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歷史] 極品駙馬 作者:蕭玄武 (連載中)

 
V123210 2016-7-24 11:35:2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404 231392
V123210 發表於 2017-1-31 13:18
第216章 連番血戰

    薛紹扯了根繩將小男孩兒給綁了扔到屋後,“屁點大,別添亂!在這裡蹲著!”

    然後,薛紹從突厥人的身上拔回自己的橫刀,依舊殺了回去。

    牛奔的武藝談不上有多“精湛”,但天生好膽力大無窮,配上大陌刀,猛人一個勢不可擋,身邊已經砍翻了四五個突厥兵。剩下的幾個都被這頭巨熊一般的怪物給震撼到了,倉皇逃命。

    薛紹提刀衝出來,牛奔一眼瞅到他大喜過望,“白臉的,你沒死哇!”

    “狗屁!”薛紹沒好氣的罵了一聲,“殺敵!!”

    “好嘞——殺光這群雜種!!”

    兩人拼成了一組,大肆砍殺。

    突厥兵面對百名精銳唐軍的突襲和村民的暴起,再加上頭目先被薛紹殺了群龍無首,很快被剿殺得潰不成軍。

    五十二個突厥人無一倖免全部變成了屍體。憤怒的村民們無法原諒這群殺害了他們親人的強盜,沒有一具突厥人的屍體是完整的,戰鬥結束了仍然有人撕咬突厥人的屍體,甚至有人將他們的肉咬下來生生的吞吃。

    況三刀讓將士們儘快安撫村民,打點善後。殺了這一隊突厥兵,這裡也就不能久留了,必須讓他們儘快往南撤走,去幷州。

    薛紹找到那個小男孩兒替他解開了繩索,剛開始小男孩兒還挺生氣,後來看到家門口的那一具最先被摧殘的無頭女屍,他哇聲大哭起來。

    那是他娘。

    薛紹扯了一塊床單來蓋住女屍,蹲到小男孩兒身邊,“是男人,就別哭。去找找看你還有哪些親人。”

    小男孩兒就真的不哭了,到處叫喊的找他的親人了。結果發現,他的爺爺、父親和年幼的兄弟姐妹全部都死了。

    小男孩兒居然沒有哭,薛紹和其他的衛士們都覺得有些奇怪,也擔心他受的刺激太大了失心瘋,於是好幾個人圍在他身邊勸他,哄他。

    “叔叔,我想從軍,殺敵報仇!”小男兒稚嫩的聲音,斬釘截鐵。

    薛紹蹲到他身前,“可是你還小,力氣不夠。”

    小男孩兒的表情很固執,“你都說了,我是男人!”

    薛紹笑了一笑抹去他臉上的鮮血,“聽話,十年後,再從軍。”

    “那這十年,我去哪裡?”

    小男孩兒的一句話,讓薛紹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村民們漸漸的冷靜了下來,開始為親人們收屍準備撤離。有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走到了薛紹身邊,抱住那個小男孩兒說道:“山伢,跟嬸嬸一起走吧!老秦家就只剩我們兩個了,我會把你養大再讓你去從軍,為你的父母叔伯兄弟們報仇!”

    “好!”小男孩兒答應得很果斷,擡頭看著薛紹,“叔叔,你叫什麼名字?”

    薛紹摸了摸他的頭微然一笑,“大唐衛士!”

    “總有一天,山伢也要成為叔叔這樣神勇威風的大唐衛士!”山伢大聲道。

    薛紹呵呵的笑著在他臉上掐了一把,“你就叫山伢,有大名嗎?”

    小男孩兒搖頭,“我爹不識字,就叫我山伢。”

    “姓秦是吧?”薛紹說道,“我給你取個大名,以後投軍的時候用。”

    “好!”

    “就叫——秦破虜!”

    況三刀帶著兩個人走了過來,對薛紹招了一下手,薛紹走了過去。

    “幹得不錯。”簡單的四個字,況三刀仍舊說得毫無感情,然後馬上岔開了話題,“識字嗎?”

    “會。”

    “寫封馳報,給幷州李將軍送去。”況三刀說道,“大體說一下這裡的情況,並說我們繼續朝前偵察了。”

    薛紹道:“就說,突厥兵力已抵代州唐林村野,時刻威脅幷州。我部繼續挺進朔代二州摸排調查,另有南遷百姓萬望收留安置。這樣如何?”

    “好。”況三刀揮了一下手,旁邊兩人遞來筆墨紙硯。

    薛紹用藍田祕碼寫下了這一份馳報,剛要收進木筒裡用泥膠封起,況三刀搶了過去展開一看,馬上就將薛紹叫到了僻靜處,“你寫的什麼?”

    “馳報。”

    “我雖然識字不多,但也知道你這不是寫的漢字!”況三刀上前一步瞪著薛紹,壓低了聲音道,“這樣的馳報,主帥如何看得懂?”

    薛紹微然一笑,“況旅帥放心,這封馳報如果不幸落在了突厥人手裡,他們絕對看不懂。但是主帥身邊的書令使,肯定能認識!”

    “早就看出你不簡單!”況旅帥低聲的吼道,“說,你究竟是什麼人?”

    薛紹吸了一口氣,仍是微笑,“和你一樣,大唐衛士。”

    況三刀雙眼一眯,盯著薛紹看了半晌,沒再多話轉身就走,大聲道:“一個時辰,清理戰場再度出發!”

    一場激戰唐軍和村民獲得了勝利,但村民死傷不少唐軍也犧牲了十七人,另有四人重傷,輕傷不計。

    村民和衛士們一起掩埋了屍首處理了傷員,況三刀派了一匹快馬去遞馳報,派名帶輕傷的衛士護送這些村民和重傷的傷員,往南撤向幷州。

    出發時的一百零三名唐軍,現在還剩下七十五個繼續前行。

    人馬結集隊伍時,秦破虜來找到了薛紹,“叔叔,我還可以再見到你嗎?”

    “或許可以吧!”薛紹笑了一笑,捏捏他的臉蛋,“你是男人,以後要好好的保護你的嬸嬸和鄉親,要聽嬸嬸的話、要孝敬她。”

    “我會的。”秦破虜很認真的點頭,“如果我想找你,該要去哪裡?”

    薛紹蹲下身來,微笑道:“不用找我。你只管奮發努力,要多讀書勤練武,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純爺們兒。等你哪天做了將軍,我們就能見面了!”

    “男人大丈夫,說話要算數!”秦破虜很認真的點頭,“等我做了將軍,你一定要來見我哦!”

    “來,擊掌為誓,一言為定!”

    秦破虜非常認真的和薛紹擊掌為誓,然後背上小包袱跑回去牽著他嬸嬸的手,一步一回頭的和眾多村民們一起走了。

    “兄弟們!”況三刀喝了一聲,眾皆肅立。

    況三刀說道:“雖然我們幹掉了這一隊孤軍深入前來打劫村莊的突厥遊騎,但我們的人員也減少了二十多個。前方不容樂觀,既然有突厥人滲透到了這裡,估計長城邊防洞開朔州已經陷落,代州也有了不少的突厥人在四處劫掠燒殺。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繼續朝前挺進,儘可能的摸清敵情、解救更多的百姓民。但是我們人手有限,不能蠻幹。往下,情況會更加危險。兄弟們務必提高警惕、服從號令。不要徒逞血氣之勇只想殺敵,我們的主要任務是,摸排敵情!”

    “是!”

    “全體上馬!”

    一行人上了馬,在掩埋陣亡唐軍的大墳堆邊圍成了一圈,靜默。

    “脫帽,揚兵!”

    所有人將兜鍪託在了手裡,另一手高高的舉起兵器。

    “兄弟們,請安息!”況三刀大聲道。

    “兄弟們,請安息!”眾軍士齊聲喝道。

    有好些個衛士流出了眼淚,但是沒人哭出聲來。

    “得勝之日,我們再來祭奠!”況三刀大聲道,“出發!”

    薛紹戴上了兜鍪看了死氣沉沉的空蕩村莊一眼,戰爭,受害最大的還是普通的平民百姓。不管哪個時代,軍人的職責永遠是神聖的——保家衛國!

    薛紹一行七十五人,繼續沿山道朝北方挺進。沿途發現了不少零星的逃難百姓,士兵們對他們進行了安撫指引他們向幷州逃難,那裡有大唐的主力王師。並且,從這些逃難的百姓們口,瞭解了許多前方的情況。

    此前朔方道行軍總管曹懷舜鎮守的朔州,的確是全盤陷落了。突厥大軍追著曹懷舜的殘部掩殺進入長城關口,然後血洗了整個朔州,劫去了大量的牛馬和人口,整座城內幾乎再無生靈。毗鄰朔州的代州也遭受了很嚴重的兵災,雖然突厥人暫時沒有直接攻打代州的治所、防禦堅固的雁門縣,但他們從朔州的各個防線缺口滲透進來,針對雁門身後的偏遠村甸,正在進行報復性與破壞性的燒殺劫虐。

    突厥草原被大唐統治了五十年,天知道突厥人心底積攢了多少怨恨。

    代州都督竇懷愆根本無法、也不敢分薄了兵力去遏止這些化整為零的突厥強盜,他只能是坐鎮雁門,力保城關與州城不失。否則,突厥大軍就將真的全部殺進長城關內,血洗河北腹地了!

    “我們必須見到代州都督竇懷愆,才能真正落實這些情況!暫時不能全憑難民的一面之辭就貿然回報,以免誤導了後方主力。”況三刀很警慎,說道,“兄弟們,打起精神繼續向雁門挺進!”

    傍晚時分,薛紹一行人走出了山林。前方隱約可見連綿的崇山峻嶺,不再有山林的掩護。這裡就是古來有名的雁門郡,萬里長城上的重要險關雁門關和代州的治所雁門縣,就在前方。

    望山跑死馬,山道崎嶇難行,這一路過去還得幾十裡。從昨天半夜走到現在還經歷了一場廝殺,大家顯然都累了,連戰馬也有些力衰。

    “兄弟們!”況三刀說道,“務必一鼓作氣趁天黑之前,進入雁門!”

    前方突然煙塵囂起。

    薛紹跳下馬來將耳朵貼著地面聽了片刻,大聲道:“大隊人馬奔來,有騎兵!”

    “隱蔽!”

    況三刀馬上將人帶回了樹林之,躲藏起來。眾人心裡一陣不好的預感——莫非雁門也陷落了?!

    沒多時前方跑來一大批人約有數百,哭爹喊娘一片混亂,顯然是一群逃命的難民。在他們後方,有一群突厥騎兵在追殺,弓矢亂飛揮刀狂砍,如同虎入羊群。

    況三刀毫不猶豫的大聲下令,“殺敵、救人!”

    “況旅帥,請慢!”薛紹連忙叫停,快語道:“敵軍數量不下百數,貿然出擊恐怕要傷及無數百姓,我們還未必打得過!——不如叫兄弟們分散在樹林各處,一同吹起號角大聲呼喊、並用樹枝掃起灰土煙塵以為疑兵!突厥若退,則我救人為上不必戀戰追擊;突厥若不退,我們再從四方殺出以包圍之勢合力擊之,或可先聲奪人佔據主動!”

    眾人一聽,齊聲讚歎“兵法妙計”。

    薛紹近乎肯求的看著況三刀,“頭兒,聽我一回!”

    況三刀眯著眼睛盯著薛紹看了片刻,大喝一聲——“按他說的辦!”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35
第217章 埋在一起

    眾衛士們分散到樹林各處,每火有兩隻號角,現在十幾只行軍號角準備就緒。薛紹仿造三國演義裡張飛在長阪坡的做法,叫人砍了樹枝掛在馬鞍上,稍後號角聲一起就騎馬在樹林裡奔騰,做為疑兵。

    所有人的行動非常迅速,一則訓練有素,二則時間緊迫。每一秒都有百姓的性命在喪失。

    前方人馬離此不過三百米,百姓在倉皇逃遁,後面的突厥兵在瘋狂掩殺。追得最近的幾個人已經衝進了百姓人群,手裡刀落像砍瓜切菜一樣,人頭與肢體亂飛,血液噴濺慘叫四起。

    每個唐軍將士的眼睛都像是要噴火了,但大家沒有輕舉妄動,等著況三刀的號令。

    況三刀就站在薛紹的身邊死盯著前方,面目依舊猙獰,眼神寒涼如冰,手裡握著一個騎兵號角。

    “眼前此景,座談客可以想出一百個計策;但真正面對這樣的情景,一般人心裡早已是一片空白,根本無法思考。就算是我帶的這些沙場老兵,也只會聽令行事。”況三刀沙啞的嗓音低沉的響起,顯然是在對薛紹說話,“你絕對不是一般人。若非身經百戰歷經無數生死,不會有這樣的冷靜;若非機智過人胸懷韜略,不會在這種危難時候想出這樣的計策——能告訴我,你究竟是誰麼?”

    薛紹說道:“改天把酒一醉,自當奉告!”

    況三刀幾乎沒有回頭看薛紹,點了一下頭,吹響了手的號角。

    “嗚——嗚嗚!!”

    緊接著,十幾只號角一同吹響,準備就緒的騎士策馬在樹林奔跑起來,一片煙塵四起。同時,所有人發出大聲的吼叫。

    前方奔跑的百姓哪裡還顧得上前方異樣,後面的彎刀幾乎要砍著脖了,他們只知亡命的奔跑,慌不擇路的奔跑。

    可是突厥人就不是這樣的反應了,唐軍的牛犄號角與他們自己的號角聲不同,他們一下就能聽出來。

    當下,跑在最前的突厥人就愕然的停住了。後面約有一兩百騎也依次停住,猶豫不定的看著這一片樹林。

    “殺啊——”薛紹等人用刀劍拍打著身上的鎧甲,發出洪亮的金屬敲擊聲。再一看樹林當,漫天的煙塵超過了樹尖,如同千金萬馬奔騰而來。

    突厥兵打了一個呼哨,調轉馬頭就跑。

    “打出旗幟,救援百姓——快快快!”況三刀大聲下令。

    幾面唐軍旗幟張打起來跑出樹林,對數百名百姓奔去。

    “我等是大唐王師,百姓勿驚!!”

    “快進樹林!——快快快!!”

    百姓們發出一片慶幸又悽慘的大叫聲,連滾帶爬的朝樹林這邊湧來。

    “不要再走官道,全部進樹林!”

    “快快快!!”

    薛紹和所有的衛士都衝了出去,儘可能的將百姓們拉進樹林。

    大家心裡都清楚,突厥人不是白痴。一但發現沒有千軍萬馬殺出來,是自己受到了欺騙和羞辱,以他們的性格絕對會翻身再殺回來。

    時間非常的緊迫,如果不能趕在突厥人殺回來之前躲進樹林,站在這官道上就是當活靶的命。突厥人的騎射功夫可不是吃素的,這個在馬背上長大的族群,**歲的孩就以百步穿楊為榮!

    百姓們跑到這裡,好些都已是體力枯竭。尤其是一些女人、老人和孩,根本就跑不動了。尤其是見到了唐軍,他們在面臨死亡時迸發出來的求生**與生命潛能稍一鬆懈,好些人趴在地上爬都爬不動了。

    薛紹等人只能拖著揹著扛著這些人,拼命的往樹林裡鑽。

    北方,滾滾的馬蹄聲果然去而復返。

    疑兵之計可不能用兩次,這下真是劫難當頭了!

    “兄弟們——誓死撼衛之!!”況三刀翻身上馬,高舉馬槊。

    所有唐軍將士翻身上馬,大聲怒喝,“誓死撼衛之!”

    薛紹大吼道:“鄉親們,趕緊逃進密林深處!不要回頭不要停留!往南方去,去幷州!!”

    “你、你們就這麼幾個人啊?!”一名漢沮喪的叫了起來,“雁門都陷落了,成千上萬的突厥兵正在洗劫州縣城池,你們擋不住的——趕緊一起逃吧!”

    眾人一聽,心同時一驚——雁門真的陷落了!

    “快走!!!——”況三刀策馬奔過來大聲怒吼,“我們是大唐衛士,拼死也要攔住他們!鄉親們,趕緊逃!走山道去幷州!那裡有我們的主力王師!!”

    “好、好吧……”

    百姓們咬牙爬起來,四面八方的逃進了密林。

    況三刀拿馬槊敲了一下薛紹的鎧甲,“你也去,把這裡軍情彙報給李將軍。”

    “你讓我當逃兵?”薛紹怒瞪況三刀。

    “雖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我知道你是個人才。”況三刀依舊面目猙獰,言語冰冷,“你絕對不能死在這種地方。”

    “還不都是一條性命嗎?”薛紹沉聲道,“我們全都發過誓言,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這是命令。”況三刀冷冷的道,“如果你還是勳一府第三旅的兵!”

    “……”薛紹臉皮一抽搐頓時無言以對。

    況三刀一槊指向牛奔,“你,保護承譽一起去!務必讓他安全抵達幷州!”

    “俺不去!俺要跟那群雜種拼了!”牛奔大叫。

    “砰!”

    況三刀一槊拍打在了牛奔的頭盔上,“再有抗命者,一槊捅死!”

    “承譽,牛奔,去吧!”好幾名衛士大聲道,“若有機會,把我們遷去那個村,和陣亡在那裡的兄弟埋在一起!”

    “明年清明,來給我們上炷香!”

    “快走!——來不及了!”

    “再不走就翻臉,來世都不認你們做兄弟!”

    薛紹一把拽住牛奔,“走啊!!”

    “俺……不……去!”牛奔放聲大哭。

    “砰!”又是一槊拍打在了牛奔的盔甲上。

    “孬種,不許哭!!”況三刀沉喝,“記住,你們不是逃兵!你們身負艱鉅的使命,要將這裡的軍情遞給李將軍知道!——不要讓我們平白的送死,一定要達成任務!”

    “是!——”薛紹大聲應諾,嗓都啞了。就像況三刀的嗓門一樣。

    況三刀時常冰冷的眼眸之,閃過一抹罕見的溫情,肌肉扭曲的臉上甚至現出了一抹微笑,“要是都死了,誰來埋葬我們?”

    這話剛一落音,況三刀怒喝一聲“駕”,調轉馬頭揮舞馬槊朝前衝去。

    “駕——”

    所有的勳一府越騎們,朝前衝去。

    前方,突厥騎兵黑壓壓的一片,滾滾而來!

    “兄弟……!”牛奔號淘大哭。

    薛紹死死咬牙眼淚到了眼眶邊,拼命拉著牛奔往樹林裡走。無奈牛奔實在太過笨重力氣也太大了,薛紹費盡牛二虎之力,沒能拉動這頭犟牛幾步。

    “蠢熊,再不走老一刀捅了你!”

    “走——”牛奔大吼一聲,突然一把抓住薛紹將他扛起來,大步如飛的開始在茂密樹林裡狂奔。

    “你瘋了,放老下來!”薛紹大叫。

    “不放、不放、就不放!”牛奔大叫,“況旅帥說了,一定要讓你安全抵達幷州!”

    “老有腿,自己能走!”

    “我就你這一個兄弟了,就讓我扛著你走吧!”牛奔大聲號哭的扛著薛紹,發足狂奔。當真像是一頭叢林裡的黑熊。

    “你他孃的真是蠢熊啊!馬都不要了!!”薛紹在他背上差點被他顛到嘔吐,用刀柄砸打他的鎧甲。

    “呃!……馬,我們的馬!!”

    撲通一下,牛奔將薛紹扔到了地上,飛一般的跑回去牽來兩匹馬。

    薛紹差點一下被他摔到頭暈眼花爬不起來,破口大罵,“豬!你就是一口活豬!!”

    樹林百步開外,激烈的戰鬥已經打響。

    薛紹與牛奔甚至都不敢回頭去看,咬著牙狠著心,各自牽上一匹馬鑽進了密林之,帶著那些逃難的百姓一起往南方密林當匆忙的撤走。

    逃命就是逃命,只能用張惶和連滾帶爬來形容。滿山的百姓約有四五百人,在密不見陽光的叢林裡一陣亂鑽,薛紹還得不時的大聲呼喝聚攏這些百姓,以免走散迷失在叢林裡,或是落單被野獸吃了。

    突厥人的騎兵,輕易不敢闖進茂密的樹林。再加上況三刀等人誓死阻攔,一時好像沒有追兵殺進樹林,薛紹稍稍鬆了一口氣。

    心裡,卻是更加沉甸甸的。

    逃了有一兩個時辰,發現一條小溪。薛紹招呼百姓在溪邊稍事歇息,有乾糧的吃點乾糧,沒幹糧的補充一點水份也是好的。

    薛紹和牛奔一路上都出奇的沉默,現在背靠背的癱坐在一起,都只顧得上大喘氣了。

    良久。

    “白臉的,你說……”牛奔突然開口了,“我們還能見到況旅帥麼?”

    “能。”薛紹回答得斬釘截鐵。

    牛奔突然露出一個驚喜的表情,馬上又失望的撇下了嘴,“你騙俺!”

    薛紹站起身來踢了他一腳,牛奔貌似很怕很疼的慘叫了一聲,嘿嘿傻笑。

    “白臉的,你說……”

    “老有名字!”

    “承……那個啥,你說!”牛奔絮絮叨叨的說道,“人死了,都會去同一個地方麼?”

    薛紹點了點頭。

    牛奔一下就笑了,“那就成!——反正俺也會死的,遲早還能再見到這些兄弟們!”

    薛紹牙關緊咬,沉默。

    “俺好像聽到你說要和況旅帥把酒一醉的,到時候記得叫上俺啊!”牛奔絮絮叨叨。

    薛紹依舊沉默,眼圈刺痛。

    “將來,等俺死了,也要和他們埋在一起!”牛奔的聲音在顫抖。

    薛紹的眼淚一下就滾了出來,憤怒的一腳踹在了牛奔的屁股上。

    “埋你大爺!埋你大爺!”薛紹一邊踢一邊大聲咆哮。

    “俺沒大爺,生下來就一個人!”牛奔有點被嚇到了,怯怯的道,“白臉……承那個啥,你……”

    薛紹叭叭的幾腳又踢了上來,“給老閉嘴!!!”

    “好,好,俺閉嘴……好漢饒命!”牛奔做抱頭鼠竄狀的求饒。

    正在這時,前方扎堆在休息的百姓,突然發出一片驚呼和騷動。

    “別怕!!”薛紹拔刀出鞘一個箭步就衝了過去。

    牛奔大聲怒吼的抓起他的大陌刀,如一頭黑熊般跳了起來,“大唐衛士在此,誰敢傷俺百姓,剁成肉泥做包!!”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36
第218章 兵與匪

    樹林裡鑽出二三十個人來,個個衣衫襤褸形如野人,但每個人的手上都有武器。

    “兄弟且慢動手,我們也是唐軍!!”對方有人大喊。

    薛紹架住橫刀一步站定,“哪部分的?”

    “朔州守兵,朔方道行軍總管曹懷舜麾下!”對方大聲道,“你們是哪部分的?”

    薛紹略吁了一口氣,聽口音、看衣甲和武器,的確是唐軍沒錯。

    “我們是北伐王師、單于道行軍大總管裴行儉麾下!”薛紹大聲道。

    “王師來了?裴元帥來了?!”對方軍士發出了一陣雷鳴般的歡呼聲,“王師來了!朝廷的王師來了!”

    薛紹大步上前,“你們有多少人?”

    “約有兩百之數,大多帶傷,散落在這一片叢林之。”對方一名小校模樣的人答道,“隱約聽聞北方遠處傳來號角之聲,我等特意前來查探——那是怎麼回事?”

    “兩百多兄弟?好哇!”牛奔一聽就來了勁,大聲道,“趕緊隨俺一同殺回去……”

    薛紹一腳踢到他的屁股上給了他一個趔趄,殺你大爺,這些人站都快要站不穩了,對上突厥騎兵不是擺明了去送死嗎,那樣況三刀等人豈不是平白犧牲了?再說了,這些人是敵是友都還都難說!

    “你咋又踢俺哪!”

    “兄弟,究竟怎麼回事?”那些衛士圍了上來,一同看著薛紹。

    薛紹說道:“繼朔州陷落後,代州也陷落了。我們是主力大軍的斥侯遊騎,方才不幸遭遇了突厥大部。為了解救這些逃難的百姓,我的兄弟們在前方殊死抵抗,為我們掩護百姓撤離贏取時間。”

    “代州也陷落了?!”眾軍士們大吃了一驚。

    薛紹點點頭,“現在,你們應該和我一同護送百姓們南撤,去幷州王師大營。”

    軍士們一下陷入了沉默,好些人的臉上露出了狐疑的神色。還有人不懷好意的盯著那些百姓,盯著他們的包袱,臉上的飢餓神色毫不掩飾。

    “你們咋不吭聲?”牛奔惱了,大叫道,“莫非當了逃兵,還不想要戴罪立功?真是孬種!”

    “閉嘴!”薛紹大喝一聲,心裡直叫苦,牛奔這個蠢貨,戰亂之時“兵與匪”只有一紙之隔,這些敗兵可以是我們的生死同袍,也可能是殺人越貨的山匪。真要把他們一口咬定為“逃兵”,他們肯定破罐破摔索殺光我們、奪了食物和財貨藏匿起來跑去落草為寇了!

    “我們不是逃兵!”那些人果然敵意頓現,滿懷戒備的整齊往後退了一步。

    “我知道!”薛紹連忙大聲道,“朔州一戰的情形我已瞭如指掌。曹懷舜太過急於立功贖罪,貪功貿進急襲黑沙結果落入了阿史德溫傅的包圍,一戰慘敗逃回朔州。阿史德溫傅不守盟約一路掩殺順勢奪了朔州,導致舉城陷落、大軍盡沒。此罪全在曹懷舜一人,與兄弟們無干!待我回去見了主帥,定為兄弟們說明情由,為兄弟們洗刷澄清,還你們一個公道!”

    薛紹這話一說,眾軍士們方才吁了一口氣,收斂了一些敵意。

    “聽你言語不俗頗有見識,敢問官拜何職?”有人問道。

    “對,你官拜何職?有何資格面見主帥為我等說情?”

    “呃……”牛奔頓時傻了眼,我們只是普通的小卒,還只有兩個人,如何鎮得住這一群人?

    薛紹皺了皺眉頭,喪亂之時生死邊緣,人的疑心很大、戾氣也很重,平常的律法道德這些約束都會被拋到腦後。眼下我如果冒充任何人、任何職務,都有穿幫的可能。一但穿幫,這些人就會認為我是在欺詐他們,是要陷害他們——這些人瞬間就能變成殺人越貨的強盜,情形必然一發不收拾!

    思及此處,薛紹脫了自己的頭盔,說道:“實不相瞞,我乃是左奉宸千牛備身、裴元帥的嫡傳學生,駙馬都尉薛紹!”

    “啊?”眾人大吃了一驚。

    牛奔一下就瞪圓了一對銅鈴般的眼睛,心驚道——你可真敢吹牛啊!

    “既然說出來了你們也不認識,又何必問?”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兄弟們,相信我。只要你們還是忠誠的大唐衛士,我力保你們不被問罪。只要你們幫助我一起保護這些百姓抵達幷州,我還會奏明裴元帥,為你們記上一功!”

    眾軍士各自面露狐疑之色都沒有答話,彼此交頭結耳的竊竊商議了起來。

    牛奔的額頭上一陣冷汗直流,流得脖頸都在一陣發涼了。他可不是真笨,眼下他也查覺到了此間的凶險——萬一不能說服這些亂兵,他們就有可能殺人滅口搶奪百姓的食物與財產,然後逃之夭夭!

    敗兵和逃兵回到軍營都要受到軍法的制裁,輕則罰沒為奴重則流放砍頭,就算不受罰在軍營裡也沒有了任何的地位和人格尊嚴可言。

    所以兵荒馬亂之時,多能見到破罐破摔的敗兵殘卒,他們早就在心裡給自己判了死刑,眼下多活一日就是賺一日,於是徹底泯滅人性、變得肆無忌憚!

    這樣的人聚集在了一起,遠比一般的山匪強盜還要狠毒和殘忍!

    那些軍士們竊竊商議了一陣,有人鑽進了樹林裡去叫人。片刻後,又來了十幾個人。

    “誰說沒人認識薛紹!”人群走出一個男人像是他們的頭領,個頭挺高大身上沒穿鎧甲,但是戴著一頂明光甲兜鍪。

    薛紹打量這人,沒見過。他能穿得起明光甲,不是高階軍官就是皇家親勳部隊的人。他戴這頂兜鍪,大概就是為了在這群人當宣示他的領袖地位。

    “你的鎧甲呢?”薛紹先聲奪人,大聲質問。

    那人略微怔了一怔,強硬回了一句,“不用你管!”

    “好,我姑且不問。”薛紹點了點頭,“你說你認識薛紹,那你又是何人?”

    “我是羽林軍旅帥,杜徵!”那人上下打量薛紹,眯了眯眼睛,搖了搖頭,“不像!”

    眾軍士驚喝一聲,紛紛提高警惕。還有人暗暗拔出了刀來。

    牛奔一下跳到薛紹身前高高舉起他的大陌刀,“不許過來!”

    “當然不像了。”薛紹很淡定,繞過牛奔龐大的身軀走了出來,離杜徵只有一步之遙站定,說道:“因為,我根本就——是!”

    “好,那我問你。”杜徵冷冷的逼視著薛紹,“左奉宸衛將軍是誰?”

    “前任檢校將軍李孝逸,他是我與太平公主的媒人。”薛紹平靜的道,“此前不久,周季童在千牛講武當擊敗了李仙童,周季童接任了將軍之位。此外,四御刀當的程伯獻與劉冕接任了郎將——你問我這些事情,你自己能知道嗎?”

    眾軍士一聽薛紹這話信了大半,紛紛嘀咕道“真是裴公門生啊、真是千牛備身啊、真是當朝駙馬啊!”

    牛奔則是傻了眼,我的個乖乖,白臉的真能騙人啊,說得像真的一樣!

    “胡說!兄弟們別聽他胡說!”杜徵大叫道,“這些事情,只要在長安呆過的人都知道!”

    “可笑!”薛紹冷笑一聲,“你說你是羽林軍旅帥,你又是誰的麾下?你又有什麼證明?”

    “我乃是右羽林衛翊二府步弩團第一旅旅帥,我有軍籍在此!”杜徵掏出軍籍展開來在薛紹面前晃了一眼,“你的軍籍呢?拿出來給大家一看,自然信你!”

    “對,給我們看軍籍!”

    薛紹頭皮一緊,他媽的這個杜徵如此難纏!——老的軍籍是小卒,名字還叫承譽啊!

    “我們是斥侯遊騎,執行這等絕密任務豈能隨身帶上軍籍,若是落入突厥人的手,豈非就是暴露了?”薛紹很冷靜的說道:“既然你是右羽林衛將軍張虔勖的部下,又怎會跟隨了曹懷舜到了朔州?”

    薛紹一下就岔開了話題,牛奔感覺自己的內衣全都汗溼了,好凶險啊,真沒想到面對自己人,還能有這樣的凶險!

    杜徵仍是非常警惕且滿懷敵意的看著薛紹,說道:“突厥復叛,張將軍率右羽林衛請戰平叛獲准。我們翊二府八百步弩被撥予曹懷舜做為親勳近衛,最先隨他動身前來鎮守朔州。現在,想必張虔勖將軍肯定是率右羽林衛大部和裴元帥的主力大軍走在一起——怎麼,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裴元帥的學生,居然連這都不知道?”

    “我的確不知道。第一我沒有參與朝廷軍機,第二我與前軍行軍總管、右衛郎將李多祚押運糧草先行出發了。”薛紹說道,“得聞朔州陷落,我親率斥侯遊騎前來偵察——現在,李多祚所部前軍三萬人馬已經抵達幷州,裴元帥率領三十萬大軍前來平叛,後續主力大部陸續即將開到。兄弟們不要懷疑了,趕緊與我一同保護這些百姓回幷州。我擔保你們所有人無罪,並記功一件!”

    那些衛士們明顯動了心。

    畢竟都是唐人,都在後方拖兒帶口、有人倚門相盼。如果不被劃為逃兵能夠回家與家人團聚還能記功一件,誰不願意呢?

    杜徵死盯著薛紹,悶哼了一聲,“除非你真能證明你就是薛紹,否則,我們不會跟你走!——說,薛紹那一日曾經與誰、在哪裡比武、過程詳情如何?”

    “對,給個證明!”

    “這般羅唣,我幹你姥姥!!”牛奔惱了,跳將出來大陌刀一揚就要砍人。

    薛紹大喝一聲跳了起來,使了一個巴士柔術的鎖功將牛奔死死纏住。牛奔轟然倒地大聲叫疼,“哎呀呀,疼疼疼——白臉的饒命!”

    “現在你們看到了?”薛紹大聲道,“那一日我在北衙校場的千牛講武會上,就用這一招打敗了周季童,奪了他的千牛御刀!”

    “真是薛將軍!”杜徵這才信了薛紹,慌忙歸刀入鞘單膝一拜,“薛將軍,末將多有得罪!”

    “多有得罪!”所有衛士一同拜了下來。

    薛紹緊繃的神經這才稍稍放鬆,大口的喘氣。

    “白……臉的……俺胳膊要斷了,快點放開俺!”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39
第219章 遊走於生死之間

    薛紹叫杜徵召集了所有的殘兵,一同護送這些百姓們回幷州。稀稀拉拉的人湊了過來,成以上的像野人,一多半的都帶著傷,重傷的都不少。看來這些人不是不想逃,而是真的逃不動了才窩進這山林裡。

    糧食和醫藥成了一個大問題!

    薛紹的叢林生活技能發揮的巨大的作用,他帶著一些健壯的殘兵與百姓,在樹林裡打野獸、採蘑菇、摘野菜,挖了許多的草藥給人治傷治病。雖然無法完全的治好他們,好歹也能減輕一點他們一時的痛苦。

    更重要的是,薛紹給了他們活下去、洗脫罪名、迴歸軍營與正常生活的信心!

    人在絕境,靠的就是一股心氣和毅力才能支撐。

    日落之後,山林裡一片漆黑與溼寒。隱約聽到遠方傳來野狼的號叫。有人要升火,薛紹讓他們滅了。

    引來野狼,反倒不怕;引來突厥兵,那才是真的慘了!

    兩百殘兵,大約有三四十個勉強能派上用場的,薛紹將他們編成了三火,選出火長帶頭,分成三班值夜班戍衛防範。

    深夜,薛紹將牛奔叫到了隱密處。

    “你趁夜騎上馬趕緊去幷州,將這封信當面交給李多祚!”薛紹將一封寫好的信裝進竹筒裡泥封好了,交給牛奔。

    “俺走了,你咋辦?”牛奔急了,“這些人表面上服你,未必是真心!萬一鬧個亂,那豈不完蛋了?”

    “如果真的亂了,你在這裡也不起多大作用。”薛紹在他耳邊小聲道,“趁夜跑官道,越快越好!務必要儘快見到李多祚,請他派出人馬來接引我們!這裡有三四百名百姓,還有兩百殘兵。七百多條人命,其有很多帶傷急需治療的,片刻不容耽誤!”

    “要不你去送信,俺來帶這些人走?”牛奔急道。

    “放屁!”薛紹惱火的道,“我一走,這些殘兵隨時都有可能叛亂,你能鎮得住?”

    “俺有大陌刀!”

    “陌你大爺!”薛紹更加惱火了,擡手就在他頭上拍了一巴掌,“別廢話了,趕緊走!我和這七百人的性命,可是全牽掛在你身上了!”

    “……”牛奔愣了一愣,“白臉的,你可千萬要挺住,等俺帶兵回來接引你!”

    薛紹點了點頭,“我會帶人去那個村稍事安頓,那裡好歹有些村民留下來的莊稼和房。你若是帶人來找我,定要分一隊人馬去那個村!”

    牛奔突然一個熊抱將薛紹緊緊抱住,嗚嗚的悶聲哭了起來,“白臉的,你可不能死哇!”

    “撒……手!你個蠢熊,快鬆手,你勒死我了!”

    天亮了,薛紹集合人馬,派了一火人用軍刀在前砍伐開道,然後擡起傷員護送百姓,在崎嶇的密林前行。

    杜徵帶著幾個人來質問薛紹,你那個傻大個兒隨從呢?

    薛紹說道:“我讓他連夜騎著馬跑官道,去給李多祚送信了。讓他儘快派兵來接引我們!”

    “為何不讓我們知道?”杜徵說道,“莫非薛將軍,暗有著別的企圖?”

    薛紹嘆息了一聲,“我若當真是有別的企圖,昨晚就和他一起騎著馬開溜了,還會留在這裡和你們一起受苦?”

    一句話,說得杜徵等人啞口無言。

    薛紹繼續道:“我知道,我若是派人騎馬去送信,會有人爭先恐後一片大亂。再者,李多祚只認識我和牛奔不認識你們,你們去了能否見到李多祚,都是個疑問。所以,我私下主張派了牛奔先行一步,連夜疾馳送信去了——還有疑問嗎?”

    “沒有了!”杜徵等人對著薛紹抱拳而拜,“我等唐突,將軍恕罪!”

    “有話直說不掖著,也是好事。我不希望我們之間再有猜忌與隔閡。”薛紹說道,“走吧,大家務必照顧好傷員,護衛好百姓。越是危急時刻,越不能忘記了我們大唐衛士的神聖天職!”

    “是……”杜徵等人答得有些有氣無力。

    薛紹心暗自嘆息,絕境之,人的正常反應裡只剩求生的**。要想再激起他們的男人血性與愛國熱忱,難!

    這樣的一群殘兵敗將與逃難百姓,薛紹不敢帶他們走官道。代州已經陷落,突厥兵隨時可能在這附近出現,萬一在官道上遇上突厥兵就是個全團盡沒的悲劇。

    一群人只能在原始森林裡艱難的跋涉。走了半天,薛紹明白為什麼那些人都沒有穿鎧甲了,這絕對是個巨大的負擔。

    薛紹毫不猶豫的將這一副只穿了兩天的山鐵甲給捨棄了,只戴了一個兜鍪。

    這一天下來到了晚上,死了十二個人。

    有八個重傷和生病的無治死了,有一個百姓擅自找吃的誤食了毒蘑菇死去,另有三個探路的衛士一個摔死、一個被毒蛇咬死另一個被幾匹野狼拖走了。

    所有人的體力都所剩不多,濃濃的危機感與壓抑感時時籠罩在所有人的心頭。有幾個漢還因為口角而動手幹了架,簡直就像是殺父仇人一樣的生死相拼。薛紹帶著好幾個人才將他們拉開,都傷得不輕。

    在這樣的生存狀態下,人性非常容易扭曲。

    伙食是個大問題,薛紹唯一的那一匹馬,成了所有人嚥著口水覬覦的物件。

    當晚,薛紹叫人放翻殺了那匹戰馬,骨頭煮湯馬肉取食,瞬間一點渣兒都不剩的被幾百人分吃光了。

    薛紹重點照顧了一些病號和老弱婦孺,杜徵很有意見,說這時候應該儘量保證青壯的體力,不應該再把寶貴的食物分給那些“沒用”的人。

    薛紹沒有反駁,但是堅持這樣做了。他知道杜徵說的不是沒有道理。但是如果像他說的那樣做,自己當初何不騎上戰馬和牛奔一起一走了之?

    既然選擇了留下來,就是要儘可能的拯救這些人的生命!

    “誓死撼衛之!”

    況三刀那張猙獰扭曲的臉和沙啞鏗鏘的話語,彷彿時刻迴盪在薛紹的腦海裡。

    一行人繞了很大的一個圈才避開突厥兵,在不見天日的原始森林裡艱難的跋涉了七天七夜,居然沒有迷路。薛紹憑藉著出眾的叢林生存技能,帶領這一群殘兵敗將和逃難百姓,走出了這片殺機四伏的原始森林。

    每天都在死人,而且是每日大幅遞增的趨勢。最初的七百多人,現在還剩下不到五百。一路行來留下了很多屍首,有人屍首都沒有剩直接葬送在了野獸之腹。

    包括薛紹在內,活著的人已經沒有一個人像個人形,個個都像是原始森林裡的野人。這幾天,大家無疑就是一直遊走於生死之間。若非薛紹前世有著許多這樣的經歷,此前也把體魄煅煉得很不錯,現在恐怕也早就一命嗚呼了。

    “到了,那裡有個村莊!”薛紹指著前方的村落,“之前我們在那裡戰鬥過,剿殺了一隊突厥兵,疏散了那裡的百姓。雖然成了一片無人的村落,但是有莊稼、有房屋。而且我和牛奔約定好了,就在那裡等候援兵!”

    “喔——”早已心衰力竭的人們發出了一片歡呼之聲。

    在大森林裡不見天日的這幾天,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活不出來了。現在重見天日得到了生存的最大希望,好多人喜極而泣。

    “薛將軍,救命恩人受我們一拜!”無論是軍士還是百姓,都給薛紹跪了下來。

    “請起、都請起!”薛紹說道,“那裡雖然可以暫時落腳,但也有些危險。說不定突厥人的遊騎又會摸到那裡去。所以,我們要儘快抓緊時間進村一趟,找到儘可能多的食物飲水和禦寒的衣服棉被,仍要躲進村後面的山林裡,靜候援軍到來!”

    “謹遵薛將軍號令!”

    現在,沒有人再對薛紹的話提出質疑了。

    薛紹親自帶上了三四個稍稍強壯一點的人,沿著最初潛伏偵察的路線,悄悄摸進了村裡。

    進去一看,這裡早已經有人佔據了,有兵器有馬匹人數不下三百,正在挖土為灶砍樹為柴,莊稼被提前收割了,村民藏在地窖裡沒來得及帶走的食物和釀酒全被挖了出來。還有人在生火煮肉、大肆飲酒。

    薛紹的心往下沉,沒有唐軍的衣甲與旗幟,不他們是牛奔帶來的大唐正規軍!

    “看樣,這是一群山賊吧?”身邊一人小聲道。

    薛紹讓他們在這裡小心藏著,自己悄悄摸到了當初刺殺那個突厥首領的民宅邊,沿著宅屋的屋腳摸了進去。藏在暗處觀察了一陣,薛紹判斷——這些人和杜徵等人一樣,都是敗逃之兵!

    薛紹心想,城池陷落打了敗仗,這些人非但不急於迴歸軍營也沒有扶危救困的收容和保護百姓,還有恃無恐的在這裡喝酒吃肉,這恐怕就真的是“兵匪”了。

    雖然一時還無法做出定論,但是薛紹認為,只要存在這個風險,就不能貿然去冒險!

    於是他悄悄的退了回來,叫上眾人原路回去了。

    “薛將軍,既然是唐軍,為什麼我們不去與之相認,匯兵一處?”杜徵等人說道,“他們有兵有馬有糧食,能夠幫我們一同護送百姓南撤啊!”

    “未必如此簡單。”薛紹就將他的顧慮說了一遍。

    眾人一聽,頓時心灰意冷,“那該如何是好?”

    這時,旁邊一個婦人大聲的叫了起來,“爹——爹啊!”

    眾人跑過去一看,一位十來歲的老人家,早已餓得皮包骨頭,剛剛嚥了氣。

    老人家能撐到現在,幾乎已經是奇蹟。聽到村裡不能收留人,老人家的最後一口心氣兒散了,也就沒能撐住了。

    薛紹看著身邊這群奄奄一息、近乎崩潰的人,一咬牙,“我進村去試一試!”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40
第220章 欲擒故縱

    杜徵等人吃了一驚,“薛將軍,不可!如果他們真是喪心病狂的兵匪,那是什麼道理都不講、什麼事情也能做得出來的啊!”

    薛紹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此去是有危險。但是如果不試一下,我們當的很多人將要病死、餓死——杜旅帥,稍後若是有人來查問我的身份,只說我是左奉衛千牛背身承譽,裴公門生切不可提!”

    “薛將軍何意?”杜徵等人不解。

    “不必多問,照做便是。叮囑大家一定要嚴守口風,不然我們都要沒命!一個時辰之內如果我還沒有回來,你繼續帶領大家向南走!”薛紹道,“切記,不要放棄任何一個人!切記,你們是大唐的衛士,要誓死撼衛我們的同袍!”

    說罷,薛紹鄭重的對杜徵等人抱了一拳,轉身就走。

    “薛將軍——”杜徵等人大聲驚叫。

    “就我一個人去,你們全部藏好不許任何人跟來——這是軍令!”

    薛紹沒有帶任何兵器,頭上的兜鍪也扔了,唯一拿著一個騎兵號角走進了村。

    現在,薛紹已經可以判斷這些唐軍是真正的“逃兵”和“兵匪”了。因為他們居然沒有在村口布下明崗暗哨的監視與防禦,完全沒有一支軍隊該有的警惕心與危機意識。他們只顧吃喝等死,顯然已是渾渾噩噩的心理狀態。

    不是逃兵和兵匪,怎會變成這樣的烏合之眾?

    薛紹走進村口,拿起號角吹響了唐軍的集結號!

    樹林裡的杜徵等人嚇了一大跳,這不是擺明了去找死嗎?!

    號角聲一響,正窩在村裡各處大吃大喝醉生夢死的唐軍,條件反射似的彈了起來。乍眼一看,罵咧了幾聲“哪兒來的乞丐野人”一多半人又都躺了回去懶得理睬。

    倒是有幾個人抄起刀槍跑了出來。

    薛紹一見這些人有了反應,馬上又用號角吹響了哀樂。來了大唐這麼久,喪事總是見過。這曲調吹得不太地道,但是大抵是那麼回事。

    “真他孃的晦氣!”

    “哪來的短命鬼,活膩了!”

    “做了他!”

    幾個亂兵罵罵咧咧的跑過來。

    “什麼人,不想活了!!”有人大聲喝罵。

    薛紹舉起雙手,指尖掛著那個號角,“你們看一看,我像是什麼人?”

    “牛犄號角?……你是越騎衛士?”

    薛紹撇了撇嘴,放下雙手來,“自己人嘛,別緊張!”

    “別動!”亂兵們大喝,有人輪起一把橫刀架到了薛紹的脖上,“你小活膩了,敢對我們吹哀樂!”

    “你們這麼多手拿刀槍的人,還犯得著如臨大敵的對待我一個手無寸鐵的人嗎?”薛紹懶洋洋的哼道,手指扒著脖上的那把橫刀移開了自己的脖,滿不在乎的道,“我不光是給你們吹,也是給自己吹。眼看著都要活不成嘍,相煎何太急呢?”

    “你什麼意思?”那人倒也真的收回了橫刀,其他人也收了勢。看得出來,他們多少還是對薛紹有那麼一點“同命相憐”的,至少敵意不那麼濃郁了。

    “代州已破,突厥兵隨時南下;王師北伐,裴元帥親率三十萬大軍已抵幷州。”薛紹甚至還伸了個懶腰,“這前後擊夾,誰都不會放過我們。早死晚死都是死,不如先給自己吹個哀樂送終——你們說呢?”

    眾人都變了臉色。

    “代州陷落了?”

    “裴元帥來了?”

    “這……”

    薛紹已經能夠百分之百的確定,這是朔州一帶的敗兵了。

    “咦,有吃的!”薛紹驚喜大叫一聲朝一堆火跑去,那上面煮著一個瓦甕,裡面燉著肉,大概是馬肉。

    “站住,誰許你吃我們的肉了?”幾個傢伙一把揪住薛紹將他架了回來,“野人一樣又髒又臭,滾遠點!”

    “喂喂喂,反正都要活不成了,還讓我做個飽死鬼啊?”薛紹像個被捕了的小偷似的,一邊掙扎一邊大叫。

    “那關我們屁事!”亂兵們將他扔到一邊,罵道,“我們不認識你,滾!”

    “偏不滾!”薛紹拗上了,“我偏就賴在這裡,一會兒死了黃泉路上能有伴兒!”

    “不滾就砍了你!”

    “隨便,朝這兒砍!”薛紹拍了拍脖,“反正你不砍我,我也得餓死累死或是被別人殺了,給個痛快早點去投胎也好!”

    薛紹前世那些年的“偽裝偵察”真沒白練,現在他活脫脫的就是一個油嘴滑舌的市井無賴、老兵油。

    “這個無賴!不理他!”

    “喂喂,別不理我啊!”薛紹死乞白賴的湊了上去,“好歹給口吃的吧!”

    “真他孃的臭!”幾個亂兵叫道,“瞎嚷嚷,把他扔到池塘裡去!”

    說罷他們就將薛紹擡了起來,薛紹手舞足蹈的哇哇大叫,撲通一聲被扔進了小池塘裡。

    亂兵們哈哈的大笑,純粹就是在惡作劇的窮找樂。

    “咱們喝酒去!”

    亂兵們居然三三兩兩的散了去。可見,他們真是渾渾噩噩了,非但沒了戒心,也沒了指望。但求一時溫飽與醉生夢死。

    薛紹貌似非常狼狽的從水裡鑽了起來,心裡卻是暗吁了一口氣,耍無賴也是有好處的,至少已經讓他們把我當成了“同類”,這才對我沒了戒心!

    “洗刷刷、洗刷刷!”薛紹站在池塘裡一邊搓洗一邊哼唱了起來。

    幾個亂兵坐在池塘的火堆邊喝著酒哈哈的笑,“這個野人小,還挺能傻樂呢!”

    “喂,有關來的兵嗎?!”薛紹大聲叫道。

    沒人理他。

    “難道你們全是窮鄉僻壤出來的窮癟三,土豹?就沒有一個關內來的?”薛紹大聲叫罵。

    唐人的門第意識與郡望意識特別濃厚,薛紹這等於就是在故意挑釁。

    “閉上你的鳥嘴!”有個傢伙撿起一個泥塊就砸了過來。

    薛紹一頭扎進水裡躲過了,冒出頭來嘿嘿的笑,“這麼說,你是關內的兵?”

    “老就是土生土長的洛陽人!怎的,你個野人小不服氣?”那人大罵。

    薛紹衝他招手,“過來,你過來一點。我跟你說一條富貴。”

    “你個野人小,還有富貴!”那人冷笑,“死了那條心吧,老自己都不夠吃的,哪會分給你!”

    “野人?”薛紹把頭扎進水裡使勁的搓了幾把臉上堆積的泥汙,理了理髮型,“你見過這麼英俊、這麼瀟灑的野人?”

    那人定睛一看,頓時眼冒精光,“喲,臭小細皮嫩肉的長得還挺俊——讓老看看,屁股翹不翹!”

    “滾,老不好這一口!”薛紹罵道,“你也就這麼點出息,給你十個絕色美姬,你享受得來嗎?”

    “吹牛!”那人哈哈的大笑,“小,你餓昏了吧!”

    “跟你說了,讓你上前來一點。被其他人聽到,這條富貴就分不過來了。”薛紹很認真的說道。

    那人猶豫了一下,將信將疑懶洋洋的上前了兩步,“有屁就放。”

    “其實,我是天后娘娘祕密派往朔代與定襄前線的監軍密使,身負絕密重任。”薛紹說道,“現在朔州和代州相繼淪陷了,我得儘快把這裡打探到的絕密軍情彙報給天后娘娘知道。你要是能護送我回長安,我分你黃金五十兩、再送你美婢十人!”

    那人哈哈的笑了兩聲,撿起一塊泥塊就朝薛紹砸了過來。

    薛紹一頭扎進水裡躲過,冒出來就罵,“他孃的不幹就不幹,老找別人!”

    “騙,還敢罵人!”那人又砸了一團泥石過來。

    “不信拉倒!”薛紹一邊躲閃一邊叫罵,“老自己到長安去,自己領了這條富貴!難不成還像你們一樣當亂兵,等著被突厥人砍頭或是被唐軍捉到了正法?”

    “你說什麼!!”薛紹這話直接就捅到那人的痛處了,他撿起泥塊一頓亂砸。旁邊的幾個人也一起過來撿起泥巴石頭砸了過來。

    薛紹一個猛扎進水裡,憋了很久沒冒頭。

    “嗬,這小的水性可以啊!”亂兵們驚歎了幾聲,又竊竊私議起來,“你們說,他說的是真的嗎?”

    人,總是有著求生**的。誰還真的願意淪落為匪,吃一頓飽飯了就等死?

    薛紹從水裡冒了出來,從池塘另一頭爬上岸撒腿就跑,邊跑邊罵,“給了富貴也不要,豎不足與謀!老不奉陪了,你們就在這裡等死吧!”

    “抓住他!”

    薛紹心裡悶頭竊笑,這些人早在心裡給自己判了死刑,肯定是不會聽勸不能遊說的,欲擒故縱的招術才能有用!

    於是他刻意跑得慢了一些,被這幾個人追上了摁倒在地。

    “放開我,你們這些蠢貨!”薛紹一邊掙扎一邊叫罵,“我是天后的心腹密使!我身負艱鉅使命!誤了朝廷大事,將要夷滅你們三族!”

    “小,你若不說清楚你有什麼使命,今天就把你交待在這裡!”有人掏出瞭解繩尖刀來,指著薛紹的喉嚨。

    “別、別,有話好好說!”薛紹一副非常貪生怕死的樣,瞪大了眼睛嚥著唾沫,小聲道:“我要是說出來,你們可千萬別傳出去啊!不然,真要天下大亂了!”

    “有話就說有屁就放,不然一刀抹了你!”

    “好,我說……”薛紹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道:“此次北伐的單于道行軍大總管裴行儉,你們知道吧?”

    “廢話!”

    “他歷來與天后不和,你們知道吧?”

    眾軍士面面相覷略微吃了一驚,這種朝堂高層的內幕,豈是他們這等微末小卒能知道的?

    薛紹冷笑,“就知道你們搞不清楚形勢!”

    “你把話說清楚!”

    “好、好,我說,別動手,刀拿開一點!”薛紹才囂張了一秒鐘馬上就低調了下來,小聲道:“早年裴行儉曾經被放逐到西域十幾年,這你們總該知道吧?原因就是他是天后的政敵,他和長孫無忌等人一起反對立天后為皇后。然後到了現在,每逢裴行儉帶兵出征,天后就非常不放心——於是她老人家就會派我們這樣的人來祕密的隨軍監視!一但裴行儉帶兵在外有任何的不臣之舉,我們就要即刻回報!一但回報,我們就有重賞!”

    這些人眼睛一亮,“那你這次查到了什麼?”

    “那也不能跟你說啊,只能說給天后聽!”薛紹臉一板,非常嚴肅的道,“事關軍國大事,你們打聽來幹什麼?”

    “不說就捅了你!!”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40
第221章 虎口奪食

    針對這群亂兵,薛紹心制定的策略相當清晰。

    他們和杜徵等人不同。杜徵等人最多算是“敗兵”,但眼前這些人當幾乎沒人帶傷還都扔掉了衣甲,那就很有可能是“逃兵”。

    逃兵回到軍營肯定要受到嚴刑的制裁,所以他們非常的害怕軍法、非常的害怕裴行儉,根本不敢回軍營也很怕被唐軍抓到。

    因此,只有丟擲一條比裴行儉還要大的大腿讓他們抱住當作護身法寶,他們才有可能會有興趣!

    “小,你說不說?!”亂兵很凶惡的把刀尖抵住了薛紹的喉嚨,幾乎就要見血了。

    “好、好,我說!”薛紹直嚥唾沫,小聲道:“此次曹懷舜在慶州兵敗,朝廷本待制裁於他,其實就是變向的要對裴行儉進行一些敲打和壓制。可是裴行儉倚仗勢力將曹懷舜保了下來,並讓他戴罪立功鎮守朔州。豈料曹懷舜剛愎自用不辨虛實,擅自出兵奇襲黑沙導致喪師辱國丟了朔州。朔代本是一體,朔州一失代州也就很快陷落了,整個河北都不得安寧。你們說,曹懷舜是不是遺害無窮罪該當死?”

    “對,就是那個混蛋為了一己之私,害得我們淪落至此!!”軍士們頓時大罵起來。

    薛紹心一喜,看來我判斷得沒錯,這些人是朔州的兵!曹懷舜本來是慶州都督,帶著朔州兵打了敗仗,朔州兵不買他的帳、看他不對眼,這是理所當然的!

    “兄弟們,別慌、別慌,聽我說!”薛紹小聲道,“曹懷舜是裴行儉的人,天后早就瞧他不順眼了。上次要治他沒治下來,就是裴行儉仗著自己軍功大、威望高,給朝廷施加了壓力的緣故。現在曹懷舜幹出了這種喪師辱國的事情,只要我把實情往天后耳邊一報,曹懷舜必死無疑,裴行儉再想慌報軍情為他遮掩,也就無從遮掩了。一但治罪曹懷舜,裴行儉也就難逃干係。你們想啊,我若是幫助天后剪除了曹懷舜、打擊了裴行儉這個死敵,那不就是大功一件嗎?天后,還能不重賞我嗎?——臨出發時天后就許諾給我,只要事情辦得妥當就封我五品散官、另賜黃金百兩與良田美姬,長安,這是有天大的富貴在等著我啊!”

    這些低等的軍士們,聽著薛紹天花亂綴的說著高層權謀、朝堂政局與軍國大事,無不滿頭霧水又深為震驚。

    “小,你說真的?”眾軍士問道。

    “廢話!”薛紹悶哼道,“要不然,你編一套這樣的故事來說給我聽聽?”

    “……”眾軍士頓時呆若木雞啞口無言,這一長篇故事,別說是自己瞎編,就是聽完了復敘也講不完整啊!

    “還不放開我?我可是你們的富貴,你們就這樣對我!”

    眾軍士連忙將他鬆開了,半信半疑的道:“要是我們一路護送你回了長安,你能保我們不死,送些錢財讓我們歸家?”

    “原來你們就這麼點出息?果然是窮酸土豹!”薛紹冷笑,“該死的是曹懷舜,跟你們何干?如果你們與我一樣孝忠天后辦好了這趟差事,那就是功臣!黃金良田與美人僕婢算個屁,封你個七品官你敢做嗎?”

    “小,你別瞎吹!”這幾個衛士頓時眼冒精光。

    “愛信不信!”薛紹擄了擄頭髮,非常瀟灑非常傲慢的樣,“朔州失陷之時我就已經命人將曹懷舜祕密拿下,押往了幷州!——你們知道嗎?”

    軍士們再度吃了一驚,又做驚喜狀,“好!那個糊塗官就是該死、辦得好!”

    “我命苦啊!”薛紹嘆息了一聲,說道:“我本待再去代州密察軍情,不料正巧遇到代州陷落,於是就與一群逃難的難民與雜兵混雜在了一起,鑽進叢林之躲藏了好幾天才撿回了一條性命。原本以為找到了你們這一群有些膽氣、敢取富貴的爺們兒,沒想到你們個個比娘們兒還小心眼和沒膽量!算了算了,我不跟你們多說了!你們就繼續當逃兵、當山匪吧,我還要去幷州押送曹懷舜回長安,領我的富貴呢!”

    說罷,薛紹撒腿就跑。

    “站住、站住!”幾個亂兵蜂擁而上再次將薛紹給拿住,這次還用繩捆了起來。

    “走,回去跟頭兒商量!這小興許真是我們的保命符和大富貴,看好,別讓他跑了!”

    薛紹一邊大力掙扎和叫罵,一邊卻在心裡吁了一口氣,好,總算是說了這些人心的利害——再要驅使他們就有希望了!

    亂兵們將薛紹捆住了扔進一間民房派了三個人看管,然後幾個頭目湊在了一起商量了起來。

    薛紹很囂張的叫道:“我可是天后密使,是要帶你們一起圖富貴的!趕緊給我弄吃的來,把我餓死了對你們有什麼好處?”

    他故意叫得很大聲,好讓更多的亂兵知道這件事情,勾起他們“從良”的**。

    負責看押他的小卒琢磨了一陣,還真的給薛紹弄來了吃的喝的,並一口一口的喂他。

    有個傢伙還諂媚的小聲道:“我若將你伺候好了,等回了長安,你能幫我討個小官兒嗎?不用七品,品就行!”

    “等我回長安做了五品京官,那就是通貴!”薛紹一板一眼的道,“我有給朝廷舉人自代的權力,保你做個七**品官,就像吃飯喝茶那麼簡單!——舉人自代,你聽說過嗎?”

    那人激動不已,毫不猶豫的就來給薛紹解繩。旁邊兩人將他一把扒開,爭先恐後的來給薛紹解繩了。

    “你們幹什麼!”一聲大喝,走來了幾個頭目模樣的人。這幾個小卒慌忙住死,溜到了一邊去。

    當先一個牛高馬大的傢伙,滿臉絡腮鬍面相頗為凶悍,他二話不說拔出了刀來對著薛紹頭上就砍了下來。

    薛紹心頭一涼,他媽的,我就這樣交待了?!

    刀尖在薛紹額頭前一寸的地方停住了。

    “喲,有點膽量,是像個幹大事的人!”絡腮鬍冷笑了一聲,“搜他身!”

    幾個人上前來七手八腳的在薛紹身上搜了一陣,摸出他的軍籍來交給了絡腮鬍。

    絡腮鬍拿起來看了一眼,冷笑不已,“右衛勳一府的越騎小卒一個,也敢冒充天后密使?”

    “說得好像你什麼都懂似的!”薛紹更是冷笑。

    “你什麼意思?”

    薛紹嘆息了一聲,滿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神色,說道:“既然是密使,當然就要隱瞞身份,職位越低就越不顯眼。如果讓我做個隨軍大官兒,那不是擺明了引人關注、遭人防備嗎?再說了,你見過像我這樣英俊瀟灑、學富五車、縱論古今、縱橫捭闔、對朝堂大事瞭如指掌的越騎小卒嗎?……狗眼看人低!”

    “你!……”絡腮鬍氣得臉皮兒直顫,馬上又堆出了一臉的媚笑,“給貴使鬆綁!”

    “這才對嘛!”薛紹吁了一口氣,“你叫什麼名字,此前官拜何職?”

    “我乃是朔州軍府步兵校尉,人稱馮老七。”

    “好。”薛紹道,“馮校尉,等你保護我回到了長安,我用舉人自代的通貴權力,保你做個七品京官兒!”

    按大唐府兵制,在很多州縣都設定了“折衝府”來做為邊境軍事國防與地方治安防暴力量。大唐天下所有的折衝府都分別隸屬於朝廷十二衛統領。馮老七身為朔州折衝府的校尉,是一名“地方”級的小軍官,要是能夠到京城做一名京官,那絕對是飛黃騰達了。

    馮老七頓時眼睛發亮,但嘴上卻說道:“七品京官不敢奢望,只求我們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都能洗脫罪名、迴歸故里與家人團聚!”

    “這個絕對沒問題!”薛紹說得斬釘截鐵,“天后對於效忠她老人家的人,一向恩厚!”

    兩個小卒左右端上來馬肉湯和大蒸餅,薛紹狼吞虎嚥的猛吃起來。

    “我說,貴使……”馮老七轟走了旁人,蹲到了薛紹身邊,小聲道:“既然裴元帥的大軍到了幷州,你押的人犯曹懷舜也在幷州,我們這些人要是出現在幷州,肯定馬上被拿下治罪了,如何是好?”

    “放心,不會!”薛紹說道,“我一到幷州就亮明身份。裴元帥再膽大,也不敢擅動天后的密使!”

    “那要是裴元帥不給你開口的機會,直接就拿下砍了呢?”馮老七說道,“河北軍隊現在都受裴元帥節制,軍處決逃兵,這是他的權力啊!”

    薛紹心裡一個激靈,這個馮老七看起來像個粗人,倒也有幾分腦。

    但是,問得好!

    “你說得,倒是有可能啊!”薛紹擺出一副很憂患的神色,思考了片刻,突然做出一副“腦門大開計上心來”的欣喜神色,說道:“我有辦法了!”

    “什麼辦法?”

    “前幾天我和一群難民和潰兵一同逃難,大約有四五百人。其有不少是代州的逃難百姓。”薛紹說道,“我們回幷州的時候,必須把這些人帶上一起走!”

    “帶他們做什麼?”馮老七一下變了臉色,“食物本就不多,還要分給那些難民;一路上都得是伺候著他們走得慢吞吞的,幾時能到幷州?”

    “就說你不通謀略、不懂政治吧!”薛紹冷笑,“如果只是我們這些人一起回去,你看看你們一個個,衣甲都扔了擺明就是逃兵;如果是護送百姓一同回幷州,那我們就是護民有功。裴行儉縱然明知道我們是逃兵,也難掩百姓之口,不敢擅自殺了我們呀!”

    “嗬,是挺聰明啊!不愧是天后都能器重的精細人!”馮老七眼睛一亮,“他們人在那裡?”

    “剛才還在村口對面的叢林裡窩著。你派幾個人與我一同前去,把他們招來好了!”薛紹說道,“他們就是我們的軍功護身符啊,幾口吃食而已,分予他們也是無妨。只消熬過了這兩日到了幷州,還能愁了吃喝?每日懷抱美姬吃香喝辣那都是小事一樁啊!”

    “貴使請帶路,這就把他們招來!”

    薛紹暗吁了一口氣,這虎口奪食的還真不容易啊,絕對是個高風險的技術活兒!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41
第222章 滅頂之災

    馮老七帶上十幾個人,像押罪犯一樣的帶著薛紹去那片林。

    薛紹知道,馮老七這些人不可能這麼快就真正的信任了他,還好之前對杜徵等人有過伏筆交待。另外,算算時間牛奔也該到了幷州,那邊也該派兵馬來救人了。莫非路上出了什麼岔?!

    杜徵等人藏在樹林裡,遠遠的就看到了馮老七等人押著薛紹過來了。這些人吃了一驚,二三十個人一起從樹林裡裡冒了出來。

    馮老七等人嚇了一跳,一刀就架在了薛紹的脖上,“這麼多人,你們想幹什麼?”

    “有必要嗎?”薛紹很鄙夷的看著他,“都是一起逃難的難民和敗兵,自己人!”

    馮老七看了杜徵等人一眼,個個都像薛紹剛開始出現時一樣——野人!

    於是姑且解除了敵對,兩撥人湊到了一起。

    “放開我們將軍!”杜正喝道。

    “將軍?就他?”馮老七挺驚訝。

    薛紹撇了撇嘴,“看來你仍是不相信,我是天后密使?”

    杜正這些人可不笨,剛開始薛紹走之前就有過交待,只說“千牛背身”的身份,千萬不要提什麼裴公門生。這時再一聽到“天后密使”,他們心裡頓時明白了大半!

    “你們這樣拿刀架著他,你們可知他是誰?”杜正怒斥道,“他乃是左奉宸衛千牛背身,陛下的御前近衛、天后的心腹愛將!”

    “啊?”馮老七等人吃了一驚,上下打量薛紹,一副不可置信的神色。

    薛紹冷笑,“沒關係,沒必要讓你們相信。等到了長安,一切用事實說話!”

    馮老七等人心裡直打鼓,這小底氣很足啊,眼前這一撥人也都服他,看來很有可能是真的啊!

    這時一群百姓和殘兵都從樹林裡走了出來,雖然個個衣衫襤褸像個野人,但好歹也有四五百人。這些人都喊薛紹“千牛將軍、救命恩人”,眾口一辭。

    就算是謊言說上一千次也要變成真實,何況這根本就是事實呢?

    馮老七等人這下不得不信了。如果真是個騙,騙不過這幾百人哪!

    “還等什麼,趕緊收留照顧這些百姓們!”薛紹湊近了馮老七,在他耳邊小聲道,“這些人就是我們的護身符和富貴前程,千萬要照顧好了!”

    “行!”馮老七終於下定了決定,“鄉親們,都請到村裡來歇息吧,有吃有喝有床睡,趕緊來!”

    薛紹如釋重負的暗吁了一口大氣!

    杜徵等人驚訝不已,如何做到的,太他孃的神奇了!

    就這樣,三四百難民和潰兵一起進了村裡。馮老七也真沒小氣,叫人拿出糧食來給這些難民吃。之前在村裡收刮的一些衣服和棉被也分了一些出來。

    食物有點不夠,薛紹叫馮老七殺幾匹馬。

    馮老七說道:“馬殺了多可惜啊,再說了……那可是嚴重違反軍規啊!”

    薛紹就笑了,現在能想起軍規了,之前當逃兵的時候怎麼忘了這回事呢?……這倒是好事,想起軍法就證明他們內心深處有了顧忌,有了顧忌才能約束和驅使他們!

    “馬固然珍貴,但人命大過天。趕緊殺馬取肉,但有責任全由我來承擔!”薛紹說道,“不能餓死任何一人,必須要讓所有人吃飽了養足體力,然後我們才好趕路!”

    “好!——”

    當場響起一片歡呼之聲,無數人對薛紹感恩戴德。

    順應人心,這是多麼的重要!

    四五百難民加上三四百餘逃兵,這數百離亂人暫時被薛紹神奇的擰合在了一起。

    人心稍安。

    薛紹累得不行了,靠在了一棟民房外的牆壁上閉目養神。

    杜正捧著一碗熱湯過來,“將軍,喝一碗吧!”

    “不用,我喝過了。”薛紹說道。

    杜徵四下看了一眼,小聲道:“將軍,你是如何說服他們的?”

    “一言難盡,這裡也不方便說。”薛紹苦笑,“差點這條性命就斷送了!”

    “將軍當真是能夠化腐朽為神奇啊!”杜徵驚歎道,“先秦名士縱橫大家,蘇秦張儀也不過如此!”

    薛紹呵呵的苦笑,“你是在罵人嗎?”

    他的話剛落音,難民那邊突然發出了一片騷動,還有女人的驚叫聲。

    薛紹蹭的一下就跳了起來,手提橫刀衝了過去。

    有一個軍士拉著那個剛剛死了老父的婦人,往一戶農宅裡鑽。好些逃兵在看笑話甚至想要參與,和杜徵同來的那些兵人少不敢阻攔,百姓們則是惶恐不安或是苦苦哀求。

    正在這時,薛紹一言不發大步上前,將那名軍士一把拽住摁翻在地,一刀就捅了下去,將他釘死在了地上!

    “啊——”滿場驚呼!

    馮老七和逃兵們一下就亂了,拔刀就衝了過來,“你敢殺我們兄弟!”

    杜正等人也拔刀而起,兩撥人馬頓時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火拼!

    薛紹指著地上的屍首,冷冷的沉聲道:“此人想要害死我們所有人,我不殺他,就是殺了自己、殺死你們所有人!”

    “狗屁!”馮老七大怒道,“我等獻出了食物收留了你們,此後還要玩命的保住你們!區區一個婦人玩一下怎麼了?犯得著殺人嗎?!”

    “大錯!”薛紹大聲道,“如果是在長安,我請你們在平康坊風流快活十天十夜,都沒問題。但是在這裡絕對不能縱容!因為他們的行為,已經是姦汙良家女的重罪,絕對為軍法所不容!”

    “分明就是小題大作!”馮老七大怒,好些人提著刀,看樣就準備要動手了。

    薛紹見狀非但沒反擊,反而扔了手裡的刀,對馮老七勾了勾手,“你過來,我小聲跟你說。”

    馮老七猶豫了一下,上前一步,“你說!”

    薛紹小聲道:“此前我已經跟你說過了,我們必須要保護這些百姓安全抵達幷州,才能免罪。到時候這些百姓稱頌一句,抵得過我們自己辯解一萬句!如果姦汙事發百姓必然不再幫我們說好笑,而且人多眼雜授人以柄。到時如果引來一番徹查,逃兵之事很有可能被揭穿,那不是找死又是什麼?!——此人不分輕重,為圖一時淫樂之快要害死我們所有人,我不殺他何儆效尤?我不殺他,何以撫慰百姓?等到了幷州,這些百姓又怎麼會替我們說好話?”

    馮老七聽完這番話沉默了良久,然後走了開去一揮手,“都把刀收起來。以後,不許任何人欺負百姓,需得好生伺候和保護百姓,就像對待自己的爺孃一樣!——否則,此人就是下場!”

    “是……”亂兵們都收起了兵器。

    “拖下去,埋了吧!”

    亂兵這才漸漸散去。那個婦人撲到薛紹面前來,拼命的大哭磕頭謝恩。薛紹將她扶起,親自攙她回了難民當並好言撫慰了良久。周邊的百姓難民全都是感激涕零。

    就剛才衝突的這一會兒,杜徵等人是冷汗直流,感覺全身都給溼透了!

    “好凶險啊!”

    “承將軍,當真是大智大勇的非凡之人!”

    “服了!徹底服了!”

    薛紹說,這些難民體力枯竭需得休養,於是所有人都在村裡住了一夜。

    好在殺了那一個亂兵,再也沒有亂兵侵犯百姓。如果能夠等到救兵到來才是最好,這才能真的安全。馮老七那些人,畢竟不可信任。萬一什麼時候他們有個念頭不通達,隨時可能殺人反水。

    天亮時分,軍士們殺了兩匹馬做了一頓早飯吃,馮老七就催著啟程了。

    很顯然,馮老七等人不想在此久留。要麼早點去幷州脫罪尋個安心,要麼一拍兩散不能被拖累。薛紹再賴下去就會讓馮老七這些人生疑,於是只好招呼百姓們一起上路。

    不管怎麼說,在抵達幷州之前多了這三四百生力軍,薛紹總算能夠稍稍安心一些。等到了幷州,具體是把他們當作護民有功來對待還是當成逃兵來論處,就得看他們這一路上的表現了!

    薛紹一行**百人稱不上浩浩蕩蕩,但隊伍也還挺長,走出了村慢慢的朝南方幷州行去。這一帶四周散落了很多的逃難百姓與潰兵敗兵,看到大隊伍都陸續歸附了過來。

    短短半日時間,居然聚集了三千多人!

    薛紹,成了他們共同的領袖。眼看著隊伍不斷變得龐大,表現上看是實力壯大了,但薛紹心裡的壓力卻是越來越沉重。

    這三千多人全都是“喪亂”之人,只是為了活命的希望臨時拼湊到一起。所有人各有來歷各懷私心,人心根本不齊,遇到危機很有可能大難臨頭各自飛,一鬨而散。

    尤其是身為堅主力的馮老七這些人,他們能當一次逃兵就能再當第二次,甚至隨時可能變回泯滅良知的兵匪。

    萬一這時候遭遇一大隊突厥兵,那就真的慘了。

    薛紹這個“臨時領袖”混到了一匹馬來騎。他前後觀望這批零散又冗長的逃難人馬,心急如焚。牛奔叫的救兵,怎麼還不來?

    一個時辰後,一行人走到了一個十字岔路口。剛要停下休息一下,東面突然煙塵滾滾奔來無數騎兵。

    眾人全都大驚失色,百姓們倉皇的往樹林裡跑。

    “壞了!”杜徵大叫一聲,“狼頭大纛!”

    杜正在草原上與突厥人戰鬥過,狼頭大纛的旗幟那是突厥人的大將出行才會張打的!

    這回遇到的不是四處劫掠的遊騎,而是突厥主力大部!!

    真正的滅頂之災,降臨了!

    “跑啊!!”

    百姓們一跑,亂兵們也一蜂窩的要逃。三千人的大隊伍,頓時亂作一團。

    薛紹一把拽住馮老七,“你天生就是軟蛋、除了逃跑別的都不會嗎?”

    “放手,不然我砍了你!!”馮老七的眼睛都紅了,高舉著橫刀對準了薛紹的頭臚!
V123210 發表於 2017-2-2 19:42
第223章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突厥大軍滾滾而來,鐵蹄震天動地,茫茫如涯鋪滿了官道一眼看不到頭。人數不下千餘眾。

    薛紹的頭頂,懸著一把大唐的橫刀,寒光森森。

    “你砍吧!”薛紹平靜的看著馮老七,但是揪著他的衣襟沒有放,“你砍死我也要告訴你。現在,你退後一步就是一輩的逃兵匪盜、遲早死無葬身之地!很快裴元帥的大軍就要收復朔代,到時你們沒有被突厥人殺死那也要被軍法處置,妻兒女都要被罰沒為奴!”

    “如果上前,活下來就是真正的功勳勇士!”

    “就算活不出來,那也是大唐的英烈!妻親族會以你為榮!”

    馮老七瞪大了眼睛死盯著薛紹,狂喘粗氣。

    突厥兵越來越近了!

    “你想清楚了沒有!!!”薛紹怒吼!

    “兄弟們,不逃了!!”馮老七一把甩開薛紹的手,拼命拽住一個正要逃跑的亂兵,怒吼道,“死,咱們也要死個痛快!死得像個爺們兒!”

    很多人,被叫住了。

    “跟那狗日的突厥雜種,拼了!!”馮老七一拍馬,一騎當先咆哮著衝了出去!

    所有人愣住了。

    薛紹拿出了那個牛犄號角,提起丹田氣大怒吹響,“嗚——嗚嗚!”

    大唐軍隊的,衝鋒號角!

    “兄弟們,衝啊!!”杜正帶著他那群衣襟襤褸形如里人的兄弟們,大喝的衝了出去。

    眼見此景、聽到激昂壯闊的衝鋒號角,很多逃兵一咬牙紛紛發出歇斯底里的號叫,對著突厥人衝了過去。

    “嗚——嗚嗚!”

    另有幾隻號角依次響起,一同響吹了唐軍的衝鋒軍號。更多的亂兵調轉過來,發出歇斯底里的咆哮衝向了突厥人。

    剛剛鑽進密林裡的一個婦人,舉著一塊石塊衝了出來,“恩公,我來助你殺敵!!”

    “嗚——嗚嗚!”

    衝鋒的號角,越來越激昂!

    “我等爺們兒,還不如一個婦人嗎?!”叢林裡響起一片怒吼與咆哮之聲,剛剛躲進密林裡去的許多百姓紛紛舉著石頭和折斷的樹竿,發瘋了似的衝出來,對著舉著彎刀凶猛而來的突厥鐵騎,大聲吼叫的衝了上去。

    許多正在敗逃的亂兵都愣住了。看著這些之前走路都走穩的逃難百姓,其甚至還有老人、女人和孩都奮不顧生的衝向了突厥人,他們掉轉了頭來,重新拾起他們扔掉的刀槍,衝向了突厥人的鐵騎大陣。

    “殺啊!!——”

    歇斯底里的咆哮!

    宛如潮水般敗退的難民和逃兵,如同撞上了海邊的懸崖和礁石,又震盪了回去。

    薛紹奮力的吹著號角,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臉上已經無法做出任何的表情。

    這就是人性。

    人性總是複雜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好與壞就能形容。馮老七這些人,以往曾經也是忠肝義膽的大唐衛士;但是一朝淪落為敗兵和逃兵,他們以往所有的人生指望和人生信念就已經全都崩潰和喪失了,只剩下渾渾噩噩的混吃等死。

    可是生死存亡之時,他們終究還是用行為證明了,他們的良知沒有泯滅,血性沒有喪失!

    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嗚——嗚嗚!!”

    薛紹高舉著橫刀,不停的吹奏著衝鋒的號角。目力所及,他看到剛剛舉著石頭衝出去的那個女人,已經被突厥騎兵的箭雨射翻在地。馮老七也轟然落馬,身上如同刺蝟一般。

    薛紹繼續吹響激昂的號角聲,緊緊握著橫刀,手指關節骨骨作響。

    這可是,勳一府配發給上陣將士們用的——殺敵橫刀!

    “嗚——嗚嗚!”

    號角聲聲,喊殺震天。

    三千難民和逃兵的隊伍,幾乎全部衝向了突厥人。若論戰力,這樣的流民隊伍顯然不是突厥主力騎兵的對手。兩方人馬一接觸,就像是一輛大卡車撞上了一棟搖搖欲墜的茅草屋,呈輾壓傾倒之勢。可是流民亂兵們就是不退、就是不怵,他們都敢跳起來去抱摔突厥的騎兵。一但掀翻一個,就是一群人一擁而上用石頭砸、用牙咬,哪怕頭頂有彎刀砍來,也是不懼!

    後方的官道上,還有源源不斷的突厥大軍朝這邊湧來,不計其數。

    薛紹收起了號角,怒號一聲揮舞橫刀衝了上去。

    誓死撼衛之!

    薛紹衝進了戰團,揮刀砍翻第一個突厥人時,山前山後突然響起驚天動地的號角之聲。

    “嗚——嗚嗚!”

    大唐軍隊的衝鋒號角!

    在薛紹的後方南方與西方兩條官道上,宛如大海海嘯一般衝來連綿不絕的騎兵。刀槍如浪濤,吼聲似驚雷。

    山巒震顫,有如天崩地陷!

    過千之眾的突厥騎兵突然陷入了慌亂,調頭撤走。

    “王師來了!”薛紹大聲叫道,“追殺突厥兵!殺啊!”

    “殺啊——”

    難民與敗兵們發出了激昂萬丈的怒吼聲,對突厥人展開了誓死的拼殺。

    狼頭大纛倒掉了,掌旗的突厥騎使被杜徵一箭射後腦,轟然落馬。幾名流民衝上前去,將那名掌旗使幾乎砸成了肉泥。

    突厥騎兵來勢凶猛,折返回頭不易。回跑了不過一小段路,他們前方也同時響起了一陣驚天的號角與嘶吼之聲。

    另一支大唐軍隊,堵住了他們的歸途。漫山遍野的大唐衛士如同潮水一般洶湧而來,將突厥騎兵包了個餃!

    薛紹仰天長嘯,心那根緊繃的心絃總算是鬆懈下來。

    回頭一看,後方來的那一支唐軍當,有一騎跑得特別快,白袍白甲騎一匹烈焰般的火紅神駒,特別的扎眼。

    那騎如同閃電一般飛馳而來,越來越近。

    薛紹看到那名騎士的手,提著一柄罕見的絕世神兵——方天畫戟!

    薛楚玉!

    緊隨薛楚玉之後,是兩個揮舞馬槊快馬如飛的猛將,程伯獻與程齊之。

    “兄弟!!”薛紹大叫一聲。

    薛楚玉一騎飛快的從薛紹身邊抹過停都沒停,奮勇衝上了前去。

    汗血寶馬怒嘯一聲,薛楚玉連人帶馬飛跳起來直接從幾個流民的頭頂躍過,如同一把尖刀扎進了突厥人的騎兵群。

    “擋我者死!”

    一記方天畫戟揮砍下去,哧啦啦的一片肢體破碎之聲,兩名突厥騎連人帶馬被薛楚玉砍成數截!

    程伯獻與程齊之雙騎也從薛紹身邊抹過,兩把馬槊如同兩條蛟龍入海,殺進了突厥騎兵之。緊隨其後,劉冕與崔賀儉也身先士卒的殺了過來。

    這五個初歷戰陣的年輕人,大有一股初生牛犢不畏虎的豪邁,正在爭先搶功。

    既然主力援軍殺到,薛紹便策馬站到了官道邊,捂著額頭苦笑,戰圈之人喊馬嘶一片混亂,果然是誰也顧不上誰。再加上我現在這副野人一樣的尊容,飛閃而過的瞬間他們能認出我來,那才有鬼了!

    後面殺來的唐軍將士,如同潮水一般從薛紹身邊湧過。薛紹看到了一面青龍大旗,上書一個“程”字。大旗附近的衛士都是穿著青色的戰袍,戰袍上也繡有青龍。

    青龍旗,右衛親府所用的旗幟——難道是裴行儉的親府精銳大軍來了?

    主將姓“程”,莫非就是程伯獻的父親、單于道行軍副總管、人稱“惡來”的程務挺?

    “承千牛——承千牛!!”身邊傳來幾個人的齊聲大叫。

    薛紹扭頭一看,有幾名沒披衣甲的亂兵拖著一個滿身是血插滿箭支的人,到了官道旁。

    是馮老七。

    薛紹跳下馬跑了過去,蹲到馮老七身邊。

    馮老七的眼睛睜得很大,嘴裡不停的在冒血,顯然是迴光返照。看到薛紹跑過來,他猛然伸出雙手抓住了薛紹的衣襟。

    “你、你究竟是不是天后密使?!”馮老七的一雙眼睛幾乎瞪得要跳出眼眶,死盯著薛紹。

    “我不是。”薛紹說道。

    “你果然騙我!”馮老七猛然吐出了一口濃血,身邊的亂兵們驚叫一聲差點都跳了起來。

    “但我是左奉宸衛千牛備身,駙馬都尉,裴元帥的學生。”薛紹說道,“我名叫薛紹,承譽是我的表字。”

    “你!……”馮老七的眼睛瞪得更大的,瞳孔卻在不斷的縮小,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得灰暗,一片死氣漸漸瀰漫上來。

    “有一件事情我沒有騙你。”薛紹說道,“你們現在不再是逃兵,而是護民有功的英烈,大唐的功勳衛士!你們的妻兒女與親族,不會再受到懲罰、蒙受羞恥,相反還能得到烈士撫卹與勳門彰顯!”

    “你……此……言……當真?”馮老七雙手緊緊抓住薛紹的衣襟,掙扎著喊出這幾個字。

    薛紹點點頭,“此言若假,讓我不得好死!”

    “多……謝……!”馮老七全身抽搐,“噗”的吐出一口血噴了薛紹滿手滿臂。一扭頭全身洩力,鬆開了抓住薛紹衣襟的雙手。

    薛紹伸出那隻沾滿鮮血的手,緩緩抹到了他的眼瞼上。

    馮老七,閉上了眼睛。

    他身邊的幾名衛士,圍著馮老七的屍體嗚嗚的哭了起來。

    “這是血誓,我說話算數。”薛紹看著自己那隻沾了鮮血的手,“回到幷州後,你們的生死榮辱都交待在我身上!”

    這時,杜徵帶著幾個兵跑了回來,個個氣喘如牛身上帶傷,跑到薛紹身邊就全部趴下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漸漸的,一些逃難的百姓也聚集到了薛紹的身邊。

    有人哭,有人笑,也有人跪在地上對薛紹磕頭作揖。薛紹身邊很快聚集了一大批人。

    唐軍前後兩路夾攻,從人數到戰力都處於絕對優勢。那一撥千餘騎突厥兵很快被打得丟盔棄甲。不過一個時辰的時間,戰局大定,突厥兵幾乎被誅殺殆盡。

    軍“程”字大旗朝薛紹這邊過來了,旗下一員高大健碩身披明光戰甲與青龍戰袍的大將,手提一挺丈許長的大馬槊,高聲道:“你們當,有沒有一個叫承譽的衛士?”

    薛紹站了出來,“我就是。”

    那員大將騎在馬上眯著眼睛打量了薛紹兩眼,低聲嘀咕了一句“不像”,又問道:“你是哪衛哪府的兵?何方人仕?”

    居然信不過我……薛紹擰了一下眉頭,說道:“我是京兆府藍田縣人氏,右衛勳一府越騎團第三旅,越騎衛士。”

    那員大將明顯睜大了眼睛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你沒事就好,終於找到你了!”

    “閣下某非就是人稱‘古之惡來’的程將軍?”

    “正是!”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2:46
第224章 疑雲

    程務挺五十出頭的年紀,虎背熊腰極其高大且強壯,一身凜然煞氣不怒自威。看到他,薛紹就本能的想到了兩個字——虎將!

    尚在21世紀時,薛紹對於程務挺就不陌生。因為他是這個時代,為數不多的能夠當得起“大將”二字的人。

    程務挺是開唐名將程名振之,名符其實的“將門虎”。他從小練就了一身出類拔萃的武藝而且精通兵法,十七歲從軍跟隨父親征戰沙場,首戰就是追隨太宗皇帝李世民征討高句麗。

    那一場戰役大唐並未完全平定高句麗,但有一個起身於普通小卒的蓋世虎將橫空出世,那就是一襲白衣、萬軍叢取敵將首級的薛仁貴。當時李世民將薛仁貴招至麾前獎勵,薛仁貴頓時名動三軍。

    但是有一個人很不服氣,這個人就是程務挺。因為那一場戰役,年僅十七歲、頭次上陣的程務挺殺敵不比薛仁貴少,但因為他是在父親程名振的麾下效力,程名振為人又謹慎謙虛,為免“舉人唯親”瞞報了許多程務挺的戰績。

    就在全軍上下都對薛仁貴崇拜與歌頌不停的時候,程務挺跑去挑戰薛仁貴了。當時已經三十多歲的薛仁貴,當然不會接受一個年僅十七歲的將門虎的挑戰了,打贏打輸都沒好處。年輕氣盛的程務挺不依不撓,結果這事兒鬧得連李世民都知道了。李世民固然不會糊塗到讓他們兩個真的打一架,但他把程務挺的顯赫戰績給查了個清楚。

    這一下,十七歲的程務挺可就出了名了。李世民親口贊他“將門虎、勇冠三軍”。

    此後,程務挺一直追隨他父親程名振南征北戰,然後鎮守遼東邊疆十幾年,常年與高句麗、契丹及突厥等異族作戰。他父親去世後,程務挺承父業繼續鎮守大唐東北,戰功赫赫威震蠻夷。

    太宗徵高麗已經過去了三十多年,當年那個挑戰薛仁貴的十七歲少年程務挺,現在兒都做將軍了。由於在北方邊疆作戰多年常年與異族的騎兵打交道,程務挺用三十多年的時間,練就了一手極其出色的騎兵戰法,並且青出於藍。

    突厥、奚族與契丹這些北狄胡人聞程務挺之名而色變,說他麾下的騎兵似“烈火燎原勢不可擋”,如同“古之惡來”。

    程務挺的“惡來”之名,是敵人叫出來的。要說他是一位“民族英雄”,那也不為過。

    ……

    這一場遭遇戰已經基本結束,程務挺下令讓軍士們清理戰場扶救百姓與傷兵,並且下了馬親自將薛紹請到了一邊敘話。

    這一撥唐軍的戰鬥力之強悍,讓薛紹歎為觀止。

    突厥兵一千多接近兩千,唐軍也就三千人馬。雖說是形成了包圍前後夾擊而且有薛紹這一支沒什麼戰鬥力的“人馬”助戰,但是一兩個時辰居然就把敵軍殺了個乾淨,也未免太誇張了!

    薛紹記得第三旅的兄弟跟他說過,突厥兵的戰鬥力一向是很彪悍的,五十人一隊就敢抗衡十倍於己的唐軍。

    “古之惡來,果然不是浪得虛名。”薛紹讚歎,“程將軍麾下的騎兵若稱天下第二,沒人敢稱天下第一!”

    “薛公過譽了。”天生一副虎將姿態的程務挺,此時在薛紹面前倒是挺謙遜,笑容可掬的道,“我只是裴元帥麾下的一員戰將,薛公則是裴元帥的嫡傳門生。若論用兵,我肯定是遠不及公啊!”

    “我純粹是徒有虛名,紙上談兵都不夠格。”薛紹笑了一笑,程務挺畢竟是耿直的武人又在邊關生活了三十多年,不像那些朝堂政客那樣喜歡拐彎抹角也不善恭維。他這話裡“討好”的意思已經相當明顯了。

    “公不必謙虛。”程務挺呵呵的笑了兩聲,“犬齊之與薛公是同僚,他可是沒少在我面前誇讚薛公啊!”

    很顯然,程務挺仍在竭力討好與套近乎,把自己的兒這一層關係都用上了。薛紹心裡更加肯定,程務挺回朝做官的願望是無比迫切。否則,以武人天生的驕傲,又怎會躬下身來主動討好一個京城來的皇族外戚公哥兒?歸根到底,還不是想通過“駙馬”這一層關係,向天後獻忠示好?

    “嗯,令郎呢?”薛紹順著他的話問了一句,“方才我好像看到他與程伯獻、薛楚玉等人一同衝殺在前。”

    “哦,我命他們去清理戰場了,稍後他們都會前來與公相見。”程務挺親自給取來一個羊皮袋笑容可掬的遞給薛紹,“公不如暫且稍歇,嘗一嘗我親手釀的葡萄酒!”

    “好,多謝程將軍!”伸手不打笑臉上,薛紹沒有拒絕。

    有一件事情外人不知道,薛紹早得武則天密授機宜,因此心裡有數——程務挺就是武則天想要扶植起來接替裴行儉的軍新貴。

    程務挺戰功赫赫威名極盛並且只有五十出頭正當壯年,再加上他一直在東北邊關為將,在朝沒有太多盤根錯節的勢力糾纏,底也相當乾淨。如果武則天想要培養與拉攏一個軍方代言人與強力支持者,程務挺這個人選實在是太合適不過了。

    薛紹心想,如果站在程務挺的角度來考慮,自己在邊關苦寒之地混了三十多年立下那麼多的戰功,現在還只是一個四品右領軍衛郎將與檢校豐州都督,想要回朝做大官的願望肯定是相當的迫切。能夠得到天后的青睞與栽培,當然是求之不得。

    武則天與程務挺,簡直就是一拍即合。

    從早前武則天的吩咐與現在程務挺的表現來看,他二人還把我當作是居的“媒介”了。估計,天后肯定對程務挺的兒程齊之也有過一番交待。

    ……

    戰場的打掃與清理不是一時半會兒的功夫。薛紹與程務挺聊了許多除朝堂政治之外的話題。從他口薛紹瞭解到,裴行儉的主力大軍仍在調撥與整備之,還沒到幷州。

    三十萬大軍的徵發與開拔,不是那麼容易的。其有一半的兵力從關出發,這些兵很多都要臨時去徵募,糧草的籌措與運輸也是一個浩大無比的工程,不是十天八天就能辦完。

    另一半北伐的兵力來自於河北的幷州大都督府與東北的幽州大都督府治下。同樣的,有一部分現成的兵力,也有一些需要臨時去徵募。

    程務挺的這一支精銳人馬,原本是鎮守豐州隸屬於幽州大都督府治下的飽戰之師,這一次做為先鋒部隊來打前哨。程本挻本人,則是被任命為裴行儉的副手,單于道行軍副大總管。

    薛楚玉與程伯獻、程齊之這幾個人,是跟隨裴行儉的心腹大將獨孤禕之與沙吒忠義率領的親府人馬,繼李多祚之後押運第二批糧草抵達幷州的先頭部隊。得聞朔代二州陷落而裴行儉的主力大軍又還沒到,幷州長史李崇義緊急徵調豐州程務挺的兵馬前來收復城池。

    程齊之理所當然的擔任了給他父親傳令的使命,並且帶著程伯獻與薛楚玉以及一小隊右衛親府的人馬加入了豐州的軍隊,參與到了這一次的戰鬥當。

    一為煅煉,二為軍功。

    結果,突厥人聽聞程務挺要來馬上就棄城逃出了長城躲進了大漠,朔代二州不戰而復。然後程務挺命副將鎮守城池,親自前來剿殺一支來不及撤走的突厥軍隊。

    這是一群貪婪到得意忘形而孤軍深入四處打劫的強盜,在朔代二州被大唐收復後無處可逃,結果被程務挺關門打狗。程務挺率軍攆著他們已經追了三天,終於在這裡將他們聚殲,成功清除了後患。

    瞭解到這些薛紹心裡一陣發涼與後怕,原來程務挺不是專程來救我的,李多祚也沒有專程發兵來救我——我們這群逃難的敗兵與百姓,倒黴碰上了逃躥的突厥強盜,又運氣好遇到了前來殲敵的程務挺!

    牛奔是否把我的信送到了?

    如果有,李多祚為何不發兵來救,難道想害死我?

    如果沒有,程務挺又是怎麼跑到一群難兵當找“承譽”?

    矛盾,太矛盾了!……薛紹的心裡升起一團團疑雲。

    稍後,薛楚玉等五人都朝這邊走了過來。頭次上陣大獲全勝殺了個酣暢淋漓,這五個人興奮異常,就如同幼虎第一次親自捕食了獵物,骨裡的野性與殺氣都被激發了出來。

    容光煥發,豪情萬丈!

    “兄弟們!”薛紹站了起來,叫了他們一聲。

    五個人整齊的一愣,居然一時都沒有認出薛紹這個“野人”來。倒是薛楚玉眼尖,驚訝了一聲,“薛……將軍?”

    “不會吧?”程伯獻等人大驚,“當真是薛將軍!你怎麼會在這裡,還變成了這樣一副模樣?害得我們都要認不出你來了!”

    他們這一驚,薛紹心裡的疑雲就更濃了——就連他們五個,都不知道我的事情!

    程務挺彷彿是看出了薛紹的疑惑,連忙上前來解釋道:“薛將軍,我怕他們五個關心則亂,於是沒有把你的事情跟他們說。若有不妥,還請見諒!”

    “無妨,程將軍這麼做肯定自有道理。”薛紹淡然的笑了一笑,心想,難道找我和救我的事情還是一件祕密任務,見不得光?

    程務挺一定有事情瞞著我,這其,必然大有貓膩!

V123210 發表於 2017-2-5 12:47
第225章 七十三個頭盔

    左奉宸衛的五個同僚見了薛紹,全都大為驚訝。他們萬萬沒有想到,裴行儉會把薛紹“發配”成一個布衣小卒,讓他跟新兵們夥同在一起押運糧草受盡磨難,這次又擔當斥侯遊騎險些喪了性命。

    這可是真玩命啊!

    從與他們的交談薛紹得知,當時講武院一同出來的這一批人,除了蘇味道這些行軍管記與書令使分配到各軍執掌書了,其他的大多都被任命為軍的低階軍官了。左奉宸衛的四御刀,全都擔任了親府的錄事參軍、行軍長史、行軍司馬這種“職”類的軍官,就連薛楚玉都是侯這種儀仗軍官,魏元忠、郭元振二人與薛楚玉的待遇差不多。這次如果不是五個人聯合起來強力請戰,想要上陣殺一回敵恐怕都很困難。

    只有武懿宗、武攸歸及宋之問這三人至今仍然在長安幫助籌措糧草、招募新軍,非但是差事輕鬆甚至還有油水可撈。

    程伯獻等人都頗為微辭,認為裴元帥是否有點失了偏頗?

    倒是程務挺旁觀者清自己也是過來人,他用一句“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來給薛楚玉等人做了解釋,說裴元帥向來即是如此——他越器重誰,就越給他更多的磨勵與煅煉。

    軍隊不同於官場。如果有出身、門第和後臺再加上讀了幾本書腦不是特別笨,想在官場上混到一碗湯喝就不是太難了。但軍隊是硬漢和純爺兒的天下,一個吃不了苦、彎不下腰、沒有真本事的人想要在軍隊裡立足,那是難於上青天。就算拿到了朝廷的任命當了大將手下人也不會信服,會被架空、孤立和排斥。

    薛紹對程務挺的這些理論說教一點也不感興趣,倒是很想聽一聽他究竟有什麼事情在刻意隱瞞。不過當著眾人的面薛紹沒有問,只是做了一些久別重逢的述聊。程務挺說,連著奔殺朔代二州又追著突厥人攆殺了三天三夜,軍隊有些疲憊了。再加上此間戰場需得清理,百姓與傷員也需得安頓,於是下令讓軍隊在此駐紮休整兩天。

    薛紹終於吃上了一頓安心的飽飯,然後又洗了個澡颳了胡理了頭髮換了一身新軍服,這才回復一點藍田公的風采來。

    入夜後,程務挺親自造訪薛紹所住的行軍帳篷。薛紹知道他要來,於是一直等著沒有睡下。

    程務挺果然是個很直耿的人,來了以後他一點沒有繞彎,直接開門見山的道:“薛公似乎有些疑問如哏在喉,不知程某可否幫忙解答一二?”

    “是有。”薛紹也就直言不諱,說道:“不知程將軍是什麼時候得知了我的來歷和去處?”

    “剛剛收復朔代二州的時候,幷州李多祚派心腹密使報信與我,告訴我說有一個叫‘承譽’的新兵加入了他派出的斥侯遊騎當,至今未歸下落不明,請我代為尋找。當然,李多祚也告訴了我,你的真實身份。”程務挺說道,“得知訊息後程某大吃了一驚,薛公若是有了什麼閃失,我與李多祚都是吃罪不起啊!”

    “這些姑且不提。”薛紹說道,“如此說來,你從豐州出兵收復朔代的時候,並不知道我的事情?”

    “完全不知。”程務挺說道,“我接到了幷州長史、同時也是單于道長軍長史李崇義下發的軍令,於是馬上整頓人馬出兵前去收復朔代。若非李多祚派密使來告訴我,我遠在豐州,怎麼可能知道你的事情?別說是我,就是犬齊之,他從幷州來傳達軍令時也不知道你的事情啊!”

    薛紹皺了皺眉頭,程務挺這話倒是能夠自圓其說。如此看來,牛奔並沒有把我的信送到李多祚的手上,否則他不會以為我“失蹤”了。

    這個蠢熊,不會半道上出事了吧……

    “薛公,還有何疑問嗎?”程務挺問道。

    “哦,沒有了!”薛紹笑了一笑,“多謝程將軍為我解惑。”

    程務挺這才放心的呵呵一笑,“薛公是裴公的門生、天下難得一見的英傑才俊。程某能與薛公相識一場,也算是三生有幸啊!”

    “哪裡!”薛紹笑道,“久聞古之惡來的鼎鼎大名,薛紹甚是仰慕。若有機緣,我還有很多軍事上的問題想要與程將軍請教。”

    “請教不敢當。但凡公有所問,程某必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程務挺拍著胸脯應承,非常豪爽。

    “程將軍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眼下的確是有一件事情,我想請問程將軍。”薛紹說道,“不知程將軍收復代州雁門縣以後,在南行追殺突厥殘兵的過程當,可有查知我那一旅同袍的訊息?”

    “薛公是說,勳一府越騎團第三旅況三刀所率領的先鋒遊騎吧?”程務挺道。

    薛紹點了點頭。

    程務挺皺起了眉頭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搖了搖頭,“我很遺憾!”

    “……”雖然早有預料,但薛紹還是心猛然一揪,“程將軍,不妨對我實說?”

    程務挺嘆息了一聲,說道:“收復雁門後我就接到了李多祚的密使,於是馬上親自帶兵南下,一則是要追殺殘寇,二則當然就是為了親自找尋公。在雁門縣城南郊外的山林交界處,我們發現了一處戰場。那裡有很多逃難百姓的屍首,也有一堆正在燃燒的屍堆。從殘留的軍服與旗幟上判斷,那一處屍堆正是……況三刀等人。”

    “燒了?”薛紹感覺一下喘不過氣來。

    程務挺點了點頭,“突厥人一慣的強盜作風,是把殺死的敵人頭臚斬下掛在馬脖上帶回去請功,同時扒去鎧甲與刀具當作戰利器,最後將屍體放一把火燒掉,讓敵人連變成鬼魂的資格都沒有,那樣就無法回去找他們報仇。當時我嚇壞了,以為你也在那一堆屍體其。”

    薛紹沉默著,沒有說話。

    “好在薛公吉人天相……”程務挺再嘆了一聲,說道:“漠北多風雪,突厥人習慣戴上暖和的羊皮帽很少佩戴鐵質的頭盔,再者他們認為戴死人的頭盔相當不吉利,因此他們不會要敵人的頭盔。我們在一片焦炭似的屍堆裡找到了七十三個頭盔。按李多祚傳來的資訊,小村莊一戰後你們還剩下七十五個人繼續前行。當時我就心存最後一絲僥倖,認為你會是走掉的兩個人之一。”

    薛紹點了點頭,“死戰之前,況三刀命令我與另一個名叫牛奔的新兵,一起護送百姓逃進了樹林,同時肩負給幷州李多祚送信的任務。”

    “那牛奔呢?”程挺務問道。

    “這也是我現在,非常想知道的事情。”薛紹說道,“就眼前情形來判斷,李多祚並未收到我送的信。大概是代州的百姓南逃到了幷州,幷州方面才知道代州陷落的訊息,這才派你從豐州出發,收復朔代填補北方防備的空缺。”

    “合情合理,應該是這樣……”程務挺點了點頭,“看來那個叫牛奔的新兵,多半是半路上出事了。”

    “可能吧……”薛紹嘆息了一聲,說道,“程將軍,我想請你幫我個忙。”

    “薛公請講!”

    “你把那七十三個頭盔給我吧!”

    程務挺有點詫異,“公要來何用?”

    “……況旅帥,臨終有遺言!”

    次日清晨程務挺的軍隊繼續休整與清理戰場,薛紹叫上杜徵等幾個一同逃過難的人,帶上那七十三個頭盔回了小村莊。程務挺怕路上再遇到零散的突厥殘兵,派薛楚玉帶了一隊精兵沿途來做護衛。

    再一次回到這個小村莊,薛紹是截然不同的心境。數日前埋下十幾個兄弟的新墳塋,已經長出了幾顆青草嫩芽。薛楚玉和杜徵等人幫忙挖墳,一個頭盔一座墳。

    薛紹想給他們立碑,可是前後算起來自己和況三刀等人的相處時間還不超過三天。他們當的絕大多數人,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他們的名字。

    可是彼此之間的這份兄弟情誼,卻像是延續了三十年不止!

    薛紹搬來一根大木樁立在了這一片墳前,親手提筆在木樁上寫下了一列大字——“右衛勳一府越騎團第三旅況三刀麾下十名大唐英勳烈士,永垂不朽”!

    薛楚玉等人幫忙在每座墳前擺了一個碗,碗裡全都斟滿了琥珀色的葡萄酒,然後他們走得遠遠的。

    這是屬於薛紹一個人的時刻,誰都不應該在旁邊礙眼。

    薛紹站在一圈新墳間,舉著一碗酒,說道:“況旅帥,兄弟們,我很慚愧,因為我連給你們收個全屍下葬,都做不到。我發誓,我一定會給你們報仇的——突厥一日不滅,薛紹一日不得下葬!”

    “我本就不是屬於這個世界、這個時代的人,我是相信在天有靈、相信靈魂轉世的。老天太過殘忍,今生只許我們做了三天的兄弟。下輩我們一定要再做兄弟,做很久,很多年、一輩——不求同生,但求同死!”

    “我會永遠記住,頭頂的蒼穹是大唐的天!腳下的厚土是大唐的地!身後的民是大唐的人——誓死撼衛之!……”

    “豈曰無衣,與同袍!……”

    “兄弟們雖然去了,但你們的精神與我同在!我會把右衛勳一府越騎團第三旅的精神,傳承給更多的大唐衛士,讓他們代代繼承和發揚光大!”薛紹舉著酒碗雙手發抖,紅了眼圈,粗重的嗓門就如同況三刀一般,沙啞鏗鏘——

    “你們的姓名無人銘記,你們的精神與世長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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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庭堅-如果一天沒有看書,在鏡子看到自己就會覺得討厭自己另一句是說;三日不讀書,便覺言語無味也是說;如果三天不念書,說出來的話便失了水準都是說人要多讀書,增加自己的智慧以及內涵