伐遼之時,這一帶的兵力抽調得不多,還有些兵馬可用。

    出這個主意的,正是兵部侍郎何栗。

    他原本是任海州知州的,因為周銓的反對,他在海州任職期間可謂寸步難行,後來朝廷又要和周銓緩和關係,就將他調回京中任兵部侍郎,換張叔夜前往知海州。

    “從這邊調兵,那北面如何?”有人問道。

    “如今遼國西京道已盡入金國手中,金國與我有盟約,又有童貫大軍在燕雲,必不敢南犯。”何栗倒是很有信心地道。

    金人的主力還在燕京一帶,他們在大同的也只是偏師,故此何栗敢為此言。

    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何栗提出的建議,似乎成了唯一的辦法。趙佶見別人提不出更好的主意,便是有建議,也都是諸如編練新軍之類遠水不及近渴的,他只能接受了何栗的建議,不過接受建議之後,他心裡就又有些慌了。

    金國人真會那麼老實麼?

    朝會散去之後,帶著滿心不安,趙佶下令:“請蔡太師入見……不,不,擺駕,朕要去蔡太師府!”

    他一聲令下,底下人立刻行動起來,前去通知蔡京的、向各權貴透露口風的、準備儀仗的,足足忙了半個小時,他起啟程。當到了蔡京府時,已經是午時,蔡京在門口拜迎,趙佶下了輦,親手將他扶起:“太師不必如此多禮,朕不過是來看看太師……這一向,太師的身體可好?”

    “托官家之福,老臣除了老眼昏花,並無大礙,就是老眼昏花,老臣也有老花鏡可用……”

    蔡京絮絮叨叨地說著,然後將趙佶引入宅中,得知趙佶並未進膳,他請求獻食,趙佶也允了。

    只不過再精美的食物,趙佶也沒有太多胃口,匆匆扒了幾口之後,趙佶放下碗筷,嘆息說道:“以往太師在朝,萬事無憂,朕卻不自覺,不想太師身體稍不適,在家退養,才這一年時間,朝廷便百弊叢生,邊患迭起……今日來見太師,是向太師問計,夏賊捲土重來,當如何應之!”

    蔡京卻遲遲不答。

    趙佶忍不住了:“朕現在極是後悔,當初該聽太師與濟國公之言,暫緩伐遼,待穩固根基之後再作打算……朕心急切,才致有今日之失,還請太師勿以朕為罪,為朕出謀劃策!”

    他口頭上認錯,讓蔡京心裡頗為感慨。

    若不是如此窘境,恐怕趙佶只會想著他與周銓威脅皇權之事,而不會出言罪己。

    “朝廷並非無兵,朝廷有兵,盡在河北,童貫手中收攏起來,二三十萬兵總還是有的。”蔡京消息靈通,對於如今的局面很清楚,因此他緩緩道:“現在唯一問題,就是如何能讓童貫手中的兵從河北脫身。老臣愚笨,倒是想到一策。”

    “何策?”

    “官家可封誥濟國公夫人為燕國公主,以武清為其實封食邑,許其於武清開府。”蔡京道。

    封一個女人為公主倒沒有什麼,趙佶最初時愣了愣,然後神情變化,用拳擊掌:“正是如此!”

    所謂濟國公夫人就是餘裡衍。

    武清原本就是餘裡衍的封地,只不過她逃離遼國之後,此地為遼收回。後來耶律禧、耶律大石離開大陸,都是從這裡出發。

    將這塊地方給餘裡衍為實封食邑,既是向周銓示好,又是一種無聲的暗示。

    想來周銓肯定會收下這個禮物的,甚至不需要他出兵收復,只要消息傳出,金國那邊就會倍感壓力。他們肯定不願意和周銓打交道,畢竟周銓船堅炮利是出了名的,在海邊上和他對上,純粹是自找沒趣。甚至女真人若是膽怯些,會想著盡快將燕雲交還宋國,避免離周銓太近,被這廝尋個藉口打一頓。

    這麼一來,童貫手中的兵力,就可以抽調一些前去靈州甚至可以抽調十萬去!

    “一人之威,可抵十萬兵力,朕這算不算是狐假虎威?”在覺得這是妙計的同時,趙佶又有些苦澀,他向蔡京問道。

    “童貫是狐,周銓是虎。”蔡京道。

    趙佶一笑:“罷了罷了,反正在周銓面前,朕早就沒有什麼顏面了,於今之計,就是希望他與朕愛女的婚事能夠早日定下來……此事恐怕還得勞煩太師修書一封,向周銓說明。我恐他記恨前事,不肯收下武清啊。”

    說到這裡的時候,趙佶心裡更為苦澀了。

    大宋的食邑絕大多數都是遙領,不是實封,現在他要實封食邑,卻還要擔心對方不願意接受。

    “以臣愚見,周銓漢胡之分,還是分得挺清楚的。”蔡京道。

    “娶了一位遼國公主,也不能算清楚了。”趙佶酸溜溜地說了一句。

    蔡京笑道:“少年人風流成性,在所難免,若非如此,臣也不會獻此策了。”

    “不僅如此,朕很明白,不能只讓人辦事不給人好處,比起周銓這般公開向朕討要好處的,那些背地裡往自家扒拉東西的才真正可惡。”趙佶說到這,目光突然變得深沉起來:“告訴周銓,只要能保得大宋度過這一難關,今後東海商會的稅收,朕再減他一成,他在海外需要人口,朕許他於江浙、淮南就近招募!”

    蔡京悚然動容!

    此前周銓需要人口,都是從遼國搶、從宋國騙,可謂偷偷摸摸。趙佶現在開口許他在江浙淮南就近招募人手,這對周銓來說,可是莫大的好處!

    與此相比,減稅一成,倒是算不了什麼了。

    只是人口一向是國家根本,私自招募一些偷偷送往海外沒有什麼,可公開招募大群送走,少不得會被群起而攻之!

    “如此……恐怕群臣會有諫言啊。”就是蔡京都不敢應下這條件。

    “不如此,這一關難過。”趙佶此時倒是極為果斷。

    見他態度堅決,蔡京心中凜然,點了點頭:“臣這就給他寫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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